邹辰:“以一挑亿,跑赢了其他精子,我就出来了。”
“看不出嘛,生来就是冠军,怪不着你运动细胞那么好。那天,110米栏的小组赛,你挺帅的。”
“事实。”
“你就不能谦虚点?”
“那要怎么说?”
白墨:“起码说一句过奖了。”
“我觉得那样子很傻。”
白墨懒得和他争,自顾自说着:“我觉得我以前英雄事迹挺多的。我外婆以前养了很多鸡,其中有一只特别大特别凶的母鸡,像看门狗一样一见到人就冲上来,不管不顾地啄。院里的小孩都怕那只鸡,我外婆说它还在下蛋,又舍不得宰。过年的时候,我就想了一个法子。你猜猜看是什么?”
邹辰懒洋洋地答:“你拿鞭炮去炸它?”
白墨打着响指:“bingo,”她神情忽然蔫儿了,“但那鸡太凶了,我没炸着,被它反扑过来啄了一口,刚买的新衣服就破了个洞。”
“想想觉得小时候好傻,有小孩来家里玩办酒家家那会儿,我通常扮演大侠。跑到外婆房间,取了她的枕巾系在脖子上,拿着衣杆当宝剑,挺威风的。”
邹辰道:“没有人和你抢大侠的角色吗?”
白墨摸摸鼻子:“有是有,没人争得赢我。”
小白墨小时候的霸道劲儿谁敢和她抢,谁惹她她就哭,哭得惊天动地翻江倒海,谁要是不服气她就一直哭嚎到别人服气。别说小孩,连大人都毫无法子,只能由着她。白墨后脑勺上有一块坚硬微凸的骨头,看不见,只能用手去摸,老人的说法,那就叫“反骨”,有这块骨头的人天性皮着呢,天不怕地不怕,收不住。
她又说到了童年的玩具,一些限量版的汽车模型,芭比娃娃,碰碰车。
“你怎么不说话了?”
邹辰抿唇:“没什么可说的。”
绵绵细雨如盐巴结在邹辰发梢,像点点白晶,白墨看到,那双黝黑的瞳孔闪过一刹的落寞,她明白了一些什么。在校医院里,邹辰提到他爸妈很忙,家里只有一个茹姨,茹姨想必是保姆吧,他似乎还不如自己。
“你缺爱吧?”
邹辰僵硬:“没。”
白墨挽过他脖子,低声道:“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最近才领悟到的。”
“什么?”
“你父母爱不爱你和你长成什么样子,没有必然的联系。”白墨补充,拍拍他肩膀,“虽然我平时比较毒舌,得理不饶人,偶尔还会爆粗口,喜欢逗你看你吃瘪。但我觉得你很好,如果有人欺负你了,我肯定会帮你讨回来,以后老子罩着你,不会让你再觉得孤单。”
柔软的话像绵软可口的慕斯,让人悸动无比。
白墨眼底是清白的,透亮的,像通透的白玉珍珠,不曾被打磨,充满了纯真。
邹辰揉了揉她头发,毛绒绒的碎发浸了水,软塌塌地贴在头上。他觉得白墨偶尔冒傻气的样子真诚得可爱,又熨贴又温暖。心里念着,我也喜欢逗你看你吃瘪,你逗我的时候通常会先炸毛。没有人可以欺负到我,况且你那么菜,怎么可能帮我讨回来,所以,以后还是我罩着你吧。
血液暖暖流淌着,家人一样温暖的感觉。
“喂,”白墨耷拉着头,想了想还是说了,“我爸妈离婚了。”
她强硬道:“不准发表意见,不准打断。”
“嗯。”
第四十四章
邹辰搂住她的肩膀稍稍用了力,特别平稳简单的一个字,却在这一刻消除了白墨所有对未来的惶恐和不安,脖颈贴着邹辰手臂饱满又滚烫的皮肤,心里莫名觉得很踏实。
“我知道爸爸依旧爱我,可是感觉已经变了,他得分出一部分精力去照顾另一个小生命,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抛弃了。我知道妈妈也爱我,她始终要再婚,呵,你说,一无所有算不算奋斗的理由?”
“这两天想了想,突然觉得,应该更努力学习了,至少让他们放心。”
白磊让她劳逸结合是为了她好,陈芬逼着她学也是为了她好。
白墨笑了笑:“我觉得我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埋怨的,他们为了我坚持了那么多年才离婚,我还是挺幸运的吧。”
“你转过去。”
邹辰依言,白墨把头伏在他背上,绵绵细雨逐渐汇成豆大的雨滴,白墨开始掉眼泪,起初是悄无声息的,后来声音越来越大,等到雨水哗哗飘落洒出倾盆大雨时,她开始失声痛哭。
邹辰脖子后凉凉的,他不知道流下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从未见过白墨情绪如此失控的模样,邹辰的心都被这一声声压抑的哭泣撕碎了。
“你先松开我好吗,你这样我看不到你的脸,让我看看你。”
白墨鼻音很重:“不松,不准看。”
现在的我很丑很难看很丢脸。
邹辰无奈地侧过头,把白墨的脸贴到自己胸口,极其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哄着:“这样也看不到,不管你爸爸妈妈是否离婚了,他们最疼的都是你,这种血缘是薄薄的一纸婚书破坏不掉的。”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白墨说了刚刚那席话,她对于自己的境况感同身受。他终于明白她前几天的烦躁和拥抱。
夜空浓浓地满是雾气,像一个巨大的花洒,雨水呈针状细细密密地穿插在这片天地,仿佛半空中有一只巨大的乌蜘蛛,向所有方向喷射黑线,湿淋淋的地面弥漫着令人哀伤的气息。
韩小曼撑着伞,站在两人后方的拐角处,她已经站着很久了,从邹辰没有接电话那会儿她就过来了。看到体育场两个黑影,她从主席台后方绕过去,没有打断两个人,静静地立在那里听白墨缓慢地和邹辰倾诉着。
大雨打在两人肩头,溅起一片空荡的地带,戳出一个个紫色的窟窿。
韩小曼想往前一步,开口叫住他们,可是声带却发不出一点声响。她的齐刘海被飘进来的雨丝打湿,像剪纸一样贴在额头,长而浓密的睫毛微颤像一颗颗跳动的火星,嘴唇苍白的紧抿着,仿佛打上了霜。细而长的脖子从宽大的大衣中探出来,若隐若现的血管起伏,像皮肤下隐藏着的一条细线。
韩小曼最终没有开口,转身离去。
白墨抽泣:“你说,我爸看到三好学生的奖状还会不会像以前那么高兴?他还会给我煮面加肉加蛋加卤水加鸡腿吗?”
“嗯,会的。”
“那他会不会更喜欢他的小儿子?”
“不会的。”
“我妈还会在发现我偷看小说后,凶巴巴地把我手机没收吗?”
邹辰:“……”
“我希望她会,”白墨哭着哭着又笑了,“其实不会也好。”
邹辰的拇指磨蹭着白墨的脸颊,一点一点把她脸上的泪水揭去:“我保证,你爸爸还是你爸爸,你妈妈还是你妈妈,你永远永远都是他们最宝贝的女儿。他们以前怎么对你,现在一定还会怎么对你,不会变的。”
雨水模糊了邹辰的视线,黝黑的双眸浸染着满满的温和。
“我想赚很多很多的钱,就不用每天都被我妈叨叨,面对我爸的时候也偶尔会有点自信。每次拿考得好的成绩单回去,妈妈总是说,别太骄傲;爸爸总说,别太累。拿不好的成绩单回去,妈妈又说,你就是犟,总按照自己一套方式学习,得跟着老师的步骤;而爸爸也说,没关系,爸爸养你。”
“其实,那么久,我就想听他们夸我一句,你很棒,真的。”
对于已成的事实,白墨无可奈何,很多无奈的事,只有靠时间来治愈,太偏执只会让自己的牛角尖越钻越深,最后困在角落里腐烂。
她允许自己发泄,允许自己在这个无人的夜晚放声大哭,哭完后,明天还得继续生活,一切都不会变,她要呈现的又是那个帅气高冷的“男生”。
也许,睡过一觉,白墨连自己今晚说过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邹辰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高一的晚上,这个体育场,一个女孩以自己最为脆弱的一面,以一种泪流满面的姿态地诉说,自己有多需要被人爱。
邹辰苦笑,他又何尝不是?
小时候在家,和父母见一面都难,处理各种公事,等回到家时,邹辰已经睡了。第二天,邹辰起床去上学,两人的卧室门还紧关着。
尽管这样,父母的光环却又十分耀眼。
走在路上,同校的孩子总是会偷偷打量他,“看,那是XX的孩子。”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邹辰不明白,这个家哪里有外人值得欣羡的地方?家里全然冷清,不仅父母是商业联姻,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业,便是对这个儿子,也是对下属一般感觉。
邹国刚和他在一起,教训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视线狭隘,不思进取。”仿佛在他爸眼中,他的这些想法根本不值得一提。邹辰就是在父母的这种压力之下上完了小学,中学,他报考了体育,差点没被他爸扫地出门,邹国刚大发雷霆,说,等着看他栽跟斗,等着他后悔求他。
后来,把志愿从B中改到L中,也是邹爸从中作梗。
大雨来得快,去的也快,雨滴从高空坠落,逐渐飘零成丝。空旷的体育场安静得吓人,像一只匍匐在夜色中的巨兽。塑胶跑道积了薄薄一滩水,咕噜咕噜地往两边下水道流去。
白墨缓过来后,眼眶还有些红,和兔子的红眼如出一辙。
她推开邹辰,不太自然地抹了抹脸,“今晚的事儿属于国家一级机密,你赶紧忘了吧。还有啊,你把我当哥儿们的吧,当哥儿们才那么放心让你抱的,不准想一些有的没的。男厕的事先放过你,这次我真的会杀人灭口的。”
邹辰:“嗯。”
看邹辰身上湿了大半还在淌水的衣服,白墨觉得过意不去,她摸摸鼻子:“谢谢。”好像有些矫情,白墨认真道,“我刚刚不是说笑的,以后朕罩着你,你不会再缺爱了。”
邹辰:“……”
他该回答嗯呢,还是嗯呢?
邹辰帮她捡起地上的大衣,“走吧,该回去了。”
第四十五章
临近十一点二十,三栋教学楼都熄了灯,打着大大电筒巡视的保安也不知所踪,校园里静悄悄的一片,北门完全关上,就是连平时留给学生的小口子也闭合了。白墨敲着保安室的窗户,没有人答应,她往护栏那打量一番。
“好像只能翻出去。”
她看着邹辰手腕,有些犹豫。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后者摸着护栏,护栏是可收缩的那种,踏足点有两个,最高处不及普通人肩膀高,也就堪堪到邹辰腰腹上方一点。他单手撑着上边,蹬上一个褶皱借力,大长腿一跨,不费吹灰之力。
白墨双手一撑,坐在其中一个支架上头,再从另一边滑下,轻而易举。
“阿辰,”韩小曼撑着伞从树底下走过来,幽怨地瞥了眼白墨,将伞举过他头上,“不是说你在训练吗,怎么身上湿漉漉的?”
白墨道:“先走了。”
韩小曼紧紧握着伞柄,似要灼烧出一个洞,眼眸忽然闪过一抹毅然决然的狠厉。
这个点,北门的小贩撤得差不多了,人气稀少,又熄了灯,街道树荫尤为浓密,森森然一片。
“我刚刚不是给你发过短信让你别等了吗?”
“我想吃宵夜嘛,快点快点,还有十分钟章鱼丸店就关门了。”
声音逐渐远去。
白墨洗完澡坐在桌边擦头,太久没有运动,浑身上下就像散架了般,一块块零件被拆散。还好,晚上可以好好休息。她懒洋洋地从柜子里取出一盒卤肉面,浇上开水,叉子叉着泡面口,要抄的作业全都抄完了。
吃完泡面,上床,打开笔记本调出《海贼王》的缓存视频,很蛋疼的漫画,连载了近10年,每周20分钟,让人等得煎熬,她喜欢累积一个月,再一次性看完。戴着耳机,手机震动了许久也没有察觉。
解锁后,几个未接十分突兀,她回拨过去,电话那头,许娜的声音有些焦急。
“小墨,不知道是哪一个‘兰州烧饼’又发了一张帖子,臭不要脸,你快到咱们学校贴吧去看看。”
白墨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帖子的内容应该不是关于球赛的,球赛已经告一段落,况且那天那么多人在场,上百双眼睛有力的见证直接将谣言摧毁。难道,是关于自己的?点开贴吧就看到一张十分显眼的帖子,直接把她名字冠上,被置顶了。
《严重违纪,看白墨如何勾引男生》
里边出现了几张照片,她的部分照得清清楚楚。
帖子是直播帖,一楼有说明每天更新一部分。第一张照片,是蓝书送她回家时,下车被偷拍的,照片的角度切得很好,车内模糊,她拉开车门露出一个脑袋。一张是在马蒂尔擦桌子时被拍下的,还有一张是柜台上,她举着玻璃酒杯饮酒的侧面,蓝书只有一个轮廓,认不出人。
晚上23:40分左右发的贴,一发帖就被置顶。庆幸的是,时间有点晚,点击的人数不算多。
白墨冷笑,何其荣幸。
“小墨,刚刚班群里边不知道谁发了个链接,我怕老佘看到这则信息。”
“没事的,这种东西证明不了什么,如果他问起,我照实说就是了。”白墨担心的是楼主,除了敌敌畏,又冒出一个吉娃娃,她检索吉娃娃的信息,什么都查不到,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娃哈哈只是马甲,它和敌敌畏是同一个人。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先到学校打探敌情,不管怎么样,小墨,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电话那头,许娜双眉紧缩,比上次的帖子更棘手,要怎么照实说,16岁的学生允许去打工还是允许出入那些娱乐性场所?
白墨继续海贼的视频:“大小姐,别这么紧张,慢慢等吧,看看还有什么好的照片。”
不顺心的时候,热漫是最好的调节剂,那些只有满腔热血只有梦的少年们。
邹辰拿出钥匙开锁时,顿了顿,抽出钥匙走到隔壁敲门,兔斯基今晚的情绪大起大落,他有些担心。白墨套着件格子全棉睡衣从房里出来,下床的时候头重脚轻,她摇摇脑袋没怎么在意,邹辰身上有股扑鼻而来的螺狮味,让她脑袋更晕了。
“什么事?”
她声音比平时沙哑,带着鼻音,脸颊染着不自然的酡红。
“没什么事我就关门了,好冷。”
邹辰伸手抵住她的额头,手心传来热量惊人,应该是心情郁结,又加上刚刚出汗后马上淋了大雨突然着凉才发烧的。
白墨愣愣地由着他,半晌才问:“你干什么?”
“家里有体温计吗?”
“没。”
他进门把鞋脱了,换上一双棉鞋:“有姜吗?”
白墨到厕所里拿出一条浴巾扔到邹辰身上,窗外的雨越来越大,瓢泼大雨打在玻璃上哗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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