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宽:“省厅对你们有业务指导权力,也有监督管理职责,该不该向他们报告,什么时候报告,你根据你们的办案进程自己决定。”
林局长:“那好吧,但是我们还是得加强对孙副市长的监护,也有这种可能,就是孙副市长根本不知道老板杜斌的真实身份,他们是因为别的事认识的。”
赵宽:“但愿如此,即便如此,孙副市长作为一个领导干部,跟毒品贩子牵扯在一起,在政治上也是非常严重的错误,不符合一个党员领导干部的身份。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的问题是,你抓紧把报告拿出来,最近我要到省上去一趟,赶在我走之前一定要交给我。”
林局长:“这没问题,晚上我加个班,明天一大早就亲自给您送去。”
赵宽换了话题:“最近赵吉乐在忙什么?他母亲住院,问起他了。”
林局长拍了脑袋一下:“实在对不起,太忙我把这件事情都忘了,应该让赵吉乐抽时间到医院看看去。不过最近他可能还是抽不出时间来。”
赵宽:“他们刑警队也有大案子吗?”
林局长:“我们把缉毒处和刑警队的部分人员组织起来,组成了一个专案组,赵吉乐是这个专案组的重要成员,说到这儿我倒想起来了,赵吉乐让那个老板看上了,要雇他做马仔。”
赵宽愣了:“他怎么也跟那个杜斌搅到一起了?”
林局长:“不是,是这么回事儿。周主席的儿子不是吸毒么?跟毒品贩子有关系,我们就通过他来对毒品贩子展开侦查。你怎么也想不到,杜斌看中了他们家,要把他们家作为交易场所。”
赵宽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的老天,这帮家伙倒真有魄力,也真有胆识,如果把堂堂海阳市政协主席的家当成毒品交易的窝点,那可就成了天下的大笑话了。”
林局长:“是啊,不但是笑话,也会格外隐蔽,难以侦破。好在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所以他们不可能得逞。我们正好利用他们,顺水推舟让周主席配合我们,这样才把那个老扳钓出水面的。”
赵宽:“噢,可是这跟赵吉乐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在刑警队吗?”
林局长:“考虑到赵吉乐就在大院里住着,对大院的情况熟悉,缉毒处点名要借他,派他到周主席家里冒充周主席从乡下来找工作的亲戚,对周主席的儿子实行监护。”
赵宽哈哈大笑起来:“赵吉乐那个德行,能装像吗?要是我一眼看去他就露底了。”
林局长也笑了笑:“赵吉乐真行,不但装得非常像,还取得了老板的信任,老板看上他了,说他是农村人,老实厚道,体格健壮,答应每个月付给他一千块钱的工资,让他跟着手下当马仔,干好了还给他加工钱呢。”
赵宽:“你们同意了?”
林局长:“我们的初步意见是批准赵吉乐干,赵书记,你不知道,过去我们要想在贩毒团伙内部安个可靠能干的眼线有多困难,现在人家主动找上门来了,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啊。当然,如果赵书记不同意,我们就放弃了。”
赵宽:“你林局长这么说,我敢不同意吗?危险性大不大?”
林局长:“难说,不过话说回来,当警察,本身就是个高风险的职业……”
赵宽打断了他:“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没意见,只求你嘱咐他一声,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冒险争功。”
林局长:“这你放心,赵吉乐应付他们应该没问题,况且我们还有相应的保护措施。我们的原则是,干警的安全第一,如果有危险,随时都可以撤出来,大不了案子破得不那么圆满,反正现在他们的贩毒网络已经都在我们的控制下,对我市的危害已经很有限了。”
赵宽:“那就好,那就好,我没什么意见,刚才说的事情你抓紧办,还有什么事情没有?”
林局长:“没有了。”
赵宽:“那我就走了,还得赶回医院陪老伴去。”
林局长往外面送赵宽,边走边问:“赵书记,您爱人的病好一些了吗?”
赵宽叹息一声:“唉,现在保守治疗,已经没有动手术的可能了。”
林局长叹息一声:“唉,赵书记你也要多保重啊,这一段时间忙完了,我给赵吉乐放假,让他好好陪陪她母亲。”
赵宽:“没关系,他好好干工作,工作能干出成绩来,就是对他妈妈最大的安慰。”
赵宽上车了,车子徐徐开走,林局长神色凝重地朝驶去的车子举手敬礼,目送车子拐过街角才慢慢放下手,步履沉重地朝局里走去。
钱向阳办公室,钱向阳正在接电话,秘书进来,钱向阳示意让他在外面等,秘书识趣地退了出去。钱向阳对着话筒接着说:“你确定吗?”
对方是新派驻香港办事处的主任:“这是百分之百确切无疑的事情。”
钱向阳:“你是说有450万元的往来款,去向是澳门达宏国际贸易公司,过了一个月,又有同等数量的款子打了进来?同等数量的款子是从哪里打过来的?是从海阳市一家公司打过去的?肯定吗?”
“肯定,这怎么能有错。”
钱向阳:“你能不能再查一下,打到澳门达宏国际贸易公司的钱是怎么回事?海阳这家公司具体名称叫什么?”
“我问过会计了,会计说不也不太清楚,臧主任让他这么打他就这么打了。打过来钱的海阳那家公司叫东方建筑工程公司。”
“能不能追一下澳门达宏公司又把钱打到哪去了?”
“没办法,银行不给查,说是如果查必须得香港司法机关,比如警察、法院或者廉政公署拿着有效的法律文书才行。”
钱向阳:“好了,你把所有资料尽快给我寄回来,算了,你干脆专门回来一趟,把资料和账目都带上,直接给市委汇报一下。”
放下电话,钱向阳牙疼似地抽了一口气:“我的老天爷啊,孙国强你小子真敢干啊,看样子老赵这一回算是把你的狐狸尾巴抓住了。”接着又拿起电话,拨通之后说:“赵书记吗?我是钱向阳啊,香港那边有情况了,你等等,我马上过去当面向你汇报。不是客气,汇报就是汇报,你是班长么,哈哈哈,你也别客气。”
省委办公大楼,赵宽的车缓缓停在楼前,赵宽下车,进了办公大楼,直奔省委吴副书记的办公室。显然事先已经约好了,吴书记正在等着他:“这么快?我估计还得半个多小时呢。”
赵宽:“路上畅通无阻,我又让司机开得快了一些。”
秘书进来给赵宽泡茶,赵宽跟吴书记寒暄了几句天气啊、交通状况大为改善啊之类的闲话,茶泡好了,不等吴副书记示意,秘书识趣地退了出去。
赵宽先从皮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吴副书记:“请吴副书记过目,这是我们市公安局整理的材料。”
吴副书记看了一遍,脸色非常严峻:“这是什么意思?”
赵宽:“公安局要求对孙副市长展开侦查,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得省委决定。”
吴副书记:“这也仅仅是猜测和推断,就凭几个不知道内容的通话就对我们的高级干部动用侦察手段,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你的意见呢?”
赵宽:“我同意吴副书记的意见,如果单凭这几个电话依据确实不足。”
吴副书记敏感地问:“听你的意思还有别的事儿?”
赵宽:“不好意思啊老领导,这别的事情还是牵涉到我那个小舅子。”
吴副书记:“你跟他谈了吗?让他别胡扯淡,如果有老婆,就跟老婆好好过日子,如果没老婆,你就帮他好好介绍一个,怎么就打上人家孙副市长老婆的主意了?”
赵宽苦笑:“事出有因,说实话,这件事情我比你知道得早,孙国强同志找过我,我也找我那个不省事的小舅子谈过了,结果人家说的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你如果有兴趣,我就从头汇报。”
吴副书记:“你赵宽可从来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尤其是在这种重大问题上,看来这里边确实有故事,你讲我听,如果好听,晚上我做东。”
赵宽再一次苦笑:“我敢保证,你听完之后绝对笑不出来。”接着便把鼠目怎么跟张大美认识,又怎么通过张大美的呓语知道了孙国强的秘密,一直到孙国强把张大美弄进了精神病院,他又给救了出来完整地讲述了一遍。
吴副书记脸色严峻:“真的?这可就太恶劣了。不过我现在难以判断你跟孙国强,准确地说应该是你小舅子跟孙国强两个人到底谁说得更接近事实。”
赵宽:“是啊,这种事情说出来真是让人难以置信。我今天来就是为这件事情,这些材料请吴副书记过目。”说着又从提包里掏出一叠材料递给了吴副书记。
吴副书记翻看着材料,看过了,严肃地对赵宽说:“你们怎么对孙国强同志擅自展开调查?可不敢用工作权力处理个人恩怨,这要犯大错误的。”
赵宽:“根据干部管理权限,我们没有权力对孙国强同志进行调查,没有经过省委批准我们怎么会那么做呢。我们对驻香港办事处的账目进行了审计,发现他们接待费用严重超支、费用列支不规范、账目比较混乱,当然,这都不是什么严重问题。真正引起我们注意的是,有一笔450万元的往来款,既没有注明用途,也没有任何说明,先是从驻港办事处打给了澳门达宏国际贸易公司,过了大约一个月,又有同样数额的一笔款子从海阳东方建筑工程公司打给了驻港办事处平账,而东方建筑工程公司只不过一个包工队,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笔的现金金额。经过对海阳市东方工程公司账目往来的追踪,他们承认,这笔款是孙国强副市长通过他们公司的账号走的款。从时间上推算,这正是孙国强同志从香港回来之后发生的事情,因此,基本上可以断定,张大美,就是孙国强爱人说的事情是真的。”
吴副书记目瞪口呆,片刻才说:“事情闹大了,已经超过了我的职权范围,我得跟书记通通气,看看他怎么说。”说着便给省委书记打电话,放下电话,吴副书记对赵宽耸耸肩膀:“走吧,书记亲自召见,你再从头到尾把故事给书记讲一遍。”
孙国强乘车回家,路上司机告诉他:“孙副市长,从香港回来的臧主任听说被双规了。”
孙国强大惊:“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司机:“他们都在议论这件事情,你是市委常委又是常务副市长,不可能不知道吧。”
孙国强的脸色极为阴沉,吩咐司机:“先不回家,回市政府。”
司机掉转车头,回到政府大院,孙国强急匆匆从车上下来:“你等着,我一会要用车。”
钱向阳正在下楼,孙国强跟他走了个顶头碰,钱向阳主动问道:“大家都下班了,你怎么才上班?”
孙国强一把拉住他:“我刚才走的时候看见你还没走,我这是专门回来找你的。”
钱向阳:“什么事?”
孙国强:“到我办公室说还是到你办公室说?”
钱向阳:“离我办公室近,就到我办公室说吧。”
两个人来到钱向阳的办公室,孙国强生硬地问:“我怎么听说臧主任让人双规了?我怎么不知道。”
钱向阳:“我也不知道,这不才听你说的,不可能吧,谣传,肯定是谣传。”
孙国强认真端详着钱向阳的脸,想判断出他这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真的不知内情。钱向阳反问:“你听谁说的?市政府堂堂代理常务副秘书长让人家双规了,我这个市长都不知道,你说这可能吗?”
孙国强也开始怀疑消息的确切性了,支支吾吾地说:“我也是无意中听别人这么说的。”
钱向阳:“你找我就是问这件事啊?还有没有别的事?”
孙国强:“没有别的事了,我就是有点生气,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太不像话了,拿我们政府这边不当人。”
钱向阳把他往办公室外面推:“行了行了,别道听途说了,好好的刚提拔怎么会双规呢。没别的事就下班回家吃饭,你老婆最近怎么样?我听陶仁贤说你老婆得了精神病?怎么回事?是刚刚得的,还是旧病复发?”
孙国强勉强搪塞:“老病,原来不知道,现在犯了。”
钱向阳:“那你吃饭问题怎么解决?不行今天晚上跟我回家凑合一顿,我们家陶仁贤的手艺太差,只能让你凑合。”
孙国强心里有事,哪有心思到他们家混饭,就是没心事的时候也从来没到他们家吃过饭。住在3号大院里的人,如果谁到谁家吃饭,就无异于告诉别人他们的关系不一般,这是官场的大忌,即便真的关系不一般,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除非是有意让别人知道,就像钱向阳就特别希望别人知道他跟赵宽的关系很好。
孙国强当然推辞了:“不了,我还有点应酬,你快回去吧,回去晚了陶仁贤又该有意见了。”
钱向阳当然不是真心实意叫他到家里吃饭,充其量只不过是客气一下。见到他推辞,便也顺水推舟:“好好好,你去应酬,我回家给老伴交差。”
两个人分手之后,钱向阳掏出手机拨通之后说:“赵书记吗?那位同志坐不住了,不知道从谁那听说省纪委联合调查组找臧主任谈话,还以为是双规了,急匆匆来找我,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应付过去了。”
孙国强离开钱向阳之后马上也掏出手机拨打电话,电话接通了他松了一口气:“老臧吗?”
老臧:“是啊,孙副市长啊?有什么指示?”
孙国强松了一口气:“没什么指示,你最近怎么样?怎么到处都传说你让双规了。”
老臧:“没有啊,双规我干吗?这肯定又是谁见我提拔了造谣诽谤,朝我身上泼污水。”
孙国强:“你真的没事吗?我可听说有人找你了。”
老臧:“噢,那是省上一个什么联合工作组,找我问了问香港办事处的账目,我给他们解释了一下。”
孙国强又紧张起来:“什么工作组?哪笔账?”
“好像是审计部门吧,他们就是问了一下那笔账的往来情况。”
孙国强:“哪笔账?”
老臧:“就是那笔450万的往来款。”
孙国强:“你不是把账都毁了吗?怎么会发现的?”
老臧:“没问题,确实毁了,我亲自安排会计毁的,毁了以后我还看了看灰烬,没问题。”
孙国强:“会计是当你的面毁的吗?”
老臧:“那倒没有,没问题,我安排的事他不敢不做,而且事后我还看了一下,确实是烧毁了。”
孙国强:“笨蛋,你让人家诓了。会计法上规定,擅自销毁账目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香港的法律规定更严格,哪个会计没有关系到自家利益会冒坐牢的风险听你的?你不亲自盯着他肯定不会那么顺从地把账毁了。即便是把账面上的账毁了,电脑里人家不会留底子?”
老臧:“不会吧?那个会计我平时对他不薄,他对我也基本上是言听计从的啊。”
“一般的事情人家会听你这个主任的,可是这是牵涉到人家身家性命的大事,人家能那么听你的?你真是个笨蛋。”
没想到老臧反而不高兴了:“孙副市长,你别老骂人好不好?说老实话,这件事情都是你招惹出来的,我在那边干了这么多年,除了招待费用超支比较多,别的原则问题还真没什么。退一万步说,即便追究我这方面的问题,接待费用再大也不是我自己吃了,我也吃不了那么多,都是省、市领导和他们的关系户,我想他们也不能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