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腐- 第15部分

　　林琳愿意相信他的判断，但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紧张。

　　欧阳逸把班里的位置给林琳腾了一下，她行动不方便，轮椅安排在最里面，以免别人出出进进碰到她的伤腿。

　　楚天昕惦记着佟欢的事，趁着林琳看歌舞表演昏昏欲睡的当口，给自己在佟欢父亲那里上班的朋友发信息问他情况。

　　很快就有了回复，只有十个字：事情很严重，正在协商中。

　　他明白对方一定是不方便明说才这样回复，但，佟欢也一定是出了很严重的事。

　　林琳的表演在很前面，没多久，就到了她的钢琴曲。

　　黑色的钢琴和他们浅色系的服装对比鲜明，美中不足的就是林琳的妆容在舞台上显得有些黯淡，只能让灯光师将灯光调的明亮些。

　　当楚天昕推着林琳到了舞台上时，原本有些喧闹的台下突然安静下来。

　　短暂的停顿后，又仿佛炸了一般，开始喧闹，有人尖叫，因为她们的偶像来了，也有不明所以的人到处询问，得到的都是“你连他都不知道”这样的答案。

　　楚天昕，走到哪都是传奇。

　　场面太过沸腾，主持人临时起意，交给楚天昕一只麦克风，兴奋的说，“早听说这次校庆活动会有特邀嘉宾，没想到竟然是我们名扬的传奇人物，楚天昕师兄，这次为什么特意回来呢？你现在上来，是打算表演吗？”

　　“是，”楚天昕微笑着，柔和慵懒的语调从麦克风的扩音器里传来，“其实早就想回来看看，但学业紧张，总是令自己没有机会。这次回来，我的好朋友林琳临时出了事，可能会影响她的发挥，所以，我将帮她一起演奏。技艺平庸，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见他没有多说的念头，况且时间有限，主持人连忙讲了开场白，示意钢琴曲，《卡农》开始。

　　台下一片热闹的掌声。

　　楚天昕推着林琳到了钢琴旁，旁若无人的一直帮她调整轮椅的位置，直到她觉得合适自己才坐下。

　　钢琴曲的沉郁音调渐渐开始。

　　韩彧发现，比起彩排，林琳要弹的专心得多，而整首曲子，状态也棒的多。

　　她不敢松懈，因为那样会影响到楚天昕的演奏，他演奏得认真投入，而他本不是个喜欢在任何事都倾注心力的人，所以，林琳更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不专心而让他失望。

　　林琳跟着他的演奏，慢慢的，慢慢的开始有了感觉，不仅是机械的完成乐谱，居然身心都在投入，她听到他们两个的合奏，琴瑟和弦，那么和谐，仿佛是两道光，渐渐地，融合在一起，交织缠绕，又仿佛是一阵带着香气的浓雾，渐渐地，弥漫了整个礼堂。

　　整个礼堂鸦雀无声。

　　只有钢琴版卡农的温柔曲调，像一股暗流，看似温柔平静，却暗藏着波涛汹涌，冲击着人们的听觉。

　　而台上的两位演奏者，浑身笼罩着炫目的光芒，优雅的指法和叠加在一起美妙的身影，在幽蓝色闪光灯的映衬下，又强烈的刺激着人们的视觉。

　　秦鸥从未觉得有人能美到这个程度。

　　她听说过楚天昕的大名，知道他是怎样出色的一个人，可比起他来，林琳居然丝毫不逊色于他，甚至有那样一刻，她真的感觉是楚天昕在为她而伴奏，同样是光芒四射的两个人，却丝毫不冲突，反而，步调一致，似乎他们本就是一体，只是分成了两个身体。

　　那一刻的风姿，无人能及。

　　韩彧看着看台上的两个人，只觉得，他们这样的人，真的应该有一段精彩纷呈的人生。

　　也许就是在这一刻，他开始感觉到她与众不同美丽。

　　一曲终了，观众们仍沉浸在绝美的音乐和画面当中。

　　而后，等到所有灯光消失，所有音乐停止之后，楚天昕推着林琳到了舞台中央，像观众们鞠躬致意，不知谁才开始带了头，台下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

　　楚天昕推着林琳到了台下，她才开始偷偷笑。

　　每个女孩都喜欢表现，林琳也不例外，只是在台上应该绷着点，现在下来了，理所应当的开心开心。

　　楚天昕见她开心，也开心起来。

chapter。34
继林琳之后，接下来的表演就显得乏味可陈。

　　韩彧偷偷溜到礼堂外边吸烟，如果说韩彧身上唯一的坏毛病，恐怕就是吸烟了，年纪轻轻的他，已经有了两年烟龄，有时候真的很想戒了，但每当这时会就觉得自己很可悲，除了吸烟，他似乎没有什么放松自己的方式了，渐渐地，就纵容起来。

　　天色已晚，这时候，夕阳西下，火烧云映的西边一片通红，流光溢彩，甚是壮丽。

　　韩彧很小的时候，和父母一起住在厂里的房子，工厂建在郊区，他每日面对冒着黑烟的烟筒，从未看过日落，甚至连蓝天都很少见，所以他一直都不相信教科书里描写的火烧云，有多美。

　　后来，渐渐发生了好多事，他没有时间看日落。

　　韩彧总觉得自己性格中似乎缺少了一些东西，他以为是豁达，所以喜欢跟华夏在一起，但现在，又觉得是单纯。

　　嗯，缺少了一些单纯，少年老成的人往往会少掉一些快乐。

　　单纯……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东西真的得不到了。

　　一支烟很快燃尽，韩彧回头，对上了一双错愕的眼睛。

　　隐约觉得她面熟，可他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韩彧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仿佛是什么巨大的希望，落空之后的伤感。

　　韩彧觉得与自己无关，想要绕过她进礼堂。

　　她却开口，很艰难的说，“你……你竟然吸烟？”

　　很夸张吗？

　　韩彧一听她的声音，就想起了她。

　　是那天那个报节目的女孩。初三一班的女生，他又想起来，林琳邀他吃饭那天，好像她也在场。

　　韩彧没有讲话。

　　女生显得有点伤感，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已经不认识她，却还是想要做最后的挣扎，“你不认识我了吗？”

　　“认识。”韩彧淡淡的说，无视她脸上忽然绽放出的欣喜笑容，他很老实的说，“你就是那天替初三一班报节目的女孩吧。”

　　秦鸥一阵失落，却发现韩彧并没有看她，他眼神焦距拉长，略略诧异的看着她身后。

　　秦鸥猛地回头。

　　楚天昕正推着林琳，两人谈笑风生的过去。

　　她脸上没有一点听到秘密之后的惊诧跟愠怒，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她这么个人。

　　但愿她什么都没有听到，秦鸥安慰着自己。

　　可韩彧，他却并不是那么乐观。

　　尽管不清楚林琳跟秦鸥之间的内幕，却隐约觉得，林琳起初从礼堂出来时的那一瞥，透着那么的不友善。

　　而这种眼神，相较平时看他，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琳可不愿被秦鸥破坏了楚天昕帮她建立起来难得的好心情，更不愿自己的阴暗面被鑫鑫哥逮住，否则他又会露出那样很无奈又失望的表情。

　　鸡尾酒会还要一阵子，在这期间，楚天昕想去她的教室看看，林琳尽管不太愿意，仍是很勉强的把他带过去。

　　偌大的教室只有她们两个，显得有点空。

　　如同所有学生时代的孩子一样，林琳的课桌上写着乱七八糟的字，还贴着一副彩色铅笔描绘的图画，是她自己的肖像，图画中人物卷曲浓密的睫毛和细长的凤眼被夸张的突出，看起来充满趣味，她仍是那样，喜欢画一些漫画似地可爱简笔画。

　　只是相比她的画，她的字仍那么粗糙，没有一点可爱的元素。

　　楚天昕的字，与他略微疏懒的个性不同，许是少年时期学了许久书法的缘故，他的字显得严谨保守，是规规矩矩的小楷，只是这些年中文退得太厉害，不常写了。却哪怕是英文，都写得工工整整，一笔是一笔，完全不似林琳的“狂草”，粘连成一片，歪歪斜斜，毫无章法。

　　林琳的字倒也像了她的人，急先锋的个性，字也写得尤其快，只追求速度，透着那么一股不管不顾的劲头，至于成效如何，似乎在她眼里一点都不重要。

　　楚天昕有时就觉得，她和罗文婕都是急性子，罗文婕却显得聪明得多，许多时候会用用脑子，想想办法，也更沉得住气，林琳却不同，她头脑热起来，“还哪管什么朝代”。

　　“鸡尾酒会你去不去？”一散场，华夏就凑到韩彧跟前，见他似乎没听到，还以为他要拒绝，诱惑道，“来吧，很好玩的。”

　　韩彧不知在想什么，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华夏见他不上心，以为他心情不好，就不再说了。

　　很多时候，韩彧这个人都是油盐不进的样子，活泼如华夏，也经常搞不定他，这个人似乎来自外星，经常有意无意的就陷入短路状态，她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这时候，华夏惊恐的发现不远处那个让她头疼的要死的欧阳逸正笑嘻嘻的冲她挥手。

　　华夏以为自己的拒绝已经表现的很明显，却没想到，真的碰到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子，根本就看不到她的无视，热情的令人咋舌。

　　华夏想扭头逃跑，欧阳逸却先她一步冲过来，“华夏！好巧啊！”巧什么啊，明明是他一直跟着人家，欧阳逸恬不知耻的说，“一会儿去不去参加鸡尾酒会，我希望我在名扬的最后一个鸡尾酒会能够邀请你做我的女伴！”

　　华夏想直接拒绝，但一听到最后一个，心就软了，换了种相对柔和的方式，“抱歉，我们学生会有事，我不能参加，是吧韩彧？”

　　欧阳逸瞅瞅韩彧。

　　韩彧沉默半晌，终于说，“也没什么事，华夏，你不是刚刚还很想去吗？”

　　也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是把华夏给卖了。

　　华夏第一次对韩彧滋生出些许的怨恨心理，干脆答应了欧阳逸，“好啊！我也正好想去！一起去好了！”

　　欧阳逸丝毫没看出她心中的百转千回，高兴地像是中了六合彩。

　　韩彧不敢说，他自己也很想去，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搞不懂的原因。

chapter。35
学校食堂被精心改装成鸡尾酒会的会场，乍一看，丝毫看不出食堂原先的影子，长条桌上摆满了令人眼馋的各种高档餐品，诱惑的外形令人涎水涟涟，席间，觥筹交错，前几日还身着校服的众位同学们已经摇身一变，男的英俊潇洒，举手投足透着一股绅士素养，女的优雅甜美，迈着淑女名媛的步伐，腰身笔直，线条可人。

　　华夏再瞅瞅身后的欧阳逸，他简直像个土猴子。

　　但这只土猴子，却令她在这样令人紧张的氛围里有了些许的安慰。

　　只有看到他，才觉得自己还是个学生，这种感觉真好。

　　他老老实实的跟在她身后，颇有些小尾巴的意思。

　　华夏想找个地方坐着，没有。

　　韩彧还是那副老派作风，只是一张脸比平时板的更加厉害，像是不会笑的雕刻品。

　　没人能看出他的紧张。

　　然后，他在角落里发现了林琳跟楚天昕。

　　他们身边围了一群人，林琳坐在轮椅上，正抱着果汁小口啜饮。

　　楚天昕游刃有余，脸上是招牌式的温柔笑容，时而略带懒散的回答大家的问题，时而绕过众人帮林琳取餐品。

　　她就自然而然的坐在那里，吃喝一样不落，丝毫不觉得失礼，视规矩于无物。

　　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保持本色，韩彧想，她是见过了太多这样的场面，无所谓自己的形象如何，自信到了极点。

　　韩彧就没有这样的自信。

　　他觉得有点沮丧。

　　想要找个同僚，聊聊天，或是一起呆一呆，好缓解这样充满压力的气场。

　　但特招生们明显比他更有自知之明，都没有来，这里明显是上流社会孩子们的乐园，与他们这样普通的孩子有着天壤之别。

　　韩彧有点后悔来这里。

　　脚步却没有动。

　　有人来到他面前，仔细看才发觉是秦鸥，她盛装打扮之下，显得光彩照人。

　　看到韩彧，她显得很开心，却仍显得腼腆，“韩彧，你来了！”

　　韩彧低低的应了一声。

　　秦鸥脸颊绯红，面对他的清淡，不知如何将话题继续。

　　华夏跟欧阳逸早已转到远处，她忙了一天，又累又饿，欧阳逸这个粗枝大叶的家伙居然也会体贴，找来她喜欢吃的海鲜，搔着头对她说，“我喜欢吃这些，不知道你感觉怎么样，很好吃的。”

　　华夏心花怒放，硬拉着欧阳逸把海鲜尝了个遍，吃饱了对韩彧的不爽也消失殆尽，怕他不适应，目光四处搜寻，嘿，人家半点不适应都没有，跟小美女聊得火热，华夏撇撇嘴，懒得理他，发现不远处的巧克力喷泉，抓了只高脚杯就拽起欧阳逸去吃巧克力。

　　欧阳逸第一次被女生拉手，一张黑脸红的发紫，瞬间感觉到全场人都在对他行注目礼，只觉得自己被射成了箭猪。

　　然后就发现不远处的林琳，正看着他捂着嘴笑得枯枝乱颤。

　　欧阳逸从未这么激动过，长这么大都没这样，好似心脏病发，嘴唇颤抖，难以吐出一个字。

　　林琳扯着楚天昕的袖子，示意他看欧阳逸的呆瓜模样，楚天昕扭头看了一眼，不做声，只是笑着的拍拍她的脑袋。

　　林琳目光闪到一处，忽然就不笑了。

　　楚天昕敏感的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她讨厌的两个人都在那里，看来这丫头怨恨还不轻。

　　诚然，他也听到了秦鸥跟韩彧在礼堂门口的对话。

　　隐约感觉那个女孩眼中的光彩非同一般，楚天昕下意识的认为，如果林琳不跟人家做对，人家也有自己的小幸福。

　　不过，他很自嘲地想，他可管不了她，这世上能管得了她的男人，除了她爸爸，恐怕还没有出现。

　　席间，罗文婕来电，楚天昕拒接。

　　总觉得还是不要跟这个丫头太亲密，尽管他明白她对他已经超越了界限。

　　楚天昕被一群人缠住，林琳无处可去，眼看着别人，尤其是华夏和欧阳逸四处乱跑，转眼连吃带喝整了个酒足饭饱，两人似乎都有些醉，偷偷跑了，林琳羡慕之余，也觉得华夏好像也没很讨厌欧阳逸。

　　医院不许林琳太晚回去，楚天昕恪守己任，他也确实累了，在他看来酒会无聊透顶，无非是稍稍改善了一下林琳的伙食，许多东西她又不能吃，必须忌口。

　　征求了林琳的意见之后，楚天昕打算带着她走了。

　　刚到门口，林琳却忽然叫停，“我得先跟我的朋友们打个招呼！”

　　“朋友？”楚天昕瞬间了然，她还惦记着那两位呢。

　　秦鸥这次收获不小，聊了一阵，韩彧终于想起她，态度也好了许多，一瞬间给她一种错觉，似乎他也很怀念那时候的时光。

　　她正开心着，发现韩彧的眼光飘到另一边，秦鸥转头，楚天昕正推着林琳朝这边过来。

　　她没来由的一阵惊慌。

　　林琳一扫刚刚的阴霾，一张脸上挂起灿烂的笑容，嗔怒道，“秦鸥，我住院你也不来看我，我还想你来着，今天也不怎么跟我讲话！”

　　楚天昕知道，她这话真是虚伪到了某种程度。

　　但他才懒得做任何表现，反而发现韩彧不易察觉的轻蹙双眉。

　　秦鸥暗暗责怪自己的多心，林琳看起来这么单纯，她又怎能总是把她想得那么坏，就愧疚起来，“对不起……我……我想去看你来着，可听说医院里好多人在把守，我怕我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