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了你,我对不起太多人!我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良知、对不起死在你手上的人,更对不起亡夫!”她冷然的脸上像是结了百来层霜。
这个男人……他真的是太可怕了,双手血腥呐!
“不要对我提那个男人!”明文范的脸色倏地变了,妒恨顿现。“那种男人配不上你。”
“可我嫁了他是事实。”楚莲冷冷的说,看着明文范,她忆起了太多事。
如果当初,她没被卖到泰原山庄,也许今天的她就不是这样了。
三十五年前,当楚莲还是个五岁的小丫头时,即被泰原山庄的前总管给买到山庄当伴读丫头。那时明文范已是个十八岁的俊俏,且娶了元配罗氏。
由于她长得清秀可爱,因此明文范特别宠爱她,一有空总是教她读书写字。到了她及笄时,已落得婷婷玉立、楚楚可人。
身边有个丫头如此动人,又善解人意,两人感情又好,彼此几乎是无话不谈,明文范自是心动不已,又加上他和元配当年只是凭媒妁之言成婚,全无感情可言,近十年来又未曾替他生下一儿半女,因此他早有纳楚莲为妾的打算。
到了楚莲十七时,他正式的对她提收她人房一事,却没想到遭到她当面拒绝,她说她一向敬重他,且只把他当成兄长,绝无嫁他为妾的道理。
后来明文范才知道,他和楚莲无话不谈,可她却对他有所隐瞒。原来她早和泰原山庄布庄的邱掌柜互订了终身,最令他震惊的是,楚莲那时已怀了身孕!
他苦恋她多年,为了以示尊重,他即使有权招她侍寝,可从没这样做。没想到多年来的痴心竟换来这样的结果。不甘心呐!她看上比他强的人也就算了,但竟然只是个小小的布庄掌柜?!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
在震怒之余,他派人掳走了邱有庆,强迫楚莲嫁他,若不顺从,他就要邱有庆的命。
早知道了明文范的心狠手辣的楚莲,为了邱有庆的安危,只得委身于明文范,成为山庄人人口中的“莲夫人”。
明文范答应在成亲当天放了邱有庆,她也一直以为他屦行了他的承诺。
即使她知道明文范并不是一个重然诺的人,可他从没有失信于她过,所以她一直以为邱有庆遭释放了。一直到了隔年春天,她才由一个老仆口中得知,邱有庆不但没被释放,且在被掳走的第二天就被杀了。
得知这消息的楚莲悲痛欲绝,她怎么也没想到明文范会对她做得那么绝!在悲伤过度的情况下她早产了,生下一个女娃,合该算是邱有庆的遗腹子,那女娃的名字就叫明月。
生下孩子之后,她找明文范要回公道,且扬言要把她知道的,有关他所做见不得光的事全泄露出去!于是她便被软禁了起来,之后明文范每每去见她,总被她拒于门外,在有一回她又拿刀欲与他同归于尽失败后,她便被他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密室。
“我为什么不能提他?”他是她的丈夫啊!
明文范瞪视着她,十八年了!都已经十八年了,难道她遗忘不了那平凡得如同庸夫的男人?“我一直不明白,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那匹夫?何以你会爱上那样的男人,且对他念念不忘?!”
“他没有一个地方比得上你,可他善良。”她……也不是不曾喜欢过明文范,像他那样的男人,鲜少女人不动心的。可他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且为了满足私欲,他真的可以不择手段。
在他身边,她参与过多少昧着良心的事!她也试着劝过他,要他回头,可一个利益薰心的人,如何听得进别人的劝?明文范不但是个贪得无恹的男人,他还嗜杀,有多少无辜者只是因为不合他的意而惨遭杀戮?
渐渐的,她爱慕他的心起了反感。在这个时候,平凡且善良的邱有庆出现了……
“善良?”明文范嗤笑。“善良的人好像都特别早死。”
“明文范,你真的是太可怕了!”她看透了他,因此即使明白他对自己是痴心一片,还是无法原谅他。
他对于她的话十分不快。“你既然知道我的性子,就明白我对什么事都不会手软。”
“包括让我屈服于你?”楚莲冷笑。“若是的话,你放弃吧!”她知道他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对这样的人屈服,那还不如给她一刀。
“别忘了,你的女儿还在我手上。一旦我放弃了你,你觉得她对我还有利用价值吗?”看着她冰冷的股上轻笼上一层忧色,他得意的大笑。“楚莲啊楚莲,你这辈子是斗不过我的。”当初他把她关到这湖底石室,把她和明月分开,为的就是让她也尝尝明知道最挂念的人还活着,却见不到的蚀心滋味。
“你的女儿越大越像你,简直到了一模一样的神似地步。十八年不见了,你难道一点都不想见她?”
楚莲别过脸去,不回应他。
“只要你顺从我,我偶尔可以允许你见到明月。也许有那么一天,我也会让你们母女见面。”他一笑,“当然,那得看你的表现。”
十八年不见的女儿,她怎么会不想见?可要她因此而顺了这老贼……“不用了。”她倔强的开口,“十八年不见,我已经习惯了,还怕再熬个十八年吗?”母女能见面,是福是祸她都不知道。
“再熬个十八年?”明文范冷笑。“你有那耐心,我还不见得有!你就不怕我失去耐心时,会对明月动手?”
“你不怕我恨你?!”
“怕?”他大笑,笑声中有着苍凉。“我已经被恨十八年了,你不恨我我反而觉得奇怪。”
“你到底想对明月怎么样?”楚莲急了。她太了解明文范,他这个人的心肠一向歹毒,即使明月是他养大的,可他真要她的命,下手也绝对不会手软。
怕了?她也知道怕?他在心中冷笑。心想,原以为明月这步棋对她已渐地失效了,看来母女毕竟是母女,明月依旧是她心中永远的牵挂。“我也不知道我会对她怎么样,不过,下一回我再来看你的时候,你的表现就会决定我如何对她,你趁这段时间好好考虑吧。”
他的要求她早知道,只要她心甘情愿的当他的夫人,答应一些事绝不泄露,她们母女绝对可以锦衣玉食的过下半辈子。说完明文范即大步离开。
“明文范……明文范……”楚莲大声的唤着他,可他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得让她明白,这回他真的没了耐性。
眼看明文范消失在石门后,她发急的直想哭。
“怎么办……怎么办……”她一点也不想屈服于他,可是她又怕他会对明月怎么样,偏偏这时候,她又没有任何人可以商量。正当她绝望之际,另一边的石门开了,一蓬头散发的老妇走了进来。
对了!也许她可以……
第八章
乌云密布,这场雨下得可真大!萱凝风只不过出门替东方云拿个东西回来,她已淋得全身湿答答了。
“真要命,这是什么鬼天气啁!”她一直进到东方云的地盘才敢开口抱怨。
没办法,几乎全山庄的人都知道他买了个聋哑丑女回来,她若随意开了口给人听到,那可是会招来麻烦的。
且她发觉,山庄里的人都十分的小心!前几天明月的丫环不就在她身后故意大声的叫住她?若不是当时她想事想得出神,还真会露出破绽。从那天起,她对于一些小动作、小细节就格外的小心了。无论是谁说话,她都当作没听到,而且还要一脸茫然无神的呆样,而她自己,自然更不能说话。
到山庄来快两旬了,目前她已渐渐的习惯这里的生活,且在东方云的帮助下,她的收获还真不少。起码她得到了不少明文范杀人和贪渎的罪证,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如此神通广大,拿得到这些东西。
她拿着一块干布擦拭着,东方云的声音由身后传来。“你回来啦?”
“是啊,正巧遇上了大雨。”她把他要的东西给了他。早上通过那密道去买的,都是一些易容用的东西,想必他最近又使得上这项绝活了。
他把东西搁在一旁,取过萱凝风搁在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的干布,温柔的替她擦拭。“既然下着大雨,那就别急着回来,瞧瞧你淋得像落汤鸡似的,若得了伤寒可就不好。”
“放心吧,我的身子骨一向好得很,只不过淋场雨要生病可不容易。”即使生病了,也能在最短的期间内痊愈。
对于他亲密的动作,她有些羞意的红了脸,阻止了他的动作。
“更何况会担心我的人不在身边,生了病也没人可以撒娇。”他的爹爹一向是严肃的,记忆中只有在她小时候身子不适的时候,他才会放下严父不苟言笑的样子,搂她在怀里任由她撒娇。
“那我呢?”他注意到她脸上假灼伤的面糊,因为被雨淋湿的关系快掉了,他索性拿布替她擦干净,还她花容月貌。反正夜已深,这个时候该不会有什么人再贸然造访才是。
萱凝风横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油嘴滑舌的登徒子!这种话你到底对多少人说过?”她承认自己喜欢他,可她真的分不清他对她到底是真动心,抑或是他对每个姑娘都可以这么好?因为分不清,她不希望因他的一些甜言蜜语使自己陷得更深。
“只对你说。”他真的只对她动心,为什么她就是不相信他?
只是一句话就令萱凝风又惊又喜,可她立即又提醒自己,这也许又是他灌女人迷汤的手段。每个女人都是唯一、都是至爱,让每个女人都以为自己是无可取代,可终究什么都不是。
“这句话我又是第几个受惠者?”
看着她怀疑的表情,他失笑了。“我的大小姐,若我真的是个多情种,此刻怕早已妻妾成群了,何苦还苦苦追求着一个老不给我好脸色的姑娘?”人说爱情是盲目的,她果真够盲目,盲目的相信他不爱她。
上苍果真开了他一个大玩笑,他谁都不中意,偏偏中意一个刁钻又难缠的姑娘。
“也……也许,你只是觉得新鲜好玩。”萱凝风转过身去,不想对上他的眼。他每每凝睇着她时,有着深情而认真的眼神,那令她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东方云叹了口气,将她转向自己。“若只是新鲜好玩,我需要为你这样出生入死吗?”他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也不是个正义感泛滥到非得替外邦的皇帝提出不法老贼的义士,毕竟他不是棘萱国的人。他会使自己卷入是非,那全是因为她——萱凝风。
刚开始跟在她身边,黏着她当贴身侍卫,他纯粹好奇的想看看一个急惊风女巡按的能耐,顺道瞧瞧棘萱国皇上用女官的眼光。直到后来他对她动了心,才不得不插手这件事情。
若不是因为她,他绝对不会出手管泰原山庄的事,顶多是有些事情看不过去,偶尔出手扯扯明文范的后脚而已。
她好像真的常常摆脸色给他看耶!可她就是不放心嘛。萱凝风皱了皱挺秀的鼻子。“那你对明月姑娘呢?”
她还是不放心,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较之明月有什么逊色之处,可时下男人三妻四妾之风正盛行,她无法容忍这种事,又……
到了泰帮山庄来,她发觉少庄主应南天和大小姐明月的事,好像一直都是一些丫环婆子茶余饭后的话题。他们两个几乎已是公认的一对,只等着成亲定名分。
“我待她情同兄妹,绝无非分之想。”
“那她待你呢?”萱凝风噘起嘴,“山庄里的人都说你和她是一对。”明月为了他,还曾到这儿一探她这贴身丫环的真面目,不是?由此可知,她对他该是用情至深才是。
“她只是还没弄清楚心中真正想要的人是谁罢了。”有些事现在说了,萱凝风也不见得能明白,不如有朝一日他说的话“应验”了,她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既是如此,那当初我初到山庄之际,不也曾问你是否对明月姑娘动心?何以你顾左右而言他?这不表示你心里有鬼?”一想到那天的事,她还十分在意。
“那只是为了探知你心中是否对我有意的伎俩。”他失笑,有些无奈的说道:“谁知你口风紧,到头来我自然也不甘示弱了。”反正比能撑,他怎会撑不过她?他一叹,“凝风,难道到现在你还不信我吗?”
东方云第一次唤她的名儿,她不自在的红了脸。
“也许是我表达的方式都过于率性、轻佻,你才会信不过我吧?”这似乎也是没法子的事。他在一般的姑娘面前都可以表现得自然,可在萱凝风面前他其实有点笨拙。“可我……我对你是真心的。”
自小他就生长在宫中,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所生的皇子,因此自小他也就被皇后和太子所排挤、猜忌。
若不是他自懂事以来就表现出一副“靠不住”的轻浮样,也许早就没有现在的他了。也正因为这样,一遇到事,他很自然的就拿浮夸去掩饰,久而久之,他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平常事是如此,第一次遇到令自己动心的姑娘,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表现自己的爱意。
萱凝风看了他一眼,看他一脸正经的样子还真有些不习惯,她恶质的抿嘴一笑,“信你有什么好处?”
东方云怔了怔,平常的伶牙俐齿忽地不见了。“好像……也没什么好处。”
“那我干啥要信你?信了你天晓得又要有什么灾祸上身了。”难得能玩得到他,不趁此刻更待何时?见他仍是默然不语,她故意说:“喂,你方才说对我是真心的,那又是为什么啊?”在面对他时,她觉得自己实在很不像自己耶!为什么老是红着一张脸?有时她都可以感觉到脸在烧。
像她这样豪气万千的姑娘会变得这么不像自己,都是拜谁之赐啊?所以喽,整他不趁现在,更待何时?
“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对一个姑娘真心,还有为什么?”
“问我?我怎么知道?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啊!”这个时候要装呆装笨,否则可能什么都没能“捞”到,就给骗得死心塌地了。“更何况我又不是男人,男人的为什么有时和女人是不同的。”她努力的想忍住笑,可平常爱笑惯了,忍得还真有些勉强。
东方云似乎感觉出她在利用时机整他,反问道:“男人的为什么有时和女人是不同的,你倒说说,女人的为什么是什么?”
“就是……”喜欢咩!可萱凝风没有说出来,一抬头看到他贼兮兮的笑,她扁起嘴道:“喂,你怎么反客为主?这问题是我先提问的吧?扭扭捏捏的不肯回答,一点也不像男人。”她别过脸去,喃喃的说:“只是给个承诺你都不肯,叫我怎么相信你。”
东方云心中顿现柔情,柔声道:“一个男人只有在对一个女人动心、情不自禁的喜欢上时,才会真心。”
萱凝风侧着脸看他。“真的?”娇憨的模样令人忍不住想将她揉人怀中,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当然是真的。”只是这样轻轻一个拥抱,他都有一种此生无憾的幸福感。
爱情的酒不必浓烈都足以醉人,令人回味再三……
就在两人相依偎的同时,房外却有个人因为见着了这一幕而伤心的落泪,忍到这一刻她终于忍无可忍的推门而入。
“你……你们……”来者泪眼婆娑,一脸妒恨心伤的看着原本相拥在一块,却因为她突然闯人而迅速分开的两人。
“明月?!”看到她突然出现,东方云也颇为讶异。大概是外头雨声太大,且方才他拥着萱凝风心神俱醉,这才忽视了外头的动静,连明月伫足在门外他也没发觉。
太大意了!
明月恨意横生的看着萱凝风。“原来……原来这哑巴既不聋也不哑,不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