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掬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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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掬你心-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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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的!小姐是天女。因为你身负护世大责,所以你的身子总是承受不住,以致于一日憔悴过一日,甚至还……呕了血……”独孤玄紧闭上眼,许久才睁开,却不敢直视主子,背转过身,轻轻低喃:“我希望你不是天女,不是这般尊贵………”
  芸娘抬首看天空,叹道:“别为我担忧。其实生死之间,俱是解脱与牵绊的起头。宇宙何等浩瀚,只着眼在数十年的悲欢离合,倒算得上偏狭了。”她想了想,劝他道:“其实,这样也好,你快要自由了,被我这病体绊着,你什么也没得施展。我算过你的命底,姻缘与人生大运皆在北方……
  “我不需要自由!”更不需要姻缘。
  芸娘怔忡于他倏然转过身的面孔,那种几近痛苦的渴切,是什么?
  “玄?”
  “小姐与太子殿下有夫妻之缘,那么,小姐……喜爱太子吗?”
  “喜爱?男女之情是吗?我并不了解这种凡世间的纠缠,你知道的。”记得去年与太子订下亲事时,太子殿下也问过她懂不懂男女之情。
  不懂的。她的本命元神里,没有爱欲的认知,只有对世人一致的悲怜,然后暗自神伤。
  “不能对某一个男子有所偏爱吗?”
  “不是不能,而是不懂。”
  “若有一天懂了呢?”他问得绝望。
  她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淡笑道:“倘若我懂得了,想必是投生之前,本命元神遭受沾染,不复纯净的最初。”
  再度抚上眉心的红痣,这个致命的罩门,十世以来,没这么明显过,若是魑魅魍魉打定了她的主意,她只怕只有任其宰割的份了。
  没有人知道她怎么会在今日走完她短促的一生。
  她的身体时好时坏,坏上几日又好上几日,只要不糟到呕血的程度,司天监府邸内上下便安了些许心。昨日,芸娘甚至可以不必丫头扶持便能自个儿走出门赏春景。算起来这十数日以来是她最称得上健康的一段时间。
  因此,当她手脚逐渐褪去人体该有的温度,向死亡的国度臣服时,仍没有人愿意相信好端端的一个年轻姑娘,就要死去了。
  没有人准备好要面对她的死亡,他们都认为天女是不会死的,尤其大隋的国运正盛,没理由护国天女反倒向衰微臣服。
  “爹,女儿……走后,请为女儿护法三个时辰……然后……立即火化,将女儿的骨灰沉入青龙潭内,那么,也许……也许……女儿还能尽上最后的心力……”天命不可违,但她仍会试着去做,也只有这一世了……王辅贤老汩纵横地握住女儿冰冷的双手,不忍地看着女儿的眉心红痣,竟翻涌着灰气。那是封印,正在封闭着她属于天人的元神。
  不该逆天行事的,但因着为人父的私心,再不忍女儿生生世世受尽悲苦病痛,承担她能力所不及的护世职责,耗尽了一世又一世的生命,成果却总不及庞大孽力的破坏,上天对她何其为公平?
  所以王辅贤不仅由着女儿对她自己下了咒印,以混沌浊世的灰气覆盖住她清明无瑕的元神。她不在乎下辈子会不会投生为牲畜或痴愚的人,她只求再无异能,不去解古今、知天机,然后又无能为力,即使自我毁灭的结果是元神俱散,她亦不在乎。
  “芸娘,爹明白,绝不会让任何人或鬼魅靠近你身,毁你封印。”
  “务必……小心晋王爷……他不会甘体的……”昨日再度见到晋王,他的黑气更浓更强烈,笔直冲煞入她的元神,她便知道,在这一世的轮回里,她是走到终点了。
  王辅贤心下大惊,急忙问:“芸娘,莫非你是想躲过晋王的煞气,所以才用浊气封印自身,不让晋王得你元神庇助?”这怎么得了?这样是不行的呀!
  这些日子,他由星象里看出江山倾颓淫乱之气已现,知道晋王正是护国天女的绝命克星;而晋王对王位势在必得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放过芸娘?
  为了抵御晋王的煞气,芸娘宁愿以浊气先污去自己的元神。但晋王的气势岂是小小的浊气挡得了的?到最后,不是芸娘毁了自己,便是教晋王的煞气吸纳入他的王运之中,加速他称王的脚步。
  “爹……我承受得住的……”她想微笑,却连吸纳都困难万分。
  “不行!我不允许!”王辅贤跳了起来,赶忙掐指一算,喜道:“有法子的!只要在你的灵穴处滴注阳刚之气,便足以化去阴煞的侵袭!邪不能胜正!”
  芸娘努力要伸手阻止……但却只能无助地垂下……
  不可以,不能够呀……
  在她本命元神如此脆弱的情形下,任何一滴血液入侵,都足以毁去她纯净的命底,并且同时也将与那人在往后的轮回里纠缠不清了呀……
  何苦拖着人受累?她只想孑然一生、寂然永世……
  但王辅贤只求女儿解脱,只愿她来生有正常的日子可过,他道:“顶多是你识得了尘世之情而已,至少你不会投生为痴愚,也不会助长晋王的阴煞之气。你等着,我立即去找太子殿下,请他救你!他是正直尊贵之人,有他的血加入你本命,来生你们将有夫妻之缘分,为人父求的,也不过是子女的幸福而已!”
  王辅贤快步走出去,沿路要五名丫环守在内室的五个方位,二十四名男丁布守在庭院八方,无论如何不能让人进去小姐屋内。
  不能亲眼见女儿咽下最后一口气是至大伤痛,但比起下一世、下下一世,往后生生世世的轮回,他所能尽的绵力来说,这是值得的!
  “爹呀……”
  神智由清明转为恍惚,芸娘双手结成莲花印,床榻的四方升起檀香,烟雾缥缈,像是千年以前的记忆,将她牢牢拥住,悠悠忽忽地牵引她走向再无病痛的往生之处,再不能回头探看此生的结局……
  即使她的封印尚未结成,尚有三个时辰……
  她不会知道,有一道疾矢般闪进的黑影,因为听到了父女俩的对话,而将满腔挚爱狂情寄托于来生的相许,咬破了指头,一滴盈满深情的血液淌流入了芸娘的眉心,迅速化去灰浊之气,加入了她体肤里遁入元神之中……
  不求今生,但求来世……
  “怎么会呢?芸娘怎么可能突然就香消玉殒了?”正在书斋里阅册习字的杨勇听完王辅贤的话后,跳了起来!“才就好三月迎她入门的,她怎么会……?昨日共游时,她甚至可以自己走呀,我不相信!我要立刻见她!来人,备马!”
  “还是备马车吧,殿下。一路上下官正好禀报小女的情况,并恳求太子殿下玉成此事。”
  “好的,路上谈。”杨勇大步跨出书斋,忽地脚下一顿,侧首吩咐紧随于左右的侍卫:“伟右将军即刻至大门与本宫会合,速去。”
  “是”侍卫立即飞身疾去。
  算算时辰,此时正是宇文龙来找他议事的时刻,他与芸娘亦有情谊,相谈甚欢,应该也会对芸娘的状况感到忧心吧?理应找他一同前去。
  杨勇不相信芸娘会是薄命之人,不可能的!
  “禀殿下右将军不知何故,策马出宫去了!”
  “出宫了?”俊眉一皱,不及多想,心思全揪在芸娘病危的事情上,吆喝道:“不管了,走!”
  一行人匆匆上马后,没人发现一名小厮立即往晋王府快马奔去,禀报这个消息……
  晋王府内,首座者凝思许久,才缓缓道:“天女猝亡?那么她是不能为我所用了?”
  赵国公杨素拱手道:“王辅贤那厮生怕王爷夺天女骨灰助长己势,想必会将骨灰沉入青龙潭,以护皇上的紫微星曜不被遮掩。”
  “那么,急请太子过府,又是何因?”俊美的面孔上有一双沉阕深锐的眼,直直看向杨素。
  杨素道:“据方士解释,护国天女生来辅佐正主,现今辅助皇上,日后辅助于您,即使她心向太子,仍是改不了既定的命。若她不肯遵行,唯有毁去自身无瑕的仙体元神方可化去她护国天女的使命。我想王辅贤打的正是这主意,也恐怕是天女所授意。不过无妨,对王爷的将来并无阻碍。”
  “本王倒是好奇,如何毁去天女元神。再有,毁了又是如何结果呢?”首座者正是杨广,隋文帝的次子,独孤皇后最钟爱的儿子。
  立于杨素身后的方土回答道:“启禀王爷,据属下观察所得,天女被王爷的旺气冲煞之后,眉心的罩门洞开,再无力自保,此时任何鬼怪若欲夺她清命,皆易如反掌。当然这一点,王辅贤防得极为周延。现下,若有男子在她眉心滴入自己阳刚之血,不仅可防煞防鬼怪入侵,据闻,在转世轮回后,此名男子将会是天女的命定之人。天女属清命,每一世的轮回皆应不识情爱,如今有了男子之血加持入封印,往后将不再是天女这命,而只是个凡人了。”语气间不无惋惜之意。
  “她说本王永远得不到她”想到昨日相遇的情形,杨广冷冷地笑了出来。
  杨素笑道:“得不得到已无所谓了,反正没人得到她。没了天女,王爷还怕谁能阻您走向九五之尊的道路?”
  杨广摇摇头。
  “皇帝之位都能手到擒来,我又怎能允许那小小的天女说我永远得不到她呢?”
  “王爷,您……?”
  “我要她,就订在——下个轮回吧。”杨广传唤下人备马。
  “您这又是何必呢?”杨素完全无法理解。
  杨广原本已向门口走了数个大步,听到他的咕哝,倏地转身,笑出狂妄的唇线:“你知道本王最钟爱太子手中哪两种东西吗?”
  “东宫之位,以及天女。但天女已经亡故了呀……”
  “不,她还给太子允诺了下辈子哩,那么一切便没有结束。就在下辈子,才有真正的胜负。”
  马已备妥,杨广跃上马背,策马往太史府奔去,为了他的势在必得。
  传说,天女香消玉殒于十九岁的芳华。传说,天女耗尽生命,图求太隋盛运绵延,人民多得了几年安居乐业的好日子过。
  传说,天女猝逝那日,天色清朗,却下着薄雪;是春日,却盛开着夏日的莲,像是一种静静的哀悼。莲花于次日枯萎,再不曾盛放过。
  传说呀,传说……
  天女让挚爱她的男子烙下了封印,从此注定了她要走上爱情的轮回,在下辈子追寻,然后相守……
  以血恪下的封印,将由血来解开……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模样,以什么方式……
  于是,在生生世世的翻转中——四名男子展开了他们的追寻……
  追索着那名被他们以血允诺下真心的女子,以相同的誓约回应。
  路途正遥,门扉由此处开启……
  第二章
  一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一九九九年的最后一天,什么也没有……
  日记,是这么开头的,但也就只写了这样而已。早上七点半,她跑去赶公车之前,写下了这几个字,哦不,“什么也没有”以及“……”是下午六点半回到家,等吃晚餐之前才添加上的。
  接下来要填上什么做纪念呢?一九九九年的最后一天耶,在听了那些号称可以飞天遁地的预言家们的恐吓后,想不好好庆祝自己依然幸存都不行。那些预言家也不知哪根筋出了岔子,一律信誓旦旦地表明一九九年的最后一天肯定是世界末日,从十六世纪以来,算一算也恐吓世人数百年了。
  一九九九年,确实灾难频频,天灾人祸四处横行,还甚至说慧星会来地球咧。瞧,慧星没来砸地球,狮子座流星雨倒是来了数千、数万颗。
  好了,现在吃完了晚饭,跟父母聊完了天,时钟尽职地指着十点半。也说是说,再一个半小时就迈入堂堂的千禧年了。
  她拒绝了同学的邀请,不打长算去市政府广场前飙舞,因为那会令她想到“ID4”
  电影里外星人轰掉摩天大楼的“壮观”惨景;也因为,她想确定世界末日果真没有来后,好好在日记里嘲笑那些预言家。
  于是她嘻嘻一笑,动笔了——预言成真的大师,会被尊为先知,然后他会带着一群人去打开红海,不过,红海已被打开过了,为了不让摩西的后人告他侵犯智慧财产权,他只好改而去打开地中海或死海了。然后呀,预言失败的大师,当下就成了神棍,人人喊打,如果他们有命活到现在,大家就会告他恐吓,危及世界和平安安宁,告得他再也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哈哈!我活到一九九九的最后一天,见证了世界上所有的神棍,真的是大快人心,哈!”
  “丫头,你自个趴在床上闷笑什么?干脆你出去飙舞好了,省得让你待在房里神经兮兮地傻笑。”少女的母亲路过女儿的房间,忍不住建议着。
  听说有一种病叫“世纪末症候群”,虽不知发病时是什么情况,但防着些总没错。
  “妈,我在写日记,不要理我。”趴在床上写日记的少女云晰转头向母亲摆摆手,又兀自笑了。
  “什么事这么开心呢?”云母走了过来,好奇地问着。忍不住伸手轻抚女儿乌亮得柔丝水滑的秀发,为那触感满意不已。
  “就是世界末日嘛,好多人在预言哦,可是看来是不会实现了。”
  “何必为那些神棍费笔墨,我还以为你是在写情书呢。十八岁的姑娘一朵花儿也似,不去恋爱,倒来计较世界末日有没有来,真是。”
  “过了今天我就算十九岁了。”云晰皱皱小鼻子。她是晨历年正月初一出生的女娃,但每当日历撕完一本,她就会自动“提升”自己的岁数,证明自己又成熟了些。
  云母轻斥道:“等你二十九岁之后,看你还会不会这么急巴巴地替自己添岁数。”
  云晰索性坐起身,抱着一只胖胖的枕头道:“我觉得二十九岁似乎是很遥远的数字耶。”
  “你看妈咪今年四十五,但是已经觉得五字头的里程碑已在对我大力挥手了。小幼苗哪能理解老树干数着年轮的心情呢?”
  年轻的云晰眨着清澈的大眼。
  “岁月带走了青春,却留下了智慧,并不吃亏呀。”她觉得知识与智慧是人类最珍贵的财富。
  “也不知该说你这孩子天真还是成熟。明明看起来像天真乐观的小娃娃,却又偶发惊人之语。”云母抚着女儿的脸蛋,手指不期然轻抚上她的眉心……
  在云晰三岁之前,眉心生有一颗朱砂痣,是个安静的娃娃,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总像在深思;总爱坐在阳台上,遥望天空,不像一般小孩,也不像是与他们有关联的家人。
  ……
  他们夫妻俩从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异于常人的因子或本领。她本身学心理,而丈夫是以算命为业,却使尽百宝也拉平近与女儿疏离的感觉。
  直到云晰眉间的红痣在四岁那年淡化消失掉,她才终于像一名正常的小孩子了。
  丈夫似乎算出了什么,却不肯多言,只告诉她,女儿真正是属于他们的了。
  不管事情何以演变至此,他们衷心感谢这种结果。
  云晰善良,容易快乐,喜欢帮助人,人缘更是非常地好,任何人与她相处都会觉得舒服而愉悦。也许正因这种天生的魅力,有她在的地方,再火爆的氛围都会渐渐沉淀为祥和宁静。
  云母心底是明白的。
  她这个看似寻常少女的孩子,再怎么被红尘之气沾染,也掩不去她生就不见的光华。
  这孩子会有怎样的未来呢?
  “妈咪,放过女儿的麻署脸吧,我一点也不想当樱桃小丸子。”原本云晰是不介意被母亲搓搓揉揉啦,反正她早已习惯了,但是她还有日记要写耶。眼看指针一步步往十二点迈进,她还要写很多东西放在日记里,妈咪若是坚持再发呆下去,那可怎么办才好?
  云母恍然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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