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室的人,不知藏匿在何处,耐性奇佳,并不急于找寻卧室,静候变化,待机而动。
终于,这人耐性消失了,总不能潜伏干耗,既然来了,岂能等候天亮?
为了防备碰及家俱,这人十分小心地徐徐摸索探进,缓缓接近卧室。
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明窗也因冬季酷寒而多加了两层油棉纸,外面的微弱雪光不可能透入。
黑暗中传出一声轻咳,打破了小厅的沉寂,气氛一紧。
进人的黑影一惊,身形侧闪。
“砰啪”两声怪响,撞倒了斜立在桌旁的一张圆凳,响声震耳。
圆凳竖立得相当技巧,圆桌与其他数张圆凳皆不规则地排列,轻微触及圆桌以及任何一张圆凳,斜立在圆桌旁的圆凳必定倒下来而发出声息。
入侵的行家,碰上更高明的行家,算是失败了。
“好家伙,你知道有人要来。”传出洪亮的语音,入侵的人自承失败。
乒乓两声怪响,一只茶杯击中物体,反弹坠地砸破在方砖地上。
“哎……混蛋……”入侵的人怪叫。
“乒”一声怪响,又一只茶杯破了。
这次击中倒下的圆凳,入侵的人伏倒在凳后,所以中凳而碎。
听声辨位,人侵的人被第一只杯击中,杯反弹坠地才打碎,发杯的怪劲怪得不可思议,按理杯应该在击中人体时便破碎的。
“你一定不是好东西。”黑暗中传出周凌云饱含嘲弄的语音:“至少不是好人,好人夜间应该睡在床上,你却扮老鼠贴地倚窗爬进来,真丢脸,你哪配在黛园作客?你只是一个浪得虚名的鼠辈混混。”
那扇明窗被人推开了,黑影当门而立。
“他不是鼠辈混混。”当门而立的黑影接口,女性的悦耳嗓音在空间里振荡:“而是有名的偷香贼,花花双太岁之一的唯我公子王成彪,公子向公子挑衅,想必要有极高的可看性。”
“金牡丹,你果然与无常小辈是同谋。”入侵的唯我公子厉声说:“混世金刚被暗杀,是你两人干的好事,瞒不了人。”
火招子的火星爆起,厅中一亮。
周凌云毫不介意有人用暗器袭击,大大方方神态从容,用火把子点亮了灯笼,插四壁座,抱肘冷然屹立,虎目炯炯狠盯着狼狈挺身而起的唯我公子。
堵在窗口的金牡丹,跨入室反手掩上明窗。
这种落地的大明窗其实有门的作用,外面必定是院落或厢廊,因此除了厅门之外,这一排大明窗是第二处出人的门户。
“谁暗杀了混世金刚,绝不是你这种浪得虚名的坏种,所能胡乱指证便认定的,你还不配。”金牡丹粉脸一沉,语气冷厉接道:“而现在,你必须说出充足的理由,让人相信你带剑入无常公子的住处是善意的。不然,你就是故意暗杀混世金刚,制造恐怖的凶手。”
“即使他有一百张嘴,说一千个理由,在下也不会放过他。”周凌云左手一伸,亮了亮连鞘单刀:“吴姑娘说得不错,唯我公子,你这公子向我无常公子挑衅,想必有极高的可看性。你老爹绰号乾坤剑,你的剑术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你老爹更高明神奥,所以才配作黛园的贵宾。你已经侵入本公子的内室,看你的了,阁下,你必须用你的神奥乾坤剑术保命了。”
花花双太岁都不是好东酉,那些家中有美丽待嫁大闺女的江湖大豪,对这两个色胆包天的太岁,怀有强烈的憎恨和戒心。
大豪们怀有强烈的憎恨和戒心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是两个太岁武功出类拔苹,剑术极为出色;再就是本身人才一表,有勾引大闺女的充足本钱。
另一方面,是他的老爹来头大,一是振武山庄的凉市一是尚义门的门主,都拥有相当雄厚的潜势力,与他们结仇必定灾祸临头。
周凌云却不受对方的名头所威胁,亮了连鞘刀,就表示要用刀来一了百了。
花花双太岁、无常公子、金牡丹,都是当代后起之秀中的风云人物,谁都认为自己比对方强,理所当然,为名为利都会发生利害冲突。
至于百了刀的声威,应该是次一级的人物,一是出头太晚太嫩,二是百了刀极少与声威显赫的江湖豪霸接触。
那些自以为名号响亮的豪霸,根本就不知道百了刀是何许人也,与目下的花花双太岁、无常公子、金牡丹相较,百了刀的气势该是最弱的一个。
周凌云冒充无常公子,当然气势相当,因此他一亮刀,刀虽然还未出鞘,低人的强大气势已成气候。
唯我公子是行家,还真有点心中不安。
“你不要打肿脸充胖子,摆出鬼样子唬人。”唯我公子怒火上冲,被他的冷傲神情激怒了:“就算你是真的无常公子,在下也没将你放在眼下,没有金牡丹在旁替你助威,你怎敢在我面前充人样?哼!”
“哦!你把在下算是真的无常公子?”他冷冷一笑:“算,能算吗?理由何在?
他并不怕暴露身分,冒充无常公子只是权宜之计,作为混入黛园的手段而已,目下已经安全进入黛园,是否再冒充无常公子已不重要,所以他一点也不介意。
令人困惑的是,真正知道他冒充无常公子的人,只有一个铁笔银刀。
但是,铁笔银刀已经失踪了。
另一个知道的人是鬼神愁,鬼神愁已经不在人世了,是在离开铁毛银刀住处之后不久,被人在大街上暗杀的,是否与铁笔银刀的失踪有关?
混世金刚没发现他的身分,立即被暗杀了。而这位花花太岁唯我公子所说的话,弦外之音,已明白表示知道他是冒充的。
有人希望用一千两黄金,捣散这次黛园盛会。
唯我公子是否与铁笔银刀失踪、鬼神愁被暗杀两件事有关?
他心中不住盘算,但神色丝毫不变。
“有人认识你,要在下来求证你的身分。”唯我公子理直气壮地说:“理由够充分吗?”
“何不叫认识在下的人前来亲自求证?”
“不久就会来的。”
“你最好叫他来,而且要来得快。”他拔刀出鞘:“来慢了,你挨刀岂不冤枉也?”
“流蛋!你竟敢在我面前说这种大话?”唯我公子忍无可忍,愤怒地拔剑。
“小心!乾坤剑术,明虚暗实。”一旁的金牡丹高叫,有意揭开唯我公子的剑术奥秘助他。
“我要让他把压箱底的绝活全掏出来……”
他霸气十足大声说,傲慢地轻拂着刀,甚至没有立下门户的打算,目中无人地缓缓将刀鞘插入腰带内。
唯我公子激怒得快要爆炸了,突然冲进发起猛烈的攻击,一剑连一剑掏出了乾坤剑术的杀着,虚实难辨,剑剑志在必得,剑气进发中,吐出一连串狂舞的雷电。
响起一阵慑人的刀剑碰撞声,溜出一串串火星,单刀以小正面的空间挥动,来一剑撞一剑,任何剑虹八方狂野进攻,仅封架而不回敬。
在万千剑虹狂猛的强攻猛压下,他仅在不足三尺的地面圆径内移位闪动封架,虽则险象横生,但事实上是他主宰了全局。
一阵无望的强攻,唯我分子的锐气逐渐减弱,御剑的其力渐减,后力不继,速度慢下来了。
“这就是你尚义门的开山立门绝学乾坤剑术吗?”他一面挥刀封架,一面以调侃的语气嘲弄:一老天爷!难怪天下各地门派林立,一拳一掌也称派称门,称祖称主欺世盗名。你这几招唬人剑法,实在不怎么样,居然能在江湖上称雄道霸,委实令人费解,也许是真的江湖无人,要不就是幸运之神特别对你眷顾。”
他这些嘲弄挖苦的话,其实有失公允,唯我公子的攻击极为猛烈凶狠,剑发时风雪骤起,全力以赴,招招致命,狂野绝伦,即使对手的功力与剑术旗鼓相当,也难以禁受这狂涛似的绵绵攻击。
他刀上的功力与技巧,至少比唯我公子强一倍。
旁观的金牡丹,粉脸变色,凤目中流露出惊疑的神情,被这一场在窄小空间的生死相搏惊呆了。
第二次狂攻瓦解,第三次狂攻落空……
单刀布成的无懈可击防卫网,渐渐开始扩张,剑攻击的方向愈来愈偏移,锋尖毫无进入中宫的机会。
假使单刀反击回敬,后果不问可知。
“不陪你玩了。”刀光剑影飞腾中,响起周凌云一声嘲弄性的沉叱。
“挣!”一声暴响,火星飞溅中,剑向外张,唯我公子马步大乱,随剑急问。
刀光排空而至,迅若雷霆。
唯我公子即使能稳下马步,也无法撤回被震偏的剑封架雷电似的刀光,眼睁睁挨刀,无力感令他失魂,看清刀影已无力问避了。
虚掩的厅门,不知何时已经启开,只是所有的人皆被激烈的恶斗所吸引,无暇分心留意而已。
剑光如匹练横空,及时投入斗场。
共有两支剑投入,势如九天奔电,剑气破风的龙吟慑人心魄,剑光的迸射速度与劲道皆无与伦比,及时在千钧一发的致命关头到达。
一支剑射向单刀,另一支剑激射周凌云的左胁肋;前者志在抢救唯我公子,后者则志在送周凌云下地狱,这一剑尤其凶狠。
周凌云的刀接近唯我公子的左胸前,他如果宰了唯我公子,自己也将赔上老命。
结果将是刀砍人唯我公子的左胸下方,抢救的剑将后一刹那下沉击中刀背,刀将左胸的创口扩大,唯我公子必死无疑,而另一支剑,则可以乘虚贯入他的左胁助。
除非他的护体神功可以抗拒得了刀剑,不然剑入胁助有死无生。
那是不可能的,对方也具有练气绝学,以神功内力御剑,功深者胜,神功必定护不住身躯的要害。
胁助就是要害,必须内功火候比对方精纯一倍,才能抗拒得了以内功所御的剑。
他不能赔上一条命,唯我公子的命不值得他赔。
生死关头,他掏出了真才实学。
人影不可思议地乍隐乍现,似乎同时在不同的方向,出现同样如虎似幻的几个人影。
刀光也同时在不同的方向隐现、激射、流转。
三个挥剑的人,几乎同时看到刀光出现在面孔前,同时感到彻骨的森森刀气通体,每个人都觉得刀已砍人眉心,而加虚似幻的人影也出现在剑无法击中的身侧。
高手中的高手反应必定惊人,搏斗的经验与见识告超人一等,所以才能名震江湖扬名上万。
这三个人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同时缩体编头暴退,硬是在刀锋及肢的电光石火似的瞬间退出,惊出一身冷汗。
刀光乍敛,剑仍作龙吟,暴乱的人影重视,惊心动魄的恶斗倏然中止。
从厅外碎然抢人,抢救唯我公子的人,是另一花花太岁狂风剑客郑一飞,与雄风堡的东方纤纤。
唯我公子逃出刀下,脸色苍白如鬼,持剑的手仍在抖索,惊怖欲绝的眼神极为恐怖。
狂风剑客本能地伸手摸脸,似乎仍感到脸部刀气仍在,想证实自己是否挨了刀挂了彩。老天爷有限眷顾,脸部没有血,也没感到痛楚。
东方纤纤粉脸冷青,呼吸似乎停止了。
旁观的金牡丹呆如木鸡,张口结舌惊容明显。
旁观者清,但她旁观并没有看清变化,反正知道抢救的两支剑眼看功奏得手,却又一阵眼花,剑不但失手,而且三个人分向三方暴退,怪异邪门的刀光满室闪烁,如此而已。
周凌云远站在灯笼旁,横刀屹立像一座山,虎目炯炯像有火焰闪烁,无形的杀气逼人。
“下一刀,必定有人刀头舔血。”他一字一吐,中气十足,字字震耳:“杀掉你们这些狗男女,等于间接救了不少无辜,你们给我滚!下次你们胆敢向在下动剑,刀刀斩绝,绝不留情。”
门、窗、内间党口,同时大放光明,十余支火把似乎在同一瞬间点亮。
十余名佩了刀剑,手挚火把的大汉,堵住了三方进出路,包围了小厅堂。
厅口,进来了三位穿了狐裘,相貌堂堂,雍容华贵,而且霸气十足的中年人。
右首的人,正是黛园的大总管部威。
所有的贵宾,只认识大总管,一看位于中间的威仪慑人中年人,便知道主人郭冠华到了。
至于是不是提前赶回来的,众人就无法猜测啦!
大总管以及黛园中的执役人员,众口一词表示主人要在聚会的前两日赶回,目下距正式聚会还有四天,想必是提前赶到了。
启禀主人,属下将这几位贵宾的名号禀报。”大总管恭敬地欠身说。
“等一等,大总管。”主人伸手相阻:“我先看看,看是否认识他们。”
“属下遵命。”大总管退在一旁。
周凌云收刀入鞘,暗中戒备。
主人凌厉的目光,在五男人贵宾身上转来转去,粗黑的双眉逐渐紧锁。
“霍夫子,我只认识花花双六岁,以往我曾经见过他们。”主人向左首的人说:“你认识其他三个吗?大总管少在外面走动,不认识当是清理中事。”
“回东翁的话,敝下也不认识。”霍夫子虽然称夫子,但流露在外的威猛气势却一点也不带文味:“但敝下可能断言的是,那位刚才施展惊世刀法的年轻人,绝不是无常公子。”
“真的?”主人似乎并没有多少惊讶,似乎早已料定答案。
“确是不假。”夫子的回答确也令人温和不清:“敝下的人,曾经以九个月的时间,暗中跟踪调查无常公子,虽则他出没无常,行迹诡秘,也变化无常。但跟踪的人都是此中行家的行家,仍能不断地查获他的出没动向,有详尽的记录可稽。
其一、这人比无常公子年轻;其二、无常公子平时不带兵刃,与人交手时,以夺取对方的兵刃相搏,身上绝不会带刀。”
“那么,这人……”
“极可能是近来轰动京级的百了刀周凌云,只有他才有这种神乎其神的刀法。”霍夫子沉声说。
“不错,在下确是百了刀周凌云。”调凌云干脆挺身露名号。
“你把本园的贵宾无常公子杀了?你所持有的请帖,确是本国的亲信,送交无常公子的。”霍夫子沉声问:“请据实相告。”
“在下不认识无常公子,请帖是朋友奉送的。”周凌云镇定地说:“至于朋友是谁,请帖又是如何转送的,恕难奉告,这是道义。”
“我不会进一步追问,无常公子来与不来无关宏旨。”主人脸上有了笑意:“本国欢迎任何一位具有奇技异能与神功绝学的真正高手豪客。呵呵!欢迎老弟莅临,本国的人深感荣幸,在下郭冠华,黛园的主人。”
“在下冒名前来,事非得已,恕罪恕罪。”周凌云歉然行礼:“有关混世金刚被谋杀的事,在下确是毫无所知,在下无意先制造纠纷……”
“别提了好不好,凭老弟刚才的盖世刀法,你杀混世金刚不费吹灰之力,还用得着谋杀?”
“谢谢主人夸奖与信任谅解……”
“诸位请坐下来谈。”主人郭冠华友好地肃客,请客人至圆桌就坐,包括向金牡丹几个人示意:“目下有件事极需解决,不得不费些时间澄清谜团,诸位,请坐。”
周凌云不再客气,首先告罪人座。
金牡丹紧靠在他左首就坐,右首则是东方纤纤。
名义上,东方纤纤化名为字文纤纤,是花花双太岁的朋友,并非持有请帖的贵宾。
主人郭冠华坐在上首,霍夫子与大总管皆在主人身后站立,像是保缥打手。
“入暮时分,本国外围有不少轻功奇高,神出鬼没的人飘忽窥探。”主人用沉静的语气说:“这些人来意不明,显然对本园怀有敌意。接着,本园接二连三发生贵宾冲突事故,而且出了人命,除了混世金刚之外,另有四位贵宾不明不白被杀。
因此,本园的人怀疑贵宾之中,有人串通外面那些神秘人物,遂行某种阴谋,园国不得不进行紧急调查,必须及早查出暗中兴风作浪的人。”
周凌云心中一跳,暗叫不妙。
铁笔银刀将无常公子的请帖交给他使用,曾经告诉他有人出黄金千两捣散黛园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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