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猎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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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猎心喜-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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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子。”
  芳子很友善,话不太多,总是笑盈盈的,非常讨人喜欢。巧子回到日本以后,还没机会交到任何朋友,和奶奶许是阔别太久,她老人家又一心急着替她安排婚事,所以两人的关系反而显得有点紧张,至于江衡那没心肝的人至今连一通电话也未曾打来,孤寂的日子,令她格外需要有个人陪她说说话、吐露心事。
  果然自相识后,没多久她和芳子就成了极好的朋友,两人经常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几乎无话不说。
  “我和忠雄决定要结婚了。”有天芳子找她出来,聊不到几句话,她就宣布了这件叫人替她高兴的事。
  “真的?他爸妈答应了?”
  “不答应也没办法。”芳子低头绞弄衣服,很羞赧的说:“我已经怀了安藤家的骨肉。”
  “那真是……”巧子原本想说恭喜之类的话,转念又觉得不太妥当,“忠雄一定很高兴。”
  “唔。”芳子肯定的点点头,“真希望你也能找到喜欢的人,最好快一点,这样我们四个人就可以一道办喜事了。”
  芳子这一提,反倒撩起巧子的伤感。
  “怎么?你不开心我这么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不,没关系,我……”巧子垂首沉吟良久之后道:“我其实是有个心爱的人……”有些事,有些话,不在适当的情境,适当的人面前,是很难启齿的。
  巧子认定芳子是个好朋友,肯定会帮她保守这个秘密,所以才愿意开口。
  “老天,你瞒得可真久。”芳子噙着笑,在她肩上轻捶一拳,“想必连你奶奶也不知道吧?”
  “当然,你千万别告诉她。”她不敢想象,一旦奶奶知道了她和江衡的事,会激动成什么样子。
  “但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呀。”芳子认真的考虑了一下下,“也许,他跟你联络过,只是接不上你。”
  “你的意思是……”她奶奶从中作梗?
  是不无可能,家里每通电话、每封信都有佣人负责转接,如果他们蓄意……
  巧子内心一阵汹涌,难怪这么久了,江衡半点音讯也无。
  “如何,要不要我帮忙?”芳子关切地问。“你只要把他的电话、地址告诉我,以后我那儿就当作你们的讯息转接站,不过,你可得好好谢我哟。”
  向晚,镜园笼罩在一大片的彩霞之中,像极了镶上金粉的幻境,美得非常不真实。
  江衡和成轩棠自小亭内走向盛开莲花的水池,两人激越交谈着。
  千慧急急从屋内走来,看见两人并肩跨上露台,金雾也似的薄阳辉映着,眼前真是一对出色、漂亮至极的翦影。她嘴唇才翕动了下便又止住,静静站在一旁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千慧小姐。”小丫头追出来说:“老太太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耶。”
  “我知道。”一直等到成轩棠离去,千慧才上前向江衡禀告,“老太太又吵着要回来,还威胁着要召开记者会。”
  那日江华急急回到镜园想将埋在后花圈的大批珠宝挖起带走,被千慧拦住,并将其强制送往梅山,从此不甘心的她便三天两头借故打电话来闹。
  “告诉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江衡浓眉微挑,他正想再交代些什么,一个人影急急走近。
  “三爷,”看守大门的老林,打断他们两人的谈话。“有位日本来的安藤先生找您。”
  江衡看着老林递上来的名片,心中疑云四起,料想这名不速之客突然来访,势必和巧子有关。
  “请他进来。”
  安藤忠雄傲气十足的坐在江衡对面的沙发上,眼睛不时瞟向大厅中央,放置在一张云石方桌上的翠绿玉如意。
  千慧命人端上茶点,他只呷了一口,就赞不绝口的说:“冻项乌龙,一定是刚采收的,芳香甘甜。”
  江衡不予置评,一开口就直接切入主题。
  “安藤先生有话直说吧。”
  “江先生果然快人快语。”安藤忠雄又呷了一口茶,从皮包里取出一张红艳艳的喜帖,放在桌上,推至江衡面前,“那我就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我和洁子,或者您习惯称她为巧子,我们就要结婚了。”
  他顿了一下,有意探看江衡脸上表情的变化,可惜,他啥也没瞧见,“巧子说,您是她的大恩人,要我无论如何得亲自把喜帖送过来,才能表达她千万分的谢意,请您务必到秋田喝我们的喜酒。”
  “她是这么说的?”江衡语调不疾不徐,沉凝中自有一股惊人的刚毅。
  “是的。”安藤忠雄又递上一张支票,面额是一百五十万日币,“这是奉还当初您给巧子的十万台币,多出来的就当作是利息。很抱歉,来不及兑换成台币,希望不会给您造成太大的麻烦。”
  至此,江衡脸上才有了幽微的变化。十万元这件事,他连成轩棠都没提,巧子居然透露给这个叫安藤忠雄的家伙,显见他们两人的关系的确非比寻常。
  她真的要嫁人了?是意志不够坚定,还是山本老太太做的主?
  江衡没让安藤忠雄多逗留,随即命千慧代他送客。
  无言地回到房里,忿怒开始焚烧他冷静的思绪,头一遭,他让妒火烧红了眼,从没如此勃然大怒过,他挥掌扫掉一桌子的文件,吓得佣仆们纷纷走避。
  人性原是脆弱的,特别是女人,这世上最不值得信任的物种!
  他把毕生的信任都投注进去,没想到竟血本无归,巧子太令他失望了。
  那张烫金的喜帖平平稳稳的躺在案前,艳红如血,看上去备觉刺眼。
  好个大恩人,亏她说得出口。他切齿一笑,伸手把喜帖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猛一转身,重又拾起,平摊于案前,望着发怔。
  结婚日期是六月初一,现在已是五月底,办出国恐怕来不及,是算准了他铁到不了,抑或真的那么巧?
  深深地坐进皮椅中,他灯也不点亮,就这样疲倦地批在椅背上,很久很久很久。巧子美丽的倩影,越来越清晰的在脑海中浮现。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莫名的加速,最后竟抑制不住的痛了起来。
  “唉!”他无声地喟然长叹。
  环顾房内四下,沙发前的小茶几上,还有一个冒着热气的牛皮纸袋,里头装着才出炉的糖炒栗子。巧子离开以后,他天天到市场买一包回来放着,希望有那么一天……应该有那么一天吧?可以给她吃。
  顺着小茶几看过去,窗台旁的紫色金露花已然凋零,一如他颓唐的心境。
  一抬头,见到千慧柔情地望着他。
  “被打败了?”她连句玩笑话都问得小心翼翼。
  “何止败,简直溃不成军。”
  “这可不是三爷的作风,您是百摧不挠的。”
  江衡笑得意兴阑珊,“去拿壶酒来。”
  她本想劝他几句,但明知自己人微言轻,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只得作罢。
  “什么酒?”
  “有什么喝什么,人生难得几回醉。”今夜他只愿长醉不醒。
  “举杯浇愁愁更愁。”千慧不帮他取酒,倒是为他冲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你懂?你从不谈恋爱。”
  “但我是女人。”一向谨守本份,从不多话的她,今天却一反常态,“那个安藤先生是骗您的。”
  江衡没立刻作出回应,只是定定的瞅着她,听她接着往下说。
  “如果我是巧子,明知道您的火爆脾气,杀人都不眨眼的,这会移情别恋了,瞒着您都来不及,怎还会招摇的叫人把喜帖送到台湾来?那不是摆明着找死?”
  千慧见他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又续言道:“巧子比谁都坚贞,她爱您,一口气爱了十五近十六年,谁有这个耐性?连我都不如。”最后一句刚出口,她俏脸倏地一红,急急找个借口,“对不起,我去处理一点事。”
  “千慧。”江衡蓦地抓住她的手,歉然地说:“有些事我很难——”
  “我知道,请原谅我的痴心妄想,快去把巧子小姐找回来吧,我们都很高兴她成为镜园的女主人。”趁他不留神,她忙把手抽回来,交入另一只手的掌心,紧紧握着。
  他点点头,垂下眼脸,再度陷入沉思中。
  千慧伫立在他面前,看着以往英姿焕发的他如今却蒙上了屑灰,忽地惆怅盈怀,心底百般不忍。
  “我有一个表妹,在东京。”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白问的嘛这是,他几时给过手底下的人跟他闲话家常的机会。
  “我可以请她帮忙,如果您不反对的话。”
  登上外覆玻璃,高达一百四十三公尺的秋田港塔,心情也随之飞扬起来。
  “这是一座多功能巨塔,里面还有个小型画廊哟。”芳子拉着巧子的手,像个尽职的导游,把秋田县内所有好玩的地方,都详细介绍一遍。
  午后她们游向田泽湖,过泻民站,在湖畔的餐厅内一边欣赏山光水色,一边享用丰盛的餐点。
  “好玩吧?”芳子兴致勃勃的说:“明天我再带你到更有趣的地方走走。”
  巧子淡笑着吃了一口鲜烤明虾后,就搁下碗筷。
  “不好吃吗?怎么不吃了?”
  巧子依然噙着淡淡的笑意,抿了抿嘴才开口,“昨天安藤先生来了一通电话,他说你表哥上个月正好有公务到台湾,你顺道请他走了一趟镜园?”
  芳子一听,马上正色的说:“他都告诉你啦?”
  “你认为他应该告诉我什么?”看着芳子一下敛起笑容,巧子不觉惊心。
  “也、也没有什么啦,就是……就是……”
  “有话请直说,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不必那么见外。”芳子越是支支吾吾,她就越感到不安。
  “好吧,不过,你听了以后,可别太难过。”芳子把一张之前放在皮包里的喜帖递予她,“他结婚了,就在我表哥离开台湾的前三天。”
  巧子蓦地双肩一垂,人僵住,呼吸莫名喘促,拎着喜帖的手颤抖得厉害,脸色异常苍白。
  芳子似乎没瞧出她的异状,自顾自的又说:“江先生请我表哥代为向你致歉,没能来得及请你喝喜酒,他说,下次回台湾,他一定偕同他的太太——”
  “我身体突然不太舒服,想先回家休息。”巧子再也听不下去,转头就往外走。
  芳子张开嘴巴,才想叫住她,忽见靠窗内侧的位子上,正站起来一个人,是安藤忠雄。
  “你做得很好。”他两手插在口袋里,笑得春风无限。
  芳子把手伸到他面前,毫不客气地把他放上来的一叠钞票塞入皮包内。
  “下回要做这种缺德事,别来找我。”
  巧子拦了一辆计程车,仓惶回到家中,看见院子里停了一部白色轿车,非常眼熟。
  是她奶奶的朋友吧,这时候她实在无心应酬,只想躲回房里,好好的哭他一场。
  踌躇了下,她改走侧门,悄声拾级来到二楼,却见奶奶的房间门敞开着,里头传来愉悦的交谈声。
  假使不是奶奶一句“江衡是个什么东西!”她不会停下脚步,趋前听个究竟。
  “听说他企图找我们这边的工程师帮忙设计纺织机组。”
  这是……安藤夫人的声音?
  “哼,好极了,去把那名工程师找来。”山本老太太说话的口气极为凌厉骇人,“惟有让那个流氓一败涂地,他才不会从中搞鬼,破坏洁子的婚事。”
  只要纺织机出了问题,他们生产不出布匹,江衡不但在商场上的信用全毁,还会因此赔上巨额违约金。
  “我再叫忠雄去处理。”
  “对,使力不能只使三分,除恶务尽呐,你要叫忠雄尽量讨洁子的欢心。”
  这段对话,让立在门后的巧子听出一身的冷汗。房里那个说话语气狠毒的老太太真的是她的奶奶吗?
  寻回了亲人又如何?她不要任何人来左右、干涉她的婚姻。好个表里不一,始乱终弃的安藤忠雄!
  悄悄回到房里,本来即将决堤的泪水化成了满腔的怒火,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下一步路该怎么走。
  她得找个人商量商量。拿起话筒,想想不妥,立刻搁了回去,隔墙有耳,她应该到外面打才保险。
  “洁子,你几时回来的?”山本老太太赫然出现在门口,吓了她一大跳。安藤夫人走了吗?
  “刚回来。”说假话她可在行,以前在天香楼,她天天和阿喜官斗智玩把戏,只是没想到,跟自己的亲奶奶也必须这样,“中午吃坏肚子,你都不晓得那家餐厅的海鲜有多差,芳子还直说好。”
  “你怎么不来和安藤伯母打声招呼?”山本老太太试探性的问。
  “嗄!她来了吗?可真失礼,我现在就去。”一急倒是找不到鞋子了。
  “不用了,人家已经走了。”她不露痕迹的松了一口气,“你玩得还开心吧?”
  “不开心。”巧子嘟着嘴,翻了个白眼,假意的说:“奶奶,你知道吗?芳子今天穿了一件好漂亮的和服,说是花了八十五万,新裁制的耶。奶奶,你好不好也给我钱,让我去做一件好不好?”
  “好,当然好,我们家的洁子怎么可以让人比下去。”山本老太太是最爱面子的,一听巧子这么说,马上叫佣人打电话给裁缝师。
  “订做太慢了,人家芳子是在东京买的,那儿样式好多,想要什么样的都有。”明知她这两天要到御座石神社参加佞武多祭,巧子却任性的要求道:“明天你就带我去买好不好?”
  山本老太太精锐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她好一会儿,“这好像不是你的个性,回来这些时日,我看你对吃的穿的用的从不挑拣。”
  “奶奶的意思是,我变坏了?”巧子撒娇的说:“人家只是想穿得漂亮些你也有面子,没想到……如果奶奶觉得洁子太浪费不知节俭,那就算了,没关系。”
  “傻孩子,奶奶怎么会这样想。”巧子往她身上一赖,她所有的疑虑就全抛诺九霄云外了,“奶奶明天有事不能陪你,这样吧,还是找芳子带你去,东京她熟,多少也能帮你出点主意。”
  “不如找安藤先生,他上班的地方不就在东京,明天我自己带钱搭车去找他,给他一个大惊喜,你说好不好?”
  “这样……好是好,不过……”山本老太太虽不放心让她一人独自前往东京,但拗不过她的哀求,只好答应了。
  昨儿一整夜巧子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今儿天才蒙蒙亮,她就起床将自己梳理整齐,坐立难安地待在房里。
  归心似箭呵!
  没想到日夜期盼的家,竟没有给她分毫的归属感,而那个“异乡”反倒令她魂萦梦系,备极思念;是因为那里有个他,还是十几二十年的岁月,已让她成为一个道道地地的台湾人?
  捱到十点多,下楼时,佣人说山本老太太已经出门了。
  “小姐,中午回不回来吃饭?”佣人问。
  “不了,我找朋友去。”
  巧子才走出玄关,珠帘后即现出一抹身影,看仔细点,竟是山本老太太。
  “老夫人?”司机林内立在一旁,恭候指示。
  “跟着她,她到了哪里,跟什么人一起,谈些什么,随时打电话向我报告。”
  巧子或许不晓得她奶奶竟信不过她,但,她忒地机伶聪慧,又饱经十余年的“江湖历练”,怎么可能让人一路跟踪其后,犹不知不觉。
  一坐上火车,她就注意到尾随在后头的林内;这个发现令她相当痛心,原本还有几分的不忍和不舍,这会儿只剩下无限的唏吁和感叹。
  奶奶是疼她的,但这样的疼法,却是她不能接受的。
  来到东京,她坐车到一百货公司前,人才走进去不到五分钟,林内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来到公共电话亭前,巧子犹豫着要不要打给江衡,最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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