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的儿子一起捎带着进了黄泉,而最后留在那对养父母身边尽儿女义务的孩子,反而只剩下了那个一直不受疼爱的心爱。
恩熙当然很可怜,难道心爱不可怜吗?
现在姚依依也是这样,她原来美满的人生被偷走了,换成了一个可怜女孩的人生,如果她投胎在一个千娇万宠的女孩身上,那么她也许会很心虚,但矫情几下之后,她也会接受算了,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历史的倒退。
她原本的生活虽然没有丫鬟婆子伺候着,可那时她的生命是自由的,她已经熬过了高考和求职,人生艰难的第一关已经过去了,她拥有好的工作和温暖的家庭,记得泥石流发生前两天,姚妈还打电话说有上好货色等着她回去相亲,只要不发生小三二奶绝症车祸等狗血事件,她将像大多数普通女生一样,平凡充实的过完一生。
而现在的明兰小姑娘呢,亲妈是小妾,而且已经死了,估计这会儿正等着投胎,老爹有三男四女,看似也不特别喜欢自己这个庶女,还有一个没有当圣母打算的嫡母。好处是她不用考试考公务员考职称,坏处是她将来的丈夫人选她没有权利发表意见,将来的人生她只能碰运气,有家暴她不能找警察,自己抹点儿红花油凑合,有小三小四甚至小N她也不能吵闹,得‘贤惠’的当自己姐妹,丈夫差劲猥琐的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不能闹上法庭。
哦,对了,还有更糟的,她也许会连个正房也凑不上,庶女向来是做妾的好材料呢。
这样富有挑战性的人生,叫姚依依如何甘心。
可她只能甘心。
她学着母亲当初礼佛的样子,恭敬的跪在观世音菩萨面前,双手合十,诚心诚意的祈求,祝祷那个世界的母亲兄长平安康泰,莫要牵挂女儿;从今天起,她也会关心粮食和蔬菜,关心河流和大山,认真努力的生活下去。
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涌出来,她无声哽咽着,泪水顺着略显瘦弱的小脸,滴落在浅青色的蒲团上,有些渗入不见了,有些滚落到地上,与尘土混为一体,晨早的光线透过藕荷色的纱窗照进佛堂,光彩清朗,柔光明媚。
明兰小小的身体伏在蒲团上,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平和,她发自内心虔诚的低声祈祷,愿观世音菩萨慈悲,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愿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第7话
“明兰,小丫头你给我拿个橘子过来,要剥好皮的。”如兰小姑娘坐在秋千上。
明兰呆坐在石墩上看天,没有动静,如兰又叫了几声,见明兰还是没反应她就顺手捡起一个小石子丢过来。明兰肩膀一疼,吃痛的转过头,看见如兰小姑娘笑的龇牙咧嘴的:“你这个小傻子,还不快给本小姐剥橘子去!”
明兰无语的望天,慢吞吞的走到一旁的小几边,拿起一个橘子正要剥,却被斜里伸出的一只手挡住了,那只手娇嫩漂亮,十片尖尖的指甲上还染着淡红的凤仙花汁。
“如兰,你又欺负六妹了!你给我下来!”华兰大小姐怒气冲冲走过去,一把把如兰从秋千上扯下来,“前儿个父亲怎么说来着?姊妹中,六妹年纪最小,我们当姐姐的要多体贴她关照她,你倒好,一天到晚欺负她!当心我告诉父亲去!”
“谁欺负她了?我不过叫她剥个橘子!”如兰小姑娘挺着小肚皮叉着小蛮腰。
“下人都死绝了,叫主子剥橘子?!还是你身边的丫头尤其金贵,竟使唤不得了?!”华兰漂亮的大眼睛瞪过去,本来侍立在一旁看笑话的三四个丫鬟都纷纷垂首,惶恐的缩在一旁。“瞧见六姑娘要动手剥橘子,你们一个个都死了啊,不会拦着么?!好得力的丫头,如今竟然看起主子的笑话来了,赶明儿我回了老爷太太,让你们自出去回家,整日看笑话去!”华兰大小姐言辞尖利的训斥起来。
如兰立刻不依了,上前扯着姐姐的袖子,大叫道:“大姐姐你不许欺负我的人,我告诉母亲去!你为了一个姨娘生的小傻子为难自己亲妹妹!”
“去告去告!我早就想去告了,什么姨娘生的,六妹妹就是我们的妹妹,况且父亲把她抱来母亲这里,就是我们的亲妹妹!你再说什么姨娘生的混账话,仔细父亲打你板子!”华兰食指用力戳着如兰的脑门。
如兰气鼓鼓的,又反驳不出来;明兰低着头,装傻,不言语。
华兰和如兰虽是同胞姐妹,但长相却不一样,华兰长的像盛紘,明媚秀美,眉宇间英气勃勃,如兰长的像王氏,圆盘子脸,眉目端正,姿色不免平凡了些,不过将来长大了,也许能往端庄上发展。造物主显然没有公平对待这对同父同母的姐妹,不论容貌才能还是父母宠爱,妹妹统统不如姐姐,明兰只希望如兰的心里不平衡不要愈加严重就好了。
其实在王氏身边讨生活并没有那么难,华兰姐姐和长柏哥哥早就有自己的院子了,长栋小弟弟还处于流口水的阶段,明兰需要应付的只有如兰小姑娘。如兰其实人并不坏,只是喜欢使性子耍威风,恨不得天天被人捧着,可是她上头一姐一兄她都惹不起,林姨娘那里的一兄一姐她又惹不到,连站都站不稳的长栋小弟弟她惹着无趣,于是只剩下一个倒霉的明兰可以让她呼来喝去了。
每当这个时候,华兰大小姐就会像齐天大圣一样从天而降来主持正义,她未必喜欢明兰,但却看不得如兰嚣张的样子,作为得宠的长女,她在盛府的权威仅次于三个长辈,训斥妹妹,处罚下人,做起来得心应手,说起来头头是道。
明兰心里十分感谢这位又漂亮又威严的大姐姐,她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容貌家世魄力无一不有,她真心希望这位大姐姐将来永远能这样幸福骄傲。
现在每天早上,明兰被妈妈抱着和王氏她们一起去给盛老太太请安,那之前各房妾室已经先给王氏请过安了,林姨娘请安的间隔很有规律,大约是三天请安两天告假,原因很万金油——身体不适,如果前晚盛紘在她房中过夜,她就会扶着腰说身子累,如果前晚盛紘没去,她就会扶着胸口说心累,林姨娘每次来请安王氏就要心理建设半天,免得自己暴怒起来扑上去划破林姨娘那张楚楚动人的脸蛋儿,极端挑战王氏的修养。
反观小明兰,不过五六岁,没有得宠的亲妈,年纪幼小又钝钝的,王氏没有欺负她的必要,当然也不会去特意照顾,反正是与如兰一道吃睡,但是细心的人还是能看出不同之处。
每顿饭摆的都是如兰喜欢的菜,明兰跟着吃,没有挑菜的权力;如兰的衣裳都是新的,明兰穿剩下的,虽然也是九成新;有什么新鲜的果子糕点,当然是紧着如兰先吃,剩下的给明兰;至于什么金银玉的锁呀链呀之类的首饰,明兰是压根没见过,不过每次出门王氏还是会给她脖子和头上弄点东西带着去充充门面。
明兰为自己设定的职业规划路线是,当装傻时得装傻,当告状时得告状,迎春姑娘的遭遇告诉我们,不是一味忍气吞声就可以安享太平的,一个没有什么依仗的庶女,倘若自己都不为自己出头争气,还有谁会理你,所谓天助自助者。
明兰身边的妈妈是一个懒惫大意的婆子,要东往往给西,多差遣两声,就嘟着嘴巴不乐意,小丫头们有样学样,也都是懒散不得力的,还常常用明兰听得见的声音说‘悄悄话’,什么‘左一次右一次的,没个完了,真把人折腾死了’,‘摆什么主子款儿,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不过是个姨娘生的罢了’,‘趁早消停些罢,谁耐烦伺候她’之类的。
明兰一句不吭,当做没听讲,照旧使唤,因为盛紘对王氏还没有完全放心,所以时不时会去看看明兰,这时明兰就会老实不客气说:“晚上口渴,妈妈不给我水喝;……您上次给我海棠露了吗?我一点也没见着……太太给的点心?妈妈说她小孙子喜欢吃,就给拿走了……妈妈说,等她空了再给我补衣裳上这道口子。”
盛紘脸色立刻就放下了,王氏也尴尬不堪,她最近正忙着办华兰的及笄礼,哪有功夫管明兰,她一生气就把丢了她面子的丫鬟婆子统统罚了一顿,一开始丫鬟婆子不服,照旧给明兰小鞋穿,明兰也不当回事,继续告状,不过两次,仆妇们都老实了,明兰的日子也好过了。
其实告状是个技术活,现代职场和古代盛家都一样,告的好能够改善自己的生活,告不好却适得其反,这里面是有诀窍的。首先告状对象要准确,明兰一开始就知道王氏没把她放在心上,只要养着不死就行了,盛紘倒还记着卫姨娘的好处,内疚她年轻轻就没了,所以明兰的告状对象是盛紘;其次,告状的目标要明确,明兰只告丫鬟婆子的,却半句不提王氏,反而常常说王氏给这给那的,是下人偷懒耍滑,王氏一边听着倒也还好;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要装傻,明兰从醒过来开始,就一直呆呆傻傻的,说话不利索,反应也迟钝,完全没心机的傻样子,反而安全。
渐渐入夏,日头炎热,暑气灼热着人的皮肤,这一天明兰在内屋午睡,两个小值班的小丫头在外堂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大小姐的及笄礼可真气派,据说太太把登州有些脸面的太太夫人都请来了,门口光是轿子就排了两排,为了怕外客热,太太还一口气买了几十车冰块镇着,流水价的往里送冰碗子,老爷也特意回府观礼。”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鬟。
“太太特意从翠宝斋定制了一套头面首饰,妈妈说那可是京城第一珠翠楼,不知花了多少银子,还有大姑娘身上那条襦裙,妈妈说那上面的刺绣是流觞绣,走动起来上面每一条纹路都会动似的,那时太太娘家老太太送来的,大姑娘的命真好,小梅姐姐,你说我们姑娘将来……”一个圆脸的七八岁小女孩说。
“哎,我们姑娘怎么能比,大小姐可是嫡出的……”
明兰躺在里屋听着丫鬟的对话,这两个小丫头王氏分给她贴身使唤的,大点儿的叫秋雨,小的叫小桃,前者原来是王氏房里的三等丫鬟,后者是刚刚从家生院里提拔上来的,说是和六姑娘年龄相仿好相处——想到这里,明兰无可奈何的鼓鼓脸。
因为要整顿盛府内宅,盛紘恨不得把所有的下人都汰换一遍,除了个别太太和林姨娘的得力心腹,其他二三等的洒扫丫鬟几乎全都倒腾了一遍,然后又从家生院里选些新的来补充,那些模样伶俐的,都是先给了前头几个少爷小姐,轮到明兰时,只剩下这个傻傻的小桃。
不过……也好,明兰把小小的身体在蓉覃上翻了个身。
盛华兰的及笄礼明兰并没有看见,但可以想象那场面,她并没有特别羡慕嫉妒的,只是睡的迷迷糊糊之际会想,盛华兰这样的出身才是穿越女应该投的胎呀。
完成了及笄礼,王氏立刻以无限的热情投入到寻找大女婿的工作上去,时不时的要和盛紘和盛老太太交流意见,每当这个时候,华兰就会一脸娇羞的掩面回屋。明兰不由得感叹,社会果然进步了,想当年姚妈举着照片给姚依依说相亲对象时,姚依依可是全程参与的,并且拥有最终否决权和决定权。可这里即使是盛华兰这般受宠,她的婚事自己也无法插手,明兰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经过一段时间的商议,盛紘夫妇手里留下两个最终候选人,令国公府第五个孙子和忠勤伯府的次子,还没等夫妻商量出结果来,时任开封府尹的邱敬大人来为儿子提亲了。
“原本华儿刚刚才及笄,也不急着选婿,可邱大人这一提亲,我们却不得不快了,要么应了邱大人家这门亲事,若是不应也得有个说法。”王氏坐在一张蝙蝠流云乌木桌旁,面前堆放着几张大红洋金的帖子,头上龙凤金簪的流苏不住抖动。
“邱兄是我的同年,我们两家原也知根知底,本来结成这桩婚事也无不可,可是……”盛紘手握着一把黄杨木骨的折扇,在屋里走来走去。
“可是什么,老爷快说呀。”王氏急道。
盛紘坐到王氏对面,端起桌上的白瓷浮纹茶盏浅啜一口,道:“那邱二公子我是见过的,模样品行都配得上华儿,本来我就不喜华儿嫁入王公府邸,那里虽然富贵,终究门庭深锁,华儿又心高气傲,真嫁入了那地方也未必如意,我们与邱家那是门当户对,也不怕华儿受委屈,可是这次我去京城,瞧着不妥。”
王氏听到华兰嫁入公侯之家的难处时连连点头,听到最后,还执起手中团扇给盛紘轻轻打扇。盛紘缓了缓,凑过来低声说:“当今皇后没儿子,论嫡是不成了,而接下来最长最贵的,无非是德妃淑妃所出的三王爷和四王爷两位皇子,圣上迟迟没有立太子,不过是因为三王爷身子孱弱,且年过四旬尚无子息,而有子嗣的四王爷却偏偏晚了半天出世,如今圣上身子尚且硬朗还好,将来万一有个山陵崩,那些王爷身边的近臣怕是有事。”
王氏于朝堂之事一窍不通,茫然道:“这与大丫头的婚事何干?邱敬大人是个外官呀。”
“可邱敬的长兄却是三王爷的讲经师傅!”盛紘怫然,他其实也很想和妻子推心置腹,可妻子的思想总和他不同步,林姨娘倒是和他很同步,却偏偏是个妾。
王氏想了想,不由得大惊失色:“老爷,这的确不妥,不论圣上是不是立三王爷,只要三王爷生不出儿子来,将来这皇位也得给人家呀!我听说那四王爷可不是个吃素的。”
看妻子总算上道了,盛紘点点头,又叹气道:“我也时常劝说邱敬兄,像我等外官暗暗结交些京官内臣也就算了,可千万莫要牵扯进立储大事中去,京城里那么多公侯伯府,都门儿精,有几个掺和进去的!当初先帝爷即位也算顺当了,可也夺了好几个没眼色的爵位,撤了不知多少一二品的大员,何况我等。我劝了几次,邱兄都听不进去,反而和他长兄加倍亲近三王爷,我也知道三王爷为人宅心仁厚,明德贤孝,可是,可是……”
“可是他没有儿子!”王氏及时给盛紘补上,“没有儿子,三王爷再贤德也没用,邱大人也太糊涂了,储位之争岂是闹着好玩的,我瞧着四王爷一准能上位。”
“那也不一定。”盛紘突然杀了个回马枪,“邱兄以及三王爷身边一干僚臣也不全糊涂,他们知道三王爷若非子嗣问题,早就立了储的,于是就想出一个点子。”
王氏道:“什么点子?”
盛紘愈发压低声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撺掇了几个大臣在外头鼓吹着,要效仿宋英宗故事。”
王氏绞着帕子,愤懑的嗔道:“老爷就别和我拽文了,我大字都不识一筐的,如何知道什么宋英宗故事。”
盛紘含蓄的啧了下,无奈的解释道:“那就是说,如果三王爷即了位后却始终没有儿子,就让他从兄弟那过继个儿子过来,圣上儿子可不止这两位王爷,下面几位年少的王爷不都有儿子吗,反正论起来都是圣上的孙子。”
王氏笑着拍手道:“这倒是个好主意,那几个小王爷母族卑微不说,圣上也不大上心,皇位是无缘了,过继他们的儿子最是妥帖;可……这能成吗?四王爷能答应?”
“谁说不是?如今鼓吹过继一事的几个早已成了四王爷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将来是四王爷即位,那邱家……”盛紘没说下去,但王氏也全明白了。
“这就是个赌注,赌赢了邱家鸡犬升天,赌输了,邱家一败涂地,可何必要赌呢?邱家现已是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