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发生了文里最开先的一幕,程敬南结结实实吃了林顺一个耳光。
程敬南酒醒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想起昨天晚上他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从浴室的镜子里看见脸上清晰的一个掌印,红的。
程敬南,呆愣了片刻,他没有处理,摸一下热辣辣的痛,他皱了眉头。
胡疏来电话,试探着问:“程总,你今天还去上班吗?”
“当然去。”
然而办公室里谢萌躲闪的目光,胡疏尴尬的神色,他还是也猜出一二,不过他从来不习惯在这些人面前袒露自己,他给黄岩打电话,他记得以往的这个日子里胡疏向来都是给他找来黄岩,从前在美国的时候就是这样,他问黄岩:“我昨天晚上怎么了?”
“你昨天晚上企图非礼人家,登徒子遭到了报应。”黄岩简洁的回答。
程敬南这边没有回应,他很知道在什么时候沉默,黄岩等了片刻还是坦白:“你昨天晚上喝醉了。”
“我,喝醉了?”他蹙起眉头,他怎么会喝醉?
“对,喝醉了。”
“巴掌是你给的?”他问。
很多年前黄岩就说过,程敬南欠她一个耳光。程敬南也认了,也许这些年来让黄岩在他身边离得他这么近,破了他的先例,他也是心存愧疚的吧。
“不是我,是林顺。”黄岩虽然很不想提起这个名字,但是她还是说出来。
他在办公室里想了一天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他涵养很好,自制力一流,酒量也很好,几乎从来不喝醉,喝醉之后他也不相信自己能醉到哪里去。程敬南面对镜子左看右看,想不起来是什么让林顺对他下这么大的狠手,而且他不相信这是现在的林顺能干出来的事。
黄岩在电话里冷笑一声,将电话挂断。
“程敬南,你了解你自己吗,你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吗?”
黄岩见过程敬南最冷酷的一面,那就是当她以为他也爱上她的时候,他却隔得远远的,生生的看着她哀哀痛哭,看她挣扎仿佛在看一场表演,仿佛他就是看电视的人,人人都知道剧情的发展,只有她这个剧中人还不知情,傻傻地将剧情继续下去。如果可以,她当然宁愿自己还是那个对着他哀哀痛哭的乞爱的人,而不要象现在这样,可是她也深深明白,如果她不将自己送到这样的高度,那么他又怎会允许她同他比肩?
永远只有利益,永远只有利用,永远只有目标,永远只有算计,永远清醒过人、满腹城府、处变不惊的程敬南,想不到也会有喝醉的一天,想不到也会有这样想爱不敢爱的一天吧。
也许只有在醉成那样的时候,也许只有在意志最薄弱的时候,他才敢面对自己,那个女人,他是想要得到的。但是清醒的时候永远是郎心如铁的程敬南,这个女人需要你同等的付出,这样你该怎么去得到?哪管你多么的有钱?有城府?有算计?
黄岩挂断电话时,心里是十分解恨的。
她曾经听人说过,一个男人最致命的时刻,便是他说不爱你的时候,最毒,这个男人不止一次的提醒过她,但是她偏偏无法戒毒,就算这样不胜寒的高处她也愿意陪着他呆。高处不胜寒,同样的也是孤家寡人,她有今天的地位但是她也付出了同等的代价,她不顾一切,只是因为不愿意败给他,然而更要命的是,她只是为了跟上他的脚步。就算不能站在他身边,她也希望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看着他才好。
尽管程敬南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利用她,黄岩也愿意陪在他的身边,愿意自己能够被他利用,每年的这个日子她都记得清楚,胡疏会打电话给她,其实她压根就没出外景。黄岩并不是下贱,只是她爱他,爱上了戒不掉,眼睁睁的看着程敬南为了别的女人喝酒,失态,挣扎,变得不再是自己。媒体上是这样形容她的成功——这样一个人不达目的永不罢休的女人,上帝该怎样拒绝她的成功?可是唯独这件事,她永远成功不了。
就这样过了很久,程敬南下意识的不去注意林顺的一切消息。
他约了几个领导去度假村泡温泉,很多事他精心布置,不能允许在这个风口浪尖处有失误,当然也是约了黄岩。
下山的时候,胡疏开着车在后面跟着他,黄岩坐的是他的车,副驾驶的位置。
“敬南,你看什么呢?下坡小心路况,前面那可都是领导。”
程敬南冷笑一声。
这个坡,他想起林顺以前在这里被人拦劫,今天来的都是大领导因此一路下坡都被交警清了路,没有再看见那几个‘拦路虎’。
忽然想起什么,他自后座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黄岩。
黄岩迟疑了一瞬间,还是苦笑一声接下来。
“那几个领导在敬酒的时候还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意思就是就算曹邦死了,一切还照旧,当然只要懂规矩就好。”
程敬南把黄岩送回家,经过一家报刊亭的时候停了车,胡疏从后面那辆车走下来问,他说:“去买张报纸。”他想知道曹邦到底是怎么死的,虽然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死一万遍都够了,但是遽然死亡让他原来的计划都打乱,给他添了许多麻烦,而且死得也太突然了,据说是被情妇谋杀在云南大理的别墅里。
胡疏去买报纸,程敬南也走下车来,在胡疏身边翻着一沓杂志。
“老板,请问××杂志都卖光了吗?”他刚问完,视线很快就被另外一本杂志给吸引过去了,那是一本小杂志,印刷和装订都有些潦草,但是偏偏封面上是他的照片,林顺给他照的照片,上次林顺不是说她们杂志打算用作封面,怎么会让这家小报纸捷足先登。
他随意的翻了翻,那篇他看过的报道竟也刊登在上面,配的图,无一不是林顺送来给他过目的。反而老板给他找来林顺杂志社的那本,上面竟没有他的专访,上次她们不是说好要在这期刊登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胡疏,你帮我去查一查这家杂志社,还有这篇报道专访,顺便接触一下××杂志社。”胡疏看他皱起来的眉头便了然,他一般不皱眉,除非是碰上什么棘手的事,看来也只是关心则乱。这个林顺——
“你好,麻烦你帮我转接摄影部的林顺。”林顺的电话被他打了好多次都不通,他心里忽然又有一种担心涌上来,那种感觉竟跟林顺那个遇险的早晨一样,搅得他心神不宁,忐忑不安,只得打到杂志社来。
“先生,对不起,林顺她已经辞职不在我们杂志社。”
“辞职,什么时候的事?”他开始紧张。
“上个月底。”
他的语气竟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过的急切:“她为什么辞职,现在又去了哪里?”
“先生,对不起,我是新来的也不大清楚这些事。”新来的摄影师也是大学刚毕业,在办公室里兢兢业业,但是不知道为何,大家看她的目光总是怪怪的,仿佛她侵占原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似的。慢慢的她开始了解,仿佛和她的前任摄影师有关,她也不方便探究,只能更加勤奋,倍加努力。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结束通话,程敬南再拨林顺的电话,一遍一遍的总是接不上,没有信号,她到底去了哪里?这个女孩又让他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又让他这样担忧害怕,他忽然狠狠的把电话摔到地上。
“程总,你……”谢萌听到声音担心发生了什么事,从秘书室急急忙忙赶过来,连门都没来得及敲,看见这一幕,目瞪口呆的僵在门口。
程敬南却管也不管她的神色,拿了车钥匙连外套都没来的及拿,对她交代:“我先出去一下,文件你就放我桌上吧。”说完径直绕过她,走出去。
开着车在街上兜了一圈又一圈,从游乐场,到夜未央的门口,她常去的咖啡馆,甚至她从前住过的地方,到处都是人声喧嚣,却唯独没有林顺的影子。这些地方都是她来过的,都是他陪她来过的,想到这里他才惊悟,他这样满大街的乱转竟只是为了搜索她的身影。这样大海捞针的蠢事竟然是他在做的。
天已经全部黑了,他不得不开车回到自己的公寓,没有进去,而是一个人静静的呆在车里,一根接一根不停的抽烟。
忽然他又把车开回中庭大厦,门卫拿钥匙来给他开门:“程总,这个时候您怎么来了?”
“来找点东西。”
记得跟林顺一起来采访他的那个扎着两支辫子的女孩曾经给过他一张名片,这个女孩看起来好像跟林顺关系很是要好。
他在办公室里翻箱倒柜。
“程总,您有什么重要东西吗?”门卫一路跟着他上来,疑惑的问,从来没见程总这样忙乱过。
“嗯,一个重要的东西,你先下去吧,等我走的时候叫你。”
他从一叠厚厚的文件里翻出朱妹的名片,毫不犹豫给朱妹打了电话过去。
时候不早,朱妹正在酒吧跟人一块儿喝酒。
看了来电显示的号码,不认识,她接了,声音却软绵绵的却有点夹缠不清:“喂,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程敬南。”
“程敬南是哪位?”朱妹笑嘻嘻,说完之后猛的领悟到,她心里打个突“程……敬南?程总?!”
看了来电显示的号码,不认识,她接了,声音却软绵绵的却有点夹缠不清:“喂,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程敬南。”
“程敬南是哪位?”朱妹笑嘻嘻,说完之后猛的领悟到,她心里打个突“程……敬南?程总?!”
程敬南把朱妹从酒吧里找出来,两人在一家咖啡馆坐着,朱妹把林顺的事说了说。
程敬南有点怒不可遏,声音不觉就高起来:“所以那两万块钱她认了?”
“我也不知道,那天你在办公室里问她要多少钱才肯跟你,她回来就跟李主编坦白了。”朱妹显得有点无辜。
“你们杂志社也不调查,就这样接受了她的辞呈?”他眼神凌厉,不觉声音就高起来。
朱妹宛若一个犯错的孩子挨训,声音低低的,头也沉着,被他的气势所摄:“不是没有调查,只是……只是我们的图片和报道向来都是直接对总编负责,互相独立,那天只有你说要看,她从总编那里调用了稿子和图片,她还说……她还说……她还承认了稿子和图片曾经有一段时间离开过她的视线,所以……所以……”
她还记得那天她到总编办公室去,在门外听见的一席话,本来听见那么多“头儿”的声音,她是应该自动回避的,但是偏偏让她听见林顺的声音,她就躲在一边不觉听下去。
一众领导的声音,有人坚持要彻查,有人坚持相信林顺,当然免不了有落进下石之人。
最后副总几乎和李姐以及其他主编杠上了,副总一劲儿的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
闹哄哄的,这才听见林顺不卑不亢的声音从中间传来:“各位领导对不起,但是这件事我并不知情,那两万块钱我更加不知道来源,可我确实私人调用过图片和稿件,如果有什么纰漏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嫌疑,这是很正常的,我可以接受调查,如果确实是从我这里泄露出去的,我可以引咎辞职。”
这个声音说完之后,办公室就静下来。
接着门轻轻一响,朱妹闪身避开。
李姐追出来,拉着林顺的手说:“顺顺,你怎么就那么笨,这事可大可小,你以为你辞职了就能表明你的清白,人家只会认为是你是畏罪潜逃认为你心虚,你在杂志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还不了解你吗,你怎么还是这样冲动。更何况你是一万两万就能打发的人吗?这事大家也不好说,偏偏……”
林顺深深委屈,她略微埋着头:“李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被这样质疑,这么多领导当着她的面争吵,她还是下不来台,虽然她也明白副总针对她更多的是公报私仇。
“你不是说那个图片和稿子你只给程总看过吗,而且当时你也只是把笔记本遗忘在他办公室里了,你可以去问问他,程敬南你从前不就是认识吗?你去问问看,咱先把那钱的问题解决……”
林顺听见李姐的话猛地抬起眸,满含深意的看一眼,原来一些事情早就不是秘密,她默然。这份沉默却让李姐感觉到林顺异常的敏感,她也不好说什么,想朱妹平时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好在很多事经她胡搅蛮缠之后也大多能这样过去,更加之朱妹与林顺关系好,因此她悄悄告诉朱妹让她陪林顺去中庭。
第 十八 章
中庭的办公室内,程敬南的神情她看不太清楚,但是他当时那清冷的声音她还是听得分外清楚。当然撇过朱妹和林顺亲厚的关系不谈,单单就事论事,那两万块钱也不能随便扣在林顺头上,可惜一些不明不白的事卡着,副总猥琐的得意,林顺的直性子,都让这件事走到死角。
这个时候程敬南才知道原来他从报刊亭理买到的那本杂志上关于他的报道早就已经是铺天盖地,遍地开花,中庭公关部以为他默认了林顺的采访便也不甚较真,加上他这一个月里特意的忽略,哪里还能得知这样一番变故,真是……
“那她现在呢,去哪儿了,她的那个男朋友呢?”程敬南紧锁的眉头,急切又带点责备的语气让朱妹着了慌,酒意是早就消散了大半,她嗫嚅着说:“许鸣回北京了,她……”当时许鸣正被林顺的一个“分手”电话搞的心情不好,朱妹去找他可谓是撞枪口上了。
“她怎么样了?”他虽一脸冷峻,声音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担忧。
“她……她……她,我也不知道。”朱妹被程敬南的神情吓到了,仿佛她不回答出他的问题,她是多么罪孽深重似的,但是她也确实不知道,她又何尝不担心。
“你不知道?”程敬南冷峻的脸,恼怒的神色,那是生气到极点了,即算是对待他公司下属他也从未如此失常过,难怪朱妹被他吓得话都说不连贯。
朱妹只记得当时她出外了,回来就发现林顺办公桌上那盆要死不活的仙人掌不见了,文件书之类的也不翼而飞,暗房里林顺的东西更是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电话也打不通,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急之下她都忘记了平时都是许鸣从她这里套林顺的踪迹,她居然还愚蠢的跑去找许鸣,谁知许鸣臭着一张脸,把她郁闷得要命,自然是得不到答案的。但是林顺绝不会这样,自从桂林阳塑那件事之后,她但凡是要出去都一定会留个口信,更何况这样的连手机都打不通,可是她是完全没有办法了。
林顺去过朱妹家里,朱妹从前不甚注意,到现在方知她竟然对林顺的家庭一无所知,因此对林顺莫名其妙的失踪她也全然没有头绪,这一个月来,焦躁的朱妹由最初的担心变为委屈狂躁然后现在又变成担忧,可惜林顺在哪儿她也无从得知。
李姐宽慰她:“顺顺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她要是做什么事一定是心里有数,别太担忧了。”
她也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了,没想到一个月后这个程总倒又找上门来,把她从酒吧里挖出来还这样咄咄逼人。
朱妹先是被程敬南那失常的语气神态给吓坏了,但是等她冷静下来,脑袋一转忽然又明白过来,这个程总竟然也在为顺顺担心呢,那么那两万块钱更加应该不是程敬南所为。就好比李姐对副总所说,就算要给,也不止这个数,程总是何方人物,林顺又是什么人物?
朱妹不惊慌了,反而有点恶趣味的高兴,这样的程敬南可不是人人都能见到的,而且让“程总”如斯表情的人还是她的好朋友,顺顺。
她脑筋一旦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