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澜抓住封河的双手,像提起一只兔子一样将她半拎着。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只柔弱的小雪豹……他皱眉,要是全身没有长毛的话……他一定会很尴尬的。
“我帮不了你,请你自己静下心。”
封河大声的惨叫,一边还在呼唤着玄镜让他回复。
风澜把她拎到怀里,把她的左手按在右手镯子上。“他还活着,”他提起自己的耐心,眼下只有玄镜能够让封河安静下来,“你听听他……呼吸的声音。”
她大口喘息,不再喊叫,怕遮盖了这微弱的声音。全身剧烈的疼痛,但她一边流着眼泪安静的听着——
镯子里有微弱的呼吸声,还有心脏跳动声。
像是幻觉。她以前从没有捕捉到镯子里的声音,而现在四下寂静,前所未有的寂静。
还有风澜的心跳声,蜈蚣沉缓的呼吸声。
“玄……”她笑起来,娇小的身子蜷缩在风澜的怀里,“玄没事啊……”
她的心跳减速,身上的白毛逐渐褪去。闭上眼,终于安心下来,神经放松后连意志也开始模糊。
风澜抱着她,明显感觉到她的体温的下降。安全了。他呼出一口气。
妖血苏醒了一次,她作为人类的寿命也就被大大的蚕食。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的苏醒就会更加容易——
她身上的妖气散去,人类的气息重新显露。
风澜满是忧虑。他俯下头,用舌头舔舐封河右肩伤口。有灵力的血液,他再喜欢不过。
他也陷入昏睡,也不知多久之后一阵细小的刺痛把他惊醒,睁眼看见封河在用手背给他擦拭着脸上的血液。
他抬起头,发现巨大的蜈蚣依旧温和的注视着他们。
“请问你是?”他终于开口。
蜈蚣温顺的俯下头,“我服侍封河将军五百年,是将军的第一部下。”
也是将军最信任的部下。在整个雪域,蜈蚣至今也有极高的地位。
“十分感谢。”风澜开口,发自真心的。考虑到封河会问,他就提前询问,“那么关于将军的事,你最清楚不过了吧。”
蜈蚣的眼中红光再度亮起。
“我很乐意……让你们知道将军。”
是封河统一了这片雪域,用一次巨大的战役结束了各族的纷争,永远停止了战争。
他是雪域的将军,掌控了所有的军队,赐予每个种族同样的恩泽。
是他带来了和平与希望。
而雪地妖精们希望的信念,创造了雪妖。
高贵的神明的诞生意味着永远的和平,她是所有雪地妖精崇拜的神。
理所当然的,最伟大的神要由最强大的人来保护,封河将军将雪妖抚养长大,用他的耐心,以及所有的爱。
只要雪妖心情愉悦整片雪域在短暂的春与夏都会生机盎然,冬天也是相当温和的落雪。她是天地的精灵,她掌控了雪域的兴衰。
雪域稳定了百年,和平,安详。
她理所当然的把封河全部视为己有。
直到有一年,漫长的冬季没有了尽头,一百年来第一次出现了雪灾——因为她很生气。
因为封河,要离开雪域去南方。他认为雪域已经不再需要他。
妖精聚落的居民开始成批的死亡。饥饿,严寒。
封河斥责了雪妖,要她停止这场不负责任的闹剧。雪妖从小就受到所有妖精的膜拜,不曾屈服过——她命令封河永远的留在雪域,当做她的宠物,否则所有的妖精都会死于冬天——
封河是有血性的湘军,他决不允许雪妖限制他的行动。虽然雪妖掌握了雪域所有的生灵,但力量强大的封河还是能够与她对峙——
在雪灾一年后外邦的妖精趁虚而入,封河应战守护雪域,战争胜利后妖力衰竭,永远长眠。
“主人说他在南方……有一个人类女人愿意听她说话……”
蜈蚣缓慢的说道,将封河所有话回忆起来,“他太孤独了……他说有个女人理解他……他想去南方定居,把我也带走……他是这么说的……”
但是无法再回南方了。
【雪域篇】完 怨恨不该属于你
封河安静的缩在风澜的怀里。直接贴着狗狗温暖的腹肌真是难得啊……她就不计较有没有衣服的现实了。但衣服是必须要有的,她抚摸着镯子,至少也应该来点布条将镯子裹起来。
玄静拔下自己的一根长发,用妖气一吹,发丝化为一件浅黄色的长袍。他失去的妖力还没有回复,但这些小把戏还是可以的。他把长袍盖在封河身上。
封河穿好了长袍,问蜈蚣:“如果你不介意……我带你去南方……”
“愿意……可以服侍将军的女儿,也是我的荣幸。”
“可是啊,我不甘心……”她坐在地上。玄镜几乎丢了性命,风澜也受到重创,这一切没有任何改变……她要杀了雪妖。这个念头一出来,就深深的扎了根。
如果不是雪妖的性情,父亲也不会死,父亲会留在南方——与她一起拥有平静安稳的生活。
怨恨。
风澜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了情绪异样的封河。
“回去吧。”他难得催促道:“你继续留在这里,玄镜做鬼也不放心吧。”
他真的不愿意看到……封河的眼睛里会有怨恨。怨恨这种情绪……不该属于她。
封河愕然。
玄镜……
必须回去啊……
是自己能力不够……第一次她对自己感到失落。
杀死雪妖的一定要是自己,不管是不是神明,她都要颠覆整个雪域。
给我时间变得更强。
“能帮我一个忙吗。”她转身问蜈蚣,将手贴在他的触角上,“完成这件事,我们就走。”
她在树林里找回了背包。被雪妖追上的时候她就将背包远远的甩出去。
那本书被她抱在怀里。
而她站在父亲巨大的尸骨前。
蜈蚣知道将军的埋葬地。
没有入葬,是一副如同山丘的巨大白色骨架耸立在白色的荒野上,她仰头看比她还要高的头骨。
父亲是一只勇敢的雪豹。
“爸爸……”她的脸上扬起了笑意。
雪在半天前就已经停止,如今开始融化。毕竟,还不到冬天。
一只宽大的手掌按上她的头顶。那是一个银色长发的高大男人,白色长袍披在健硕的身体上,长袍上有圆环形的黑色的花纹。他的眼眸半敛,紫色的虹膜神色温和。
他蹲下,从后搂住封河的腰。被束起来的银色长发在和缓的冷风中悠扬的浮动。
封河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但是风澜看到了,那透明的身影在风雪消散中化为毛绒般的雾气。
封河抬头。
好像……没有离开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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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吗?”雪地妖精询问。毕竟犬妖的战斗力折合下来已经让雪域损失了一支军队。
雪妖安闲的搅弄着白色的长发,她的心情很好,撤去了冰封万里的雪咒——
“她已经走向最美丽的年龄了……还不够强啊……”
封河啊,你的女儿很优秀。
当初是我任性的过错……现在我很高兴能看到你的孩子和你一样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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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河是北方来的雪豹。那一年他率领军队攻打入南方,那是存在于他热血之中的本能的野心与**。他的军队在南方覆没,也是很偶然的,我见到了他,把他藏在我的戒指里让他安心休养。
他与我想象中得将军完全不一样。他很平和,也能够像人类一样的思考。他告诉我那关于雪域的一切,他在杀戮中出生,在杀戮中见到亲人死亡,在杀戮中成为强者,在杀戮后成为一个人。
但在他平静的眼里,没有任何杀戮的影子。
我渐渐……喜欢上了他。
我送他回雪域,他答应我不再侵略南方,他也许诺他会回来看我——
我从没怀疑过他会违背誓言。
直到现在,我也相信他是想来南方看我。
只是无法回来而已。】
封河合上书。
蜈蚣御风飞行。风澜始终伏在蜈蚣背上昏睡,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喘息声。
【雪域篇】完
“玄镜,现身。“她伸出右手,启用灵言。
空旷的床上铺了一张毛毯,她将手镯伸到床上,青光浮现,玄镜躺在毛毯上,还是风澜将他放入镯子里的状态,血液从他嘴部一直留到脖颈,黑色长袍褶皱异常凌乱,胸口还扎着绒毛布用来止血。
封河解开布条,掀开他的黑色长袍露出胸口。胸口有三个模糊的血洞。
他的右肩右胸甚至右手臂上侧都被黑色的图腾覆盖。图腾像妖娆的花枝爬在他的皮肤上,仔细看时才发觉被图腾覆盖的皮肤下是无法消除的棕色疤痕。
这就是洛英秋给他做下的标记,就像是风澜右眼红色的图腾一样——
标记不是为了修饰,而是为了掩盖原有的缺陷。
封河念咒,但没有任何效果。
玄静全身皮肤都呈现失血后的苍白,除了略微的心脏跳动,几乎没有了任何生命迹象,甚至连呼吸也无法捕捉。
“玄……“封河唤他。
她端来热水给玄静擦洗身体,茫然的看着玄镜痛苦的脸。即使昏迷,他的全身肌肉也是紧绷着没有任何放松。
“玄……我们回家了,看看我啊……“她用毛巾擦着玄镜的脸。
该怎么办……只能找洛昌昔帮忙了吗……
“玄,我带你去找舅舅。”她也不管舅舅会怎样责怪她如此胡来,即使被舅舅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没关系……
只要玄镜脱离危险……
“人类有这个能力吗。”
睡在沙发上的风澜缓缓地睁开绿色的眼,冷笑道,“你的灵力高于任何妖师,连你也没办法治愈他,普通妖师没有任何帮助。”
风澜已经连续两次使用妖力为玄镜延续了性命,因此已经疲惫不堪,根本没办法把封河带到洛邑。
“玄镜……”
封河茫然的握着他冰凉的手,将灵力汇聚与右掌灌输给他。
又在做折损性命的事了。风澜无奈。被玄镜知道了,他肯定又会对封河一顿说教——
他懒懒的站起来。“你哪里也不许去。”扔下一句,他跳出窗外。
龙神 拯救
他走的有些气短,身体沉重的无法动弹。但好歹半死不活的走到了树下,抬头仰望——傍晚,夕阳余晖。
白色长裙的女人坐在树上,脸上依旧是白色的面具,白色的长发飘扬,
“……水霖。”他开口。
“你已经消耗了百年的修为。”龙神平静的开口。
“……”他沉默。如果没有提前吸取云袖的精元,他现在一定连人型都无法维持。他冷笑一声,说道:“那么你要看着我继续消耗下去?”
“所以我才让你找到我。”龙神的声音平静。在许多妖精的理解里,神都是没有情感的存在。神的心思,谁也无法猜测。
“你还是这么莫名其妙。”
龙神很少见的,发出一声轻和的笑声,像是天籁的弦音在微风中化开来。“答应你就是了。这么短的时间里……你的变化真是大啊……”
龙神的身形消散,化为一道白光汇成一条透明的白龙,细长柔软的身躯在空中盘旋两秒后忽而疾掠而过朝向封河所在的房屋——
“……喂。”什么时候神明会如此爽快了?
封河看着一阵风略过后出现的戴面具的女人。她有一米六五的身高,身形纤细的几乎没有重量。封河从没见过她,但在她身上感觉到的是纯净的毫无恶意的气息……就像是天翁那样,但是这个气息又高贵了许多。
风澜也跳入窗户,喘着大气。
女人全身都散发出白色荧光,封河下意识地避让开——水霖走向玄静,左腿抬起压在床沿上,忽而散发出的白光弥漫了整个房间。
“唔。”封河用胳膊挡住眼睛。
因此没人看得到女人的容貌。她将面具向上揭起,俯身将她温润的唇覆盖在玄静嘴上。她将嘴张开,一颗金色的内丹被推入玄镜的嘴里。
他胸口的裂口迅速愈合,皮肤平整完全恢复。同时受白光笼罩的风澜也发现自己结痂的伤口全部化为白烟消无。
内丹再收入她的嘴里,将面具拉下重新遮住面孔。白光消散。
玄镜没有醒来,但胸膛已经有了起伏,甚至可以张开口大口的呼吸——
“玄!”她冲上去抱住他,感受到他全身的血液与脉搏恢复生机的律动。
龙神无声息的走向窗口。
“谢谢!”封河对她喊道,“你是……”
“龙神。”风澜回复,继而忽略了封河望着水霖,“需要什么代价,就从我身上取。”
“对应的代价,我已经取了。”龙神平静的回复,“从玄镜这里。”
她知道这个妖将叫玄静。
风澜忽而有些毛躁。“是什么?”他急切地问。
“不用担心。对他来说……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水霖化为白龙跃出窗外,留下晶莹的白光碎点像是脱落的龙鳞。
“是龙啊……”封河睁大眼看荧光的残影。
这一次风澜感觉到了,龙神彻底的离开了他的感知范围内。
封河给玄静换下了衣服,再将他收回镯子里。只要好好休息就好了。一定能好起来。
如同往常的,她回到了学校。执习组在她离校的那几天开了医院证明——这种事,颜松一句话就能解决。所以她一回来就面对同学们的各种问候:
“你的烧退了吗?”
“你的肾结石治好了吗?”
“肺炎还会传染吗?”
“淋巴感染真的没问题了吗?”
她半死不活的伏在桌子上。
颜松组长真是个热心的人啊……
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提起要出远门的念头,玄静在休息,风澜也在休息。早自习时,同学背诵课文,她已经将课文背诵完继而背诵咒语,午自习她将灵力汇聚于笔下,用心在白纸上写下咒文,笔锋收回的瞬间整张白纸燃烧。
她发出由衷地感叹,全班发出由衷地惨叫。
她要变强,她明白这不是朝夕的事。但她有耐心。如今她更不知道自己的性命有多长,但是能在变强的生命中突然的消逝,她也觉得这是很灿烂的人生。
她拥有母亲的智慧与父亲的天赋。
身上的力气,就是父亲留给她的,还有蓝色的火焰。
她手执木尺,于轻莲握住木棍,在木尺与木棍的敲击中她的行动更加的敏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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