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眯起眼,沿着固定路径瞄过去——就是那个高大男人的右胸。就在他要扣动食指的瞬间忽而察觉到身后气流的异样。
他的敏感度绝不亚于沈经。
他猛地回过头去,忽然脖子被一双极度有力的手扼住脖子——怎么可能?!他还从没见过有人有这样好的身手——
随即他的右手也被遏制住,十字弓弩从手中脱落。
“什么人。”他身后的人语调平静,但掩盖了相当浓郁的杀意——尽管永远不会将杀意表现出来。
卢卡听不懂中文。尽管作为全能者有惊人的学习能力,他也不能做到在来中国后在短暂的时间里将中文学会。据说中文是最难学习的语言,来到中国后他确实是信了。
“lassen ;sie ;mich ;gehen!”他发出嘶哑的吼叫,左手手肘猛地向后一击,熟练到让身后的人完全没意识到这样的人类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度。
于是这一刻身后的人完全忘记了语言沟通障碍的悲哀。他吃痛地松开手,这个高大瘦削的西方人即刻一个转身,得到释放的右手几乎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抽出系在大腿上的短刀向对方的腹部捅去。
在这系列本能的防御之后他才看清了对方的样貌——是个更加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长袍显得并没有十分健壮,黑色长发散漫在腰间系成一束,柔软的额前碎发下是金棕色的眼,通过细小的瞳仁可以明确地确认这不是普通的人类——
好在完全不是人类。没有人类可以躲过他的致命一击——但是眼前的人毫无压力。
短刀刀刃与玄镜身体擦过,卢卡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胸口内脏剧烈地一阵抽搐——玄镜已经到了他的眼前几乎与他胸口对贴,右手手掌正击在他的胸口正中央。
他知道对方是有多么收敛地使用自身力量,但他即使对于强大自己数倍的敌人也不会有所畏惧。而玄镜必须控制住自己的力量,毕竟根据契约,他不能伤害人类,因此刻意的收敛反而会让他大大降低防御力。
卢卡白皙得没有血色的面孔露出笑意,在玄镜克制自己力度的时候猛地侧肩撞在玄镜胸口将他击出,再一个飞身左脚勾起,小腿撞在玄镜侧腰上——
如此巨大的力量!如果封河在场她一定会感慨玄镜阴柔的躯体含着多么脆弱的细腰——玄镜闷哼一声失去平衡滑下斜坡的屋脊最终掉下屋顶,但他的身形矫健,在半空中侧身稳定了重心后稳稳地立在地上。
这绝对不是属于人类的力量。
“封河。”风澜忽然现身,与封河反向站立,右手搭在封河右肩上。
于是封河与沈经连忙回过身,那个在远处的全能者忽而极速地朝后方跃出——身形消失在屋脊的最上沿。
封河挥出右手指示玄静追赶,玄镜得令后重新跃起到屋顶。以他的速度追赶那个家伙根本没问题——但他右脚率先落在屋顶瓦檐上时腰部右侧传来剧痛。
并没什么大碍。他滞缓了一秒后跃出,但是在半空听到封河的灵言直接传达到他的脑海:【玄镜 ;停】
他悬浮在半空,长袍下端散开像是凌立的蝴蝶。他不解地回头,看见封河在对他挥手。
他落在屋顶上,迅速跃身回到封河面前。“什么事?”
“受伤了么?”
“……”如果就因为这点事而耽误追捕的话……玄镜真的会相当不满这样对自己关心过头的主人的。
“是腰么。”封河左手抚摸玄静细瘦的腰部右侧,她刚刚明显察觉到玄镜姿势的异样。“如果腰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大事啊……”
“……”这是哪方面的大事。
封河并没有捕捉到那个攻击玄镜的人的身影,但沈经的眼比捉到了那残余的上半截背影——灰色的风衣,高竖的衣领,因此他也没法判断那个家伙是谁——
但是为什么会有那么熟悉的错觉?
“你的腰真的没问题么?”封河还在执着于这个问题。
“……哪来的问题。”玄镜右手捂住腰部。实际上那一击不轻,此时整个腰部都在火辣辣地发烫,想必开始红肿。
“喂。”风澜忽而短促地轻喊了一声提醒封河。
封河挪开视线看见已经在极远处的阿经——糟糕。
“阿经!”她喊一声连忙追上去,而玄镜也顾不上他的腰瞬间冲出——不对,他什么时候顾上他的腰了……
最终沈经在一片熙攘的人群中停下,大口喘息。完全找不到。他扫视四周上下——那个家伙……
“阿经,回去了。”封河气喘吁吁地赶上来。
“是。”虽然应了一声,但他还是将四周再扫描了一遍才离开。
那家伙……是谁。
“大概是第二代全能者。”封河做出判断,在走回去的路上与沈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阿经……有信心么?”
“有。”他是从不畏惧的。
全能者,永远不会惧怕什么。
回去后玄镜并不愿意把外套拖下来。封河催促好久之后玄镜才将黑色长袍解开,再撩起白色衬里的丝绸衫露出腰部。右侧已经肿胀到充血发紫,第一眼看上去也甚是恐怖。
“呼——”封河抚摸着他的腰,“这样的力量……不见得阿经可以应对吧。”
玄镜将衣服撩下,这样的撞伤是完全没有大碍的。他垂眸,用鼻音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你大可不必把那个家伙想的那般柔弱。”
“阿经的实力啊——我还真没有见过。”封河轻声喃喃,“不过在上次与那个叫甘柏的妖将杠上……确实是厉害呢。基因改造……就像是转基因食物那样么?”
“与妖师创造妖物一般。”玄镜坐在椅子上。
【全能者篇】壹拾肆 来自过去的哨声
“不一样吧。妖师创造妖物,终究只是将自己的思想赋予它,而全能者一旦存在,便是独立的存在会有自己的思想。”
“他有思想么?”玄镜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好像也确实发现了这个男人的不同之处——明明像是在思考什么,却又得不到任何结论。
“有的。他也在努力改变自身。”封河微笑,“阿松对我说他是第一代中最优秀的全能者,不在力量上,而是在思维,拥有最强的统筹力——像音阵那样的妖物,也算是有自己的思想了吧。”
音阵。那个由晚年的洛英秋的心血创造出来的妖物,虽然是雄性但面貌柔美到酷似洛英秋的亡妻。那个一开始会思念封河会忧伤的妖物……
“大概是。”玄镜勾起笑意,随即点头默然,身形消失。
夜晚的时候封河已经睡下,在睡梦中听到敲门声——敲门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她迷糊地睁开眼。这个时候敲门……也就只有阿经了。
“进来。”她说。
门打开,确实是沈经,他就站在门口,由于外部比内部亮一些,封河看见的就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
“怎么了阿经。”她将被子撩的更高一些。说实话睡觉脱得太光果然不是好习惯。
但是沈经的眼睛有极强的暗适应能力,他看得清封河坐在床上的轮廓,也看得到封河那带着精致骨骼的肩膀在黑暗下透出银灰色的光泽。
这一刻,他再次晃神,像是欣赏一件精美艺术品那般端详着对方。封河看出了沈经的异样,将被褥猛地一掀把自己全部裹住只冒出一个头:“阿经?”她不解的侧头也看着对方。
沈经略略颔首将视线挪开。“呵。”他忽然从喉咙底发出轻微的喘息声。
“阿经?”封河再问,扯过睡衣长裙迅速地套在自己身上,随即轱辘地就滚下床站好将衣服裙摆扫下去。“怎么了?”
“……没事。”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做出这般奇怪的举动。
在执习组,他的所有让常人没法理解的行为已经让大家见怪不怪,但在这里明显是惊吓到封河了……他默默转身离开。
“阿经。”封河跟着他。
“抱歉。”沈经轻声回复一句。
“啊没关系的,不习惯没有阿松陪着你的话你也可以将就一下我啦……”封河自然而然地认为沈经本来是想根据记忆走到颜松的房间里去——
“……没事。”虽然不太明白,不过貌似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尴尬的事。
“那么好好睡觉啊。”封河目送他回房间,但是当她转身也要继续去睡觉的时候忽而听到了异常的风声。
“阿经!”她猛地转身冲入沈经房间。窗户打开着,室内已经空无一人。她在床边向下俯视——一片漆黑,昏暗的灯光站立成一排,下面一道黑影急速掠过。
阿经……要去哪里……
“喂——”她喊了一声,但是那个黑影已经消失。她迅速地回到自己房间也穿上了外套,招呼侧躺在沙发上的风澜:“我要跳窗户出去,麻烦你接应我一下。”
在沈经进房间的时候风澜就已经醒了,他懒懒地爬起来先跳出了窗户。
沈经在奔跑过两条街之后停下。
“呜——”
那沉郁的声音就在附近。他抬头张望,那声音在凌乱的风中显得来源不定。这哨声……
他右手捂住胸口,从中扯出十字架的挂饰。它就是一个哨子,只是他再也没有吹响过它。
一支箭擦破空气。他一个侧身挥出右手,手背击在箭身上让它偏转轨迹。箭支射过撞击在水泥柱上摩擦出火花。
他转过身按照那个方位回头——静静地看着。
一个穿着大风衣的男人站在五米高的屋顶上,没有扣笼的风衣下摆凌乱的晃动发出猎猎撕响。在夜风中他的短发也蓬散着没有了规章。
沈经是没办法通过这么远的距离就辨认出那是谁。不过……如此熟悉的感觉……他眯起眼。
对方再次端起右手的十字弓,而沈经忽而露出笑意向前倾倒了重心,一个踏步腾跃而出向前冲刺。
以他这个速度,瞄准是有很大难度的。他敏捷地避开从他身边擦过的箭支,但他是没办法一次性上到五米高的地方的——于是在远处他忽而偏转了方位以房屋为轴心绕了圈。
屋顶上的男人同时也缓慢地转着身看着下方的人。 ;从沈经的这个视角上去是看不清脸的,那风衣的衣领实在太大。那哨声……那熟悉的哨声……
只有熟悉的人……才会拥有的哨声……
他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地域,纵身跃上一户人家的矮墙,敏捷地避开两支短箭后再跃起到了房屋顶上——
与那个男人相近五米,中间还隔着房脊的两道斜坡。他还伏着身体稳住重心,此时站起来双手各从腰带上抽出短刀。
“谁?”他已经本能地说出中文,“哨子。”
“队长。”
用的是德文。沈经忽而愣住。
队长。队长。kapit&;amp;amp;#228;n。
没有人会再提起的过往。
而这声音……已经变化过许多。那时候大家还年轻,而如今虽然样貌并没有过大的变化,但声音都已经全然不像当年。虽然凭借声音他能够依稀记得这是当年的人,但已经完全无法与面目一一对应。
“谁。”他的眼眸颤抖。
本以为再也不会见面了——各自都有了自己的轨迹……当年幸存的人,已经没法再取得联系。
风衣的男人忽而跃起,凌空挥起右手小鱼际劈下,沈经右手挡在身前,猛地侧身将左腿膝盖顶在对方小腹上。
即使是队友,如今的见面,也已经是全然陌生。
尽管他并不愿意这样。谁都不会愿意。
此时他竟然有些恼火为什么他不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对方是谁。
如今他明白了许多事理后他推断起来,他成为全能者队伍队长的那一年,是14岁,他统领了整个队伍四十七个人两年——在16岁带领队伍踏上不再回头的战场。他清楚在那个时候他并不是实力最强的一个,但他的思维能力没有其他人能够超越——他的观察力与判断力是最好的。
…
在绝望中存稿
【全能者篇】壹拾伍 所谓命令
而那时候也就只有16岁,当初的实力判断标准已经完全无法评判现在的较量。或许是更加精进,亦或是退化到与常人无异——再好的刀,搁置到了生锈,要再将它磨快,得到的却会是一堆无法挽救的碎裂铁沫。
还念及着什么过去呢……
他已经完全不是过去的自己。16年的观念怎么抵得上在外六七十年的重新塑造。
眼前的只是一个曾经见过面的陌生人。
他露出冰凉的笑意,一个纵身跃起右手猛地按在对方面门上,左手扯住对方竖起的衣领,用身体的冲力将对方击出屋顶再用力按下——
将他彻底甩下去,同时那件风衣撕裂,大半块布料被他抓在手里,而另外半件还残余在对方的身上在夜风中凌乱地半脱落。
他没有任何的留情。
而已经站立在地表的人对他露出笑意,钝长的下巴与纯种的西方人无二,连嘴唇也是毫无血色的苍白。
还是这么地果断啊,队长。
“luca。”沈经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已经再也见不到当年那一张张明明稚气却总是做出成熟表情的脸,而现在——都成熟到近乎沧桑。
终究还是变了的模样。
本来他还真的以为是第二代的全能者……如今是……欣喜么?还是那种莫名的失望……
“kamikaze ;。”对方念也出了他的名字。
“找我么?”他开口,“做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再次的见面已经全然抱着那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的心态——
为什么会这样……而对方……原本就想是杀害自己没错吧?
虽然他不善于揣测他人的目的,但他已经开始形成这样思考的能力,颜松一次又一次耐心地告诉他必须去判断他人的动机。
一开始确实不明白为什么要考虑他人的感受。对待敌人,消灭就可以;对待朋友,只需要服从——那时候他并不知道有什么别的行为方式。
在十六楼建筑的天台上,一个细长的黑影站立,身上包裹着的长外套逆风拂动。那身影实在过小,倒像是一件废弃的谁家衣服缠在了一根天台的电线杆上。
“原来是熟人啊。”她看着下方,黑色的短发几乎糊住侧脸。如果完全陌生的话——沈经是绝不会有如此大的犹豫的。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背后。风澜本以为封河会插手——但封河只是看着。
“应该可以自主解决吧。”封河喃喃。
沈经跃下五米高的屋顶,就像一个重物砸在地上扬起气浪——他站起来,右手握刀挡在身前作防御,而卢卡也同样抽出了钢制的坚硬匕首握在手里。
两人对峙,一时谁也没有先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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