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雀恋- 第25部分

　　客厅靠里就是蜿蜒直上的楼梯，上去眼前是豁然开朗，楼亭湖畔尽收眼底，小风吹着，足有五十个平方的露台搭着太阳伞，旁边已经放了一些烧烤架“今天中午咱们就吃烤肉”朱太太兴致很高。

　　“今天玩得不错”回去的路上张晓晓对今天行程表示肯定“就是回来的时候不大方便，那地方不好打车。”

　　刘耀东表示沉默，出了小朱家的门，同事们个个钻进私家车里扬长而去，只有他们夫妻俩站路边灰头土脸打车。还是小朱在楼上看到特地跑下来，得知刘所长家至今居然都没买车后惊得直说“你们太环保了太环保了”，最后开车把他们送到了地铁站。

　　环保？说话真有艺术感，耀东苦笑对晓晓说“我有点理解你了，你要是嫁给这样的人家，能陪嫁一辆三十万的车”

　　“现在学会自嘲了么”晓晓笑道“我下车了哦，有事再联系”

　　“等等，我能，进去看看么？”

　　晓晓怔了怔“可以呀，朋友都可以进，何况你是我老公”

　　“你看”晓晓将家里摆设指给耀东看“这张桌子，在淘宝淘的，漂亮吧？这储物柜，大减价时宜家买的，很实用。还有那个茶几，也是宜家买的”

　　耀东一样一样的看过去，沙发，橱柜，窗帘、餐桌，甚至笔筒，看起来很陌生却又那么的熟悉，又好像隔了几年的鸿沟，三年前的家，不就是像现在这样吗，温馨漂亮。

　　“漂亮吗？”

　　“蛮好的”耀东怅然若失的坐在餐桌旁，心里竟泛出一股醋意“拾掇的不错”

　　客厅里还放着一架钢琴“不是说这辈子都不弹了吗”耀东走过去手指轻抚琴键，发出一连串不成调的音符。

　　“哪舍得，我可是十级水准”晓晓笑着说“总得对得起自己十几年的努力，还有几千块的学费呢。”

　　“这怎么插着插头？”

　　“哦，这是电钢，用电的。”

　　“电钢便宜吧？我给你买个真正的钢琴，不能埋没了你的艺术细胞”耀东站直了身体，带着几分洒脱。

　　“那倒不用，怕扰民。电钢能调音量，必要时候可以用耳机。”

　　“晓晓。”刘耀东去抚摸晓晓的头发“跟我回家吧。”

　　“那不如你留下”晓晓笑道

　　“我也想留下，可是。。。”

　　“你都想留下了，又何必劝我回去呢。回去又能怎么样呢？再把历史重演一遍？”

　　刘耀东无言以对。

　　出门前，耀东又说“晓晓，跟我回去吧”

　　晓晓说“以后再说吧”

　　刘耀东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转折（二）
一年过去了。刘耀东的收入提高到了年薪二十万，加上平时干点私活，可以拿到二十五万，在南京也算是高薪了。但他并没有更轻松，新买了辆车，别克凯越，十万块出点头，贷款五万买的，又在临近的小区里又买了第二套房子，五十平方，两室一厅。总价六十二万，贷款五十万，每月还款三千五，还借了同事五万块。这套房子是专为老家人准备的，为的是兑现对晓晓的承诺，为她的归来打好基础，然而却事与愿违了。

　　这套房就俨然成了刘家村驻宁办，而且刘耀东的两个家是分工明确了，来玩来旅游的，直接就往刘耀东家里奔，若是来找工作打工或看病的则直接往二套房奔。当初把二套房的钥匙交给亲戚实在是犯了大错，现在几乎人人都有钥匙，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住进去。搞到最后连刘耀东自己都不知道住在里头的到底是些什么人了。最开心的是老太太，儿子不仅住着一百万的房子，还有一套七八十万的房子空着，又犯了之前的老毛病，到处宣传，不仅在刘家村，宣传范围也直接到了娘家村“只管去，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买了新房，不但没有得到原本期望的清净，反倒因为多了可以免费“打尖”的地方，来往的亲戚更多了，要应付的事情也更多了，因为来的都是在本村混不出名堂有枣没枣来打一杆子的。

　　当然，这些也不是没有回报的，不说老爷子老太太在村里头自是腰板挺直，财大气粗，就连爱东建东的婚事，来说媒的也是踏破了门槛。这兄妹俩反倒被宠坏了，轻易看不上眼。

　　这天耀东忽然想去“驻宁办”转转。一开门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跟被扫荡过似的，卧室里、沙发下、柜子里到处都是烟头、废纸，桌上码着扑克牌。厨房的洗菜盆里还脏兮兮的泡着几只碗，有苍蝇、蟑螂在上面爬来爬去，洗手间一推开，一股恶臭，马桶里还有污黄的液体，耀东憋着气把它冲掉了。

　　回了家老太太正逗着小孙女玩呢——眼下小孙女正放暑假，嚷着要来南京玩——看儿子回来，又吩咐道“这个星期你表弟他们都放假了，都打算来南京玩玩呢，这周就过来，到时候你带他们到处转转。对了，你表侄拖拉机让人给扣了，想想办法帮他弄出来。”

　　刘耀东没好气的说“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交管办的”

　　“你是领导，村里人谁不知道？你表叔说了，你面子大，准管用”

　　“妈，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官，就是私营企业里的一个称呼，跟当官就不是一回事”

　　“别人拿这当一回事儿不就行了”老太太逻辑思维很严密，又叹起了苦经“你表叔也不容易，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儿子又没啥大出息，就指着孙子，结果弄个拖拉机吧又出了这档子事，这拖拉机还是租的，弄不出来这不是干赔钱吗。对了，这次他们过来，你也帮着看看，有什么看大门之类的清闲点的工作给你表叔介绍一个。”

　　刘耀东半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他觉得很累。白天忙了一整天，晚上还得接着干，浙江那个私活到底要不要接，听说那边的老总有几个就是从公司里跳槽出去的，万一被知道。。。风险太大了，明天还有个会，眼下手上还有七八个工程，上面下面都盯着看，看他这个最年轻的副所长能不能干出点名堂。累啊，身体累，心也累，连个说的地方都没有。到家了也闲不下来，永远就是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不是很麻烦，但加起来就很让人头疼。

　　钱挣得越来越多，却仍然存不下多少，还是跟过去一样紧巴巴的，更让人郁闷的是弟弟妹妹的胃口越来越大，从前小恩小惠每个月两三百也就打发了，人家还感恩戴德，现在倒好，开口就是笔记本数码相机，建东那边还说要另找老婆得置办一套电器，到时候说不定还得给他准备一笔彩礼。办得不妥当，又得挨埋怨，真是“一升米养个恩人，一斗米养出个仇人”　。。

结局（一）
“耀东啊，咱们村总算要拆迁啦”老太太喜气洋洋

　　“真的？”刘耀东精神一振，总算还有点好消息。

　　“你爸刚打电话来说的，村里都传遍了，开发商也来了，还有政府的，现在家家户户都加盖着房子呢。你爸说了，咱们家那小楼也要里里外外都要装修，到时候能多赔偿不少。”

　　“那得多少钱”无论什么问题到自己这儿就一个字“钱”，俩字“要钱”。

　　“怎么说也得两三万吧。关键不在这，是咱那宅基地”

　　“不是盖了三间房了吗”

　　“那是平房”老太太不满道“能赔多少？但凡有房子的，谁家不该到五层六层，咱们宅基地就三间平房不是站着茅坑不拉屎么？要是盖个五六层这就是一百多万的收入啊。这下咱们家可算是发了。要不是当年当机立断把这宅基地争取下来，眼下不就看着人发财了么。”想着二叔一家垂头丧气的样子，老太太心里美啊。

　　“可是加盖得多少钱啊”

　　“要看盖多少层了，要盖的高怎么说也得二三十万吧？”

　　刘耀东倒抽一口冷气“上哪儿去筹二三十万？”

　　老太太不回答钱的来处，只是继续说“二三十万盖套房子，一拆迁就是一百多万。听说以前拆迁的人家是赔一套别墅外加三十万。要咱们家是平房，这挣得可就差的远了。耀东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们家苦了多少年了。”

　　刘耀东说“不是我不想盖房子，只是二三十万上哪儿去筹？”

　　老太太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刘耀东，她有信心，儿子有钱，她知道。没钱能买下二套房？七八十万呐！没钱能买车？有钱人才有房有车呢，儿子有钱。但自己说了没用，这话得老爷子说。

　　“耀东啊，这房咱们得盖。”老爷子电话追过来了。

　　“盖房子总得要钱吧”

　　“你能拿多少？”

　　刘耀东咬咬牙，银行里一分存款都没有，每个月有八千多的贷款，股市里钱是不能动的，正是涨的时候“爸，我真是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

　　“把车卖了”老爷子的话不容置疑。

　　“这怎么行呢。再说这车一转手就不值钱了，就算卖也卖不到几万块啊。”刘耀东深吸一口气“爸，你看我实在是没钱，每个月要还八千多的贷款，每个月一拿到薪水就得还贷，还有杂七杂八的事情。这拆迁是好事，我要有钱能不拿出来么？”

　　“你要没那个能力能贷这么多款？没钱你会急着买车买房？”老爷子很有数“至少拿十万回来”

　　刘耀东无言以对。没这个能力就不会贷这么多款。刘耀东心里明白，自己之所以贷这么多款从潜意识里就是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不知不觉的流落出去，流落到连自己都搞不清的地方，现在虽然过得很紧张，但至少知道花在房子和钱身上。不知不觉已经三十而立了，也该有自己的财产了，但凡手他也希望能有自己的一份家业，不被别人分去的一份。

　　“耀东，钱筹好没有？你爸催着我回去呢，那边房子都开始盖了”老太太追着问

　　“没有没有，我真没有这么多”

　　“那你到底有多少？能出多少是多少吧。剩下的慢慢再筹。”

　　“我，我”刘耀东支吾着“要不我去借，顶多也就借个三五万”

　　“那就先五万”老太太倒不嫌少“先动工再说。听说拆迁查的可紧，过了这个时间就不让新盖了。你先把钱给我带回去，后面的后面再说吧”

　　后来老爷子老太太打了几个电话来催剩下的款，刘耀东已经如同被榨汁机榨过的甘蔗，一滴汁也没了，只得劝二老有多少钱办多少事，能挣就行了。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　想看书来

结局（二）
刘耀东出差一周才回来，被大雪封在机场，手机早就没电了

　　“耀东，出事了”老太太沙哑又高亢的嗓音就传了过来“你手机咋老打不通，你爸急的要坐车去南京了”

　　“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之前不是说要拆迁嘛，家家户户都盖房子。结果镇里头领导来一看就火了，说都盖到五六层还怎么拆？咱村长跟人开发商谈判价格也谈不拢，就让咱们等，坚决不松口，结果，结果人开发商到隔壁村去征地了，不征咱们村了。这下可惨了，借了那么多钱，可咋办啊？”

　　“我不是给了你们五万盖房子吗，怎么还去借钱？”刘耀东大吃一惊

　　“那不是家家户户都往高里盖吗，都盖到五六层，还有的七八层，说是盖的越高，赔的就越多。我和你爸想着多赚点，你又拿不出钱来，我们就跟人家借钱来盖房子，这下可完了呀。”

　　“到底借了多少钱，您倒是说个数啊”

　　“一共借了七万块。老房子加盖三万多，新房子还在盖着呢，已经花了八万多”

　　七万块，七万块，耀东脑子转的飞快，不算少，但还没到要命的地步“妈您先别急，我这一时半会也没有这么多，跟人家商量商量先还一部分，我这边再想办法，慢慢还，成不？”

　　“耀东”电话那头开始支支吾吾起来“等不得，几天下来利息都上万了”

　　“什么？”这下耀东的脑子也转不动了“你们去借高利贷了？高利贷你们都敢借？”

　　“我哪知道啊”那头已经哭开了“拆迁都拆到村门口了，开发商每天拿着合同上门问，没人知道这事会不成啊。这高利贷也不是我们一家人借，好多人家都借了，想着一本万利的事儿啊。耀东啊，我和你爹真是走投无路了，高利贷的人天天上门催债，说要下胳膊下腿，建东爱东吓得家都不敢回。你表姨一家都被吓跑了。你要不管我们明儿只能上吊去了”

　　七万块，短时间上哪找七万块。刘耀东觉得自己仿佛被架在了火上烧，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想了想，他摸出手机按了几个号码“孔总吗？你昨天说的那个活，我愿意接，但能不能先把钱预支一下，我真的急等钱用啊。”

　　“甘总你好，我是小刘啊。你上次说的那个事，我同意了。但能不能先付钱，我实在急等钱用啊”

　　拨完电话，刘耀东跟散了架似的瘫在沙发上，无力的看着客厅的花灯，一阵阵晕眩向他袭来，眼前金星直冒。不能倒下，不能在这时候倒下，他挣扎着爬起来，还有好多事要去解决，爹妈弟弟妹妹，都等着自己救命，绝对不能倒下。

　　“莉莉，股票你帮我全卖了吧。我有点急用。”

　　“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打你电话也打不通。你还不知道吗，股票跌了，全线大跌。”

　　“怎么会？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哪有包赚不赔的好事？咱们接了最后一棒，现在只能等了”

　　“那怎么办，我十万块都套在里面啦？前面赚的钱呢？”

　　“你才十万，我是二十万都在里面了。不赔就不错了，你还惦记赚的。等消息吧”

　　“哥！哥！”那头是爱东惊慌的声音“钱凑齐了吗？”

　　“没有那么快！”

　　“天天村口都有一群人，报警也不管用，白天走了晚上又来砸窗户，哥你钱凑齐就赶紧寄回来啊”

　　耀东深吸一口气“我要能凑齐我干嘛不凑。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哥，你就抓紧点时间吧，这真的不是闹着玩的！”

　　耀东气结。

　　知道不是闹着玩的还跑去借高利贷，知道不是闹着玩的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出了事却叫我解决！知道不是闹着玩的去还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事先却不知会一声，你们尊重过我吗，考虑过我吗，为什么总在需要的时候才想到我？

　　他真想把这些问号朝亲人们砸过去，太过分了，这次太过分了。

　　“刘副所你可来了，赵总让你去一趟。”秘书小王说。

　　“什么事？”昨天好不容易把几个私活弄出去，刘耀东只觉得头疼欲裂。

　　“不知道，他只说你一来就赶紧去他办公室。”

　　“一定是有好事了”“任命下来了吧”“肯定是要升所长了”同事们七嘴八舌的说。

结局（三）
是真的吗，要升职了？现在最缺的就是运气了，老天啊，来点运气吧。

　　“你是02年进来的，我没说错吧？”赵总面无表情的问

　　“是的，赵总”

　　“你跟我也有四年了，算是老部下了。这次所长的位置我是给你留好了的。”

　　“谢谢赵总”耀东一阵激动，但看赵总阴沉的脸色，又拿不准领导的意图

　　“总经理问我谁最合适这个位置，我头一个就报的你的名字，可是刘耀东啊刘耀东，你怎么在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赵总扔出一份文件

　　刘耀东低头一看，赫然一行大字“浙江省XX市市政设计施工图”，不由得一阵晕眩，话都说不连贯了

　　“赵总，我。。。”

　　“等待处理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