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来年炙烈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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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来年炙烈的阳光-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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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天有个医学研讨会在湖南开,贾老师的意思是让我去跑跑关系。”“啊!真幸福。”梁煜华煞是羡慕,平时工作繁重,出差全当是外出休假的机会。

    孔半夏却明显心不在焉,悻悻地坐在桌子前面,眼前掠过种种往事,心被揪起来,很酸。

    她手脚冰冷,浑浑噩噩地想起他淡然的语气。平和的神色。她的额心渗出点点薄汗,胃痛,心更痛。

    那些日子他们吵完了,分手了,他可有试图挽留她?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那段日子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像是疲于应付她频繁的回忆。

    她分辨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她的杜撰,这里头有无尽的痛苦,却连家里人都不能诉说。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经历,却无人知道。连杜炀,也只以为方懋扬曾经是她的男朋友,仅此而已。

    她有时候甚至悔恨,是否是自己太小心翼翼,到最后竟连个见证的人都没有。

    如果连方懋扬都忘记了,那他们之间是否有过爱情她都不敢再确定了。

    第二天方懋扬出院时她已乘飞机去了湖南。南方太冷,湿滑的空气冻到人骨子里。

    半夏畏寒,决定尽量待在宾馆里不出去。宾馆是主办方定好的,会场也就在宾馆内。

    她拎着行李穿过宽敞明亮的大厅,高高悬挂的水晶灯照得人眼花缭乱,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她萎靡不振的影子,五星级的大宾馆却是气派豪华的。

    她迤逦前行,在前台登记好房间号,往电梯走去。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来。谭谏严一身黑色风衣,斜纹枣色毛衣,风度翩翩地从电梯里出现,华贵气质尽显无遗。他见到她也无诧异,浅笑道:“好。”半夏舟车劳顿,眼下还有淡淡的淤青,甫一进到温暖的地方,周身还透着冷气。

    “真巧。”他点点头。他没有惊讶该是早猜到她会是众多与会者之一吧。

    他问她:“你住几楼?”“303。”“我刚巧也在三楼。”他弯起嘴角。这是怎样的一个巧合?

    他喜欢这样天然的巧合,不像其他许多女子,总是带着居心借故在他面前出现。
 
    孔半夏冲着他这个笑容一怔,赫然回想起那日在楼梯上瞥见的包厢一隅,他也带着如此不羁的邪魅,浅笑已惑人。

    孔半夏想:这人真是当得风流倜傥一词。凝思间,她听到他说:“把行李给我。”谭谏严伸出手来,她想开口拒绝,谭谏严却像是知道她要拒绝,带着笑,先一步开口:“一点儿小忙何须挂齿?我不习惯看女士拎重物而不管不顾。”他是这么好风度的人吗?也许吧,可是更多的人,连他的眼都入不了,他自是泰然地不管不顾。

    孔半夏却知道,如果再推辞下去就显得是自己想得太多。

    “谢谢。”她将行李交给他,他接过行李后又按开电梯,不一会儿电梯下来了。待半夏走进去后谭谏严才跟着跨进去。他的腿修长,皮鞋幽黑发亮,一切都仿佛纤尘不染。这个男人入医生这行,实在让人无法想象。他应该更适合从事一些艺术行业,好比用油料画出色彩斑斓的油画,好比用修长如玉的手指拉旋律动人的小提琴曲。

    他将孔半夏送至房间门口,看了看表,他还与人有约,只得略带歉意地说:“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办,先告辞了。”她含笑点头。谭谏严转身,身影没入关闭的电梯门内。

    半夏拎着行李走进房间,想到明日演讲报告尚需准备,还有要一一拜访的与会者名单,诸事繁杂,似乎这才该是她的生活,与方懋扬的重逢像是一场裹着层层纱帐的不真实的梦。

    她告诉自己,那个人已经先她一步告别过去了,她怎么能还把他放心上呢?这太不公平了,他们确实应该两两相忘。

    会议上,谭谏严的发言很精彩,整个会场为之沸腾,这样的人到底天才得惹人嫉妒。孔半夏也表现不差,可是和他相比到底不在一个层次。

    孔半夏是替老师来的,而谭谏严,怕是主办方千邀万请才肯来的。

    这天的会议结束后,半夏正要离场,谭谏严从后面快步追上来,喊她:“孔小姐,你来过长沙吗?”她摇摇头。谭谏严笑道:“我老家是这里的,不如我带着孔小姐四处转转?”她想了想,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便跟着他出了酒店。

    她本以为他们要打车的。可是谭谏严不知从哪里变出一辆车来,车是奥迪A6,在长沙也算是好车了。

    他请她上车,然后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

    他们俩在大马路上闲转,她贪看着窗外的风景。这个城市并不像北京一样交通堵塞,车子在路上还算顺畅。虽然说他是本地人,可是大多时候都是靠卫星定位系统找地方。

    半夏问他:“你是湖南人?以前在这里生活过?”他摇摇头,说:“我母亲是湖南人。小时候偶尔回来过年,那个时候大家还是住老房子,烧煤烧炭,一伙人围着炭盆很是热闹。有时候炭盆上还挂一点儿熏肉什么的,记忆中味道极好,可惜并不常回来。后来我母亲过世,就再没有那么一大家子人热闹过。”半夏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许的怅然。她想起自己小的时候,逢年过节,叔叔伯伯姑姑,还有堂兄堂姐堂弟妹,满屋子都有人跑动,踩得地板嗒嗒地响。

    母亲和几个婶婶在厨房里忙活一家子人的年夜饭,从早到晚灶上都开着火,冒出轻烟。那样的情景只要回忆起来就让她颇为动容,她不由得话多了起来:“你说的熏肉大约是我们那儿的腊肉。”谭谏严听她这么一说来了兴致,问:“你是哪里人?你也会做这个?”“嗯,一般是用五花肉,这种肉有瘦有肥,味道最好。然后用盐和香料腌起来,放到缸里三到五天,然后就像你说的,摆到炭火上去挂着。炭火不能太旺,慢慢等它将肉熏透,这样可以长久保存。”说到这里两个人不由得都饿了。谭谏严将车子拐进停车场半夏才知道是到了吃饭的地方。

    那是一家看上去不错的湘菜馆,店面不大,用农家的蓝色蜡染布装饰墙壁,很有特色。服务员将他们引进包厢,一路望去这里的人似乎不多。半夏略略惊奇,吃饭时间人还这样少,不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后来看到杯碗碟都个个精致。玲珑剔透,才知道这里怕是不便宜,肯定是典型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销金店。

    她对点菜没有研究。谭谏严询问过她口味喜好后便自己全权定夺。尽管上来的都是大鱼大肉,红彤彤的一片辣椒,却叫人不自觉地口舌生津。

    半夏吃了没两口,就红了眼圈。谭谏严却仿佛如鱼得水,吃得不亦乐乎。这一次他全没有了前两次吃饭时的优雅,大快朵颐时添了几分人间烟火。

    半夏也不是那般讲究礼仪的人,见他这样红着脸张嘴哆嗦的样子,不自觉也跟着放开了。

    谭谏严吃到熏肉时,略带怅然地感慨味道不对,他似是有心地说:“真想尝尝你的手艺。”半夏笑道:“那也不是难事,只是好像如今小区里都不让生火烧炭。”熏肉自然要搁在烟上熏,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不是难事。”他说着,眸子里有光芒闪过,薄唇不自觉中微弯了起来。

    第二天他让半夏见识到了为什么说这不是难事。

    那天中午,他二话不说拉了她到郊区的老房子,那房子有个大院子,正门进去是宽广的空地,旁边是一座简陋的砖房。谭谏严拉她进去,才知道里面一应俱全,最神奇的是这样生炭的暖房,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了。

    时值隆冬,一走入暖房,顿觉温暖如春。

    烧炭的屋子大多空气不畅,故此屋顶通着大烟囱。炭在盆子里偶尔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叫人想到春节时孩子在屋外玩的摔炮,路人走过,他砰地摔出一颗,惊得人一跳。

    食材都是准备好的,半夏切着肉,动作麻利。谭谏严在一旁凝神看,心弦仿佛被她执快刀的手撼动。他心底有暗不见底的深渊,她娴静的表情。细心烹调的姿态,都让他心里似萦绕了千丝万缕的温柔。

    他看着她的表情渐渐柔软,活到而立之年,他才第一次有了用这样的眼神看女人的心情。

    “你动作怎么这么快?不怕切到手?”“熟能生巧,信不信我做饭做了十年?”谭谏严当然信,这样的麻利,自然是常年锻炼出来的。都说女人要套住男人的心,先要管好男人的胃,他以前不信,不是没有女人做给他吃过,可是他丝毫没有动心的感觉。回神,看着半夏的动作,他觉得自己的心竟然被一点一点套住,而且很欣然地接受。

    半夏对熏肉的制作步骤有点儿生疏,好在原先住在房子里的妇人不时站在一旁指点她。

    她把盐撒进水里,倒入一些酒,加上八角。花椒,开小火加热,然后把肉一块块地放到锅里,用手把盐均匀地抹到肉上,仔细得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肉煮透的时候房子里已经香味四溢,谭谏严在一旁问她:“现在不可以吃吗?”他显然已经饥肠辘辘。

    她看着他生动的眉目,一时竟不能回答。她想到许多年前的时候,也有那么一个人猴急地跟在她身后,唠唠叨叨——“半夏,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半夏,你动作太慢!”“半夏,我饿了……”他唠叨得那样自然,仿佛她天生就该为他洗手做羹汤的。

    他们的关系那么亲密,他的口味喜好她都一清二楚,他从来不会不好意思奴役她劳动,反而毫不客气地点菜。她喜欢鸡腿鸡翅膀,他偏不沾鸡肉;他喜欢吃苦瓜,她偏偏嫌那是自讨苦吃,口味天壤之别的两个人一桌子吃饭,其实挺难做到的。可是她从来不舍得他吃少,不舍得看到他冲着不喜欢的菜皱眉头还要硬生生吃下去。这样的不舍让她和他的饭桌上从来都不乏他爱吃的菜。

    她怔怔出神。很久没有得到回应的谭谏严探究地看着她的失神,突然抬手在她眼前晃动手掌,宽厚的大掌一下子唤回她的魂魄。她找回视线,就见到他莫名的眼神。歉意涌上来,她略整了整神色,轻松笑道:“最少要三四天后才能入味,拿到火上熏。看来这一下午白忙活了,到时候我们都早不在长沙了,还是没有口福。”谭谏严看着她,看着她略带遗憾的笑。他怎么会任她花了一个下午做的熏肉白费了力气?他总是有办法的。

    回到北京四五天后,孔半夏接到谭谏严的电话。她怔怔地听着他在电话里神秘兮兮地说:“你有没有时间?我有好东西要带给你看。”她说有,他于是欣然和她约了晚上见面。

    他比半夏早到,等在一边,上半身倚靠在墙上,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

    半夏到时,便注意到了他手里拎的袋子——他在电话里神秘兮兮说的好东西。

    她走过去,心里想:这个男人,三十而立了,还有这样的“童真”?

    谭谏严走过来,一脸笑,看着她说:“半夏,我今天带来的东西保准你看了喜欢!”她失声笑,问:“是什么东西?”真金还是白银,或许他要送她的是什么贵重礼物?

    她接过他递来的袋子,鼻间飘过熟悉的肉香。她顿悟,不用打开便知是上次在长沙时她亲手做的熏肉。

    他们都很忙,离开长沙后她早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还有机会一尝家乡菜。这个男人,事情做到这份儿上,也不过是巴望着一餐她亲手下厨的菜吧,她心里暗想。果真她就听得他说:“现在真饿,中午一个手术从一点到现在才结束,刚有机会让我喘这一口气。赚钱真不容易!”他眸色一转,俯首认真诚恳地看着她问,“你饿不饿?看我千里迢迢地把这些带来,你犒劳我一下,我们一起自己动手做饭好不好?”半夏不是时下不爱下厨的女子,他的要求在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她当然不会拒绝。

    这人不过是想吃一顿家常菜,何需这样兴师动众地拐着弯儿?

    觉得好笑,她爽脆地提议:“不如就到我家里吃吧,我家离这儿也不远。只是我的厨艺不好,你吃不惯可不要怪我。”谭谏严大喜,笑声爽朗。其实家常菜他到哪里没得吃?这样花心思,不过是因为孔半夏拒绝他的邀请不止一两次了,何况还是让她亲自下厨。她那一脸表情好像他是兴师动众,自己有多大方似的。其实她就是一小气鬼,乌龟一样温吞,一定要眼见他进一百步才肯小心翼翼地回应他一步。

    他薄唇勾笑,眉眼弯起来看她,说:“不会的,我早听朋友说过你的厨艺在你们院里是数一数二的。”半夏自然知道他从哪里听来,他们是相亲认识的,她倒不知道介绍人向谭谏严介绍她时还强调了这么一句。

    谭谏严坐在她的车里两人一起去她家。路上她问:“你要点什么菜?我家可什么都没有,你现在不说,回去就只有吃蒸熏肉了。”谭谏严当然不愿意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他毫不客气地点了几样鸡鸭鱼肉,都是大菜。半夏想:好在他没有点生猛海鲜,不然累个半死不说,还要被他吃穷。她可不像他,资历高。钱多。她才买了房子,还是苦哈哈的还贷一族。

    菜自然都要去超市买的。他们停了车进超市,孔半夏挑菜,谭谏严就站在一旁看着。孔半夏低着头弓着身子站在购物架前挑挑拣拣,柔和细腻的神态叫他一览无遗。他看她白皙的颈。精致的粉色耳坠。细长的睫毛,最后他的视线回到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楚楚动人。

    他搭在推车上的手不自觉地放下来。他朝她靠近,紧贴着站在她身后,这样他们显得更亲密,俨然是一对下班后一起逛菜市。回家做饭。操持家务的小夫妻。

    这样熙熙攘攘的超市里,他的心渐渐地飞升雀跃。偶尔有一两个小姑娘路过他身边时,抬起头来睁大眼目光娇羞地在他身上打转。

    他泰然自若,只亦步亦趋地推着车走在她身边,在她停下来选菜的时候他就安静地驻足一旁。

    他其实还是不平的,这个女人怎么可以抵挡住自己的魅力?好歹也该给他几个媚眼鼓励一下呀!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菜的?”在半夏刚买好一只鸡,正准备去拿点土豆。青椒时,他终于耐不住寂寞找话题干扰她。

    半夏把菜放进推车,往蔬果区走。“以前在家的时候我母亲上班来不及回家做饭,都是我先把饭菜做好,他们一回来就可以吃上。”他感慨道:“生女儿真好。”半夏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其实有心的话儿子女儿有什么分别?下厨早已不是女人的专利。

    后来她小露厨艺,谭谏严吃得赞不绝口,几乎扫光了所有盘子。她看着他满足的表情,禁不住发笑。

    末了他坐在沙发上吃她切好的水果,冷不丁说:“这真是佳妻如梦,我已经在梦里头睡着了,不要叫醒我。”杜炀风尘仆仆地从山区回来,人瘦了一大圈,却还是那么精神,一大早敲开孔半夏的家门,大包小包地给她带了很多东西。

    “你怎么也不歇会儿?”“哪能呀?半夏,快来抱抱,我想死你了!”她张开双臂,半夏迎上去,她两手使劲一环,两人便亲密地抱在一起。这是多么好的朋友,她们认识这么多年,童年的友谊延续到现在,是真的不易。

    杜炀不知道她重遇了方懋扬,只是询问她相亲的事宜。

    “这一次的人怎么样?我都没有帮你把关!”半夏想到谭谏严,用了三个词概括:“英俊,有才,没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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