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卉伸筷夹起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两下,然后放入口中。
她慢慢咀嚼两下,随后那双微微细长的黑眸瞬间一亮,接下来,她嘴巴动的就越来越快……
饶是她自小也是精食养大的,在山东主宅没少吃过那些好东西,可楚琏几块小小的牛肉片还是极快的将她的味蕾征服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不怕辣?
楚琏瞧她模样就笑了起来,看来司马卉也觉得铁板烧极为合胃口。
问蓝给几人都盛上一碗羊杂汤。
楚琏双手捧着碗,小口抿了一口,因为喝了热乎乎的汤,脸颊红红的,她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羊下水做的,胜在喝了暖身暖胃。”
牛下水、羊下水、猪下水这些东西在大武朝可不是什么好食材,这些宰杀牲畜的内脏,只要不是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一般都不会食用。
几人一开始还喝的津津有味,听楚琏这么句大实话,顿时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郭校尉不敢置信,他看了看自己已经空掉的碗,再看看旁边还放在炭盆上炖着,冒着香气的小锅,“这真是羊下水做的?”
楚琏眨眨眼,“你们刚刚不都吃了吗?”
郭校尉一确定事实,气的直拍腿,整个人一瞬间就蔫了,垂头丧气的。
楚琏奇怪,不明白郭校尉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也放下手中的碗,“郭大哥,你放心,这些虽然是羊下水熬的汤,但是那些下水我都让问青问蓝处理干净了,吃了不会生病。”
大武朝人不敢吃下水,就是因为有人吃了得病的先例,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就谁也不敢吃了。
确实吃动物内脏处理不好容易感染细菌真菌之类的疾病,但是只要是细心清洗处理,都不会有问题。
贺常棣喝了一口羊杂汤,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肚子饿的难受,可是瞧见视他不见的楚琏,他就是没什么胃口。
张迈摇摇头,还是他最了解郭校尉,“乡君,不是您想的这样,郭校尉现在可是后悔浪费了那些下水!”
先前边军里宰杀牦牛羊只储肉过冬,那些下水直接就扔掉淹埋了。
如果早知道下水菜还能做成这样的美味,恐怕一根牛肠他们都不会浪费,这要是留下那些下水,也够大军多撑个几日!
几人只不过来蹭个饭,谁成想气氛变成了这样。
郭校尉、张迈、肖红玉都沉默下来,贺常棣本来就是一张冷脸,至于司马卉也陷入了沉思。
楚琏实在是没想到一碗羊杂汤会让他们想这么多,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现在后悔有什么用,那些下水早就被淹埋了,到现在肯定都被微生物分解殆尽,再后悔那些东西还能挖出来吃了?
知道了这法以后注意了不就好了。
楚琏在这淡定的不行,并不代表其他人就有她这份心胸。
在一旁的问青问蓝就紧张的不行,小小营帐里的气愤一时压抑,她们姐妹两人烤肉的动作都小心翼翼起来。
问蓝一个手抖,搭在铁丝上的护心镜就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随后一倾斜,从铁丝上掉了下来……发出一声特别清脆的“哐当”声。
所有人都被惊醒,朝着发声的方向看去。
问青问蓝脸色一白,恨不得变成鹌鹑缩起来。
当六双眼睛一齐盯向地上还在摇晃的东西时,顿时一股熟悉之感扑面而来。
嘶……这圆圆的盘子看着不像是锅啊?虽然中间被火烧的黑了好大一块,还沾着亮晶晶的油渍,但是旁边没被烧到的地方还泛着金属的光泽。
他们都是军中将官,只要是将军以下级别将士,盔甲的制式都是一样的,就算是司马卉的盔甲,胸前也是有两块护心铁片的,只不过与男子的稍有不同罢了。
忽然一瞬间,大家都抬头向着旁边木架上的盔甲看去,这一看,所有人都黑了脸。
楚琏当然也反应过来他们都知道那块铁板就是盔甲上的护心镜,用都用了,此时也不好多余的解释,反正大伙儿都吃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楚琏脸皮厚的很,全当没事人儿一样。
旁边的贺常棣却是一瞬发了怒,他冷冷扫了一眼还躺在地上“面目全非”的护心镜,薄唇一抿,咬牙切齿道:“楚琏!这就是你干出来的好事!”
被贺三郎这么一吼,楚琏倒是立即有些心虚,她朝着他讨好的笑了笑。
一群人瞧小两口之间气氛诡异,立马走了个干净。
司马卉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贺三郎也会有这样发怒的时候,都惊呆了。
肖红玉苦着脸站在营帐外吹冷风,“郭大哥,张大哥,你们今晚收留我吧,贺大哥刚才真是太恐怖了。”
两人丝毫不顾肖红玉的请求,跑的飞快。
司马卉站在账外,笑了笑,她实在没想到贺常棣夫妻平日里是这样相处的。
平常那个冷静睿智总是寒着一张冷脸的贺三郎在锦宜乡君面前好像一瞬间被拉下神坛,变成了一个真正有血有肉有喜有怒的人,而不是一台冷酷无情的机器。
他们夫妻感情这么好,岂是别人能插的进去的,小燕想的真是太天真了。
这么一想,司马卉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她留下小橘,交代了两句,就带人先回了自己营帐。
营帐里又只剩下他们小夫妻两人,问青问蓝早逃出去了。
要是平时,楚琏肯定硬气的很,可今天硬不起来啊,她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盔甲胸口空了的一块,真为了自个儿汗颜。
先前因为喝了羊杂汤,浑身还暖和着呢!被这个蛇精病夫君一冻,她浑身又凉了。
她见贺三郎笔直地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像一样,楚琏就浑身不自在。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贺常棣说话,楚琏自己先憋不住了。
“今天是我不对,你那个盔甲,我会赔给你一副的。”
贺常棣这次光明正大的看向身边微微垂着头的女人,刚刚的火气在营帐里人哗啦啦消失的时候,仿佛也跟着消散了。
见她缩在旁边跟一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到嘴边的斥责再也说不出口。
想到她今日一大早来军营给他送“陆舟”,贺常棣没来由的心一软。
这个女人第一个想到的是他,就那么毫无防备的将珍贵的图纸交给他,没有谁比他更明白那艘陆舟的意义。
她与前世的那个毒妇越来越远了。
想到这里,贺三郎原本坚冰一样的心软成了一滩春水,那件盔甲也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见到旁边缩着脖子的楚琏,更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幸亏贺常棣是个闷骚的性子,防备心很强,什么事情都喜欢放在心里自己琢磨,而不是直接问出口,不然的话,楚琏大大咧咧将真正的理由说出来,还不把他气的吐血。
楚琏正低着头等着蛇精病夫君的训斥呢,谁知道她脖子都低的酸了,也没听到贺常棣一句狠话。
她奇怪地抬头朝着贺常棣飞快的瞥了一眼。
就发现他正用一双深眸看着自己,那目光实在是太奇怪了,楚琏浑身一个哆嗦,竟然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把她吃掉……
被楚琏发现后,贺常棣就收回目光,他略微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一声,随即在楚琏惊恐的目光下起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护心镜擦干净重新摆放在炭盆上。
他把旁边还没烤的牛肉片儿端到楚琏面前,“烤肉。”
楚琏以为自己幻听,“啊?”了一声。
贺常棣努力调整面部表情,好叫自己脸不能黑的那么快。
“方才我没吃,现在还饿着。”
楚琏狐疑地觊了他一眼,她刚刚没注意他,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贺常棣是真的没吃?
当贺常棣眼神再一次扫过来的时候,楚琏终于乖乖认命去帮他烤肉了……
楚琏娴熟地翻着铁板上的牛肉片,牛肉片在铁板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拿起旁边的调料碟,楚琏顺口就问:“吃辣吗?”
贺常棣瞧着楚琏白腻的小手,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竟然一时间没听到楚琏问的话。
楚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这蛇精病夫君是怎么回事,把人轰出去也就算了,竟然还让她亲手做吃的,结果她问他吃什么味道的,他还心不在焉。
楚琏在心里吐槽着,故意多抖了两下,加了平时两倍的辣椒粉。
呵呵……要你不说,辣死你算了!
牛肉片很快就烤好,整齐地摆放在碟子里,又好看又诱人。
楚琏亲手将小碟放在贺三郎面前。
贺三郎盯着眼前的烤牛肉片,终于圆满了。
他媳妇,就应该只关心他一个人,只给他一个人做吃的。
贺常棣虽然心里隐隐高兴,但是脸上却没多少表情变化,楚琏就坐在他身边,她看到他修长的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木筷,夹了一块肉片放进嘴里。
一时间,贺常棣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他很快恢复了自然。
贺三郎吃饭的姿势很优雅,即使他的动作很快,仍然赏心悦目。
楚琏看他一块接着一块把碟中的肉片全部吃完,惊地都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贺常棣上辈子是四川的?这么能吃辣?
肉是她烤的,辣椒粉也是她从盛京城带过来的,有多辣她是最清楚的。
楚琏已经算是能吃辣的妹子了,这种辣椒粉放上一指甲盖儿大小,就已经挺辣的了,刚刚她给贺常棣烤肉的时候,可是放了两三倍的量!
这个家伙居然连表情都没变一下,跟没事儿人一样。
如果不是大武朝以前根本就没有过辣椒这种作料,楚琏几乎都要以为贺常棣是那种无辣不欢的口味。
不过,很快,楚琏就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难出口的道歉
楚琏愕然看着贺三郎,“不辣吗?”
贺常棣薄唇微微红肿,他轻舔了一下,故作淡定,“还好。”
楚琏视线落在他脸上,澄澈的杏眸似乎在分辨着他话中的真假。
不经意间,她目光就扫到了他的脖颈,贺常棣皮肤白皙,身上的便服又是深色,这就衬的脖颈间皮肤的颜色更加明显。
只见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已经是通红一片,上面还泛着细汗,显然真正的事实并不是贺常棣说的那样。
楚琏一怔,视线刚要从他的脖颈上移开,就看到了脖颈下那不甚明显的墨绿色衣襟。
因为是放在里面穿的中衣,只露出了一层窄窄的边,可是只是这一层窄窄的边,也让楚琏一眼就认出了这件衣裳。
这件墨绿色中衣就是问青无意中收拾错了的李月练手绣的那件……
墨绿色原本应该是低调的颜色,又是穿在里面,应该并不明显才对。
可是李月第一次做绣活儿,选的配线颜色拙劣,明明是深色的衣裳,又是纳边儿花纹,应该选颜色接近的才好看。李月选的却是秋叶色的亮色丝线,结果导致领口处的拙劣回字纹格外明显。
简直都要扎人眼球了。
楚琏因为出神,视线一时间停留过长,都让贺三郎发现了端倪,他微微垂眸,看向自己衣襟处,当发现自己还穿着那件中衣时,瞬时,他耳尖就红透了。
顷刻间,小小营帐内的气氛变得越发的微妙起来。
楚琏回神后,一张小脸皱了起来,面色古怪极了,她知道,贺常棣恐怕是把那件拙劣绣技的中衣当成是她的手艺了。
她真是好纠结,她现在要不要提醒他?
一想到贺常棣时不时的抽疯,为了她自己的安全着想,她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吧……如果哪一天他知道了真相来质问她,她也能理直气壮,她可没有亲口说过那件中衣是出自她手。
不过楚琏到底还是有些愧疚的心思,她转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善解人意的道:“烤牛肉片儿的味道有些重口,还是先喝一杯温水过一过嘴里的味道吧。”
贺三郎先是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随后轻轻点点头,执起杯子优雅却迅速的将杯子里的水喝干了……
楚琏在旁边暗暗瞧着他,看他喝的这么急,明白自己猜得没错。
回想一下,楚琏心里又有点感动,如果换成是她吃这些极辣的牛肉片儿,她恐怕一片都吃不下去。
这就像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丈夫吃了妻子做的饭菜,尽管味道不尽如人意,可是因为是妻子亲手做的,他为了让她高兴,装作一副很爱吃的样子,还一滴不剩的将所有的饭菜都吃完了。
楚琏发现,贺常棣从来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
当初在松涛苑是这样,后来吃那些难吃的豆粥也是这样。
虽然贺三郎有时候性情是冷酷了些,尤其是对她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发发蛇精病,可她心就是一瞬间软了下来,想要对他好一点,至少下一次做什么美味,不会这样捉弄他了。
贺三郎缓过了口中的那股辣味,他喝了口羊杂汤,抿了抿薄唇,终于鼓起勇气道:“楚琏,这次多谢你。”
楚琏眨了眨一双杏眸,嘴角牵了起来,“不过是小点子而已,对你们有用就好。”
她表现这么不在乎,贺三郎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深邃的眼眸像是夜空幽远的繁星,贺常棣比谁都明白,也终于不再拘泥束缚自己困于前世。
虽然很多事情还是相同,但是改变的也有那么多,一切从新开始,他怎么就能那么确定,眼前的楚琏就还是前世的楚琏呢?
她们除了那张相同的脸外,跟本完全不同!
他也不想再逃避了,他尽管再想要狡辩,可内心深处的声音还是在一声声的提醒他,他就是喜欢上眼前的楚琏了。
这是他不想承认却又无法避免的事实。
楚琏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好像她造出陆舟就是吃饭喝水这么平常的一件事一般,虽然实际上就是如此,可贺三郎心中却不那么想。
被深深伤害心终于不再处于坚冰中,贺常棣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对任何女人产生男女之间的感情了,谁成想他的心却落在了他前世恨之入骨的仇人身上。
幸而他性格坚毅,不然自己都要被自己逼疯掉。
营帐内有一段时间的沉默,楚琏觉得度日如年,她搅着衣摆,正在思考要不要先开口告辞,就突然听到了贺常棣那啐了冰的磁性声音突然说了一句话,“楚琏,我们以后好好过吧。”
贺常棣可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说了这一句话,不过话说出来后,他却觉得自己更加紧张,那幽深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身边的楚琏脸上。
楚琏现在的表情如果硬是要形容一下,那肯定是哔了狗的表情。
欸……不是,这个蛇精病贺三郎,她什么时候没好好过了?
她仔细做吃的提高生活水平,孝敬长辈,还认真赚钱,她可好好活了!
从洞房就开始犯病的不是她是他好不好!
楚琏都要被气笑了,幸好这贺家三奶奶是她,要是随便换成盛京城中某个世家的贵女还不早就被气死!
发现楚琏脸上嘲弄的表情,贺常棣全身一僵,他嘴唇抿成一条线,俊颜森寒,藏在袖口下的拳头也紧攥了起来。
他想说话,可发现自己面对这样表情的楚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琏歪了歪头,上下打量着就算是跪坐着也比自己高上一个半头的贺家玉三郎。
此时贺三郎轮廓分明的精致面庞紧绷着,浑身透着一股压抑的感觉,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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