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笑着,目光如炬,盯着湖面上慢慢开过来的画舫。
讹诈黄老二
丝竹声依旧萦绕在凝滞的气氛中,两双眼瞪着彼此,没有一丝相让。
也许是再也受不了对方拿锐利的眼神,黄裕转回了视线,一手捏着白玉酒杯,一手搂着身旁的美人,决定不再和胤禛对视。
“黄老板决定的如何了?”胤禛见黄裕不再和他对视,便问道,“这可是一桩好买卖啊。”
“四爷可不知道咱们这些做买卖人的难处啊。”黄裕呡着酒,说道,“这五万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单单一块御赐的匾额难道就能换回五万两吗?”
“御赐匾额是不能换回五万两,但是黄老板可想过,有了御赐匾额可是能将黄家的生意扩展到大清各地的金字招牌。”胤禛也不急,悠闲地喝着茶,“这扬州可不比京城,现在到底还是满人的天下。”
似是而非的一句话,让黄裕的脸色乍变,身为扬州人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清军南下时的扬州十日,他是没有经历过,但是多少听父亲说过,那遍地是残骸的扬州城被覆盖在一片阴霾之下。
“四爷这是什么意思?”黄裕冷着张脸问道,这还是来借钱的吗?借钱的有他这么嚣张吗?
“我听说黄大爷和知府大人可是交往甚密啊。”胤禛继续说道,“皇阿玛最忌讳的就是官商勾结了。”
“我大哥和知府大人只是同窗之谊!”黄裕放下酒杯强调到,“黄家的一切全都是我和大哥辛苦拼下来的,四爷可千万别误会了。”
“胤禛当然不会了,但是黄二爷不觉得吗?与其让别人在皇上背后说你们扬州黄家的不是,倒不如皇上先知道你们黄氏兄弟是忠于大清的,不是更好吗?”宋璃坐在胤禛身旁,笑着说道,作为本次纯粹的陪客,她可是除了几句寒暄话以外都没说什么。
这黄裕虽然看上去好像是个纨绔子弟,但是实际上却精明的紧,很有商人的心计。
“宋姑娘,难道您觉得仅凭五万两银子就能改变士农工商的这种观念吗?”黄裕紧紧地看着胤禛身旁的宋璃,他看着他在她身边,看着她在他身边笑着,就觉得碍眼。
当日在瘦西湖上的匆匆一瞥,惊若天人,有心前去结交,却不想被丢进了冰冷的湖水之中,为此染上风寒,在床上躺了数天。
然再见之时,再一次见面,他在心里相信他们之间是有缘,但是她的眼中却满是陌生。那一日那满脸的默然,如今却可以在他面前如此欢笑。是真的如同她先前所说的是他认错了人?还是她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黄老板不觉得这正是一次证明的机会吗?不仅仅是向皇上,也是向大清落难的子民。”宋璃笑道,又转向身旁的胤禛,“胤禛,我说的对不对。”
“阿璃说的不错。”胤禛面对着聪慧如此的她,如出淡淡的笑意,但在此看向黄裕的脸,却依旧是一片默然。
黄裕的心里更加一片酸楚,她可以直呼当今四贝勒的名讳,却连他的姓什么也记不住,这是苦涩吗?还是不甘?
他想起他们的突然到访,他和他大哥不一样,向来不喜欢官府中人,但是碍着胤禛四皇子加之又是钦差的身份,不得不将他们请了进来。
而当两人进来的时候,他眼中的第一印象并不是胤禛的严肃,而是他身旁较小的人影。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看来黄某和你真是有缘啊!”他抛开歌姬便朝着她走去,却看见她躲在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之后。
“阿璃,可认识?”温柔的语气中带着几份询问,黄裕这才注意到挡着他的梦中情人的男子,高大清瘦,却又带着不一样的气势。从商多年,他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很多富甲一方的商人多少带着几份霸气,但是却没有眼前此人强烈,而声音中也听出来了此人也在极力掩盖着身上的气势。
这人,便是四贝勒,爱新觉罗·胤禛。当时,他就这么想到。
“不认识啊。胤禛,这人好奇怪。”
她的话让他疑惑,却也瞬间跌倒了谷底。
胤禛是一个懂得权谋的人,但是这一次他却开门见山地对正发着呆的黄裕说道:“黄老板,在下乃是大清四贝勒,此次奉皇上之命前来扬州筹款,胤禛希望黄老板能够慷慨解囊,等到灾情缓解,定当奏请皇上赐予黄家天下第一家的匾额以示褒奖。”
“四爷心怀苍生,黄某佩服,不知四爷要多少银子,只要是黄某力所能及的,定当尽力。”
“五万两。”
这是开门见山的打劫,勒索,敲诈。诈骗!一瞬间,黄裕想出了许多个不好的词,五万两,银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自己不会心疼啊?还是他以为他家有金山银矿,所以不在乎这五万两的银子?
“四爷在说笑吧?”黄裕皮笑肉不笑,“五万两可是黄家几年的收入。”
虽然他也是瞎说来着,只要一年半就能赚回来了,但是他就不想借,眼前的人他不喜欢,因为他喜欢的人在旁边。
因为这话,他们两个对视着对方,如果具现化一点的话,便能看着视线相交处的点点火花,不是爱情,而是敌意。
无论是胤禛,还是黄裕,都对对方没有好感。
思绪回到现在,因为宋璃的话,他陷入了沉思,自古一来民不和官斗,他不过是一介商贾,哪有什么实力和满清的铁骑向抗衡?
“四爷容我回去和我大哥商量一下。”黄裕说道,大不了他和大哥就连夜收拾银子离开扬州。
“恐怕不行,扬州知府涉嫌收受贿赂,相干人员已经全部被关进扬州大牢了。”胤禛淡然道,仿佛这一切不是他主使的一样,“恐怕令兄也是其中之一。”
“你欺人太甚!”黄裕摔了酒杯就要冲过去打胤禛,却被旁边的管家死命拦住了。
“二爷,二爷,您冷静啊,对阿哥大不敬是要杀头的,大爷还等着您想办法去救啊!”
“福伯,你早就知道了?”黄裕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福伯,如果早就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来通知他?
“奴才也是四贝勒来之前知道的,谁知道刚想来告诉二爷,四贝勒就来了。”福伯担心地看了看自己的二爷,又害怕地看了看胤禛,来的这么巧,说是没关系,谁会信呢?
“四贝勒,您这是什么意思?黄某可以理解为要挟吗?”黄裕忿忿地说道,他之前怎么没有怀疑过?传说中的四贝勒是京城出了名的冷面王,铁面无私善谋权术,其他几个州府的好多弊案的揭发或者审理都有他的参与,这样的冷面王,怎么可能无备而来?
“黄老爷说笑了,胤禛只是前来筹款的钦差,可不是来查扬州府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的。”胤禛突然扯着嘴角笑道,却让周围的人觉得身后一阵凉。
宋璃看着胤禛再一次露出这个表情,一边觉得鸡皮疙瘩,一边腹诽:“胤禛,其实你是腹黑系的吧?”
“黄老板难道不知道吗?这扬州,可是还有一位以钦差自称的人啊。”胤禛提点道。
此人,正是此时此刻在扬州大牢里和知府师爷什么的大眼瞪小眼的李卫。
“四爷说的是,为表我黄家对于大清的忠心,别说五万两这小数目了,就算让黄某倾家荡产,黄某也觉得是值得的。”黄裕咬牙切齿地说道,双眼却满是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人抽筋扒皮,啖其肉食其髓的目光。
“有黄老板这样的子民真乃我大清之福啊。”胤禛笑道,“既然黄老板愿将全部财产全部捐于救灾之用,胤禛就却之不恭了。在此,黄老板请受胤禛代大清所有的受灾百姓,向黄老板致谢。”
黄裕风化了,这人居然如此得寸进尺。
“阿璃,也来谢谢黄老板,多谢他的慷慨解囊,解了大清的燃眉之急。”胤禛拉过旁边的宋璃一齐向黄裕鞠了一躬。
当然,凡是留三分情面,胤禛当然不会傻到真的将黄家所有的产业全都充公,只是,这黄家在五年内将不再是江南巨贾罢了。
被绑架
第二天却黄家拿银子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抄家一样,一群两手空空的官兵跟着胤禛出去,没过一个时辰,便抬了一箱箱的银子,一箱箱的珠宝出来。
整个过程中,黄裕都是黑着一张脸,看胤禛像是在自家仓库里似的随手挑着值钱的东西。
“二爷。”黄裕的大嫂在旁边看着自己的珠宝全都被带走觉得心疼,却不能说什么,因为她家老爷还在大牢里。
“胤禛在此谢过黄老板了。”胤禛看收刮地差不多了,便又向着黄裕道谢,“昨夜,我已经奏请皇阿玛,正好松江府华亭县的县官一职空缺,黄老板心系百姓,将来一定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黄裕纠结不已,这朝廷的俸禄才几两银子啊?他花了几十万两银子难道就换来一个小小的知县?而且,他也不喜欢做官,做官多没意思。
“四爷的美意黄某感激不尽,为大清做贡献是身为大清子民的荣幸,黄某并不求回报。”商人重利轻别离,怎么可能不求回报,只是,这一次,他是被勒索,将整个家当都抵了出去,他从小就是由大哥黄祯带大,现在只求将他救出来。
“黄老板客气了,有黄老板这样臣子,才是我们大清的福气啊。”胤禛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样的臣子是好啊,当朝廷没银子的时候可以拿来充国库。
“四爷,黄某散漫惯了,也做惯了商贾,更加不会做官,还请四爷去向皇上禀明,另选贤能。”黄裕继续推脱道,他受不了当清官那种清苦日子,当贪官的话搞不好又会被这个四爷逮住什么把柄,做商人的话,就算钱财一时散去了,也能赚回来,当官的话,被逮住的话,可能就连性命也没有了。
“既然黄老板如此坚持,拿等胤禛回京后自然向皇上奏明此事。”胤禛说道,其实刚才说要让他去当官的话全都是假的,只是安慰罢了,他深知黄裕的为人,奢侈,心高气傲,受不了苦,也不会甘心,“既然已经完事了,拿胤禛就告辞了。”
这些银子还是要赶紧送往受灾的地方才是,他来之前就请示过皇阿玛了,说是不用再把前送往京城,为了节省时间,他必须派十三到扬州驻营找精锐士兵将银子运往灾区,想必皇阿玛钦点的赈灾大员已经到灾区了。
“四爷,请问我大哥如何了,在牢中可好?我大哥有风湿痛,若是牢中太潮湿,可否准予黄某带些棉被药物给我大哥?”黄裕担心道。
“黄老爷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放出来的,黄老板不用担心。”胤禛笑道,黄老大有没有罪,他心知肚明,若不是为了让黄老二把钱交出来,他也不会把黄老大抓进大牢,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生了一双凤眼的黄老二,比起忠厚诚实的黄老大,这老二才是黄家真正的掌权人吧?
“二爷,如今要如何啊?”等到胤禛他们走后,看了看已然变得空空荡荡的宅子,“这鞑子的心也太贪了,什么值钱的也没有留下。”
“是啊,若是不贪,现在这天下恐怕还是姓朱的呢。”黄裕笑道,环视了一下四周,“不过倒也感觉到清净了好多。”
这是自然的,所谓树倒猢狲散,黄家的仆人姬妾听闻黄裕将所有财产都送给了朝廷,连夜拿了自己能够拿到的值钱的东西走了,胤禛带走了多少,那些人又拿走了多少,这谁又知道呢?
“福伯,去把书房的账本拿来,咱们今年恐怕是要靠四处讨债过日子了。”黄裕苦笑道,还好胤禛要的只是现钱。
黄家一向财大气粗,赚钱多,花钱多,借出去的钱也很多。尤其是黄大爷为人老实忠义,总喜欢接济接济谁,这些年下来,不少人给黄府留下了欠条。这欠条上的银子,若能全部追讨回来,应该能够再造一个黄家吧?
于是,扬州陷入了新年以后的最大的恐惧中,一向是财神爷的黄二爷化身为讨债鬼挨家挨个地向他们讨一些陈年旧债来了。
“妖女,你怎么又买鱼?”十三陪着宋璃逛市集,有些纠结地看着宋璃自鱼贩手中接过两条鲫鱼,难道前日在冶春园她吃的还不够吗?
“说了别叫我妖女!我又不是赵敏!”宋璃闹了,拿着两条鱼就朝着十三甩去,弄得他一身腥。
“呃,妖女,这料子很贵的。”十三看着自己胸前一滩粘乎乎的水渍,抱怨道。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是阿哥嘛,就一件衣服而已!”宋璃完全没有悔意,朝着另外一个摊头去。
“惠敏会杀了我的。”十三苦恼地说道,他这半年可是被扣了俸禄的,他家现在的财政大权又全都掌握在他的福晋兆佳氏惠敏手里。“这衣服能洗干净吗?”
宋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一直觉得皇子的话娇生惯养,像这种沾了鱼腥的衣服是不会再穿的吧,毕竟只是一件平常时候的衣衫。
“宋姑娘,在买菜?”黄裕在菜场收债,却看到了正和十三闹着的宋璃,心里虽然苦涩难言,却还是笑着上去打招呼。
“嗯,胤禛最近挺累的样子,所以像做鱼汤给他喝。”宋璃笑道,“听说经常吃鱼对身体很好,胤禛最近为了赈灾的事情已经很累了。”
“宋姑娘真是体贴。”
“我还要去买其他的,就不和黄老板聊了。”宋璃笑着离开,临走还不忘拉走打量着黄裕的十三。
“真是幸福的小女人啊。”黄裕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泛出诡异的笑容,撕下账本上的一张欠条,对着身后的福伯说道,“福伯,这里先不收了,我们去别家。”
他走后,原本所站的肉摊里的老板停下劈猪头的手,怔怔的看着宋璃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阿璃今天有什么好事?做了这么多的菜?”胤禛累了一天回来,便看到厅中一桌的菜,以及坐在桌子旁边正看着他笑的宋璃。
“我将来的愿望可是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哦。快过来吃饭。”宋璃说着,开始帮他盛饭,看着他清瘦的脸,她总是忍不住心疼。
“阿璃也一同吃吧。”胤禛坐下,将她最喜欢的鱼肉夹到她的碗中,看着她满脸笑着开始扒饭,吃着吃着便将她原来的初衷忘了。
浑然忘我地将一桌的菜吃完,宋璃满足地摸了摸有些撑的肚子,突然反应过来,尴尬地看了看胤禛:“胤禛,你有吃饱吗?”
“哎,怎么办,一桌的菜都阿璃吃了,我可一点都没吃到呢,现在可是很饿了呢。”胤禛帮她擦去嘴角的米粒,带着危险的笑意说道,双眼中只有她小小的倒影。
“我现在就去帮你做。”宋璃忙要跑厨房去,刚跑出去一步却被胤禛拉住了手,被拉进了他怀里。
“哪些东西我可吃不饱。”
“那你要吃什么,你说出来,我肯定帮你弄来!”宋璃拍拍胸脯保证道,“到时候我看着你吃,你就吃得饱了。”
“是吗,那阿璃可要好好看着。”
胤禛嘴角带着得逞的坏笑,慢慢地低下头,张开嘴,准备开吃。
“四爷,四爷,呃,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你们继续,继续。”李卫尴尬地背对着他们蹲在门口,却又好奇地转过身来。
“什么事!”胤禛忿忿地骂道,他还什么都没吃到了,这怎么就一个两个的坏他好事呢?
“哦,知府在牢里自尽了。”
“什么!”胤禛差点跳起来,这李卫怎么这么不小心,其他人死了都无所谓,单单这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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