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初到伊始
已经有半年了吧,从来时的春天到现在的秋天,每天睡觉之前,不论有多困多累,沈心语都要坐在寝室外的廊下的栏杆上看着天空一会,有月就看会儿月,没月亮就呆呆地看会儿星子。沈心语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会死钻牛角的那种人,但每到这时却偏偏会钻进这个问题中出不来:我怎么就会来这儿呢?那时也就恍恍惚惚耳边似乎有人轻叹了声:“这么年青,怎么就是个孤独命呢?我佛慈悲,来这儿吧。
沈心语明明记得,刚过了20岁生日的周日,独自一个人刚逛完市场,买了两个自己中意的发卡,转进一条小巷,前后无人,莫地眼前一亮,自己似乎被一种透明的明亮的东西包围着,只一转眼,便落到了一个三面环山,一面断崖的悬崖边,不远处只一身量高挑,纤侬合度,挽高髻,簪珠花,英眉大眼,面有三分不知觉的傲气,此时却目瞪口呆地僵在面上,睁着大眼盯着沈心语发呆,猩红的披风被风高高扬起,又落下。
黑色真丝长袖衬衫,黑色直筒长裤,黑色低跟矮帮靴子,黑色的及膝短披风,黑幽幽的眸子无半点情绪,半长的短发披在肩上,随着山间的风,在颊面飞舞得张狂。
后来,沈心奕说,虽然事先有点底,但当在送女崖前,正翘首祈盼间,远天碧蓝的空中,如流星闪过,一点如炬,飞速而来,只恍眼,眼前崖前大石上已稳稳落了一个人,正如娘梦中所见,是上天送来的女儿,瞪着黑暗暗的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似要将她看穿似的时,心中还有些发毛,不仅是沈心语来的方式,还有她那双镇定得无波无绪的眼睛。
沈心语只有苦笑的份,那哪是镇定,只不过是自己被吓到了,来去只一眨眼,自己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吓得她面无表情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沈心奕那身古装戏一样的装扮,露着修长的脖颈和大片胸脯,似电视中唐朝女子的装束。
浑浑噩噩中沈心语被沈心奕带回了家,沈家是怎样的欢欣鼓舞她不知道的、被下人们领了拜了谁她也不知道、一个圆敦敦的看上去和谒可亲的中年妇人带着满面收都收不住的笑容看着她说了些什么她没听见、被几个年岁不等的貌美男子围着,她也只是瞪着眼发呆,看着他们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却什么也听不进去,脑袋中乱哄哄的,象一团浆糊,直到被领进一间房被人扒了外衣,才脑袋一凉,清醒了过来,再看大吃一惊,却是一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孩子,目不斜视,痛红着脸,额上沁着一层密密的汗,颤着纤细柔美的手指正在与她的真丝衬衫上的纽扣搏斗呢。沈心语脸一下子痛红,一手挥外男子的手,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捂着衣领,厉声道:“你干什么?”
年轻男子“扑嗵”一声跪到地上,头低得更底,急急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后面讷讷不成言。
外面听得声音,有人急急冲进来,却是沈心奕,看到跪在地上的人,微皱了下眉,再看捂着衣领、满面痛红的沈心语,似乎有点点了悟,淡淡道:“云筝,你下去吧。”还意思意思地挥了挥手,沈心语更觉得她是在掩饰,明明看到她的嘴角上扬着抽搐了几下的。
云筝低低应了声“是”,低垂着头,倒着身子轻手轻脚地转过屏风退了出去。
屏风后捂着衣领的沈心语和一手负在身后的沈心奕面面相觑,一会儿,沈心奕转开眼,掩着一丝笑意,低低道:“你得换身衣服。”
沈心语心中不爽,瞪了她一眼:“那你也得找个女孩子帮我换衣服吧。”
沈心奕低低笑出声来,轻轻道:“我还以为你嫌云筝不够漂亮呢。”在沈心语紧抿着嘴死瞪着她好会,沈心奕才笑不可溢地转了出去,一会来了个也就十六、七年岁模样的女孩子,青青秀秀的,“奴婢青青见过二小姐。”并跪地规规距距地磕了三个头。
沈心语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叫青青的女孩进来、再跪地磕头,才慌慌地道:“你,你快起来啊。”
“谢二小姐。”青青朗声道谢,轻轻站了起来。
扭腻了下,沈心语才绯红着脸,轻轻道:“你帮我换下衣服好么?”
青青低低笑着接了衣服,帮着遮遮掩掩的沈心语好不容易换上衣服,两人都是一身大汗外加脸红红的。
沈心语虽是面红耳赤,但还是一一记下穿衣的步骤,免得下次还得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完了低低地道了谢后又向侍女要了条丝巾,在青青的瞪视下,将露在衣服外的大片胸脯掩得严严实实后,才由青青将她半长的发简单地挽了,只用根碧绿的玉簪簪了。
慢慢沈心语才知道她穿来的地方的与众不同:女尊男卑。据说这个时空非常奇特,生儿育女是男人的事,且男女的比例大抵是4:1,所谓的物以稀为贵,人类亦是这样的,所以占少数的女人变金贵起来,相应的在各个方面也强势起来,一个女人娶三、四个男人是正常的,若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必是个个都有个小后宫的。
沈心语依稀记得曾在马车上瞥见街上的店牌是她认得的字,发了两天呆后,收敛了所有的不甘、不知所措和无头无绪,然后就霸占了沈心奕的书房,比沈心奕还象是要考功名的样子,在这期间,一边沈心奕好奇的问东问西的声音沈心语就当她是蚊子叫,理也不理。废寝忘食了半个月,沈心语顶着两只熊猫眼回到了阳光下。然后就天天往外跑,走在热闹的街上,东看看西望望,沈心语心中叹:女尊好呀。她就不用天天被锁在家中了。
2各自发展
沈家在洛都也只是一家普通的生意人家,开着一家普通的客栈,象许多生意人家一样,不算很有钱,但也够一家很宽余的用度。现今沈家当家的是沈俊莹,沈心奕的母亲,客栈是祖传的,不好也不坏,沈俊莹的正君姓君名卿,娘家也是做生意的,所谓的门当户对就是讲的他们这样的吧,沈俊莹还娶有两房夫郎,另有侍寝的小爷几名,但因一直未有子女,也便一直未有加入夫郎的行列。沈心奕上下各有两个哥哥和弟弟,都已嫁了出去了,也都是门当户对的生意人家,在妻家不是很得宠,也未曾被打入冷宫,象大多数大户人家一样,只求个平平稳稳。沈心奕年长沈心语一岁,现有两名夫郎,各育有一子,两名侍寝的的小爷,未娶正君,听说有个既小就订下的夫君,不知为何还未成婚,沈心语不甚关心,也就未问,只是她不知,后来她会和沈心奕的未婚夫牵扯不清,纠缠一辈子。沈心奕从小就好读书,且少有才名,所以沈俊莹一直未让沈心奕插手家中的生意,让她全身心地投入功名之中,沈心奕亦不负众望,顺利地通过了乡试、省试,并准备参加三年一次的全国的秋试呢。
记得沈心语霸占了沈心奕书房那十几天,末了沈心奕对沈心语道:“我们一起赶考吧。”
沈心语想着她的小学六年,中学六年,未完成的大学三年,嘴角抽搐了几下,抱头痛苦地呻吟道:“饶了我吧。”惹得沈心奕放声大笑。
沈心语的院子在沈府大院的一个角落上,很小的一个院落,几间厢房,院角几杆翠竹却青绿挺拔得可爱,所以沈心语给她的院子取了个现成的名字“潇湘馆”,虽然这名字有点萧瑟。沈心语的院子中只她一个人住,没男侍儿的偏房,连个侍寝、服侍的侍儿也没有,只在白天她不在时让人洒扫一下,平日也只肯让青青早晨送洗漱的水。
当初沈心语点了青青时,沈俊莹愣了好会儿,后来却笑眯眯地答应了,似乎大家也很惊讶,后来沈心语才明白,青青是沈府总管的义女,年纪虽小,武功却了得,沈心语后来慢慢才悟出,青青在她以后的岁月中的重要性,是不可缺少的。
青青也非常好奇,这个主子话不多,往往是看的时间多,说的时间少,虽天天往街上跑,但又不买东西,往往自己早上去帐房领了钱,晚上还要还回去,只是后来发现家中还有小孩,才每每上街总买些小孩的零嘴带回,在沈心奕带着两个夫郎谢了又谢后,她却不甚在意地笑笑。
再一天,沈心语不甚在意地对沈俊莹道:“娘,我帮你吧。”却让沈俊莹差点红了眼,多少年来,有谁这样对她讲过的?只当是家中的大当家的,每个人的依赖。她不知的是:沈心语存在的那个空间,没有人生来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虽然个个都叫着要有钱有钱,要休息休息,要享受享受,有个十天半个月过着米虫的日子那叫幸福,但成年累月不做事,那只有一个途径:疯了。
当沈心语对客栈的生意慢慢了解以后,沈心语有种偷笑的冲动,那些做生意的手段可真是原始呀:每一行似乎都是一个模子中印出来的,沈心语差点想开个速成班。原来的那个空间,即使不是商人,每一天每一个人碰到最多的是什么?说的最多的是什么?想的最多的是什么?接触最多的是什么?那就是钱呀。想着怎样嫌钱、怎样用钱、怎样让钱生钱、怎样用有限的钱投资得到最大限量的钱;听得最多的是财经故事、发家致富的故事、商场策略;碰得最多的是柴米油盐——钱、买衣买鞋要钱、约会喝茶要钱……天,还有什么可以不用谈到钱的,所以人人都是半个商人,而且都是奸商呀。
沈心语可谓是花样百出,洛都城中过段时候就热闹一回,全因了“沈”记客栈的蒸蒸日上,沈心语的名声也随之水涨船高,渐渐地沈心语也成为洛都城中未出嫁男子的梦中之人了,只是她不知道。半年下来,沈心语完全接手“沈”记客栈,原来的“沈”记的身价在她手中已不知翻了几倍,培养的好几个年轻有为的大主管也已完全上手,而沈心语则想得更远了,她也在等一个机会。
沈俊莹仍是息不下来,还在做着些事,只是不用再那么拼命了,用沈心语的话来说也算是半退休了。
沈心奕说,沈心语来的前一天晚上,娘做了个梦,梦中有人说,沈家子息单薄,由于祖上的荫功,上天送来一个女儿,让第二天到送女崖前接人。沈心语也发现,周围的人对她的出现一点都不好奇,没有人追问她的来处,好象她原本就是存在在这儿的人一样,原来这就是神的本领,一切都可以混淆,沈心语也只能在心中叹息。
秋天,沈心奕带着两个侍僮上京了。
3各有成就
冬月的天气,凛冽的风中有一丝冬雪的味儿,前晚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地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有些地方白,有些地方已沾了污,泛着黑黑的污物。
到月底了,今天是沈心语听每月一次的例行汇报的日子。由于怕冷,直到近午了,沈心语才和青青坐着马车去客栈。蓦地,洛都的大街上飞过三匹马,那是衙门报信的马,敲着锣,吆喝着让路,路上的车和人全向街边靠去,并停足驻看,沈心语亦不例外。
扭首看着马后蹄带起的的雪形成一层薄雾,向西一路飞过去,“是报喜信的,”青青见沈心语疑惑的神情,轻轻地解释道。沈心语一笑,谁家的呢?
到了客栈,沈心语刚坐定,大家又说笑了会子,才静下来准备听汇报,却听得外面一阵吵闹声,伴着兴奋的尖叫声,沈心语微皱了下眉,对青青淡笑道:“怎么了?”
门边的青青知道,二小姐虽然好说话,但对她来说,不放在心上的事和人,其实她是非常冷漠的。忙站起身来,推门走了出去,只听得叽叽喳喳一阵说,一阵风似地青青刮了进来,脸上有着兴奋的神色,微微地绯红着,“小姐,大小姐高中了。”
各大总管也连连恭喜,沈心语笑逐颜开,连连笑着问青青道:“怎么说的?”
青青道:“衙门的来说,大小姐殿试高中第三名。”
“哇,第三名嗳,沈心奕还真能考。”沈心语可以想像沈俊莹现在高兴的表情,千盼万盼,终于有了成果了。
“走、走、走,回家给娘和爹道喜去。”沈心语也没心听汇报了,拉了青青,挥手叫上各大主管,笑嘻嘻地又坐上马车向回赶。
远远地,就见府前薄薄的雪地上红红的鞭炮屑一层,缭缭的白烟还未散尽,想来是放了许多的鞭炮的,从大门进进出出的都是些脸带笑容的街坊邻居,门前的小侍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笑得各各脸都红红的,沾着一层喜气。
进得门去,自又是一番热闹,沈心语给娘和爹道了贺后,又忙帮着沈俊莹迎来送往,笑得腮帮子都发酸。接下来的几天,也没得心思、也没人给她空暇去理会店里的事,好在各大主管都各事一方,不需得她面面俱到的,沈心语就跟着沈俊莹接受许多的恭贺,在一片恭贺声中,沈心语认识了许多大姨、小姨、大舅、小舅,更可怕的是认识了数量庞大的表弟们。
虽然冷淡自持,礼数周到,但还是每每心惊胆跳,特别是别有用心的人用一种殷勤的、待估的、热情的、娇羞含怯的眼光看她时,沈心语就象是满身是剌的剌猬,时时小心,事事在意。
热闹了段时,慢慢也就平息了下来。这其间君卿也试探了几次,沈心语很委婉地拒绝了。通过这件事,沈心语将这事放在了心上,一次似不经心跟沈俊莹讲,希望娶亲这事可以自己作主,但事前一定会先知会她们,并征求她们的意见的,沈俊莹点头后,沈心语才算是放了心。腊月,京城的沈心奕派人回来了,说沈心奕殿试第三,女皇当殿点了翰林,赐了府邸,来接家人去京城团聚。又是一阵忙乱,收拾了细软,沈俊莹和沈心语带着君卿、沈俊莹的夫郎,连同沈心奕的两个夫郎、两个孩子、平日里侍候侍寝的小爷,叮叮当当上路了。
上得京来,迎来送往的,自又是一番热闹。
年后,一日,就姐妹俩的晚餐桌上,沈心语先喝了口热汤,才笑道:“你这翰林,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呢,有这个能力,没这个经济实力作后盾可也不行的。”沈心奕也不多话,举起酒杯,道:“谢你。”
沈心语亦端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欢响:“还跟我客气什么!”
“总之要谢你,这么多年来,家中虽只我一个女儿,但我从未帮过娘,家中里里外外就娘一个人忙,即使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也无能为力。”沈心奕有感而发
沈心语又一笑,慢慢咽下口中的菜,才淡道:“别烦那些了,这不是还有我么,不过这会子,你得劝娘留在京城了。”
沈心奕叹了口气,“娘就是这样,说什么都不肯在外多留些时日,总说她老了,弄得我象不孝女似的。”
沈心语一乐,伸手安慰地拍拍她的手,笑道:“你想多了,所谓叶落归根,上了点年纪的人都是这样,娘也从未说过你不孝的。”
沈心奕有些伤感,“虽然娘从未说过我不孝,但我也确从未能帮得上娘的忙。”
沈心语更乐:“有我呀,娘已经觉得嫌太多钱了,她都有些不安,觉得钱来得太快,她一辈子都未曾见过。”
沈心奕也笑了起来:“也真是的了,你是怎么做的呢?我也觉得神奇。”
沈心语斜她一眼:“可你却是花钱的最大的主雇哎,若不多嫌些钱,谁来给你撑腰?”
沈心奕脸微微一红,只举杯又敬,沈心语只浅浅地抿了一下。沈心奕又道:“这些天你上哪呢?整天都看不到你的人影。”沈心语夸张道:“好感动哦,你那么忙,还注意到我?”沈心奕横她一眼,笑骂道:“贫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