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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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风雨-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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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福气,连续诞下两位皇子,晋位升等也是必然的。皇帝却并未露出这样的意思。因着她抚育了两位皇子,内务府也不敢怠慢,一应开销都按着嫔位来。
  又过了一年,勤贵人人陈氏诞下皇十七子胤礼,皇帝瞧过一眼后便再不理会。皇帝对阿哥们素来冷淡威严也都不以为意,直到王氏再诞下皇十八子胤祄。这个孩子与前几个肖似皇父的哥哥不同,他像王氏更多一些,一样的文静秀气,皇帝大喜过望,亲自抱在手中看了又看。
  这时已是康熙四十年。

  闲话

  皇帝兴冲冲跑到听风阁,抓住悠然的手笑得开怀又得意耍起唱腔:“我的爱妃,你可愿帮朕抚育一位皇子?”悠然漫声应道:“臣妾不愿意!”作了一个拭泪的姿态,佯做伤心唱道:“不过徒增伤感而已!”皇帝却不愿见她这般模样拉起她的手坐在摇椅上柔声说:“我是说真的!那个孩子生得像你,就是弱小了些,你若瞧了定会喜欢。” 悠然靠着他的肩叹了口气说:“前些年我就说过,母子连心,我如何做得拆散骨肉血亲的恶人!”皇帝接口道:“我知你心地好,只是你也要为将来打算!她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分一个给你也是应该的!况且生第一个的时候,要不是你说母子分离太不忍心,她哪里有机会亲自抚育?说起来她应该感激你才对!如今你又是贵妃之尊,谁敢说你的不是来?”悠然不愿拂他的意,心里却实在不接受,靠近他与他贴着脸,柔声嘟囔:“我不喜欢照顾小孩子嘛!这样小这样小,我很担心会不小心伤到,而且他会哭闹啊!我照顾不好的!你就别为难我了吧!嗯?”
  皇帝最见不得她软语央求,明知她只是借口推托却也不舍得拒绝她,只好点点头说:“好吧!待他大一些再抱过来!”想了想又说:“不是有□嬷嬷吗?又不会吵到你!”悠然在他唇角亲了一口笑眯眯地说:“君无戏言!你就别想了嘛!嗯,过两日是中秋了,皇额娘说要热闹热闹,想请胤祉几个还有芳嫒来宫里头团聚,你要不要一起?”皇帝摇头:“我去只会拘着他们,别扫了皇额娘的兴,你也不要去,就在这里陪我吃桂花酒酿丸子!”
  悠然脸上一红,娇嗔道:“不许再提酒酿丸子!哼!这么多年还没吃腻么?”皇帝得意地大笑:“我还想着吃一辈子呢!又怎么会腻!”伸手抚上她如玉的脸庞,手指划过她的眉眼,再到她的唇角,看到她如少女般的娇嫩脸庞,心里暗自感叹:她一点也没老,而自己却老了!墨荷兴许没有传说中的那样神奇,可是再加上她淡泊无为的心境,倒真成了驻颜圣品!
  八月里的午后仍有一丝暑热。皇帝拥着悠然懒洋洋地窝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悠然忽然想起一事,作不经意提起:“今天在园子遇上了先生,多年不见,先生风采依然啊!”皇帝笑道:“他修完《一统志》以后就在翰林院作掌院学士,整日里不是吟风咏月就焚香弹琴,日子过得悠闲得紧啊!”
  悠然“哦”了一声,说:“原来如此,除了这些先生好像对花卉也有些研究呢!”皇帝听得奇怪欠了欠身子问:“怎么说?”她一本正经地说:“先生说宫里头的土壤不适合种茶花,又说‘云南茶花甲天下,大理茶花甲云南’,好像有把大理茶花种在宫里的想法呢!”说到这里,皇帝仍是佯装不知,疑惑地问:“这我可不曾听说。”
  悠然笑问:“不曾听说吗?真可惜,先生还说曾经有带过一些名为‘春日野’和‘鸳鸯凤冠’的种子进宫!”皇帝长长“啊”了一声,说:“想起来了,很久以前的事啦!当时叫你去乾清宫嘛,你说你要沐浴结果没有去。”言下之意是你可不能怨我,是你不来拿的。悠然轻轻一笑,斜睨他一眼:“原来是我错过了!算啦!”
  说话间已是日影西斜。这两日皇帝难得清闲,下了朝就待在听风阁。用罢晚膳后就携着悠然同去慈宁宫请安。
  太后见俩人一同前来心里高兴,拉着直说了半晌话方倦倦地歪着睡去了。悠然拉了薄被小心地替她盖上,放了幔帐方悄悄退出。出了慈宁宫正好遇到太子妃领了弘晳弘晋两个前来请安,两个孩子都是眉清目秀的好模样。太子妃端庄地请了个双安,皇帝随口问了两个孩子的学业如何,便领着悠然走了。
  太子妃怔怔地立在原地,看着皇帝和她先是一前一后地走着,转过回廊的那一瞬间,清楚地看见皇帝停了停,然后牵起她的手缓缓消失在视线里。两个孩子好奇地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却不敢多问,乖乖地手拉手站着。太子妃清咳一声说:“眼里进沙子了。”正巧太后身边的人出来回太后已经歇下,太子妃略颔了颔首,得体地微笑离去。
  中秋那天,家宴依着太后的意思开在慈宁宫里。早些年开牙建府的成年皇子都携了福晋侧福晋并小一辈的皇子皇女齐聚慈宁宫。晏席散后,女眷们便凑成一处闲聊说笑。悠然和宜妃良妃几个坐在左手不打眼的位置,本来说说笑笑倒也自在。
  到了中途,五福晋他塔喇氏来跟宜妃请安,她是员外郎张保之女,是太后亲指的婚。她依着宜妃坐了,婆媳俩说些五阿哥平日作为穿戴如何,气氛极是融洽。接着芳媛也过来了,她本与悠然相熟,坐在荣妃旁边对着悠然笑笑就悄声和荣妃说着话。良妃看着坐在惠妃旁高声说笑的八福晋,眼里有些隐忍的忧伤。
  坐了半刻,太子妃过来跟悠然请安。她与悠然本是同窗,却口口称之为“母妃”。寒暄几句后,太子妃忽然说:“可惜今日实在不巧,侧福晋李佳氏今日身体抱恙,未能来跟母妃请安。”悠然心里疑惑,想起太子的长子次子都是她所生,这李佳氏多年前就封为侧福晋,悠然却从未见过此人,便泛泛答道:“无妨!请她将养些才好。”太子妃微微一笑,说:“媳妇先替她多谢母妃关心了!”太子妃又说:“母妃还未见过太子的长子吧?”悠然摇摇头,太子妃说:“这个孩子金贵得很,太子亲自带在身边呢,只是身子弱了些,大名儿都没取,只得了个小名。”
  悠然觉得今日的太子妃有些不同往常,细细看了看她晕红面容,心道:“原是醉了!”也不在意,想起皇帝还在听风阁,便招呼同来的两位侧福晋扶了她坐了,起身离去。

  南巡(上)

  胤祄实在是个可爱的孩子。粉嘟嘟的小脸眉清目秀,穿着一件香色短夹袄,乖乖的坐在小小的软椅里,黑亮的眼珠儿骨碌碌的四下里瞧着,见到来人就笑得呵呵的,眼睛弯得像月牙儿。胤禑胤禄小哥俩趴在旁边,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弟弟,忍不住伸出手指头小心戳一戳面团儿样的脸颊。两个都是七八岁的孩子,虽是着意放轻手脚,也许仍是弄痛了小胤祄,只见他眼圈儿一红,就鼓起腮帮撅起了小嘴,要哭不哭的样子逗趣得很。
  密贵人站在下首听皇帝说话,眼睛却一直不离几个孩子的左右,连皇帝说些什么都不曾听见。直到皇帝清咳一声,一旁的勤贵人陈氏拉拉她的衣角方回过神来,连忙跪下请罪。
  皇帝皱着眉头复又说了一遍:“朕说,下个月南巡时朕要带上小十八。”密贵人犹豫下跪请道:“臣妾替胤祄谢皇上恩典。只是这个孩子太过年幼,臣妾担心一路上会给皇上带来诸多不便,那就是臣妾的罪过了。”皇帝不耐的挥挥手说:“有□嬷嬷照料无甚不妥,就这样办吧。”
  待皇帝走后,勤贵人一脸艳羡地道:“皇上对十八阿哥可真好,连南巡这样的大事也要带着他同行。”密贵人不为所动,只是低低叹了口气,瞧见胤禄抱起小胤祄摇摇晃晃地就要往前走,连忙过去搂了。陈氏也跟着叹息道:“姐姐也是个有福的,皇上爱屋及乌,看在几个小阿哥的分上,也会常来姐姐这里走动。可惜我的胤礼不争气!”王氏连忙笑道:“妹妹说哪里话来?十七阿哥这样乖巧,前些日子贵妃姐姐还夸过呢,说十七阿哥字写得好书也读得好。再说咱俩住在一处,哥儿几个又玩得好,又何必分什么彼此呢?”
  陈氏连忙追问:“贵妃姐姐当真这样说?”王氏暗暗好笑,面上却郑重地说:“自然是真的。咱们都知道贵妃姐姐的学问是皇上都赞的,而且为人最是公正和气,对孩子们也一视同仁毫无偏袒之心。如今十七阿哥得了她的夸赞,指不定有大出息呢!”陈氏点点头,开心地说:“那就承姐姐吉言了。”想了想小声感叹道:“若她有了孩子作了额娘,就不见得能做到公正无私了!人总会有偏心的,特别是做额娘的,哪能不费尽心思为孩子打算呢?”
  密贵人紧紧抱着小十八也不接口,脸上的笑容复杂难辨。
  皇帝下了朝后就直去了听风阁。悠然正在翻拣早些时候写的字幅,有些是摘录的字词,有些是妙手偶得的文句,悠然把这些旧文稿通通收拢干净,却在里头寻了一首诗:《咏幽兰》
  婀娜花姿碧叶长,风来难隐谷中香。 不因纫取堪为佩,纵使无人亦自芳。
  皇帝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见悠然捏着这首诗出神,便笑道:“悠然是在想上次咱们南巡的事吗?”悠然抿唇一笑说:“都是三十八年的事了,哪里还记得?”红晕却悄悄爬上脸颊。皇帝促狭地笑道:“真的不记得了?要不要我提醒一下,在杭州之时咱们一起去看兰花的事?”悠然清咳一声打断他,转了话题说:“桂花又开了,旧年藏的桂花酒还有许多,我去盛些来给你。”说完闪身离去。
  皇帝自寻了躺椅坐了,拿起被她丢下的兰花诗,眯着眼看了半晌,郑重其事的收在怀里,温暖的笑容挂在眉梢,思绪飘向三年前的那次南巡——
  二月启銮,三月车驾驻杭州。常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到了杭州,这杭州十景是该仔细看看的,悠然一路上陪在太后身边,都未曾细细看过外头的风光。难得有时间在此停伫,他便想寻了机会陪她四处走走看看。
  只是闲杂人等太多,不能率性而为,只得让一干人跟着草草看过所谓的杭州十景。苏堤春晓、雷峰夕照、柳浪闻莺等诸多胜景的确美不胜收,可惜不能牵着她的手一起赏这盛世胜景。
  眼看着又要起驾去别处,竟不能和她一起在这人间天堂畅游一番终是憾事。幸好有个机灵的外官不知从何处听得消息,说宫里的某位喜欢兰花,特寻了一处遍植稀世兰花的园子孝敬。他寻了悠然轻装简从,谁也没惊动便悄悄地去了。那人果然没有说谎,园子不大,却是亭台楼阁一应俱全,一步一景布置得别具匠心;兰花也开得好,三月里正是暖风熏然花气袭人,见悠然这样欢喜,他便应景做了这首咏兰诗,她当即就寻了笔墨抄录下来。
  那一日天公作美,月朗风清。他携着悠然的手慢慢在园子里散步。四周这样静,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行至一处花墙,绕过浓密的花丛,眼前竟是一大片花田,各色兰花随着晚风轻轻摇曳。悠然那样欢喜,第一次见她像个孩子一样雀跃。她小心从花丛间隙穿过,时不时俯下身去触摸那些花朵,时不时发出惊呼和感叹。他站在一旁看着她走在花前月下,忽然觉得人生不过如此!
  两人回得行宫时,见隆科多抹着冷汗急急忙忙迎上来,太后端坐在正厅神色焦急不安的模样,就知道有些麻烦了,他和悠然生平第一次被太后这样严肃的责备。即使如此,他依然觉得,这个夜晚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
  悠然端了琉璃盏笑盈盈的走过来,里头盛了琥珀色的桂花酿漾着美丽的光。皇帝收回远去的心思,接过来细细嗅了嗅笑道:“你的手艺越发好了。”抿了一口陶醉的说:“比起外头进贡的还要好些。唉!当真是琼浆玉液了!”
  悠然继续整理手稿一边随口说道:“哦?既然如此,你命外头不要再进贡酒水就是了。酿酒实在有些浪费粮食,少酿些倒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了。”皇帝一愣,一本正经的点头:“嗯,有道理。”欢喜地拉她入怀用力抱紧,在她脸颊落上一吻然后哈哈大笑。
  过了一会儿,他提起:“南巡的日子定下来了,下个月初十,这回少带些人去,咱们沿着运河慢慢的走,你说好不好?”悠然点点头,问:“此行仍去苏杭吗?”皇帝又是一笑,说:“去!为何不去?此次让你好好的看兰花看西湖十景,”顿了顿,将声音放得低低的,“嗯,若是带着小十八一起去,你说,咱们像不像民间的一家三口,平凡夫妻?”

  南巡(中)

  皇帝前去慈宁宫恭请太后同去,太后却想起一路上多半时候需乘御舟前行,又忆起前次南巡时的种种不适,便笑着说:“你们自个儿去就成啦!头回还留了太子坐镇监国,几个年长的阿哥们也留在京城,咱们才安安心心地去。这一回就让我留在宫里头罢,虽说我一个妇道人家担不得什么大事,看个家还是行的。”
  悠然替她披了大衣裳柔声说:“皇额娘不去,那悠然也留在这里给您作个伴?”太后拉她坐在身旁笑着说:“要你陪的可不是我老太婆,宫里头多的人跟我作伴!你呀,就陪着皇帝出去转转吧!”皇帝也不勉强便顺水推舟地说:“既是如此,那宫里头就请额娘多担待些了。外头有老三老四几个在倒还可以放心。”
  九月初六,圣驾南巡启銮。此次出巡确如皇帝所说只允了廖廖几人同去。宫妃当中太后只指了悠然一人随驾,她位份最尊又得众人敬重,这样的安排倒也无人置喙,然后就是太子、胤祥和胤禄、胤礼几个年纪小的阿哥们。
  小十八到底是留在了宫中,悠然说,这样小的孩子恐怕经不起一路车马劳顿,不论照料得如何精细,终没有在宫里头便宜。见皇帝有些失望,便扯了小十六小十七同行,喜得小哥俩不顾皇父的冷脸,拉着悠然又蹦又跳。
  皇帝不喜奢靡铺张,和悠然乘了朱轮华盖八驾马车,皇太子和胤祥共乘,几个小的和内侍又另乘一辆,三四位大臣并精锐护卫、内宫侍从紧随其后,诏所过勿令民治道。
  皇帝虽是竭力简朴,毕竟是至尊出巡,不论如何精简,几百扈从是尽有的,官员百姓又岂能当真轻慢?每到一处便会停留下来巡查地方。悠然是宫妃身份,只得拘在行宫间或接见外官亲眷。走走停停行至山东境内已是十月里,圣驾驻跸济南府。
  皇帝忙着接见官员关切民生,悠然却对这样的旅程开始觉得倦怠,安顿下来后就窝居在内院不愿见任何人。独自用罢午膳,便寻了张软椅懒懒地坐在花窗下。院子里的秋菊正开得热闹,远远望去,像紫禁城的琉琉瓦泛着金灿灿的光,这样的光彩夺目仿佛会即刻刺伤到人的眸子。
  悠然不由得眯了眯双目,唇角挂了一丝笑意,一手支着头一手随意把玩着窗前垂挂的流苏。
  太子刚到时就被皇帝派去勘察地方,这会儿想是回来禀报皇父,未曾想将进了院子,见到的竟是悠然!忍不住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看她把流苏绞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然后玉指轻扬,丝绒穗子柔顺地滑落下来;艳丽的大红色流苏和她雪白的纤指映在一处,是那样美丽的景致!她似乎和记忆中的模样差不多,不,仍是不同的,那会儿她才十几岁,这个月初十却已是她的三十岁生辰,可是,为何不见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哦,她现在是母妃,是皇阿玛的贵妃了,只是,她唇角的笑意为何廖落?她的眉角为何有轻愁?她的神情为何这样飘忽?
  正当太子心思纷乱呆立院中时,她忽然冲着他微微一笑,开口道:“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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