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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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风雨-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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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再不多说。只是吩咐心腹进书房议事。
  人一到齐就追问事情办得如何,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应声。哈占拂了书案,不耐烦的喝问道:“怎么?眼看着时机就要过了,这么多人还是想不出法子来?”这时一人犹犹豫豫地站出来说:“大人,属下倒是买通了一个小厮,他是负责行宫洒扫的。可是出入都要腰牌,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哈占一摆手说:“死马当活马医吧!只要能进行宫,咱们就算成功了一半,进去之后再想办法。”
  事情比他想像得还要顺利,那个小厮只要二十两白银就答应把人弄进去。到了约定的时辰,家奴给她喂了麻药让她不能动弹,然后装在麻袋里和几捆绸缎一起从侧门先送进转运使府后院,剩下的事这个小厮说没有问题。
  随之混进去的家奴只得在后院中守着,见他扛着麻袋绕过一堵花墙,消失在重重回廊之后。
  太子回到行宫时已是入夜时分,他一路解了外袍一边照平常吩咐道:“我要沐浴。”然后独自一个进了寝殿。此时他只着了深色中衣掀了幔帐正想假昧一番,却见到床上躺着一个泪痕宛然的年轻女子。柔美的脸庞,水光盈盈的眸子,肤色洁白如玉,脸上却满是倔强神情,只着了月白里衣的曼妙身躯娇软无力地平躺着。
  太子怔怔地盯着这张脸,恍惚之间竟与另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渐渐重叠。忍不住伸出双手抚上她的脸庞,轻轻用大拇指拭去颊上的泪水,柔声说:“别哭!别哭!”那女子本以为会遇到那妇人所说的粗汉虐待,哪知眼前却是一个长身玉立满目柔情的青年男子。他黑亮的睛睛注视着自已,不,好像又不是看着自已,而是透过自己看向不知名的虚空所在。眼里夹着怜惜又隐含着热切希望。
  她心里早没有恐惧,忍不住冲着他甜甜一笑。这一笑却让他回过神来,喃喃地说:“她不会这样对我笑!你不是她,你不是她!”眼睛逐渐清明,一把放开她冷冷地问:“你是谁?”她摇摇头根本说不出话来。太子看到她摇头,一把将她拖起,逼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谁让你来的?”
  看到她不言不语,忽然想起那个夜里自已看到的那个似她的身影,再联系眼前这个与她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心思急转间,终于明了:自已陷入一个圈套里!那天那个身影只是用于试探自已的反应,今天这个才是重头戏!有人处心积虑选在这个时候送进来,自然是在暗处密切地盯着呢!这人居然知道我的心思!哼!只是知道又如何?我岂会对一个赝品动心?这样的女子我要多少有多少,不过有五官有几分相似罢了!哪比得上她半点风姿!
  念及此处,伸手就女子拖到地上,提起床头的佩剑一剑刺了过去,那女子还未反应过来已经气绝。然后回手在自已手臂上斜斜划了道口子,大叫道:“来人!有刺客!”片刻间脚步声响,大阿哥领着一众侍卫冲进房内。
  太子把剑扔到地上冷笑道:“大哥来得好快!正巧可以来看看,不知哪里冒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竟敢行刺本宫!”大阿哥脸色一变佯惊道:“啊?什么人这么大胆子!居然行刺太子!那太子可受了伤?”太子抬起手臂哂道:“多谢大哥关心,幸得祖宗保佑,只被她刺伤了手臂!”大阿哥探过头去看看躺在地上的白衣女子,那女子大眼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嘴里却惋惜地说:“啧啧,太子真是不懂怜香惜玉,这女子生得这般美貌,竟舍得一剑杀了!”太子冷冷道:“一个胆大包天的刺客,若是大哥遇到莫非会手下留情?”
  大阿哥绕着死去的女子转了一圈,还蹲下煞有介事地探探她的鼻息,又在她腰上摸索一通,叹了口气说:“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然后对太子说:“太子受惊了!你放心,我必会彻查此事!不过——”太子哼道:“不过什么?大哥可是有为难之处?”大阿哥摒退左右,做语重心长状:“太子,当然不会为难!这等凶徒人人得而诛之!只是我手里这份证物令我有些为难呢!”
  大阿哥慢条斯理的展开手里的纸,那是一幅画,画上只得一个背影站在梅树下。太子心中大惊,面上却是不显,淡淡地说:“这算是什么证物?不过是张画罢了!你还能从画上看出什么来?”大阿哥笑着说:“我生性驽钝自然不能看出什么,若是交给皇阿玛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太子不以为意:“大哥既然认为这张纸如此重要,那就呈给皇阿玛阅看就是。今日本宫遇刺一事,本宫定要彻查到底!我倒要看看!行宫布了天罗地网,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让刺客混进来!今日遇刺的幸好是我,若是让刺客混到正殿那边,皇阿玛岂不危险万分!大哥身为御林军副帅,担着护驾之责,可要加倍小心才是啊!”
  大阿哥收了笑意冷冷地道:“你以为你掩饰得多好!只要见过她的人都知道画的是她!这画是你画的吧?!好个痴情的太子殿下!就不怕你那见不得人的心思让皇阿玛知道吗?”
  太子冷笑道:“笑话!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你不知从何处得来一张普通的画,竟敢攀污于我!咱们就寻皇阿玛好好说理去!她身份尊贵,最得众人敬重,若是咱们那几个弟弟知道,你竟然不顾她的名节,还拿她作筏子陷害于我,你说他们会如何看待你这个大哥呢?”
  大阿哥死死地盯着他半晌,就要拂袖而去,太子在身后淡淡地说:“大哥理亏之下连礼都不用行了吗?”大阿哥握紧拳头转身行了半礼,大步离去!

  心思

  大阿哥在门外听得太子命人把刺客尸首拖出去处理掉,连忙装模作样的高声指示,要众多侍卫加紧巡防以免有漏网之鱼潜伏在暗处,然后阴沉着脸回到自已院中,房内早有人端坐等候,烛光照映下赫然是李鼎。
  他命人守在门口,亲自掩上门,愤愤难平的说:“真没想到,他竟然真下得了手!”李鼎也不追问,斟了一杯茶递给他,佯做不解:“王爷何出此言?”
  大阿哥端起茶一饮而尽,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搁,恨声说:“咱们的计划全失败了!那女子被他杀死了!”李鼎沉吟道:“咱们要的是那女子的相貌,只要让太子和那名女子一同出现在万岁爷面前,咱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那女子是生是死又有什么要紧?说不得还会揣测到别处:比如说□不成恼羞成怒之下失手杀人?”
  大阿哥摇摇头说:“太子自已先喊有刺客,待咱们冲进去时人已经死了,太子自已手臂上也受了一剑。这一剑必是他自已刺的!而且伤口又长又深!所以我才说他下得去手!这样一来倒坐实了这名女子的罪名了!相貌如何也不再重要!咱们的计划失败了!”
  李鼎想了想说:“但是这样就必然会惊动万岁爷!原来咱们就打算以追查刺客为由将万岁爷引来,王爷就担着风险。如今事发,也可说□不成遭拼死反抗最后弱女子势单力薄,在刺伤凶徒后被恼羞成怒的人杀死?而王爷从头至尾并未涉及,相信万岁爷对王爷再无半点怀疑。”
  大阿哥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太低估太子!对当今皇上也不够了解。他把事情闹开就越证明他的清白,再大张旗鼓地追查下去,大家的眼光只会盯着刺客的背后是谁,谁还会留意刺客长得像谁?!如今我最担心的是你带人进来时是否有留下痕迹?”李鼎肯定的说:“自然没有!接人进来的小厮已畏罪自尽。”想了想又问:“不是还有画像吗?”大阿哥叹了口气说:“此事作罢!以后也不要扯上她!”
  太子遇刺,天子震怒。皇帝命江苏巡抚、江南总兵联手彻查此案。哈占心中有鬼,却不得不摆出一副勤力办案的模样,率令亲兵满大街的抓人,一时之间整个苏州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人抓得不少,却没有一个是真正的犯人。至圣驾启行离开时,共抓获疑犯两百余人。皇帝接到折子气得直说要砍了哈占的头,太子却在这时求了情。最后以办差不力之罪革去哈占巡抚一职。
  大阿哥暗地里对李鼎抱怨道:“真是糊不起墙的烂泥!看在明相的份上使力让他调到江南,没想到还没得他效力呢,就自乱阵脚落下马来!哼!若他能沉得住气,哪至于此!”李鼎笑着附和:“王爷说得是!”眼里精光一闪垂下头来看不清他的表情。
  四月初六圣驾登舟启行。御舟沿着大运河顺流而下一个日夜之后就可抵达杭州。因着太子有伤在身需多加休养为由,皇帝要他不必在御前侍候,且另拨四名侍卫日夜保护。若不是不禁其自由进出,竟是形同软禁了。太子大为不安,不明皇父所知几分,为免惹他恼怒,只得独坐于舱室望着窗外滚滚流水。
  船行至半途,大阿哥却是前来探访。见了太子还是恭敬行礼,神色也不复之前倨傲。太子坐在榻上也不起身,淡淡地说:“大哥这般多礼所为何来?瞧你两手空空,也不似来探病的吧!”大阿哥从袖中取了画纸递过去,言辞恳切地说:“太子还在恼我?先前得了这画也是偶然,我这就物归原主。”太子却是不接,口气更加冷淡地问:“大哥何出此言?我可不明白了。不知你从何处得来这样一副画,为何非要和我扯上关系?莫非这上头写了我的名姓不成?”大阿哥愣了愣,终于忍不住讥诮地说:“哦?太子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这画上虽没有你的名字,这纸却是咱们皇家御用的玉林宣纸。而且数量极少价值千金,一向只是皇阿玛专用,两年前皇阿玛却有十张赏赐给你,太子莫非真的忘了?!”
  太子心神剧震,方忆起当时绘她的情形,当时皇阿玛赏赐了成套的笔墨纸砚,笔是上好的紫金狼毫笔,墨是松烟墨,砚是青玉砚,纸就是这玉林纸。自已捧着回府那天正下着大雪,书房后的红梅开得正好。李佳氏穿着一件杏色大氅站在雪地里赏雪赏梅,自已还笑着说要为她画像,可是自已到底画得是谁?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运笔自若,廖廖数笔一挥而就,全无半分迟疑,就像是在心里描过画过!
  大阿哥见他脸上神色变幻,忍不住轻笑道:“太子可是想起什么来了?”太子这才回过神来强自说道:“我倒是为我的侧福晋画过小像。那都是两年前的事了,而且藏于东宫并未流传在外。大哥这画从何得来?”大阿哥更是得意,轻问道:“那既是为太子侧福晋画的像,为何与贵妃娘娘如此相似?”
  太子大怒待要辩驳,大阿哥却双手将画递给他,笑着说:“太子不必解释,我也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你还是把画好生收着吧!太子也说过,到底不能落下把柄坏人名节不是?咱们的几个弟弟对她可是敬重得很呢!我们作为兄长的也要持身立正,莫让弟弟们伤心才是。太子,你说是也不是?”
  太子终是伸手接过,眼里竟要喷出火似地盯着他,看他负着手得意地扬长而去。他呆坐良久,展开画纸轻轻摩索着画上的身影,手指描过悠美的轮廓,眼里满是悲伤失落。又过了半晌,咬咬牙就要将它撕成两半,犹豫间仍是不能不忍,反看了又看,再细细折了放入贴身的荷包里。
  大阿哥回到舱室,自言自语道:“要不是为了老八,哼!”
  密嫔王氏离开苏州之时,命妇们呈了一些精巧的绣品,并非什么值钱的物事,皇帝也就默许了。密嫔的贴身侍女燕巧拿起一堆绣品啧啧赞叹:“主子,这些可真好看啊!看这炕屏,看这枕套,还有这扇面,全都是送给主子的,”王氏捡起一副绣了百子千孙图的炕屏笑笑:“自然不是。把这些通通装了送去给贵妃姐姐先挑。”
  燕巧捡了青竹提篮,将几十样绣品整整齐齐装了,跟着密嫔前往悠然住的舱室。侍立在门口的紫墨见她来了,很是意外,连忙福身行礼:“紫墨给密主子请安。”密嫔亲切的扶起她:“姑娘免礼!贵妃姐姐可在?上船时众夫人献了些绣品,我瞧着都是极好的,就想着先送过来给贵妃姐姐看看。”
  紫墨笑着侧身相迎至外间,奉茶上来道:“我家主子在内室看书,请主子在此稍坐,我这就去禀报。”王氏连忙说:“既是如此,交给姑娘也是一样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物事。”紫墨笑笑迳自去了。不一会儿功夫阡陌出来传话:“皇上请密主子!”燕巧把篮子交给阡陌,自已站在原地等候。
  行至门口便听见小十六琅琅读书声:“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母妃,咱们此去是否能看到西湖?”悠然笑答:“我说了不算啊!你为何不直接问你的皇阿玛?”阡陌轻轻叩门禀道:“皇上,格格,密主子到了。”
  皇帝说:“进来吧!”阡陌冲着王氏笑笑,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就开了。悠然支着头坐在窗前,小十六笑眯眯地站在她身边,对面坐着的皇帝专注写字。见她进来,小十六恭恭敬敬行了礼,然后又站回原处。悠然招呼道:“密嫔请坐吧!”转过身亲自倒了茶递给王氏。王氏连忙接过低声道了声谢,偷偷看了皇帝挺拔的身影。他却是头也不回,对小十六说:“你把方才背的这首诗写二十遍,朕就让你去看西湖。”把方才写的字递给他,又说:“照着这个写!若有一个字写得不好,就加一遍。”小十六乖乖应了,端端正正坐到桌房写起字来。
  她看着这般景象,置身在这方小小的舱室中,眼睛莫名酸涩起来。忽然觉得,孩子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三人才是一家人,自已只是个外人,微不足道的外人。自已的亲生骨肉只是草草行过礼后就再不看自己一眼,对自已竟比对客人还要不如!悠然拍拍小十六的肩笑着说:“字晚些时候再写也无妨,先去陪你额娘说说话!”小十六看看皇父,见他并未反对,就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张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又眼巴巴的回头看悠然。
  王氏心里又酸又痛,强笑道:“学业要紧,你自去习字吧!”回对悠然说:“这里有些绣品,是外臣夫人孝敬的。我送来贵妃姐姐先挑,若有入姐姐青眼的,奴才们知道了也欢喜。”悠然笑着应了:“那就先谢密嫔美意了。”
  皇帝想起在苏州时悠然说过的话,于是起了兴致率先翻看起来。放在上头的是一副枕套,绣着两只鸳鸯和几枝桃花,色彩艳丽鲜明,看着很是温馨喜气,然后是一副帐帘,绣的竟是一副泼墨山水画,近处怪石林立惊涛拍岸,远处群峦叠嶂,意境挥宏大气;皇帝越看越欣喜,直到看见那副百子千孙图!
  王氏看着他缓缓收起笑意沉下脸来,眼里寒霜笼罩冰冷刺人,心中忐忑不安,陪着笑站在旁边不怕说话。悠然见他脸色不对,柔声问道:“怎么了?皇上可是未挑到中意的?”皇帝瞪了王氏一眼,笑着说:“你先前还说苏绣天下闻名,又说什么十指春风,依我看是言过其实了。都是些不入眼的粗陋手艺,远不如他们呈上来的贡品。”
  悠然看了看王氏,柔声说:“也不能以偏概全。既是夫人们孝敬的,当是精挑细选过的。没有入皇上的眼,定是您的眼光太高。嗯,也许是最好的都成了贡品早早进给宫里了。皇帝看不上也不稀奇。”回头对王氏说:“倒是辜负了夫人们的一番心意。”
  皇帝再不理她负着手望着窗外。王氏忍住泪意福了福起身告退。回到舱室伏枕低泣不已。

  角力

  闰四月二十一,圣驾阅高家堰堤工后启程回京。回京后临朝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委派江苏巡抚、苏杭两地知府。这从缺的官职,一个从二品,两个从四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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