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2】
凛冽的风中,这一站就是大半天,连座下的马儿也焦躁起来,不断嘶鸣,扬蹄。
也终于唤起了戴施施的神智。
她抬头远眺,才发现头上的冬日已经渐渐西行,约莫再有一两个时辰天色就要黑透,她得赶在天黑之前寻到一处避风之地。
想来,她不再自艾自怜,收拾起凌乱的心思,策马扬鞭,沿着边境一路向西。
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回凉宫,太子哥哥刚回国,免不了一场重逢的悲戚,那悲伤的气氛实在叫人喘不过气。
而这时候的她也没用勇气去寻找昭皇,潜意识中,她既期待回到昭皇的身边,又害怕再见他。
或许她更害怕看到他的冷漠和戒备。
如果那样,已是遍体鳞伤的她将再也承受不住,彻底的支离破碎。
她思想踌躇不定,心思忽喜忽悲,骑马沿着凉国边境一路向西,天色黯淡前竟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一片山峦脚下。
神智有些恍惚的戴施施被突然停下扬蹄长嘶的马惊回了魂,举目四望了好半天才认出身在何方。
原来她竟走到了瓦纳西族的范围。
望着眼前的山峦,脑中蓦然想起那个对自己一见倾心男子。
南溪凌澈如玉般温润美好的男人,他温柔的笑容好比冬日的暖阳,不热烈却能给人一种窝心的温暖。
就连此时回想起来,她悲凉的心也不期然地划过一丝暖意。
也只有在想起他时,她才有片刻的宁静。
心中打定主意,就想要前去拜访。
掉转马头,正要扬鞭。
咻——
突然一条绳索从天而降,带着凛人的鞭风横扫而来。
戴施施大惊,仓促地低身伏在马背上。
绳索从她脊背扫过,顿时掀起一股火辣的疼痛,让她额上瞬间冒出冷汗。
看这势头她若反应稍慢一点,轻则被抽个头破血流,重则非得一命呜呼。
不由心恼,秀目圆睁,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随意伤人。
死里逃生【3】
戴施施怒气冲冲,顺着绳索飘荡的方向追了过去。
直追到大山横在眼前,前方已无路可走,才寻到那根逞凶的绳索。
戴施施跃下马,走上前抓住垂悬的绳子,边用力拉,边嚷道:“这是谁的绳子?”
她声音里含了几分怒气,清凌凌地嗓音极具穿透力,在空旷的山间瞬间荡起回音,久久不落。
可是等了好半天,除了她自己的声音周遭再无任何杂音。
戴施施纳闷了,难道是逞凶的人跑了?
她昂起头顺着绳子向上望。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傍晚的灰暗也渐渐被黑暗覆盖,借着那短暂的灰色光亮,她瞄到山腰的一块凸石上垂悬着一个泛白的东西。
山风中,一把丝缕随风吹散。
她大惊,定睛看去,那丝缕正是人一头青丝黑发,蓦然认出了凸石上半垂的是一个人。
会是什么人?死了还是活着?
戴施施并没有见死不救,带着疑惑,她攀爬上山腰的凸石。
气喘吁吁中,借助微弱的光看去,当那张双目紧闭的俊脸跃入眼中的瞬间,差点吓她魂飞魄散,她不敢相信地惊叫着:“陛……陛下?!!”
幻想过无数次的重逢,喜的,悲的,忧的,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在这种生死之际。
瞬间的惊喜紧接着又被巨大的恐惧淹没,戴施施双目垂泪,哭喊着呼唤:“陛下,陛下,您醒醒啊!”
她小心翼翼的将他抱入怀中,当手握住他的腰间时,顿时被一把粘稠的冰凉沾满。
戴施施骇然心惊,赶紧仔细察看,果然是他的鲜血。
他腰上鲜血汩汩流淌,看来伤得很重。
她再顾不上哭喊,利用绳索将身材高健的凤朝歌绑在她的背上,要将他带下山崖。
纷杂乱世,每个国家的皇室都是自小习武,骑马射猎等技能,戴施施也不例外。
她虽称不上武功高强,倒也有点基本的功夫和耐力。
死里逃生【4】
但天色已晚,山峰又陡峭。
背着比她高出两个头的凤朝歌仍是很吃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背下山崖。
回到山脚下,查看到他的伤患还在血流不止,初步诊断受伤的时间并不久。
她举目眺望,这里虽已是瓦纳西族的地界,可距离村庄至少几十里。
对于常人不算远,但对于重伤的人,怕是要延误治疗的时机。
她当机立断,在山脚附近寻到一处小山洞,拢了一堆火,先将昭皇先安置平稳,而后进山寻回止血消炎的草药。
凉国位于大陆的西部,山地较多,贵族们时常上山打猎,自然都懂一些野外施救。
回到山洞,看到昭皇面色青白,双目紧闭,仍没有一丝转醒的迹象,戴施施心中难过万分。
强压制住心酸,脱掉他的外衣为他清理伤口。
看到那血淋淋的伤口足有掌宽,狰狞地横贯他的后腰,仿佛一条斩断的血口将他的肌肤切割的触目惊心。
戴施施一边帮他处理伤患,一边默默垂泪,心像被人拿针猛扎似的疼,连她的手都颤抖得不受控制。
这伤正是他坠落时,被凸石的边缘割裂。
但也正是这伤避免了他五脏震裂,救了他一命。
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他坠落时再偏差那么一点点……
戴施施含着泪,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好。
可是外伤容易,内伤难。看他的情形,腰骨已经碎裂,就算恢复,恐怕也……
她不敢再往下想,想他骄傲一世,风流倜傥的昭皇陛下,落得如此凄凉的境地,他该要如何去承受?
“陛下……”
戴施施啜泣,疼惜地抚摸着那张叫人魂牵梦绕的俊脸,心痛得无以复加。
洞外的山风整晚的嚎叫,不仅吹散了空气里的温度,连山洞里那点微弱的温暖也渐渐被它带走。
凤朝歌虽然伤势严重,好在处理及时,并没发热,只是一直昏迷不醒。
死里逃生【5】
凤朝歌虽然伤势严重,好在处理及时,并没发热,只是一直昏迷不醒。
戴施施守了整整一夜。
天亮时分,确定了他的伤势没有恶化,才趴在他的身边阖上疲惫的眼。
迷迷糊糊中,忽听耳边传来轻浅的呓语。
“宁儿……”
淡淡的声音混在山风中,险些也被风吹的无影无踪。
让戴施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趴伏在凤朝歌的身边闭着眼睛仔细地听了半天。
“宁儿……”
好久,又是一声浅淡的呼唤。
这一次她听得清楚,确实是昭皇的声音。
她没有心思去追问宁儿是谁,倏地坐起身,按捺下激动,在他耳边小心翼翼的轻唤:“陛下!陛下!您醒了吗?”
听到呼唤,凤朝歌终于缓缓掀开了眼睑。
只是那双星辉般的眸子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雾霭,眸光晕染的朦胧模糊,显然他还处于迷茫状态。
“陛下!陛下!您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戴施施看到他张开双眼,又欢喜又紧张,局促的心更像揣了七八只兔子一样,急蹦乱跳的无法安定,连声音也带了明显的急促。
凤朝歌大脑空茫了很久,才渐渐恢复神智,转过头,入眼的竟是戴施施。
他剑眉微拢,暗哑的嗓音仍能听出几分凉薄:“你怎么在这里?”
“我……”
这冷淡的话就像一盆冰水霎时泼在戴施施火热的心上,把她所有的激动瞬间冰冻。
她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注视着他的眼神也闪现出几分怯意。
凤朝歌见她这副表情,没再继续追问,而是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朕怎么在这里?朕该回去了!”
说话间,他就挣扎着要起身。
戴施施听他这番话,刚刚还局促不安的脸瞬间黯淡下去,面色灰白,紧咬了咬嘴唇也不知该如何启齿告诉他。
正在她踌躇不决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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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7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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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里逃生【6】
突然,凤朝歌发出一声惊吼:“怎……怎么……回事?!”
他刚才起的猛了些,牵动腰间的伤口,刚抬起脖颈就无力地倒了下去。
腰间骨裂的剧痛叫凤朝歌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努力地想要抬抬腿,心慌的发现,无论他使多大的力,双腿都没有丁点的反应,就连感觉……也没有。
轰——
刹那如五雷轰顶,凤朝歌的神智骤然空白一片。
身体的剧痛夹杂着心灵上的绝望,瞬息间将一个人的坚强摧毁殆尽!
悲哀,莫大的悲哀席卷着他,叫他只能紧咬着牙,阖上双眼将自己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离。
“陛下!您别这样!也许……也许……能好!呜呜……”
戴施施看着他俊脸死灰一片,了无人色,又伤心又担忧,在一旁不停地哭着安慰。
凤朝歌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无论她是哭,是求,似乎都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
就这样一连过了三天。
他不吃不喝,也不再张开眼,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直挺挺的躺在那里。
而他攥死的拳头也整整攥了三天。
看到那双拳头被他紧攥成乌黑色,若再不松开活血怕是连双手都难保住。
戴施施一边掰着他的手掌,一边哭求道:“陛下,求求您松开吧!您不能这样自暴自弃啊!您还有未完成的梦想,您一定要振作啊!”
三日来,戴施施清凌的嗓音已经哭到沙哑干涸,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破音。
但她依然锲而不舍地劝着,安慰着。
可是,无论她怎么说,他都没有丁点的反应。
凤朝歌是习武之人,自己身体的状况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如今他已是一个废人,还谈什么理想?什么抱负?
曾经的不可一世在此时看来是多么的可笑,再挣扎也不过是在徒增自己的笑话,让自己活得更加悲哀。
哀莫大于心死!
坚不可摧【1】
戴施施看到他绝望的脸渐渐显露出放弃,心下骇然,红肿的眼睛又汹涌泪下,握着他的手哭求:“陛下,您千万不能放弃!您想想那些拥戴您的人,追随您的人,为了他们您也不能放弃啊!”
她的这番话让凤朝歌的脑中不期然地浮现出一段温柔的宽慰:
“你是帝王,代表的就不再是你一个人,就算为了那千千万万追随你的人,你也不能有一丝颓废的想法。而我,无论你是尊贵的帝王,还是平凡的农夫,都会一生跟随,不离不弃!”
昨日的山盟海誓犹在耳侧,今日竟已是物是人非!
凤朝歌沉寂的脸划过一抹凄伤。
而他这一闪而逝的情绪,也被戴施施敏锐的捕捉到。
她心中一动,在脑中迅速回想到底是那句话触动了他。
焦躁中更理不出头绪,激动又紧张使她的神经也开始错乱,连说出的话也语无伦次:“陛下,您千万别放弃,想想那些爱您的人……和您爱的人……对……对……想想宁儿……宁儿……”
“宁儿!”这个名字好像一把利剑,轰然斩落在凤朝歌绝望的心上,将他固封起来的壁垒顷刻轰塌一角。
“宁儿……”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叫他爱到骨子里的名字,他紧攥的拳头渐渐松弛,也终于掀开了眼。
可是同一刹那,心又仿佛被车裂了一般,滔天的剧痛席卷而来,疼到了极致,竟化作了苦涩,一波一波从心房荡出,灌入五脏六腑,冲入眼眶,在他刚刚张开的眼缝儿中倾泻而出。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戴施施怔怔地看着他眼角下的两行清泪,一时间再也说不出话来,在她的心中,他是坚不可摧、如神祗般存在的男人。
纵使他在绝望之际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懦弱,却万万想不到,竟然会被一个名字摧垮。
她慌乱的心情不自禁地升起了别样的滋味,终于开始去思考:宁儿到底是谁?
坚不可摧【2】
沉默……刚刚还悲恸的气氛忽然被沉默的静谧覆盖。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都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戴施施眼看着他绝望的表情淡淡平静,却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看得出他下了什么决心,一个足以叫所有人胆颤心惊的决心。
蓦然间,戴施施也被自己这诡异的想法惊了魂。
这时,忽听耳边响起凤朝歌淡淡的声音:“请你到瓦纳西族把龙羽落湮带来!”
戴施施回神,看到他此时神情已恢复如常,凤目冷沉深邃,目光如炬,虽卧病在榻,脸色挂着病态的苍白,却丝毫不减他迫人的气势。
就连她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知道,坚不可摧的他又回来了。
可是这生疏的语气又叫她如刺哽喉,心底说不出的难过。
她落寞的站起身,沉默的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山洞。
火堆里的干柴早已燃尽,山风灌入把那仅剩的一点余温也吹得烟消云散。
可这点寒冷已远不及心里的冷!
凤朝歌睁着眼望着洞顶怔怔出神。
这时洞外传来脚步声,不多时,刚刚出去的戴施施竟然带着龙羽落湮折返回来。
凤朝歌与龙羽落湮目光相接的刹那,两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了句:
“你……”
“你……”
龙羽落湮看到他腰间缠绕的里衣全是血色,蓦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震惊道:“你……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摔的!”凤朝歌简短的回答,语气平淡之极。
一旁的戴施施很识趣地先退出了山洞。
待她离去,凤朝歌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龙羽落湮先查看了一番他的伤势,见他伤了脊椎骨,心里也跟堵满了石头似的,压抑得脸色发青。
好半晌才叹出一口气,边帮他把伤口重新上药包扎,边徐徐说道:“你一连去了四天,大家急得不行,就到山上来找你,结果……”
性情大变【1】
龙羽落湮说了一半就吞吐不已,在心底琢磨到底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他。
凤朝歌见他说话有所顾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说吧,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虽然他说的平淡无波,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但多年的兄弟,他什么脾气龙羽落湮怎么会不清楚。
这从打出生就带着傲气的人,怎么能轻易接受残疾这种残酷。
不过,龙羽落湮并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
他觉得任何的安慰之词在真正的痛苦面前不仅苍白无力,反而更让身在其中的人感到悲哀。
当下他也若无其事般把凤朝歌离开后发生的事情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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