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阿薰的死,真的让他不可自拔了吗?
为什么?那明明不是他的错……
心痛……像被一把生锈的刀子狠狠剜着心口,慕容碧咬着下唇,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波涛起伏,抬眼看着他:“玥,我累了……。”声音骤然哽咽,睫毛微晃,一串泪珠便滚落下来。
她以为可以等的,终有一天会看到希望,可是她等不了了,再等,连心都无法再完整了……
“累了就去休息吧。”连玥背转过身,冷冷地一挥衣袖,再也不看她一眼。
慕容碧含着泪,转身奔出去。
经过御花园时,正好看见太后和静芳在湖边散步,远远的看过去,两人有说有笑,相处十分和睦。
慕容碧停下来,站在御花园门口低声问:“静妃……是怀孕了吧。”看到太后那么欢喜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楚。
她是皇后,可至今,皇上都没碰她一下……而那个静妃,却是夜夜承欢受宠。
“是……。”小婉愤愤地看了一眼御花园,“那个静妃有什么好?她怎么能和郡主比!?”
慕容碧一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算了。”
心下凄凉,想起当时在蘅宫选秀之时的一幕幕,真是物是人非,好像是一眨眼,小薰已经死了,而什么都不会的静芳却成了圣眷正隆的皇妃,她则是个名不副实的皇后。
你喜欢锦都吗
果真造化弄人……
抬眼看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值得眷恋的东西了……
*********
不管后方厮杀多么激烈,云家和东豫王一行的人,还是安全回到了锦都。
锦都城外,子渊坐在马车里,伸出一指掀开车帘,看着高大的城墙。
有多少年了?从五岁那年离开,一直到现在重游,眼前一模糊,当时的情景似乎还历历在目,年幼的他,也是这般掀开车帘,回头看城墙,马车里一双柔软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他的小手,轻柔的声音道:“渊儿,你喜欢锦都吗?”
“喜欢啊,只要有爹和娘在的地方,孩儿都喜欢。”扬起纯真的小脸,笑容如三月的繁华一样灿烂。
一转眼,花已凋零……
子渊怔怔地看着城墙。
身后一双柔软温暖的小手轻轻拉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呵气:“冷吗?”
心里流过温暖的洪流,子渊望着城墙微微绽开笑容。
阿薰痴痴看着他的侧脸,双手托起他的大手放在脸颊边,歪着头问:“子渊,你喜欢锦都吗?”
眼眶一热,喉咙里竟然生出了酸涩堵塞的感觉。
一模一样的话。
那一次是离开,而这一次,他是回来了……
子渊转过身,把身后的阿薰抱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口中的白雾一缕一缕模糊了视线:“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欢。”
日子一天一天向冬天临近,阿薰怕冷,虽然每天窝在马车里,还是换上了御寒的皮裘,脖子上一圈柔软的紫貂毛把肤色衬得晶莹如雪,轻靠在子渊肩膀上,觉得连空气都在幸福地流动。
正沉静在幸福时光中,忽然马车外一声不满的叫唤:“喂!那两个谁?都到锦都了你们还磨磨蹭蹭,到底走不走!?”
阿薰心里哀叫:为什么每次都是他?!!!
来锦都的路上,每一次她和子渊幸福甜蜜的时候,云墨就会跑出来搞破坏!
孤男寡女
真是的,上辈子欠了他钱了还是怎么的?
子渊无奈一笑,对车外吩咐道:“进城吧。”
阿薰却把脑袋从车窗里伸出去,怨恨地瞪着那个高坐白马上乌发白衣,一脸轻狂的少年:“叫什么叫?”进了锦都的地段,云墨就开始骑马,依他的性子,是不会乖乖待在马车里赶路这么多天的,一骑上马就像撒泼的猴儿,到处乱跑,闹得整个队伍都不得安宁。
而云夫人却一直都带着纵容的笑看着宝贝儿子,让阿薰十分无奈。
人家的儿子,她总不能插手去管吧……
“本公子最讨厌磨磨蹭蹭的人了!”云墨瞥见阿薰雪白的脸上带着一抹红晕,心里醋意大起,撇着嘴嚷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不知道在干什么!”
阿薰一呆,梗着脖子红脸道:“我们干什么跟你没关系!”
云墨的视线穿过阿薰的脑袋,看见马车里一个完美无瑕的下颚,又忍不住有些泄了底。
情敌是东豫王,果然很不幸!
光是那些侍从已经让他无可奈何了,更别说那些躲在暗处,来去无踪的冰部杀手了!难道他注定是失败者,要把这辈子第一个喜欢的女人拱手送给别人吗?
哼!他好歹也是堂堂云家二公子,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
一瞬间,云墨心里已经转过了无数个想法,一双漂亮的凤眼贼兮兮的转着,目光肆意在阿薰脸上来来回回游移,直看得她寒毛倒竖,缩了缩脖子:“你,你看什么看?”
“谁看你了,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云墨伶牙俐齿地回了一句,继续肆意看着她。
阿薰语塞,偏偏又受不了他赤裸裸带着侵略味道的目光,只能躲回马车里,窝囊地把窗帘放下。
她干嘛要怕云墨的目光?而且脸上还火辣辣的,该死的云墨,居然用色迷迷的眼光盯着她看!可恶!
迎接
云墨在外面大笑三声,忽然拔高声音道:“东豫王,你的女人在本公子超级无敌的魅力下,也要俯首称臣的!”
“谁——”阿薰火气冒上来,刚要冲出去为自己讨回清白,却被子渊一把拉住,拖进怀里。
“云公子少年心性,你别把他的话当真,被他激怒了,才让他称心如意呢。”子渊温柔的声音像竖琴弹奏的乐曲一样动听,阿薰陶醉其中,乖乖地点头:“嗯,听你的!”
云墨在外面交换了两声没人理,才知道遇上高手了。
哼,东豫王玄湛,咱们走着瞧!
城外风声呼呼,还没进城,就看见一排旌旗从城内延伸出来。
严成骑马在前,一眼看过去,皱起了眉,调转马头,奔到马车前道:“王爷,靖阳王在城里迎接您呢。”
阿薰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子渊,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子渊,是靖阳王……。”
“今日本王不见客,不必停下。”子渊拉起阿薰的手轻轻拍着,语气平淡如昔,没有半分波动。
阿薰不禁感到一阵心寒。
靖阳王,一直都活在思念中,为了见子渊一面,不惜让女儿远赴京城选秀,而唯一的儿子也死去,是什么样的心境让靖阳王如此执着呢?
阿薰不明白,可是她知道加诸在子渊身上的事情一定很多很多,否则他不会这么决然无情。
城内,靖阳王坐在轿子里,身子虚弱地靠在垫子上,从早上一直等到现在,还不见东豫王的车马过来。
那个孩子,是不是不从锦都过了?
他是不是还怨恨着不肯原谅他?
胸腔里溢出几声咳嗽,蓦地,马蹄声在外面响起,踢踢踏踏,靖阳王身子一下子绷直,坐了起来,掀开轿帘急切地问:“来了吗?”
侍从道:“回王爷,来了,东豫王的车马最先进城。”
靖阳王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城门的方向。
烈日
终于,看到几个身穿铠甲的侍卫当先进来开路,侍卫胸前的标记是烈日的形状。
烈日,烈日啊!那是东豫王的标志,沿袭自天圣帝的烈日啊!
靖阳王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从轿子里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像在等待领奖的小孩,心中忐忑不安,眼睛一转不转看着城门。
侍卫鱼贯进来,人人都目不斜视,脸色肃然。
终于看到被侍卫重重簇拥的马车缓缓进入城门,进入了视线,靖阳王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
子渊……那个孩子……
哒哒哒!
一匹马向这边驰来,马上的男子剑眉星目,高坐马上昂然道:“东豫王今日不见客,请靖阳王改日再来!”
靖阳王脸上的神色顿时凝住,失望的表情越来越暗淡,让人不忍再看。
严成悄悄叹了一声,策马转身回去。
马车从眼前驶过却半分停下的意思都没有,晃动中车帘似乎隐隐约约露出里面一角,却只看到一个女孩子向外望的清亮眼睛。
女孩子……靖阳王久久都无法收回视线,马车已经走得远了,他还在站着,一动不动,似乎要变成一尊雕像。
哒哒哒!
马蹄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个穿白衣的英俊男子,背上背着宝剑,靖阳王府的侍从一看见就吓得魂飞魄散。
“冰,冰部的人!”
冰澈看了看这些一脸像见鬼一样表情的侍从,很不愉快地皱起眉,他是好心过来,这些人为何这么怕他?
靖阳王却比较冷静,抬头道:“不知阁下有何事?”
冰澈道:“如果靖阳王一直这样等,东豫王是不会见您的。”
“那……本王该如何做?”靖阳王浑浊的眼睛闪了闪。
冰澈抬头看看远去的马车,确定东豫王府的人都走得远了,才说:“和东豫王同车的女子,若她肯为靖阳王在东豫王面前说几句话,东豫王肯定会见您的!”
不舍得我
靖阳王一愣,随即露出会心的笑容,原来如此……“多谢了。”
“不必,我也是为了东豫王。”冰澈一甩马鞭,快速离去,生怕被别人看见。
靖阳王府中众人都错愕不已,世人都说冰部杀手冷酷无情,依他们看,东豫王府的那些侍卫才是冷酷无情的呢!
********
进了城之后,和云家的人便分开走了。云墨不甘心地在岔路上对马车里的阿薰孩子气地喊:“你到底出不出来见我?”
阿薰尴尬地捂着耳朵,这都什么人啊?好歹云家在锦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让云墨这小子就这么败坏了名声,真是家门不幸啊!
“阿薰!”喊了半天没人应,云夫人派了侍女过来拉他,云墨还不死心,可怜兮兮地看着马车,“你不见我,你不见我……哼!你不见我我就去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住哪儿!”
呃……阿薰咧着嘴,抬头和子渊对视,子渊淡淡望着车帘外露出的一角锦都的街市,紫色的眼眸洒进落寞怅然的光线。
外面传来马蹄的声音,应该是云墨离开了,阿薰松一口气,她可不想在大街上和云墨来个热烈的送别场面,那样不仅她丢脸,子渊都要跟着丢脸。
她不要做丢脸的人……
掀开车帘看看,云墨应该走远了吧,谁知车帘刚一掀开,便响起云墨的大笑声:“哈哈哈,本公子就知道你一定会不舍得我!”
阿薰差点儿吐血,恨恨地瞪着云墨:“我只是看看你走了没有!”
云墨才不理她说什么,忽然把声音放柔:“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会去找你的!”
阿薰一怔,头顶上射下来刺眼的光线,前面的云墨潇洒俊逸,风流不羁,骑白马,穿白衣,恍惚间又和很多年前那个持折扇咬唇轻笑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一种的宿命的感觉似乎缠绕上来,变成一双狰狞的大手,狠狠扼住了她的脖子。
越陷越深
阿薰抖了一下,脸色苍白,摔下车帘缩回来,背上撞上子渊的身体,她回过头去,茫然地说:“子渊,我好像……。”
剩下的话被子渊的手挡住,他低头,紫色的眸子深深地凝望她:“不要胡思乱想,无论他是谁,都改变不了现在的事实。”
“可是……。”她心里很不安,不敢看子渊的眸子,那潋滟的光能戳破她的一切心事,而她更不想……不想看到子渊眼中还留着对连陌的任何情感。
不能,不能……
那个不堪的画面在脑海中像被定格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挥不开。
她很怕,很怕一生一世都带着这段记忆过活,那她肯定会痛苦一生的。
子渊望着她的眸子渐渐充满了悲伤,紫色的悲伤,缓缓流溢出来,像晨间的淡雾一样飘渺若即若离。
那件事,只有连陌一个人忘了。
他忘不了,阿薰,也忘不了……
身体上仿佛重现了那一天的屈辱疼痛,被男性气息纠缠住的一瞬间,铺天盖地,都是绝望的黑色,身体上像是裂开了许许多多细小的血口,汩汩向外流着血。
疼痛,是一点一滴分明存在的,遍布每一寸肌肤……
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他被一个男人侵犯过,身体里的肮脏日日夜夜都纠缠不休。
他痛苦,挣扎,却越陷越深……
子渊轻轻推开阿薰靠过来的身体,坐的离她远一些,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惊世的紫眸,掩盖里面的自卑和无奈。
阿薰心里一痛,望向子渊:“如果他真的是连陌,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子渊怔怔地望着自己根根修长的手指,他不知道,就像现在一样,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云墨就是连陌,可他这一次,他却无法向上一次那样痛下杀手。
已经重获新生的连陌,就像小时候一样单纯天真,笑容明媚得就像阳光一样,他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伸手
连陌,已经经历过太多不堪,幸福,现在终于属于他了,无论多狠的心,都不忍去剥夺。
阿薰咬紧了嘴唇,胸中气血翻涌,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我明白了。”之后低下头去,许久,都没有说话。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到达了东豫王在锦都的别院。
那是一座很久没有人居住的院落,因为东豫王的到来,留守的管家和家丁忙了几天,才把所有屋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欣然等待东豫王的驾临。
马车到达,管家已经领着所有家丁丫鬟在大门外恭迎,侍从上来掀起车帘,子渊当先走下去,动作很优雅,一下车,身上的气场就迷醉了一票人,四周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子渊回身伸手,对阿薰温柔地一笑。
阿薰犹豫了很久,放在腿上的手始终都没有抬起来,心里像住进了一只恶魔,倾吐着剧毒的毒液,腐蚀着她的心。
她到底算什么?从刚才一直起就在想这个问题。
子渊是爱她的,那么连陌呢?她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像一块多余的绊脚石。
好想哭,可是在子渊面前绝对不能哭,她不想用泪水把他占据。
子渊的手还在空气中伸着,每一根指节都修长漂亮,是上天最倾尽心力的杰作,就连在空气中,都害怕会化成晶莹的雪花。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东豫王那只手上,气氛有些微妙,人人都低着头,不敢接触东豫王脸上的表情。
那只手握着天朔的一半江山,却连一个女人的手都握不住吗?
子渊紧闭的双唇微微透出一股苍白,手指颤动了一下。
就在刚才,她不是还拉着他的手问他喜不喜欢锦都吗?为何只是一转眼,她就不愿意再伸出手了呢?
难道她也觉得这双手肮脏吗?
子渊的神经敏感脆弱,思绪稍微触碰到那件屈辱的事,所有的事情都变成黑白的,不敢看不敢碰,在这个世界中,他似乎变成一个局外人。
迷香
眸中的紫色黯淡下去,伸出去的手一点一点缩回来,没有表情的脸透着一种黑色的绝望,他转过身,一个人走进那座空荡荡的大院子。
阿薰从马车上走下来,低着头跟着走。
从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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