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这样的段飞鹏而心痛,心动。
心动?
是的,当孤傲、忧郁,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的段飞鹏出现在眼前时,当段飞鹏那无助、迷茫、脆弱的声音响在耳边时,当她躺在他温暖怀中安稳的入梦时,当他羞涩、无措却又强自镇定的离开洞房时,心已经为他而动了。
是啊,怎么能不心动呢,这个能让她哭让她笑的男人,是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呵!
段飞星很满意欧阳嫣的反应,一个女人能为一个男人哭泣,至少说明她心动了。
“大嫂,大嫂”段飞星递过一条湖丝手帕。
欧阳嫣拭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站起身来,让冰冷的寒风吹醒一下有点晕沉的脑袋,然后又坐下来,“你怎么能保证我能救他?你应该了解冯雪的。”她的意思是说段飞星怎么能保证段飞鹏一定能爱上自己,不对,应该是冯雪,那时她还没有穿越,又怎么样能保证冯雪会为段飞鹏生个孩子,因为以冯雪的性格是不可能的。
“如果你真是冯雪的话,不能,我和师父只是碰运气而已。”段飞星叹口气,突然话题一转“但现在你能。”
欧阳嫣又楞了,“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冯雪?”
段飞星给了她一个明了笑容,让欧阳嫣觉得他笑得像只狐狸,不管他是怎么样知道自己不是冯雪的,但却很佩服他的观察能力,等等,他说师父,说明师父也知道这件事,怪不得他会收自己做徒弟,怪不得在学医的时候会时时试探性的问她一些问题,怪不得在她秀外科手术手艺的时候他从来不问她为什么会这些?
原来他们知道她不是冯雪,原来这么多天他们一直在观察她,而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
欧阳嫣打了一个冷颤,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一个透明的空间中,没有一点隐私,原来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了。
“大嫂,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想救大哥而已。”段飞星看到她眼中的疏离和防御,急忙解释。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冯雪的?”欧阳嫣想知道到底那里不对了。
“占卜,师父为大哥卜了一卦,卦象上显示的。”段飞星解释,“虽然当时不敢断定,但你的性格、见识和行为都在说明你不是冯雪。”
“是吗?既然师父的阴阳术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让师父卜一卦,报仇也不用等到现在了。”欧阳嫣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讽。
“你怎么知道师父没有占卜过?”段飞星很快的反驳了她,“虽然线索都断了,通过占卜能找到梅花手镯,因为它身上有佛家纂经,有段家的灵气在里面,很容易找到,知道梅花手镯在那里,就很快就能查到凶手在那里。”
欧阳嫣愣了,皱着眉,思考着段飞星的话。
占卜过?
梅花手镯?
欧阳嫣突然明白了,他和师父其实很容易找到当年血洗段家的凶手,但却没有去查,不对,应该说是在查,但却永远查不到凶手,如果不是段飞鹏偶然间碰到冯雪带的梅花手镯话。
“为什么?”欧阳嫣禁不住问,难道段飞星不想报仇吗?
“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重要。”段飞星微笑着说,但笑得很难看,“大哥对我们来说比任何人或事都重要。”
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重要?
听到这句话,欧阳嫣不由的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看上去比段飞鹏年轻很多,却比段飞鹏背负着更多的东西。他明明知道怎么样能为爹娘报仇,但却忍着不去做,他年纪轻轻,却要时刻为段飞鹏担心着,怕他随时会放弃自己的生命,相信在段飞鹏受到噩梦折磨的时候,他也同样忍受着痛苦的折磨吧。
而他却用笑来掩饰一切,连段飞鹏都瞒过去了。
欧阳嫣走到段飞星的面前,用手抚摸着他年轻却略显疲惫的脸,叹了口气,“你一定很辛苦吧!”
段飞星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任由着这么多年的疲惫、痛苦流露在脸上,然后把她拥入怀中,把脸埋在她的肩上。
欧阳嫣感觉里有一股热热的液体流到脖子里,于是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用力的抱住。
时间仿佛静止了,周围也一片宁静,只有寒风吹过,树枝颤抖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嫣抬起头,看着头顶明媚的阳光下,屋上的麻雀在唧唧喳喳的欢叫,屋上屋下追逐嬉戏,她轻轻的对段飞星许诺:“放心,我不会让段飞鹏死去的。”
醉红尘
段飞鹏站在窗前,静静的望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脸上毫无表情,而手里的茶杯已粉碎,血从手心里流出来,却毫无知觉。
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所以自从那一夜之后不再碰她,可想要她的欲望却一次比一次强烈,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想过他走之后,她应该会跟着另外一个男人好好的生活下去,但真的看到了,心痛得无法形容,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每次拥她入怀,看着她在他怀里不安的睡颜,慢慢的、轻轻的把她微颦的眉头展平,一次又一次。有什么事能让一向淡定的她能如此不安?
不知道她的梦中是否有他,而她却经常进入他的梦中,原来梦中黑红色之外,也开始有了其它颜色,雪白的,发着淡淡的圣洁的光,把黑暗、可怕的声音、血红的火光隔离,让他安然入睡,原来睡觉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她就像一朵白莲,静静的绽放,散出醉人的芬芳,清尘脱俗,灵气逼人;就像罂粟一样,让人看一眼就心甘情愿的沉沦下,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不要再想了,既然决定放开她,那么就这样放手吧。
再看一眼自己的新娘,呼吸越来越困难了。
不要看了,既然她寻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就让她去吧。
段飞鹏手一按窗台,轻轻的飞了出去,几个纵身,已经消失在远方。
身后,窗台上,鲜红的掌印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
经过十几年的发展,汴京作为宋朝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已成为当时最大的城市,可谓说是“八荒争凑,万国咸通,”“车马阗拥,不可驻足”,城内商店林立,买卖兴隆、街头行人拥挤,摊贩众多,人烟稠密,街道因往来的人很多而显得非常拥挤。
如果说唐朝是一位雍容华丽的贵妇人的话,那么宋朝就像西子湖畔的大家闺秀,清新雅致,在历史河畔静静的绽放着万种风情。
最有特色的是汴京的夜市。宋朝打破了唐朝夜间不许交易买卖的规定,夜市的买卖一直延续到三更,可谓通晓不绝于市。而夜市中当然最多除了小商小贩吆喝买卖,最热闹的应该“勾当槛”――即妓院了。
段飞鹏茫无目的的走大街上,繁华的街道上,两边商店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几天他异常烦燥,让他手下的掌柜的个个如履薄冰,胆战心惊,连一向不理商铺理的段飞星也受不了,在一次商讨会上,当他冷眼盯着杭州银号蔡老板,问他为什么帐簿上出错时,段飞星把他赶出了书房,说爱去那里去那里,不要再折磨这些可怜的手下了。
“看,这纸鹞好看吧。”小男孩的声音充满了得意。
“嗯。哥哥做的比较买的好看。下次还要做给我哦。”小女孩崇拜的望着小男孩。
“好,明天我们去郊外放风筝吧。”
“好!说话算话哦。拉勾~”小女孩伸出手,勾住了小男孩的小手指头。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嘻嘻……哥哥最好了。”
“快走吧,爹娘看不到我们会着急的。”小男孩拉着小女孩的手向前走去,纸鹞上长长的丝带在风中飘舞着,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飞云!”段飞鹏看着消失的纸鹞,低低地喃喃自语,抬眼望去,人影攒动,飞云仿佛从远方走来,带着俏皮的笑脸,慢慢的走到他面前。
“哥哥,你做的纸鹞最漂亮了。明天带我去放哦。”
“不许放卦,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段飞鹏伸出手,想拉住飞云的手,可是……
“你想干嘛!你……”一个中年男人挥开段飞鹏的手,想破口大骂,可一接触到段飞鹏无神、幽暗、冷漠的眼神,突然讲不出话来。
“神经病!”中年男人走了几步,回头不甘心的骂道。
段飞鹏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慢慢的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哟~~这位大爷,来里面坐坐。”一个打扮着像妖精一样的肥肥的老鸨子拉住了段飞鹏的手臂,“我们……”
一样的画面,在看到段飞鹏的眼睛之后突然说不出话来,但老鸨毕竟在人场里混久了,什么样的人没看过,土匪强盗都接待过,只是一个冰人,怕什么看这位大爷身上的衣服,上等的绸缎,一看就是有钱的主,为了银子,拼了!为了银子,上了~
“大爷,进来坐坐啊,我这里的姑娘可是全京城最漂亮的,环肥燕瘦,那可是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进来吧,大爷!我这里的姑娘保准能伺候的你周周到到的,包你通体舒畅,进了这温柔乡,就不再想出去了。”老鸨用力的拉住段飞鹏的手臂,把他拉进了怡春院。
“春花、秋月,接客啦!”老鸨子扯开嗓子喊到。
段飞鹏看看自己所处的地方,有点不明白自己怎么进来了,可里面的燕声茑语,艳词淫曲,调笑声、撒娇声让他知道自己身处的是什么地方。
“我要这里的花魁~”段飞鹏拿出一绽金子,递给老鸨。
“好……好……没问题。”老鸨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出手阔绰的大爷,金子啊!就算是银子,这么大绽也不少啊,更何况是金子,老鸨子笑着眼都眯眯了,“阿贵,快带这位大爷到天字房,我去叫紫腓姑娘。”
段飞鹏走到房间,里面已经摆好了酒菜,他坐下来,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不要再去想那令人心碎心痛的画面,不理那可怕的恶梦。
今夜,他要一醉方休。
玉器清脆叮当的响声从门外传来,在门外停下,“啪啪……”轻轻的叩门声。
紫腓站在房门外,轻轻的敲了下门,见没有反应,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真不愧为花魁,而是京城最大妓院的花魁,的确是风情万种,美艳绝伦。高挑的身材,柳枝细腰,在红色的绵缎衣服下,皮肤显得格外雪白娇嫩,冰肌玉肤,犹如羊脂,吹弹即破;眉不画而黛,唇不染而朱,大的眼睛,亮亮的,闪着醉人的色彩。
莲步轻移,柳腰轻摆,闪着油油的亮光黑长发垂在身后左右飘动,如飞流泻瀑,一看就知道保养的很好(羡慕啊!);头上牡丹金钗随着莲步轻移而摇动,身上玉佩叮当作响,人未到,声已闻,香气盈鼻。
上天是公平的,也是残酷的,给了她倾国倾城的美貌和惊世的才华,却忘记给她一个好的身世,悲惨的命运让她只能流落风尘,为自己的美貌和身体换取生存的资本。
她叹口气,轻轻的颦下眉,走向上前,朱唇轻启,清脆声音响起,“公子,小女子紫绯,请问如何称呼公子?”
段飞鹏毫无反应,只是拿起酒壶拿酒,却发现已经没有酒了,他抬起手,将酒壶伸向紫绯,冷冷地说“添酒!”
紫绯睁着水汪的眼睛看着段飞鹏冷漠的脸,竟然不相信有人对她的美貌视而不见,反而对酒更感兴趣。女人啊,最终在意的还是美貌。
紫绯一句话也没有说,向壶里添了酒,斟了杯酒放在段飞鹏的面前,站起身来,走到古筝面前,“公子,小女子为您弹一曲,助助酒兴如何?”
纤纤玉指按在古筝的弦上,轻弹几下,试试音阶和音色。紫绯看着眼前这个一杯杯猛灌着酒的男人,叹口气,又是一个为情所伤的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这样的冷漠孤傲的男子黯然伤神,自己为什么碰不到这样痴情的良人呢?不过以自己的经历难道还配拥有这样的痴情吗?一个醉笑风尘,在许多男人身下婉转承欢的女人还配拥有这样的痴情吗?
手滑过琴弦,清脆的筝声从冰凉的琴弦上倾泄出来,音色纯净,透明,但忧郁、压抑、哀伤、凄美、婉转、悠长,时而似小溪流水,低声倾诉,时而似高岩飞瀑,跌宕起伏,婉转流畅,没有固定的曲子、没有刻意的手法,紫绯把自己的伤感、痛苦、哀怨、悲伤、不甘都通过筝声表达出来,筝声凄厉欲绝,袅袅不绝。
不知过了多久,段飞鹏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任自己沉醉在这哀怨的筝声中。他走到紫绯的面前,透过朦胧的双眼,看到自己思念的人儿就坐在自己的面前,这么真实,正用一双大大的,悲伤的眼睛看着自己,暗淡的诉说着什么。
他伸手把紫弼拉起来,拥在怀里,紧紧的抱住,在她耳边轻轻的低声呼唤着心里已经念了不知千遍万遍的名字:“雪儿,雪儿。”
紫绯僵了一下身子,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了另外一个女人,而她能怎么样,她的任务就取悦自己的恩客,能让他开心,让他拿出银子来就行了,无论他把自己当成什么都好,那怕当成一个小猫小狗她也不能反抗,只能笑着接受,更何况只是把她当成另外一个女人而已。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心却在滴血。
段飞鹏抱起她,幽黑的眼睛盯着怀里的人儿,倒向了床上。
幔帐轻落,掩住了一室的无限春光。
细碎的吻从脖子一路向下,所到之处,衣物纷落,眨眼间,已是衣不蔽体。
紫绯知道这种深情不是属于自己的,但又如何,这个男人是在自己怀中啊,像无数次催眠自己一样,把这种深情当成是给予自己的,独一无二的。
于是她轻颤着,伸出玉臂,环住段飞鹏的脖子,修长的又腿和他的交缠着,她感觉到他勃发的欲望,娇嫩甜蜜的呻吟声从朱唇中逸出,她挺起胸脯,让自己更贴近压在身上的男人,她已做好容纳他的准备。
突然,段飞鹏停下来了,迷离的双眼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鼻内的香味充满的浓浓的脂粉味,刺得鼻子不舒服,这不是雪儿的味道,不是那种清新、淡淡的、令人舒服的味道。他眨眨眼睛,看清身下的女人,眼睛有点像她,脸蛋有点像她,但他却知道这不是她。
既然放开她,就彻底的放弃吧。
他轻轻的叹口气,想继续亲吻身下的女人,唇已快贴到粉嫩的肌肤,却怎么样也亲吻不下去。
原来她已不是任何女人所能代替的。
段飞鹏心里涌出挫败的感觉,起身,背对着对床上娇躯横陈的女人,拢好身上的长衫,“你走吧!”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到窗边。
紫绯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的看着窗边高大的背影,不知道那里出错了,明明想要她的欲望那么强烈,突然却……但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她能掌握的,于是什么也没有说,拾起地上的衣物,披上披风,走了出去。
天空上繁星点点,热闹拥挤的街上已没有一个人,寒风吹过,夜,显得格外的清冷、漫长。
*
三更天了,欧阳嫣没有一丝睡意。
欧阳嫣每次想到段飞星的话都会忍不住想哭,在她差点被姑父侵犯那次,坚强的她也会忍不住做噩梦,持续了半年都已经让她的精神快崩溃了。而段飞鹏是怎样在自责、孤独、无助中走过这十几年的,怎样在噩梦中度过这十几年的,一定是痛不欲生吧,能活到现在不得不让人佩服他的坚强。
段飞鹏的房间已经几天没有灯光了,不知道他去了那里。刚开始以为他外出了,可是段飞星却告诉她,大哥一直呆在京城里,而且有点反常。问他段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