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陛下刚睡下了。”丽莎赶忙开口,手里捧着一袭斗篷,替她披上,“入秋了,女王陛下也要注意身体。”
她拢了拢斗篷,刚才还不觉得,经她一说,才觉得的确有点冷。
“卡鲁伊将军回来了没有?”
“还没!”
阿尔缇妮斯愁云浮上小脸。“那就是还没找到。”她本来打算亲自去找卡尔,但腿伤还无法让她长途跋涉,再加上萨鲁伤势未愈,她便命令卡鲁伊去寻找。
“您放心,很快就能找到卡尔大人的。”丽莎见她愁容满面,柔声安慰道。
“找到了又如何,他会原谅我吗?”她是何等自私的一个女人,又是何等的无情,他守护了她十年,她却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女王陛下,您不要想太多了,明天就是婚礼了,您还是睡一下比较好。”
她摇头:“不累,我有点紧张。”还有忐忑。
“女王陛下也会紧张吗?”丽莎笑着问,在她眼里,她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再说,陛下有多爱她,否则也不会不顾身体还没痊愈的情况下就执意要举行婚礼,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这就是所谓的婚前恐惧症吧?”
“什么症?”她没听过这个病症。
她含笑,“我要嫁的是个皇帝,我能不紧张吗?”尽管这个帝王在她眼里也是个普通男人,但帝王的身份终究存在,有时面对爱得如此强烈的萨鲁,她也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是爱得那么深,那么的强烈,有时她不禁怀疑,她值得他如此爱吗?
从她在他身边开始,他身上的伤一次比一次严重,她总有一个感觉,那是她带来的噩运,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会受伤。
莫非这就是月亮女神和暴风雨神的命运吗?即使千年万年也逃脱不了,她现在深深地体会到,前世的自己为何不让自己再去爱他。
爱是一把无形的利刃啊!
可是,她又爱了,爱得那么不顾一切,甚至是众叛亲离,她可后悔了?
没有,如果还有一次机会,或许她仍会如此选择。
她爱他,可是又无法说出来。
每当萨鲁柔声说着爱语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渴望,他在等她开口。
每每,她都强忍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会有什么后果,是福还是祸?
她不敢冒险。
所幸的是他背上的箭痕在这次受伤之后,又淡了很多,几乎快看不见了,只有些许白色。
快了,等它消失了,千句万句她都会说。
她爱他,爱得义无反顾。
“女王陛下?”见她大半天不说话,丽莎轻声问道。
“没事,你下去吧,我想在窗边多待会儿?”她睡不着,心中思绪纷乱,只想看看月亮。
这里的月亮不知道和二十一世纪是不是同一轮,爷爷是否也像她这般望月思人呢?
“那,您早些睡,早上我再来服侍您更衣。”
她颔首,仰起头,继续沉醉在自己的心绪里。
真快,她来到这个世界快两年了。
而明天将预示着,她此生都要留在这了。
*
月神之殿,被妆点一新,月神神像被重新漆过,光芒四射,神殿两侧站立着白衣神官,他们都带着赫梯众神的面具,手持金杖,默诵着祭文。
在月神像下摆放着一只铺上红绸的祭台,伊斯身着银边的神官服站立在祭台后,等待着婚礼的开始。
人未到,但一声怒吼却让喜庆的气氛瞬间跌落谷底。
“这是怎么一回事?”萨鲁站在殿门之外,看着眼前的一切,婚礼的仪式和他安排的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本该在赫梯第一神殿太阳神殿举办的婚礼会安排在这,甚至连众官员都没到?除了莫布,连一个鬼影子都没看到,还有,主持婚礼仪式的第一神官路斯比怎么换成了伊斯?
他要给露娜的婚礼是盛大隆重的,不是现在他眼前看到的,这样简陋的婚礼,怎么配得上她。
怒火,瞬间扬起,以毁天灭地之势,席卷众人。
莫布擦拭着额头的冷汗,抖动着两条双腿,不知道该如何禀明才好。
正当他差点被萨鲁的怒火烧成灰烬的时候,传来一句天籁,让烈火顿时消散。“是我要求的。”
挽着路斯比的手臂,阿尔缇妮斯娴雅端庄地走来,白色的衣裙,白色的面纱,片片粉莲点缀在她银色的发髻之上,轻风舞动,让她飘逸如刚下凡的女神,美丽不可言。
萨鲁的心激烈地澎湃着,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几乎跳出喉咙,连高扬的怒火也被消弭,“你要求的?”她是如此美丽,但她挽着的手臂让他怒火又重新燃了起来。
路斯比咯噔了一下,被阿尔缇妮斯挽住的手臂蹿起一阵灼热,热得他发麻。
“是,莫布大人和路斯比爷爷只是按照我的要求去做的。”面纱下,她娇媚的脸庞隐约可以瞅见一丝满意的笑容。她本就不打算加冕,隆重的婚礼仪式也就不需要了。
更何况,他虽然答应她可以不加冕,但难保他不会临时变卦,那顶后冠,指不定被他藏在了什么地方,随时都可能突然出现在她的脑瓜子上。
再者,是一份愧疚吧,对爷爷的,对卡尔,皆有之,也或许是在惩罚自己,总之要她坦然接受,实在办不到。
“荒唐!”他大吼,中气十足,实在不像是个伤势还未痊愈的人。这声大喝,惊得跟在他身旁的卡布斯一脸的紧张,恐他会把伤口给吼裂了,但他的声势太过浩大,他不敢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口,怕瞬间就会变成炮灰。
倒是阿尔缇妮斯一个疾步跑到他身前。“你吼什么,也不怕伤口裂开。”话落,她掀起他的衣摆查看了一下。
“露娜,我不许你这么亏待自己。”他可以允许她不做皇妃,只做他的妻子,反正她是不是皇妃,加不加冕,都由他说了算,但是婚礼必须按照皇妃的规格来办。
“亏待?”她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襟,“我不觉得,这是我想要的。”二十一世纪的婚礼无非就是教堂和牧师,只要这两项齐备,婚礼就可以举行了,这个时代没有,那她就换个方式来办,月神神殿充当教堂,伊斯就是牧师,简单点未尝不可。
萨鲁的五官揪在一起,有说不出的滋味,这个婚礼太简陋了,连一般贵族婚礼的阵势都比这个大。
他显然是被刺激到了,兴奋劲荡然无存。
“萨鲁,规模的大小根本不是重要的。”她捧起他的脸颊,“我很幸福,也很高兴,这就够了,你不高兴吗?”
“我当然高兴,高兴得几乎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你要成为我的妻子了。”他紧捉住她的小手,爱意深切,“可是我不高兴你把婚礼弄成这样。”
“那你今天想不想结婚?”她问,问得严肃异常,仿佛他只要说一个“不”字,她就会掉头就走。
“想!”他吼,大手紧搂住她,生怕她跑了。
“很好,那就按我说的做。”
“可是——”
“没有可是,你乖乖地给我站到祭台前面去。”她叉腰霸气地说道。
他皱眉,一脸的不愿,“我是皇帝。”意思就是这里我最大,你得听我的。
“我是你这个皇帝未来的老婆,除非你不要这个老婆。”
瞬间,皇帝的气焰给压下去了,连半句话都没敢反驳,只得讷讷地走到祭台前,每走一步,都像是发泄不甘似的,恨不得把地面踩出个窟窿。
他的不甘和生气她都看在眼里,他的纵容和宠爱,她也记在心里,想他一个皇帝如此待她,这样的男人她不嫁,还能嫁给谁?
“路斯比爷爷,可以开始了。”她唤着身旁憋笑的老人家,那飞舞的胡须正显示着他有多么拼命地在忍笑,一张老脸都涨红了。
皇帝吃瘪,百年难见啊。
他轻咳了一下,走上前去,让阿尔缇妮斯继续挽着自己。
“奏乐!”她吩咐身后的乐队。
一曲结婚进行曲悠然响起,她侧耳听着,满意之色悄然扬起,还不赖,虽然这时的乐器音色差了点,但在乐官不分昼夜的练习下,还算小有成就。
她挽着路斯比的胳膊,透着面纱,侧目看着路斯比红润健康的脸色。从小,她对婚姻就很淡薄,但真要是到了结婚那天,她希望像这样挽着爷爷的胳膊,由爷爷将她交给自己所爱的人,只是在这个时代她永远都无法满足这个愿望,所以她才希望由路斯比爷爷来代替。
她愧对爷爷,但在她生命里最重要的时刻,她仍然希望挽着爷爷的手臂走入婚姻的殿堂。
想到此,她更加用力挽住那温暖宽阔的臂膀,一如爷爷在身旁。
回首看着立于正前方的萨鲁,他气宇轩昂之中带着怒意,但在她徐徐而来的时候,有着掩不住的喜悦,他伸出大手等待着她。
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他巨大的掌心上,也将自己的未来交付给他。
等萨鲁和阿尔缇妮斯同时站在祭台前,音乐才停了下来。
伊斯看着面纱下隐约透出的娇容,那幸福的神情即使看不见,他也感觉得出来。
捧起黏土版,他念着:“以圣子圣灵的名义祝福你们。”念到这,他突然皱了一下眉,圣子圣灵是什么东西,他继续念道,“萨鲁?姆尔希理。”
萨鲁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这家伙竟然敢直呼自己的名字,“放——”放肆二字还没说出,他就被阿尔缇妮斯踩了一脚。
“不要说话。”她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
他眉毛皱得更紧,这算什么,这个婚礼实在古怪得很。
“好好听伊斯说话。”
他只好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萨鲁?姆尔希理,你愿意娶阿尔缇妮斯?露娜?哈德斯为妻,无论贫穷、疾病、困顿,一生一世,爱她,照顾她,守护她,不离不弃吗?”
萨鲁没有回答,因为露娜让他闭嘴,他只是疑惑地看着伊斯,怎么不念下去了。
“你愿意吗?”伊斯又补了一句。
他还是没有回答,阿尔缇妮斯只好又踩了他一脚,“回答!”
他痛叫了一记,瞪着她,“回答什么?”
“你愿意吗?”
“愿意什么?”
“伊斯再念一遍给他听。”她真想掐死他。
“萨鲁?姆尔希理,你愿意娶阿尔缇妮斯?露娜?哈德斯为妻,无论贫穷、疾病、困顿,一生一世,爱她,照顾她,不离不弃吗?”伊斯认命地念道。
这下萨鲁明白了,他思索着话里含意,蹙眉大声回答道,“不愿意!”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让殿内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陛下……”路斯比颤着声,不敢置信地抖动着花白的胡须。
阿尔缇妮斯也被震呆了,仰首看着他,只见他眼中柔情似水,爱意缱绻,他用力地握紧她的手,回首冲着伊斯嚷道:
“一生一世,我不愿意!永生永世的话……”他深情款款看向身侧的她,“我愿意!”
“萨鲁……”她抖着唇,感动得无以复加,珍珠泪滑落脸颊。
“要做我的妻子,那就必须是永生永世的!”永生永世,他都要拥有她。
伊斯感慨万千地在心里呢喃着这句永生永世,多直接的表达,倘若是自己,大概是无法说出口的吧。
他并不是输给了皇帝,而是输给了自己。
“阿尔缇妮斯?露娜?哈德斯,你愿意嫁给萨鲁?姆尔希理为妻,无论贫穷、疾病、困顿,一生一世,爱他,照顾他,守护他,不离不弃吗?”他语意落寞的继续念道。
阿尔缇妮斯笑着擦干眼泪,大声嚷道:“不愿意!”然后,她反手紧紧抓牢萨鲁有些颤抖的手,更为大声地说道,“永生永世的话,我愿意。”
话落,她感觉到握在掌心的大手颤抖得更为厉害,她与他十指交握,预示着他们永生永世都不会分开。
“新郎和新娘交换戒指。”
丽莎手捧两枚戒指,走到他们跟前,那红绸软缎上,一大一小的戒指,光晕无限,一模一样的式样,宣誓着天地间最亲密的关系。
“这是?”萨鲁疑惑地看着这对做工不甚精美的戒指。
阿尔缇妮斯拿起其中一个大的,“这是我自己做的。”她羞涩地说道,炼金打造她曾经学过,只不过首饰做得差劲儿了些,其实,她本不需要如此,皇帝用的饰品,每一件都是精雕细做,比起手中的这枚好上何止千倍,她只想用这对戒指在婚礼上告诉他,她爱他。
因为戒指的内部刻上了一句话:ILOVEYOUFOREVER!
她摊开他的手掌,将戒指带在他的无名指上。
萨鲁看着手指上的戒指,感动莫名。虽然它看上去很简陋,可是却让他的心洋溢起一种幸福,他永远都不会脱下它,“我也要这么做?”
她点头,在她面前展开手指。
他颤抖地取过那枚小巧的戒指,将它套在她洁白的手指上,然后紧紧地握着,永不放开。
“我宣布,你们结为夫妻,新郎可以吻新娘了。”伊斯高声嚷道。
萨鲁掀开蒙在她脸上的白纱,笑道:“这个婚礼很有意思。”
“你不生气了?”她美丽的娇颜带着笑容,暖暖的,仿若和煦的阳光。
“不生气,如果按照赫梯的仪式,我不能在婚礼上吻你!”光是这点,他就举双手双脚赞成。
“傻瓜!”她仰起首,看着他逐渐凑近的脸孔。
第一皇妃 ⅠⅡ 卷八 尾篇 觉醒
婚礼在一片温馨和感动中结束,小小的婚礼洋溢着在场所有人的祝福。虽无那些达官显贵,但全都是阿尔缇妮斯最亲近的人,正如她所说的,婚礼的大小其实无关紧要,比起一干有着谄媚嘴脸的贵族,她宁愿在小小的神殿里,接受来自朋友的祝福,即便没有贵重的礼物,心也是暖的。
只不过,萨鲁可不这么认为,婚礼仪式他可以妥协,但酒宴他必须按照最豪华的规格来举行。
因此,夜晚的哈图纱什城家家户户都灯火通明,皇宫的大殿里更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酒杯碰撞的声音,豪迈的笑语,还有那令人厌恶的谄媚声,在殿堂里此起彼伏。
美酒佳肴的香味,在皇宫的上空袅袅升起,就连夜空飞过的鸟儿都不禁醉了。
事实上,皇帝结婚可是件大事,但是在场的官员和贵族,除了莫布和路斯比外,全都未被邀请,这其中的尴尬和羞愤,在座的一干人都只是敢怒不敢言,脸上笑着,可心里都冒着酸水,以及不敢苟同。
虽然元老院已经一致通过立一个平民女子为皇妃,但历代以来择妃标准是不可能用两三句话就可以打破的。只不过,皇帝老子喜欢得紧,再加上宰相和元老院的压力,他们只能妥协。
瞧瞧,今天大殿上的皇帝高兴得对敬酒是来者不拒,笑开的嘴都快咧到耳根了,谁要敢说句不同意,那就是跟皇帝他过不去,保证不消三秒钟就把你给挫骨扬灰了。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多说多错,不如不说不错。保住命才是最要紧的。谁知道,那个女人能被皇帝宠多久?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坐在首座的阿尔缇妮斯借着喝酒,冷眼瞅着下面这些人,是真心祝贺,还是虚情假意,她分得真切得很。
无所谓,结婚本就是她和萨鲁两个人的事,干他们何事,只是,她对萨鲁硬要加诸她身上的这个身份,让她犯愁。
皇妃!都说了她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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