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奇,跟着她。”
“是,爷。”
赵奇身形一起,立时跟在了水儿的身后。
石峻转身往回走,再有十日既可回到飞鹰堡了,堡中事物繁多,即使是在迎亲的路途中,父亲仍然每日将重要的事用飞鸽传来让他决断,现在帐篷里怕又有很多事在等着他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点头疼,自从十二岁那年父亲创办了飞鹰堡,自己就再没有像同年的孩子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过了,父亲刻意要把他锤炼成一个遇事果决,百折不挠的一世豪雄,父亲常对他说,如今的朝廷,皇帝昏庸,奸臣当道,万万不能指望朝廷,而江湖上亦是弱肉强食,在这世上生存,如果不能够站在最高处,那么最好就归隐山田,千万别出去给人当练刀的。
近几年来,父亲更是将飞鹰堡完全的交给他打理,而他也完全没有让父亲失望,飞鹰堡成了江湖上第一大帮派,只是,腥风血雨过后,他也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堡主,不好了,”刚刚踏出树林,就见新娘所住的帐篷前围了一大群人,颜家的两个丫鬟正在眼泪汪汪的说着什么,一见他回来,总管李年神色紧张的过来禀报。
“发生了什么事?”石峻有点诧异,李年是他家的家将,曾经陪老堡主上过沙场的,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如今连他都慌成了这个样子,可想而知,发生事一定不寻常。
“堡主,夫,夫人不见了,”李年小心翼翼的回禀。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石峻眼睛一眯,浑身刹时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小的刚刚得知,估计,估计有一会了,小的已经派人去找了”看着石峻发怒的前兆,李年不由得头皮发紧。
“什么人在夫人跟前伏侍的,叫她们来见我,”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进了自己住的帐篷。
颜家小姐怎么好好的会不见了,听闻这位小姐虽生在官宦之家,却并非闺阁弱女,自小就舞刀弄棒,习得一身的好武艺,平常要想动她一根寒毛并非易事,更何况是在飞鹰堡如此强悍的护卫下。
“奴婢见过姑爷,”小荷和珠儿齐齐拜倒。
“你们家小姐去哪里了,”冰冷的声音令心虚的小荷珠儿头也不敢抬。
“回禀姑爷,奴婢不知道,我们家小姐当时因为晕车,奴婢们伏侍小姐躺下休息后就出去做别的事了,等回来时小姐已经不见了,”小荷强自镇定,只是后背上却早已被冷汗浸透。
心里知道这个笨贼肯定是借机溜走了,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紧张不已,这万一要是露出了破绽,怕是再没命见到自家小姐了。听说这位堡主做事从来都是由着自己的喜好,要人性命只在一念之间。江湖上提到他莫不是噤若寒蝉。
石峻盯着跪在面前直哆嗦的两个小丫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挥挥手让她们下去。
李年过来小声道:“堡主,您别急,四周一里内全是咱们的人,夫人不会有事的。”堡主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于他这个老家人,亦是礼遇有加,别的下属都尊称他为爷,只有自己,被特准只叫他堡主。
“或许,夫人只是出去散心了,要不是夫人自己出去,别的,哪里还有人能够从咱们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您说是不。”
李年只希望老天爷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让自己安慰堡主的话成为事实。
自己出去?那刚刚在林子里见到的女子,会不会是她?石峻心头不由一动,只是,刚刚的那个女子实在太奇怪了,看她的样子,好象不仅仅是散心那么简单的。
江水儿越来越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迷路了,在这个看似不大的树林里已经转了好半天,却仍然没有走出去,四周又黑又静,纵是水儿胆大,这会儿也不由得心里发慌,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嘛,水儿边嘀咕着边努力的想要认清方向,急得就快哭了出来。
人家说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如今的江水儿是这句话的最好认证,在转了半天仍然没有找到方向后,又很不幸的摔了老大一跤,又饥又饿又怕又慌的她狼狈到了极点,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咧嘴哭了出来。
“呜呜,娘,呜呜,娘呀,我好怕,这到底是哪里嘛,呜……我要回家……。”
一直跟在后面的赵奇不由头疼,就见这个女子在这里转来转去的转个不停,她到底是在做什么呀,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突然的,这个女人在摔了一跤后,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这个时候,赵奇才后知后觉的明白,敢情这小女子迷路了,看到这里,他不由的挠挠头,爷只叫跟着她,别的什么都没吩咐,现在她迷路了,自己该怎么办?这个赵奇,平时老实憨厚,一根肠子通到底,弯弯绕绕的东西他是一点也不懂的,对于主子的命令,他只知道执行,别的从来不想,也从来不问,忠心到白痴的地步。就因为这,石峻反而对他很信任。
正在为难,远处忽的一声响亮的清啸,赵奇心中一凛,知道那是主子在召唤自己,于是,忙用一声长啸回应,刹时之间,几个轻功超绝的人飞速来到他的身边,赵奇一看为首之人,忙鞠身一礼:“李总管。”
李年挥挥手,“人呢,在哪里。”
赵奇忙对着坐在前面树下的水儿一指。
江水儿早已停止了哭泣,刚刚的两声长啸令她又惊又疑,虽说自己的工夫不怎么样,但是师傅健在时常听他说起江湖中的事,知道这是江湖中人用来做暗号的,发生了什么事吗?难道,难道,飞鹰堡的人这么快就发现她跑了不成?
正猜疑着,老天爷不忍心让江大姑娘太费神多想,很快的就给了她答案。
只听耳边呼呼风响,眼前立时多了几个黑衣人,水儿大惊,急步后退,正想大声喝问。忽然周围灯火通明,哗啦啦的来了许多人。
“小姐,”只见珠儿小荷从人群里冲了过来,“小姐,您怎么到这里来啦,吓死奴婢了。”
珠儿抱着水儿大哭,她这哭可是真心的,石峻虽然当时没有责罚她们,但是,光是石峻冰冷的眼光,就已经让她心惊胆站了,再加上,石家的奴仆看她俩的眼神,竟然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怎不叫她魂飞魄散。
先前到来的黑衣人中,有一个像是领头的,来到江水儿的身边躬身一礼,恭谨却不卑微:“李年见过夫人,天色不早,请夫人回去安歇。”
甚至没人问水儿为何会来到此处。
水儿费力的从珠儿的抱拥里挣脱开来,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快就被他们找到了,周围侍卫,奴仆共约几十号人就怎么静静的盯着她。而她,却是灰头土脸,衣冠不整,白色的衣服在跌跌撞撞中已经变得灰不溜秋,并且被树枝挂破了好几处,裙子好笑的在小腰上束一半挂一半,脸上更是灰扑扑的看不见本来颜色,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不过;她本来也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只是一个贼;一个被逼上花轿的可怜的贼!
天哪,这竟然就是咱们爷刚刚娶的新夫人,赵奇的心里惊讶之后不由一阵哀叫,直替自己爷抱不平,这样的女人,如何能当咱们飞鹰堡的女主人。
回到帐篷里,女仆端来热水,小荷珠儿服侍水儿沐浴更衣,江水儿以为肯定要被询问一番,保不定那个到现在还没见过面的新郎会过来狠狠的责罚她一顿,谁知,等了很久,却并无人来多问一句,也没人提起,奴仆对她的神色依然恭敬,就好象,从来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
江水儿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不相信那位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第一大帮之主会这么好心的放过自己,或许,是有什么更厉害的惩罚在等着自己罢。
珠儿仍然眼泪汪汪,“江姑娘,你怎么能一声不响的就自己一个人跑了呢,要跑该一起跑的啊,你不知道,那位堡主可真的是比阎王还可怕的,刚刚吓死我了,要是找不到你,我和小荷怕是活不过明天了。”
“他,他怎么了,他打你们了吗?”水儿不由好奇,这人一定是很凶狠的吧,杀人不眨眼的那种,想到这里,不由的打了寒颤。
珠儿一楞,想了半天才回答:“没有,他没有打我们,只是,只是把我们叫去问了几句话。”
“啊,什么,只是问了几句话,怎么你们就这样怕他,还说活不到明天,”水儿不禁更是惊疑。
珠儿亦说不清所以,转身看向小荷,小荷回想起石峻冰冷的神情,身上没来由的冒出了冷汗。
看着这两个丫鬟惊惧的样子,江水儿的心中愈是不安。
飞鹰堡的堡主,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愿
第二日,车马继续前行,过了树林,道路仍然不见平坦,周围荒凉依旧,天渐渐的阴了下来,却没有要下雨的意思,风儿有一下没一下的吹着,空气里充满了压抑。
江水儿一夜辗转反侧,没有睡好,此时精神却丝毫不似昨日委顿,脑海里一直在想着昨晚的事,到现在,那个叫什么石峻的都没有一点动静,这让水儿百思不得其解,愈是平静的背后怕愈是会有更大的风暴在等着她吧!
天哪,这到底是谁在跟她过不去呀,好好的怎么就上了别人家的花轿,还是这样一个修罗的花轿。从小她都是遇神拜神,见佛拜佛,虽然做贼可也都是为了大院里的那些小孩子以及周边的穷人啊,而且下手的都是一些为富不仁的财主,从来没有拿过一分的不义之财,难道这也会遭天谴。
修罗?水儿不禁透过帘子望向前方,依稀看到一个俊挺的背影,想到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言,心里不由好奇他会有张怎样俊美的脸,俊美到可以令天下的女子皆为之倾慕。
耳边还停留着临上花轿前他对颜老爷的保证,水儿很奇怪这样一个冷酷的人竟然会有着那样清朗的声音。
第一次, 江水儿对前面这个天下第一大帮派的堡主起了几许探索的心。
赵奇跟随在石峻的马后,看着前面英挺不凡的主子,不由直替主子叫屈,主子如此英姿焕发,天下多少女子为之魂牵梦绕,竭尽娇媚之所能,只为求主子多看一眼。原本以为这位新夫人出自官宦之家,必定是贤德淑良,仪态大方,可如今,却,却,却是那样的一个,一个……,赵奇实在找不到言词来形容堡主的这位新夫人。唯有替主子叫屈。
石峻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完全没有理会下属们在想什么,赵奇已将昨晚林中的情形向他细细禀报,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他发脾气,而他,却出人意料的平静,是真的不在意吗?他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不想让父亲在老友面前为难吧,对于这位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并不在意,娶她只是遵从父命,父亲常对他说起当年在沙场时石,颜两家的交情,因为上一辈的过命之交,他会给父亲一个交代,不管怎样,他会以礼相待,让她做飞鹰堡的女主人,给她物质上的一切,让她荣华风光到老,但这一切,只是为了让父亲无愧于心。
而她昨晚为何到了林中,他不想知道,就权当她真的只是去散心吧。
风渐渐大了起来,前面依稀有了些人家,眼前景象慢慢的开始变得繁华起来,让人没来由的心里感到多了些塌实。
珠儿大概真的是被吓坏了,一反往日唧唧喳喳的个性,小脸儿蜡黄,坐在马车的最里端,大半天一点声音没有,水儿瞧着实在可怜,忍不住义气又上来了,想想自己反正已经是骑在虎背上了,不如先救了这俩个丫鬟再说,做点好事只当修修来生吧,心一横拉了珠儿和小荷过来,在她们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珠儿一脸的惊异,“这样可以吗?”
水儿大小姐胸口不拍,豪情万仗:“可以的,放心吧,到时我说什么,你们跟着点头就行了,回头你们也别回扬州了,直接找你们小姐去。”
小荷不由感动:“江姑娘,我们走了,那你呢,留下你一个人怎么办?”
水儿大小姐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一心只为别人打算:“没关系,你们走了我一个人走起来才方便啊,不然多你们在这里我走了也不得安心。”
珠儿一把抱住水儿,“江姑娘,谢谢你,呜呜……以前我老是嘲笑你,真是对不起,你别怪我哦。”
水儿大度的拍了拍了珠儿的肩膀,“没事啦,我早就不记得了。”
晌午,队伍依然是在野地里休息,江水儿让珠儿将李年请到马车旁,她现在已经知道昨晚领头的这个黑衣人是飞鹰堡的主管,难怪酷酷的,主管都这样酷,主子更不知该拽成什么样子,水儿心里嘀咕着。
“小的见过夫人,不知夫人将小的唤了来,有何吩咐,”李年在马车外躬身一礼。
“李总管多礼了,”水儿在马车内扬声道:“请总管来,是有一事想要劳烦总管。”
“请夫人吩咐,为主子效命是小的份内之事,”李年恭敬却仍然语调僵硬。
水儿不由的翻了个白眼,这飞鹰堡的人都是石头做的吗?
“奴家小时因患恶疾,母亲曾替我在佛前许了一愿,若得康复,出嫁前必往扬州的观音庙还愿,,”说到这里,水儿顿了一顿,“怎奈母亲早逝,无人提醒,刚刚奴家才想到此事,因此,决定让我的两个丫鬟回扬州替我还了此愿,唉,”水儿在马车内装模作样的一声长叹,“只希望为时未晚,菩萨没有怪我。”
李年一楞,但马上就回道,“是,夫人,小的马上安排人护送两位姑娘回扬州。”
“不必了,”水儿急忙说,“不必总管太费心,你只要准备两匹快马一点盘缠既可,我这两位丫鬟从小随我练武,倒也足够自保。”
李年迟疑了一下,虽然觉得不妥,但是夫人的话他还是不敢违抗的,只有领命而去。
马车内小荷珠儿十分感激,江水儿也有点舍不得,虽然她被她们逼着当了假新娘,但是经过几天相处后,猛然要分开,心里不免怅然。
看着小荷珠儿策马绝尘而去,水儿心里一阵难过,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人了,四周全都是陌生的脸孔,而事情接下来如何发展谁也想不到,难道自己真的要去飞鹰堡替那颜小姐成亲!
傍晚时分,车马来到了一个集镇,早已经有部下先行来此安排好下处,包了镇上一个大户人家的别院,那老员外在听到飞鹰堡的名号后,不禁吓得屁滚尿流,在看到一大叠银票后更是没话说,忙命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别院打扫得干干净净,只待堡主和夫人来到。
水儿住的院内植满了桃树,正是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院子里流香阵阵,一阵风吹过,落红满地,宛若不在人间。
自中午小荷珠儿走后,李年另派了丫鬟来伏侍水儿,看着眼前的人忙来忙去的为自己准备晚膳,水儿的心里腻烦到了极点,胡乱用了点饭食后,就将那些奴仆全赶了出去,一个人坐在窗前发着呆,一枝桃花斜斜的伸到窗前,随风轻舞,水儿无意识的伸手扯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摘着上面的花瓣儿,可怜那枝美丽的花儿,瞬间就变得惨不忍睹。
夜色渐深,邻院的石峻刚刚处理完父亲用飞鸽传来的事物,伸了伸双臂,起来打开窗子,这家别院布局精巧,风格别致,满园子里植满各季奇花异草,此时正当春季,院子里各种不知名的花香令人闻之欲醉,转头看去,邻院的墙头伸进数枝桃花,摇曳多姿,分外妖娆。
看到桃花,不由想到住在邻院的那位新婚妻子,碍于风俗,虽一路同行,但至今没有见过面,实不知父亲替自己定下的是怎样的一位妻子!想到这里,石峻忍不住皱眉,这位颜小姐着实奇怪,昨晚,林中的情形实在难以用散心来解释,他只是不想追究,可今天中午,她竟然找借口将自己的两位丫鬟派回扬州,还愿?石峻冷哼,这个借口太拙劣了吧,他没拦着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要搞什么鬼,新嫁娘尚未到夫家就将陪嫁的丫鬟支走的,这普天之下,怕也只有他石峻的这位新婚妻子吧!
正想着,身后响起扣门声,是赵奇。
“爷……”赵奇欲言又止。
“什么事?”石峻头也不回,
“爷,夫人……夫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