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啊,图哈切夫斯基刚才点名让自己发表看法,其实就是让自己选择一个立场嘛。他明显已经在暗中和斯大林的残余势力达成了某种程度上妥协,因此才会力主从远东地区调兵回来,这样一来,也就有机会把像朱可夫那样被发配到西伯利亚地区的将领召回来,同布柳赫尔为首的军方实力派展开角逐了。而布柳赫尔他们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在抽调兵力一事上极力阻挠。刚才自己那一番发言,明显就是做出姿态来,要扯布柳赫尔他们的后腿了,难怪……好在的是,自己根本就不主张从东线调兵,以给日本军队松弛的机会。
“不,瓦西里,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楚思南急忙补充道,“虽然说我认为日本方面不会以我们为主攻方向,但是却不同意从东线调兵,相反,我认为我们还应该进一步加强北太平洋舰队的实力,最好的办法,就是从黑海舰队中抽调部分舰只,划归到北太平洋舰队的序列中去。”
“为什么,说出你的理由。”图哈切夫斯基没有一皱,沉声问道。
楚思南心中叹息,自己那种左右逢源的生活,或许就要过到头了,如今事实的情况已经逼迫着他不得不作出一个选择了。楚思南支持图哈切夫斯基的改革主张,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种改革都是积极的,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又反对从东线调兵,因为那是一件违背自己民族感情的事情。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如果图哈切夫斯基即坚持改革,又反对从东线调兵该多好?
“各位同志,”楚思南叹口气说道,“我们目前在西线同德军的作战的确进行的很艰苦,但是兵员上的吃紧状况却还没有出现,这就说明从东线调兵的需求,还没有达到迫不及待的地步。其次,我们假设日军的确同美国人展开了海上的交锋,那无论日本方面能不能获得先期的胜利,其双方的战事势必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进入胶着状态。这样一来,日本一方面要应付中国国内的战事,一方面还要应付美国人在海上的挑战,同时,还需要抽调出兵力来夺取南亚、东南亚甚至于澳大利亚地区的军事资源。这样的三方面用兵,必然造成其在兵员上的高度紧张,我甚至怀疑到时候,他们是否还有多余的兵力,来做好对我们的防御。”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在这个时候两面用兵,趁机给日本人来个落井下石?”图哈切夫斯基说道。
“如果机会恰当,而且形势允许的话,我们为什么不这样做呢?”楚思南耸耸肩说道。
“同志们,我们现在在进行的战争,的确是以西线作战、抵御德国法西斯的进攻为主要部分,”语气微微一沉,楚思南继续说道,“但是我们的眼光,却不能仅仅局限于这一场被动的战争。我不知道你们想过没有,如果这次日本敢于对美国用兵,那整个国际战争形势,会朝着哪个方向走呢?大家可以回忆一下,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世界规模的大战中,其形式走向和我们现在即将面临的局势,是何等的相似?我个人认为,如果世界大战的局面一旦最终形成,或者说是美国人一旦被拖进战争,那我们苏维埃政权发展的机会,就真的将要到来了,在这其中,远东地区作为我们的影响薄弱地带,决不能因为我们目前短暂的困难局面,而被完全放弃。”
第二十章 军事会议的决定
“嗯,楚思南同志的这些看法倒是很有意思,”听了楚思南的话,布柳赫尔脸上已经布满了笑容,他笑呵呵的说道,“记得伏龙芝同志也曾经谈到过这方面的问题,哦,对啦,那好像是在二四年吧?嗯,对,就是二四年,那是在军事学院的研究会上,我记得当时米哈伊尔也在的。”
布柳赫尔的话,显然勾起了图哈切夫斯基的某种回忆,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怀念的神采,许久之后才重重的点点头说道:“不错,特里福内奇同志的战略眼光无人可及,他早在近二十年前,就已经提出了我们苏维埃政权稳定的基础是东方的论断,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已经把这个伟大的论断遗忘了。”
特里福内奇是伏龙芝同志当年在党内的化名,及至后来,一些和他关系比较密切的战友、朋友,也都是这么称呼他。楚思南看出来一点,图哈切夫斯基这个人有一个很好的性格,或者也可以说是他的一个弱点,那就是过分的怀旧。
“虽然刚才楚思南同志在东线问题上所说的内容很简单,但是我已经大概的明白了他的意思,毫无疑问,根据我的认识,他的观点就可以看作是伏龙芝同志的战略思维延续。”布柳赫尔接过话题说道,“目前的局面是,整个欧洲已经完全被战争所笼罩,除了我们以及那个孤守海岛的英国之外,德国法西斯已经把他们的战争触角探到了欧洲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在东方,日本军国主义者,也正在极力的散布着侵略者的硝烟,如今,更是有可能要把主意打到美国人的头上去了。我们假设美国人参战了,那这场战争的局面和性质,也就将随之发生转变,它将不再局限于欧洲或者是亚洲,而将成为一个联合的整体,是反法西斯联盟对法西斯轴心的世界性战争。尽管如今德国人和日本人的进攻势头很猛,军力也很强盛,但是我不认为他们最终会有机会赢得这场战争。这样一来,我们就将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在进行这一场战争的同时,尽可能多的谋求我们的战后安全。在欧洲,自然什么都不必说,自从我们的革命取得成功后,再经过那些同国外干涉势力的交锋,我们的政治影响力已经在这一地区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认同,至少在东欧诸国中,革命的势力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了。那么在东方呢?哪里同样是一片经历了深重苦难的地方,西方帝国主义势力的殖民统治,自从上个世纪甚至更早的时间,就开始在那片地区繁殖蔓延了,我们要在不起直接冲突的情况下,把我们革命成功的范例推介到那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次全世界范围内的战争,对我们来说,显然就是一个机会。战争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来说,是一种沉重的伤害,但是它对于催发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觉醒来说,也是最强有力、最有效的药剂。仅从目前的情况看,西方帝国主义的殖民链条,已经被德国法西斯的入侵彻底摧垮了,他们在东方的殖民统治已经脆弱到了极点。我认为,我们目前,至少来说是在不久的将来,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在尽可能大的限度上,支持、扶助各国兄弟政党所进行的革命斗争,支持他们建立起苏维埃或者是倾向于苏维埃的民主政权。这是符合我们利益的,同时,也是我们的苏维埃政权所应该做的。”
布柳赫尔的话,引来了会场的一片赞同,甚至连政治立场不同的图哈切夫斯基与崔可夫,都禁不住地连连点头。
“我很赞同以上几位同志的意见,”科涅夫站起来说道,“不过在重视东线战略的同时,我们更加不能忽视西线的战况。目前最好的方式,就是加速在西线战场的推进速度,力求在三到五个月的时间内,结束北线总战役的最初战略构想,在消灭芬兰主力军团的基础上,把我们的北方战线推进到芬兰境内。我们必须记住,如果没有西线的战略反攻,那就没有东线的战略进攻,我们决不能像希特勒一样,将自己置身于两面作战的窘境之中,那时不理智的。”
科涅夫说到这里,扭头看了看一侧的楚思南,然后继续说道:“今天早上,我听楚思南同志说过一个想法,那就是调动黑海舰队的主力,前往东线支持北太平洋舰队,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毕竟我们现在主要的精力放置在北线,而黑海舰队的驻留地对整个战局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与其将它留在无关轻重的黑海地区,反倒不如令其在远东地区发挥更大的作用。另外一点,就是要全力开通经蒙古进至山西、陕西一线的运输通道,加大对中国境内抗日力量的援助。这两方面的相互配合,想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迟滞日军在其他各个战场上的进攻节奏,为我们赢得更多的时间。”
科涅夫说完之后坐下,会场上的悄声议论再次响起。
“大家还有什么别的意见要作补充吗?”图哈切夫斯基的目光在会场上巡视了一圈,然后问道,“如果没有其他意见的话,我们就做今天的会议总结。”
会场上顿时鸦雀无声,一双双的眼睛都盯在刚刚站起身来的书记员身上。今天的临时军事会议其实内容很简单,那就是研究安全委员会提供的情报,以决定是否要从东线调兵的问题,只不过后来会议的主题发生了部分偏差。
楚思南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心中万分忐忑。今天的会议结果已经很清楚了,图哈切夫斯基力图从东线抽调兵力的企图,被布柳赫尔为首的军方实力派否决了。这一点对楚思南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只不过他在今天的表现,可能会招来图哈切夫斯基的不信任,这对他将来的处境可能很不利。
而对楚思南来说,不利的消息似乎还仅仅是这一点,在图哈切夫斯基随后所宣布的决议中,因为要尽快展开北线的推进战役,所以他这个北方面军事委员,就无法再在莫斯科呆下去了,他必须在两天内准备好一切,打点行装赶赴北方。
离开权力争夺场,直接投身到战争中去,这原本对楚思南说是一件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现在……他走了,安全委员会的事务怎么办?谁来制约吉尔尼洛娃的野心?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第二十一章 对妻子的首战失利
临时军事会议之后,楚思南心情颇感沉重,不知是受前期他所看到的争权夺利场面的影响,还是别的什么,他只感觉自己现在似乎有些疑神疑鬼了。
刚才在会议室里开的时候,图哈切夫斯基没有和他打招呼,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意味着这位老帅已经不把他当作自己人了?布柳赫尔今天倒是显得对自己格外热情,连连夸赞自己在会议上的发言很有好,显示出了对大局冷静观察的卓绝眼光,这话虽然听着让人感觉很舒服,但是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含义?那“大局”指的时候?仅仅是国际上的战争局势吗?还有,还有,图哈切夫斯基着令自己在两天内奔赴北方面军指挥部,两天,只给两天时间,这是为什么?其中有什么含义没有?
哎,这些东西太复杂了,想起来都让楚思南感觉到无比的头疼。
不过现在似乎也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了,自己在莫斯科的时间只还剩下两天,在这两天的时间里,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至于说目前,当然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去一趟安全委员会,自己今天早上就说了,要召开一次委员会会议。
从克里姆林宫出来,楚思南径自上了等候已久的灰色伏尔加。国家安全委员会作为一个独立的部门,并没有设在克里姆林宫内,而是位于卢比扬卡大街,占用了当年沙俄时期的一座古老但是却气势恢宏的建筑。
这还是楚思南第一次亲临安全委员会驻地,因此他对一切都感觉很陌生,刚开始的时候,他甚至没有认出安全委员会大楼前,那座青铜雕像是刻画的谁,及至到了近前,他才从雕像下的铭文上看出,这个身材消瘦,但是却有一股坚毅之气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捷尔任斯基——全俄肃反委员会第一任主席,国家安全委员会的真正缔造者。
安全委员会显然接到了楚思南今天回来找机会的消息,当他的车一驶过楼前的草坪转环时,就有数名身穿灰色风衣的大汉跑步跟随在车后,一直将车子护送到楼下阶梯前的停车坪。
看到这幅情景,楚思南心中苦笑,他觉得这完全就是没有必要的,如果说有人想要刺杀他,那恐怕也决不会挑选在这个要命的地方动手吧?
从车上下来,楚思南赫然发现,在大楼的入口处,已经等满了人,这其中有面善的,如阿巴库莫夫、克留奇科夫和梅尔库洛夫,当然,更多是一些生面孔,不过想来这些人也应该是某些二级部门的头头脑脑了。
“楚思南同志,您来了?”首先迎上来的,就是身为第二书记的阿巴库莫夫,这个相貌平平的家伙,在态度上甚至有些谦卑,他迎上几步,和楚思南握了握手,同时说道,“今天听吉尔尼洛娃同志传达您的指示,说是要临时召开会议,所以……”
楚思南皱了皱眉头,挥手打断阿巴库莫夫的话,然后语气不快说道:“好啦,会议布置得怎么样了?”
楚思南毫不客气的态度,显然让阿巴库莫夫有些尴尬,其实说实话,楚思南对这个处事小心谨慎,喜欢观风站队的老同志并没有什么恶感,他只是不适应阿巴库莫夫这种说话的方式,什么“传达”什么“指示”的,听着就别扭。除此之外,楚思南还想通过这种方法传递一个信息,一方面警告一下阿巴库莫夫,在这安全委员会里,暂时还是他楚思南当家的,不要以为吉尔尼洛娃是“大树”,拉住她就可以风雨无忧了。另一方面,他也想通过这种打压阿巴库莫夫的方式,向梅尔库洛夫他们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他并不支持自己的妻子,至少不支持她在安全委员会里揽权。
“啊,准备好了,准备好了。”阿巴库莫夫看上去忐忑要多于尴尬,作为一个政界“老油条”,他比一般人更懂得如何揣摩“上峰”的心意,同时,在任何一件事情上,他也要比别人想的更多。毫无疑问,现在的楚思南就是他的“上峰”,阿巴库莫夫自然知道他在政治局以及统帅部中占据着怎样的位置。虽然两人在级别上是相持平的,但是阿巴库莫夫毫不怀疑,如果楚思南喜欢的话,随时都可以把自己从如今这个位置上踢下来,然后发配到北海滨去服苦役。
“那走吧,我一会儿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处理,可以占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楚思南说了一句,然后径自迈步朝门内走去。在经过梅尔库洛夫和克留奇科夫身边的时候,他只微微点点头,便走了过去。
在宽敞的会议室里,楚思南坐在主持人的座位上,他的目光在会场上巡视一圈,眉头便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在这里没有看到吉尔尼洛娃的身影。
“阿巴库莫夫同志,”楚思南侧过身子,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阿巴库莫夫说道,“吉尔尼洛娃同志呢?她为什么不来参加会议?”
“哦,是这样的,”阿巴库莫夫慌忙说道,“吉尔尼洛娃同志已经提前请过假了,她说是要去安排一下中国访问团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也是您批示过的,所以……”
楚思南心中大恼,他自然知道吉尔尼洛娃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这个女人提前肯定已经知道自己这次召集会议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限制她的权利了。所以她才找了一个纰漏,堂堂正正的给自己来了个“逃会”。她这么做,一方面是向自己表示抗议,另一方面也是通过这种方法,向与会的所有人做一个姿态:它吉尔尼洛娃在安全委员会中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第一书记召集的会,而且还是重组以来的第一次会议,她都可以借故不参加,这表明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去处理访问团的事情?这也算是请假的借口?这里在座的每个人都知道,那个访问团是什么级别的,用得着她一个总局的负责人亲自去处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