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君行 (全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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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君行 (全文+番外~)-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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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珊,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隐约了然些许,可心却不愿相信。夕珊已泣不成声:“都、都是三哥、哥的主意,要我寻、寻了你,一起走……。”
    “这是哪里?我们出城多久了?”我狠狠地眼神、凶凶的语气让她害怕了,不再多说,仅仅只埋头大哭。
    “停车!!!”想起昨夜的白亦墨,我痛彻心扉。心过于急,步子跨得大,一掀开车帘,我脚踩了个空,坠车昏死过去。

    鼻间一阵刺痛,我醒了。一张艳冠群芳的面容,带着焦灼不安的神情印入眼中。看着他,眼泪又无声地淌下。他松开掐我人中处的指,眉头渐渐舒展。
    “好了,没事了。”刻板无情的脸上,惟有凝眸深处涌动着一丝喜悦。
    “我要回去。”我直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这四个字,耗尽我全部力气。

    我二人重返上京城时,已日暮云斜。
    身边的银狐狸面上已被我浅覆一层姜黄粉,斗笠低垂,鱼篓后背,灰蓝相间的束腰短衫配上宽敞的灰裤,长长的束腿带,将蓝布靴紧束在小腿上,露出的腿部曲线优美绝伦。同样打扮的我,心里戚戚,不敢与之并肩。
    独轮推车上,鱼筐里的鱼,被西城门侍卫翻了个遍,无异常后,还是将我二人放了行。我本想直奔行宫,却被银狐狸拽住了。
    “迎亲的队伍戍时方至,你先随我去一个地方。”不待我应声,他扔下车篓,先行。
    也对,这副打扮,他能忍受两个时辰已是极限。我心里虽急,但也不至于啥都不管不顾。
就着样,我随他来了风吟楼。
    眼前的风吟楼是火后重建的,仗着从前的金字招牌,今时的风吟楼较之往日似乎愈发兴盛。管事的仍是崔嬷嬷和姚管事,只可惜,我记得他们,他们已认不出我,二人对银狐狸倒是敬畏有加。
    崔嬷嬷等我换上一套行宫小厮的行头后,领我来到了后院一个小套间。此处,也是我从未来过的。银狐狸已恢复平素的装扮,姚管事低眉垂手立于其侧。见我进来,姚管事双手毕恭毕敬给我奉上一个木腰牌,我疑惑地看了看银狐狸,他面色阴沉,眼睛望着桌上的青花磁盏,无聊的用指尖沿着杯口划圈。没法,我只得接过腰牌,嘴中向竹竿般的姚管事道谢。
    “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姚管事退到他身边后好久,他才开口,声音闷闷的,似乎在生什么气。他这样,我很奇怪。“你,没事吧?”我盯着他,忍不住问道。他猛地抬眼,瞪着我的墨眸怒火熊熊。
    “我,我走了!”从没见过他生这大的气,赶紧逃!

    木腰牌背面写着:李小树——轩雅居茶水厮;正面则书——辛山行宫。

    行宫外,一切依旧;轩雅居,平静如常。
    我从茶水房取了杯壶与茶,向书斋走去。一路上,心,扑通扑通地,仿佛在努力挣脱胸腔的束缚。不知何时,守在门前的门僮换成了白贴身的侍卫,他们查验完腰牌,便帮我推开了门。
    屋内静悄悄,紧扣的窗,将日光遮了大半,室内光昏气浊。白不在书桌前,从屋的里间,传来了轻微的呼噜声,气息轻浅而有节奏。我心里百感交集,蹑手蹑脚把茶杯与壶放置在几上后,想进里屋瞧瞧他。
    “出来!”门外的一声低吼,我止住了脚步,望了望通往里间的门,转身出屋。

    当时,我未曾细想,为什么侍卫好不阻拦,任由我送茶进去?似乎就为了让我知晓他在休息。若他二人认出我,又怎会不让我进屋看他?

    送完茶水,我安心许多。我呆坐在茶水间,望着炉子上噗哧噗哧冒着水气的壶嘴,神游太虚。
    昨晚的茶水定然有鬼。我虽困,但不至于如此迅速地失觉入梦,他一番居心也是想我早脱困境。细细回想,师兄那夜的话,寓意深刻。假如,师兄认出我,心中定然恨我弃婚,他本是极爱面子之人,绝不饶我;若师兄未能认出,他仅凭世间的谣传——我与白有分桃之好,也定不恕我。凡此种种,只要我留下,一定凶多吉少。白亦墨看事物,总较常人更深透,更长远。 想到这里,我心存侥幸:小白肯定已筹划妥当,否则刚才怎会高枕无忧?
    我坐在门槛上,把头靠向门框,闭眼蓄神:不知晚上会有何状况,趁现在清闲,歇会罢。
    没多久,一番嘈杂惊扰了我,一只手抓住了后衣领,将我拽了起来。茶水间的小院内,还站着两名男子,看他们着装,应该是皇家侍卫队的四等侍卫。“跟我走!”他在我身后,一边推我,一边还吆喝着另外两个小厮。我们一干,被推倒了轩雅居的前院;院内已汇集了不少家仆。
侍卫将我们赶到一块,前压后拽的,我站到了院墙边。
    我心慌而不安:小白走了吗?我踮起脚,瞧向侍卫处。几名侍卫从书斋出来,一人快步走到一个身着乌红铠甲的一等侍卫耳边,低语。我摒气细辩,只听得“……空……后山……秘道……”我顿的放下了心,心和脚一起落到地上。
    家仆中,许多人都低声哭泣,我心情却很是好,好得肚子咕噜噜叫唤起来。我有些尴尬,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很轻很轻,我回头看,除了那个在轩雅居扫地的驼背聋哑老头,再无他人而他是不可能听见我肚子叫的。我皱着眉,晃了晃脑袋,回身注视侍卫们的举动。
    不多会,四个一等侍卫,浑身是血地压着两个黑衣男子进院子,我一看,大惊!他们正是刚才为白亦墨守门的两个贴身侍卫,另两个,今晨已随夕珊和我出了城。
    我胸口一闷,头沉沉地,气息急促:白亦墨,你一定要藏好!!!
    汗浸浸的手被一把抓住,我猛一回头,一双熟悉的眼,满是欢喜地望着我,眼中绵绵的情意无遮无挡。
    我一愣,瞪大眼睛,张嘴就要喊,手背被某人细掐一下,我立马扭头闭口。细细的掐比别的掐法更疼,可我却心花绽放。小白果真聪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这种调虎离山之计也亏他想得出来。只可惜,与他相伴多年的贴身侍卫,白白做了饵。不管怎样,眼下,小白无恙,我暗喜。 
    身后,抓着我的手,倒是一刻也没闲着。白的小指尖,在我手心轻轻挠着,任凭我如何甩,他都置若罔闻地继续挠。徒劳的我哑然失笑:老大不小的人了,何时变得如此顽皮?何况眼前是危机四伏。
    正当我全神贯注地攒拳头,试图与后面那人抗衡之时,身旁众人齐刷刷一并跪下,只余下我与小白,茫然而醒目。
    往前看去,低俯的红衫起伏若丘,皓洁的白衫如雪中之莲,孤傲脱尘。
    白衣挺滑如瀑,身形俊逸若松,微颤的唇被玉般的齿紧紧锁住,苍白的肤透出浅粉的红,挺拔的鼻上,望向我的紫眸波光暗涌,霏雾缠绵,痴嗔狂颠尽显其中。一迎上那对眸子,整个人都神滞心酥,意识全无,身子更轻似秋烟,飘浮若光,再也无可遮拦。瞬息之间,时空仿若停顿,周遭空无一物。

    “国师……国师……”一个声音不知趣地插了进来,紫眸一顿,继而低眼转身,浓密黝长的眼睫在红霞中扑闪似翼,翩翩胜蝶。望着师父的侧影,我仍难平复。师父身后那个矮胖的螃蟹倒惊醒了我,“哪儿来的奴才,好大的胆!”话音未落,只见其身后两名红衣侍卫朝我过来,欲寻我不快。“罢了!”师父头都没回,手袖轻拂,二人已定在原处,不得动弹。
    见状,再无人敢对此有非议,师父与那只螃蟹,也进了屋去。
    直到师父在我视线内消失,我方回过神来。身后的手疼的厉害,待众人都起了身,我赶紧回头看,被白拽着的手已是紫红透亮。我心下恼怒,狠狠瞅他一眼,他眼中冷若冰霜,嘴唇紧紧抿着,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我抬起另一只手,作势要打开他,他却加大手中的力道,冰冷的眸子透出无比倔强的光芒,我被其镇住,举起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第42章
                                五年一梦

    守卫给每人两个窝头一碗清水后,一干男仆被禁锢于柴房后的杂物间。百十来号人挤在一起,悄无声息,个个岌岌自危,惶恐寡言。
    没等师父与那螃蟹自书斋出来,侍卫已遣着我们来了此处。直到众人纷纷走出小院,白亦墨才狠狠将我手甩开,蹒跚着步子缓行于尾,再未睬我。

    夜已深,远处的梆子隐隐敲了三下。
    我,无法入眠。白亦墨蜷着身子,缩在门角,搭拉的头斜靠着墙,灰黑的短衫背着一个罗锅,梳着的髻将散未散,凌乱地掩住了脸。目光穿过东倒西歪的人,看着白,我无法确实其可有睡否?
    说我不知晓白亦墨的心意,那是假的。当日,他为师兄放血解毒,我已有所觉,毕竟,似他这般自恋,舍己救人,救的还是他仇家,绝非易事。只不过,我一直不愿承认,也不想面对。本以为,骄傲如他,万事缜密,心思玲珑,胸怀天下,眼放江山;而我,平凡无奇,不喜功名,不愿纷争,求的只是一院一屋,一夫一童,简单而平实的生活。他早该明了我心,也应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无法相伴终生。可笑的是,我虽明白,却一直奢望,彼此能坦诚相待,知己相处。回想当初,与之相处为的仅是寻求心灵的平衡,投桃报李而已。
    现在才发现,我错了。平行线在物理学上,永无交集,正如牛郎与织女,看似每年一聚,实则隔着亿万光年。七夕的美好,仅是世人的期愿,自欺欺人而已。
    远远的小白一动不动,身影瘦弱无助,我鼻间酸气暗升。虽是春夜,寒气依旧,他身子较虚,易受寒。可,现在的我,无法也不能这么做。无论会怎样离开,是否得我所助,出城之日,就是我与他诀别之时。
    对不起,对不起!欠你的,今生不报,来世再还。
    胸中抑郁难平,我看着门外晃动的树影,悄然起身,蹑手蹑脚跨过众人,欲出门透口气。行至门前,我停下脚步,深深看白一眼,他身子微悸,继续静默。强忍住寻他的念头,我坚定迈脚出门。
    夜风微凉,月也雾了,藏青的夜幕布满成片的黑云,暗闷的空气中夹着潮湿的水气和莫明的香。没有虫鸣,没有鸟啼,连星星也老实地歇了,想必下半夜就会有雨。
    门外两名侍卫已是鼾声大作,歪在门柱边偷寐。
    我走到院中,那两株桃树枝干扶疏,月影西斜。枝桠上,绽放的花寥寥无几,更多的是将开的苞。逸云岛的桃林很美,花开之时,满目嫣红,春风轻掠,扬起的花瓣点点飘散,笼罩了整座林子。每当此时,我放下一切,追着花瓣满山跑,趁之尚未落地,用衣衫将其兜住;师兄则瞪大双眼,用剑尖四处挑之;师父则静立一旁,任凭衣衫随风摆动,面具上方的紫眸溺甚春风地望着我们,目光随着戏耍的笑声四下漾彩。
    逝者如斯。眼前这桃花,能绚烂几时?它可知晓,苍天无情,霜雨寡意,若无护花之人,终了,只落得个化作春泥来护花。难怪古人常叹:花开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不由自嘲:昔日,黛玉葬花,我讥笑之,谁料今日,自己也有了悯花之心,着实讽刺。
    世间之事,有多少能尽随己愿?于小白,于我,于花,所有这些,所经之事,又有何不同?心伤之故皆为一厢情愿罢了。
    我本是一个实时务之人,改变不了周遭,惟有改变自己,学会去接受、去适应。随波逐流虽过于中庸,却并非不好,自己只需清楚,什么该坚持,什么得放弃,但求问心无愧便可。
    想开这些,心情也宽慰许多,身子不觉地哆嗦了一下,本来这小厮的衣衫就单薄,现在,夜深雨将至,气温降了许多。我紧抱胳膊,转身欲回屋,不料却被一黑影拦住,吓了我一跳。
来人静静看着我,紫眸没了白日的逼人气势,那幽幽的兰香仿若也带上淡淡的忧愁,更让我心痛。
    “很冷吗?”话很轻,声气却似在喉头转了几个圈。
    “嗯。”我愣愣的答。
    师父似乎想解了自己的外衫给我,最终,手还是停在衣结处,没继续。
    “我以为,昨夜你随郡主走了。”许久,他开口了。
    “是,不过又回了。”忘了,师父占星,算得各人的过去未来。
    “我……算不出你所在。”闷闷的语气,师父显然很失落。我哑然失笑:我是隐星呀,师父真的忘了!“在轩雅居见到你,吓我一跳。”
    “为什么?想见我吗?”我不想称他国师,毕竟他是我师父。难怪下午,师父眼神似喜似怒,似有情又无意。
    师父不答话,走到我身后,面向桃树,默默不语。见此,我心里一喜,莫非师父想起我了?待我逼他看看。
    “如果没事,我先歇息了。”说罢,我作势要走。
    师父一把拽住我的胳膊,随即又放开。“我们……”说了两个字,就哏住不说了。
    “嗯?”我心里的喜气越来越重。
    “我们以前见过吗?我是说以前。”听他犹豫不决的口气,我愣了,原来师父还没恢复记忆。突然觉得有些气恼,我不想答他的话。师父见我不声不气,口气倒急了起来,忙着与我解释。“说了你别见笑,我,我似乎忘了什么。”我依旧不想说话。
    “从出征开始,我每夜都做着同一个梦。”师父口气轻缓许多,再开口时已是语带羞涩,暗香愈醇。“梦中,有一汪荷花池,一叶轻舟穿梭其间,茂密的荷花和叶,掩其于无形,舟上,飘出盈盈的笑声,清脆悦耳,爽朗无忧。这笑声仅是听着,就让人快乐似神仙,心神俱醉。”说到这里,声音颤抖不已,话已如痴如醉。“我尾随其后,驾着舟想追上去,看清她的脸,把她……把她……把她……”师父气息已乱,连着重复三次,也未将话说完。
    我心里狂喊:那是我,是我,是我……,可喉头却哏噎难当,什么都没说。
    “每次,我刚看见她杏黄的纱裙被荷叶拨动,她即将回头,我就会醒来。”满腔的失落重重地停在“醒”字上,萦绕不绝。
    师父口气加重,语速也渐渐快了“整整五年,梦都在这儿终止。直至那日……”师父低下了头,“那日颐亲宫夜宴,看到你脖上的伤。我……我……,伤口就像划在我心头一般,整个人、整颗心都钻心的疼。那夜,我很晚才睡,和从前一样,梦境重现。不同的是……”师父顿住了,转过身子,紫眸茫然而彷徨,很不安地望着我,嘴唇微微颤动,“我看见了那张脸,她……她的脸,和你一样!”说这最后四个字,师父闭上了眼,身子也微微抖动起来。
    四周,无声无息,静得可怕。
    望着师父,我心如刀割:师父,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过了许久,师父缓缓睁开了眼,紫眸已恢复了清明:“我很失态吧。你是男儿,我也无分桃之癖,”师父自嘲着,“或许因你脖上之伤为欣儿所为,我才会如此。”无力的语气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现今,你既与平南王交好,我也不便多言。我知,他此刻仍在上京城,虽说这般抓他不够磊落,但若将之放走,他日战事一起,百姓将流离失所、血流成河,乌戎一战已是先例。当日,我也懊悔不已,这般光景,绝非我所愿。莫公子也是知书之人,若能化解这场灾劫,在下定当设坛,代表苍生,为君祈福。”这番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我无言可对。
    师父厌战喜静,不喜杀戮,体恤百姓,万事皆是先人后己,我能怎么回应?罢了,自古忠义难两全。现今,我若与师父相认,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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