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完发,另一名丫鬟端来早膳,有包子馒头和几道菜肴,她眼睛一亮,立刻坐到桌前准备开动,才拿了一个包子,想到吃多了会胖,随即又讪讪的将包子放下。
“小姐,您太瘦了,要多吃些才好。”绿儿劝道。
绿儿的话提醒了她,卢缌妮神色一喜。
“绿儿,你说的没错,我应该吃胖一点。”她差点忘了现在在唐朝,还想着要维持苗条的体态。她其实是个很爱吃的人,但以前为了减肥,她一直不敢多吃,拚命压抑自己的食欲,因此长期处在半饥饿的状态,谁教她是那种喝水也会胖的体质。
要说来到唐朝有什么好处,那就是能尽情的吃,不用再辛苦忍着什么都不敢吃,她毋须再减肥,反而需要增胖。
不久,她吃完了两个包子、两个馒头和两碗粥,还意犹未尽的将空碗递给丫鬟,“再来一碗。”
“好。”看见主子的食欲这么好,绿儿欣喜的立刻替她再盛满一碗粥。她暗暗想着若照这种情形下去,也许用不着多久时间,小姐的身子便会丰腴起来。
卢缌妮吃了四碗粥,心满意足的摸着有些鼓起来的小腹。
“明天豆沙包子多拿几颗来,这种包子挺好吃的。”她吩咐。
“是。”绿儿笑应着将碗盘收拾好送回灶房。
吃饱喝足,看见屋外阳光明媚,卢缌妮准备出去散散步,助消化。
才刚踏出房门不久,就遇见了崔颂斯,她下意识的想闪避,但来不及了,他已看见她,再躲就显得太刻意了,她略一思忖,立刻换上平常那副有些呆茫的表情。
“三嫂。”崔颂斯朝她走过来。
从他嘴里听见这两个字,她手臂莫名的泛起鸡皮疙瘩。
“四公子。”
“毋须这么见外,三嫂唤我颂斯即可。”他勾唇扬笑。
被他那双带着丝邪气的眼睛看着,她紧张的抿了下唇,“可我还没跟你三哥拜堂……”而且老实说,一想到崔督兰完全无视她的存在跟沈如茵卿卿我我,她就很想取消这桩婚事,大声说,老娘不嫁了。
在二十一世纪时,她逼不得已嫁给阎子烈,已很怨叹;来到唐朝,她更歹命,被安排嫁的男人已经有了个宠妾,还完全不顾忌她,明目张胆的宠爱那女人。
不论在现代还是在唐朝,她好像都没有男人缘,要嫁的男人心里都没有她。
为什么两世为人,她的运气都这么背?
“三嫂的花轿已抵别苑,已算入了三哥的门,就差拜堂的形式罢了。”
她勉强笑了笑,充当回应。
崔颂斯从怀里掏出一张绢纸,饶富兴致的开口,“三嫂昨日吟的那首诗,我抄下来了,不过没记全,似乎漏了一句。”
见他竟然把她念的那首新诗抄下来,虑缌妮有些意外,接过绢纸看了一眼后就认出他漏掉哪一句,“你漏掉的那句是‘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般开落’。”
崔颂斯记下那句诗,接着问:“这首诗颇有趣,三嫂可还记得其它这种形式的诗吗?”
她想了想,吟了另外一首徐志摩写的诗。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毋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同样不符唐诗格律,每句的字数也不一致,但与昨天那首一样,听起来都别有韵味。
听毕,崔颂斯望向她问:“这诗是谁做的?”她所吟诵的皆是他不曾听闻过的诗句,他有些疑惑,何时那些文人开始流行作这种句子长短不一的诗了?
“我……”她偏着头装作努力思忖了半晌,然后与昨天一样给了他一句,“我不记得了。”
他伸指轻点着下颚,沉吟着,“这倒是有趣,三嫂不记得作诗者,却能背出诗句。”
“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在崔家别苑里众所皆知,她被雷击昏之后,醒来便遗忘了泰半的事,因此她理直气壮的这么回答。
“那么这种形式的诗,你还知道几首?”他对这种不符格式的诗很感兴趣。
算了下,她答道;“大概五、六首吧。”
“三嫂,请你跟我到书房来。”平淡的语调里透着不容拒绝的魄力。
“做什么?”她不解的问。
“把它们默出来给我。”
在他那双邪肆的眼神盯视下,卢缌妮只能点头不敢拒绝。
认命的跟他走到书房,拿着毛笔,她在绢纸上写下几首记得的新诗。
看着绢纸上自己歪歪斜斜的字体,对比着一旁他写得工整苍劲的字体,她有些不好意思,不禁越写越慢,一笔一画的落笔,希望能把字写得好看一点,至少不要差太多。
但他一直在旁边看着,那视线让她有些紧张,心跳有些失了序,而越紧张字就越写不好,一连错了几个字,只好重写。
“那个……我看我拿回去慢慢写好了。”他站在她身边,让她完全无法专心,连原本牢记的诗句,也突然间忘了几句。
“我晌午没事,不急,你可以在这儿慢慢写。”似是察觉出她的紧张,他随手取了本账册,到一旁坐下,随意翻看着。
他走开后,她顿时轻吐了口气,失序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专心的写下自己还记得的几首新诗。
须臾,崔颂斯的目光悄悄从账册移向她,她低垂着首露出细白的粉颈,不像其它女子拥有一副丰腴圆润的身段,她身形纤细,脸蛋也小小的,面容清丽。专心抄写诗句的她,脸上少了这几日常见的那抹迷茫,显得聪慧多了。
崔颂斯沉吟着摩挲下颚。就他所知,卢缌妮虽然不是什么惊世绝艳的才女,但是也通晓琴棋诗画,知书达礼。
可遭雷击醒来后的她不但把这些事忘了个精光,连带的整个人也有些呆傻。
他曾经找来服侍她的婢女询问她的情况,那名婢女回答-
“小姐醒来后,除了不记得以前的事,还常常照镜子,她好几次站在铜镜前抚摸着自个儿的脸和身子,瞧那模样,好似不认得自己了。对了,还有一件事,以前小姐胃口不太好,也不爱吃甜品,但醒来后的小姐胃口却出奇的好,变得很爱吃那些甜品。”
也许是遭了雷击导致她的口味和性情有些改变,但以前他曾见过卢缌妮两面,总觉得眼前这个人与那时所见的卢缌妮不太一样,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只觉得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她被妖精或是鬼灵附了身……
思及此,他微微眯起眼,也许他该找个道士来瞧瞧。
“四公子。”管事突地走进来禀报,“您交代的那块洼地买下了。”
“很好,尽快找人把那块地填平,一个月后把房子盖起来。”崔颂斯指示,
闻言,管事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一个月只怕有点难,城里不少人手都被找去修建河堤,还有城东姚大人在修建宅子、太守的母亲刚过世不久还在造墓,都找了不少人手去帮忙,这会儿只怕找不到太多人手去填地造房。”
听见他们的交谈,想起曾在书上看过的一个故事,卢缌妮抬起头,脱口说:“我有一个办法,不需要特地去找人手就能填平洼地。”
见她这么说,不等自家主子开口,管事便好奇的问:“您有什么办法?”
“在那处洼地上竖个靶子,然后对外宣布只要能用石块、竹片、瓦片等东西击中靶子就打赏,不用多久就能填平那块洼地。”
“这怎么可能?”管事皱眉,丝毫不信光凭这样就能填平洼地。
崔颂斯略一思索,却勾唇笑道:“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四公子,我怎么瞧不出来这个办法好在哪儿?为何竖个靶子就能把洼地给填平?”管事疑惑的问。
崔颂斯没为他说明,只是吩咐,“你先找人去做面靶子,然后竖在那洼地的中央,再贴出告示说,凡是拿石头、瓦片、木片等物击中靶心者,赏银一文。记得那靶不要做太大,然后派个人守在那儿,只要击中靶子就打赏一文钱。至于这个办法的妙处,你日后就会知晓。”他卖关子没有说破。
“是。”管事一脸狐疑的领命离开。
见他真的吩咐管事这么做,卢缌妮连忙说:“我不确定这个办法能不能成功。”她也只是在书上看过而已。
“试试不就知道了。”他扬眉一笑。
他觑向她的眼神带着笑意,无端的令她的心又一颤。
第二章
十天后,崔颂斯来找卢缌妮,告诉她一个消息-
“那洼地已经填平了,只花了几百文钱,我该怎么答谢你?”
当初靶子一竖好,告示一张贴出来,就吸引了扬州城老老少少的人拿着石块、破瓦和木头前来投掷,但想掷中靶子看似简单,实际上却不容易,东西落在旁边,很快就填平一小块洼地。
只要一个地方满了,他就让人将靶子往旁移,如此一来,还不到半个月,偌大的洼地就被填平了。
闻言,卢缌妮有些吃惊,“这么快?我还以为至少要一个月,能带我去看看吗?”
“好,随我来。”
不久,两人来到那里,原本的洼地,此刻已被石头、瓦片、木片之物填平了。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这处被石块瓦片木头填满的洼地,满脸惊讶,想不到书上写的这个方法竟然真的能办到。
崔颂斯留意到她平素有些呆茫的眼神,此刻无比的清亮灵动,哪里还有一分呆傻。
“三嫂,这个办法你是怎么想到的?”他若有所思的问。
“我是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她没有多想的回说。
“哪本书?”他再问。
“我……不记得了。”她察觉到对方起疑,便含糊的答腔,同时垂下脸,避开他探索的目光。她总不能告诉他,她其实是在一本讲述古代一些传奇商人奇闻轶事的书上看来的。
而想出这个办法的人正是一个唐代的商人,她忘了那个商人的名字,只记得他买下了一块里面满是烂泥巴的地,为了填平它,于是想出了竖靶子让人来投掷的方法。
“你这个办法不仅帮我解决填平洼地的问题,还省下了不少银钱,你希望我怎么答谢你,嗯?”他伸指抬起她的下颚,不让她回避自己的眼神。
与他的距离近到她无来由的心悸,他那透着抹邪肆玩味的眼神更是令她看得心慌慌,她挥开他的手,轻摇螓首,细声道:“你不用报答我,我不缺什么。”
“不如我找大夫来帮三嫂瞧瞧,看看能不能帮助三嫂早日想起以前的事。”他笑着提议。
“这……我可以慢慢回想,不用劳烦四公子了。”
“颂斯。”他不太满意她太过见外的称呼。
“嗯?”
“叫我颂斯。”
在他坚持的目光下,她只好如他所愿的改口,“颂斯。”
瞥见他唇边似是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她的心又没来由的一颤,她连忙稳住心神,谢绝他的提议,“虽然我记不得以前的事,但这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困扰,所以不用麻烦了,我想也许再过一阵子便能想起以前的事。”
“咱们都快成一家人了,三嫂毋须这么客气,三嫂能早日想起以前的事,我想三哥应该也会很高兴。”他意有所指的说。
他确定她的呆傻是装出来的,只是不知她这么做的用意究竟为何,他倒要看看她这副呆傻的模样还能装多久。
她暗暗在心里翻个白眼。他三哥根本理都不理她,哪会在乎她想不想得起以前的事?
可他都这么说了,又说得合情合理,她也无法再多说什么,若是他真的找大夫来,她就继续给他装傻到底就是了。
一走进去前厅,卢缌妮便察觉到有道锐利的眼神朝她投来,她疑惑的抬眼看过去,发现是名年轻的道士。
那名道士容貌清俊,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她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三嫂,这位白笙道长是我的朋友,途经此地,顺路来拜访。”崔颂斯出声为两人做介绍。
“白笙道长你好。”她朝他颔首致意,有点不明白她被叫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崔督兰坐在一旁,默默的喝着他的茶没有开口,只在卢缌妮进来时抬眼瞥了她一眼。
对这桩家族安排的婚事他虽然没有反抗,但是也不怎么乐意,尤其是在纳了沈如茵为妾后,他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眼里已容不下其它人,因此对这即将嫁给自己的女人始终极为冷淡,鲜少理睬。
白笙道长起身朝卢缌妮走去,目露惊异的在她身边绕了一圈,清俊的脸上微露一丝疑惑和不解,接着掐指推算起来。
崔颂斯为他异样的行径做解释,“三嫂日前遭到雷击而昏厥,醒来后就忘了许多事,而白笙道长精通医术,趁着道长今日来访之际,我请他为三嫂瞧瞧,看看能不能让三嫂想起以前的事。”
虽然他认识白笙道长,可白笙道长不是他请回来的,而是今日一早,道长不知何故,竟突然上门拜访。
想起卢缌妮的事,他才特地请她出来一见,想藉着白笙道长的修为,看能否瞧出她不寻常的地方。
白笙长道看来虽极为年轻,但他实际的年纪也许比崔家的太爷还长,据说他道法精深,已修到能返老还童的境界。
测算须臾,白笙道长出声道:“夫人请把手伸出来,贫道替夫人瞧瞧。”
卢缌妮温顺的依言将手伸出来,让他诊脉,心中却不禁嘀咕。
白笙道长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她不由得怀疑他也许不是要替她看病,而是来捉妖的。不过她不太相信这年轻道士能看得出这副身子里住进了她这个外来的灵魂,倒也没太担心。
第三章
安史之乱以后,遭受战乱摧残的长安与洛阳虽已复原,但商业的重心却已开始往南方移,其中尤以江南最为繁荣。
这也是崔颂斯前来扬州的原因,他准备把崔家的产业逐步扩展到江南来。
除了他有这种想法之外,在生意上一直与崔家竞争的赵家也这么想。
两家原本是相安无事各自发展的,但前一阵子赵家经营的布肆、米肆开始降价,每一样都比崔家少收一些钱。
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崔家原本的客人上门。
为了留住客人,崔家只好跟着降价。
“这赵家竟然又在玩老把戏。”一名管事抱怨。这套降价求售的伎俩先前在长安时,赵家就使过了,想不到来到江南他们竟又故技重施。
此时书房里聚集了七八名来自各地的管事,这些管事每个月都必须来向崔颂斯禀报各地生意的情况。
另一名管事说道:“四公子,咱们要再像先前那样,与他竞相降价,等到价格降到低于成品时,再派人悄悄向他们大量低价收购,让他们惨赔吗?”
上次他们就是这样让赵家大亏一笔,还借此赚到了一大批便宜的货,之后赵家吃不消,与他们协议恢复原价时,他们就趁机将那些从赵家收购来的货物再拿出来贩卖,狠狠赚上了一笔,听说气得赵老爷子病了一阵子。
崔颂斯表面亲切地笑问:“何管事,若是你,你会没有防备地连上两次当妈?”
“……不会。”他尴尬地摇头。
“所以他们这次是想好了对付咱们的法子,有备而来。”另一名管事皱眉道。
“那该怎么办?”有人问。
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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