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么打算的？”
他们会回到咸阳，这是从来没有说出口但是彼此已经默认的事实。
但那之后呢？
扶苏会登上那个位置，成为大秦的帝王。那荷华呢？
这是扶苏第一次跟荷华讨论有关于“未来”的事。他的语气之中透露出了几分凝重与决然，让荷华不敢随便作答。仿佛这个答案，关系着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我……”她开了口，然后随即紧紧闭上。她整齐如编贝般的牙齿咬住下唇，用力研磨着，双手紧紧交握，已是打起了全副精神。
她已经隐隐察觉到了，扶苏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荷华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涩然；又是茫然，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又是畏惧。
欢喜扶苏话中透露出来的意思，涩然的是这份意思来之不易。茫然的是自己不知如何抉择，紧张的是这抉择也许影响深远。期待的是未来，畏惧的，也是未来。
片刻之后，她颓然道，“我还没想好。”
说完之后，她即刻低下头去，仿佛很怕看见扶苏眼中的失望，亦或是别的情绪。
所以她没看到，扶苏在听到她的话之后，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酝酿着的一切风暴，都重新归于岑寂。
“我知道了。”他说。
“公子！”荷华心下一慌，伸手抓住了扶苏的衣袖。眼睫轻轻一颤，重新抬起来跟扶苏对视。
扶苏握住她那只手，朝她微微一笑。“不必担心，”他说，“我等着你想好的那一天。”
他会铺陈所有道路，消去一切阻碍，让荷华一路顺畅的走到自己身边。但他却不能够代替荷华去走这一段路。必须是她自己，一步一步来到自己身边，没有踌躇，也不会后悔。
这是扶苏的坚持。
他从不逼迫她，他只是在她身边织了密密的一张网，将她团团围住，然后对她说：乖，自己进来。
走进来，就不许出去了。
这一刻两人的距离很近，荷华在扶苏的眼中看到了两个小小的自己。
扶苏松开手，荷华呼吸一窒，下意识的放松了手里的力道。然后那一截柔顺的衣袖，就轻轻地从她的手指间溜走了。
荷华将那只手紧握成拳，久久不能从这样的气氛之中抽离出来。
☆、第76章 土地划分
荷华本以为，经过那日的事情之后，她跟扶苏相处时肯定会十分不自在。然而等到他们启程前往九原时，扶苏却主动让她与他同乘一车，而且神色如常，泰然自若，仿佛当天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纵然是心里也觉得不提这件事对两人来说都好，面对这种情况，荷华还是觉得有些不舒坦。
搅乱了一池春水，他本人却没事人一样，谁看了都不会觉得高兴吧？
系统在荷华脑子里毫不客气的吐槽，“那你希望扶苏怎么做？每天都用深情而又忧郁的眼神看着你，一副欲言又止，被你这个负心汉伤了心的表情？”
荷华脑补了一下扶苏做出那种姿态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求你别说了！”
“所以嘛！”系统得瑟的道，“扶苏本来就是这种人。对他来说，感情有不是全部，他已经把选择权交给你了，当然就不会继续再给你压力。这是为你好，让你考虑清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当然，系统也不能排除扶苏故意要制造出一种冷落荷华的氛围，让她感觉到其中的落差，从而更加容易突破她的心防。
“是是是，你最有道理。”荷华蔫头耷脑，有气无力的道。
这一路上扶苏的表现也很正常，再加上蒙恬频繁的过来找他商量事情，所以荷华臆想中的独处并没有发生，倒是也并不觉得时间难熬。
到了九原之后，他们扶苏跟蒙恬立刻就忙碌起来，渐渐的荷华自己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
反正扶苏问的是未来。但荷华一向觉得，不到那一天，谁能知道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所以现在操心这些也没用。
想通了之后，她打起精神，去医疗部看了看。这里比荷华走的时候，显得更加生机勃勃了。荷华一打听，才知道蒙恬已经将那个补偿方案给公布出来了，所以这些人最近都激动得很，恨不能立刻就好全了，然后去看看属于自己的地。
荷华见状，眼珠子转了转，笑着道，“我替你们去看看吧！你们派两个代表跟我一起，回头让他们把看到的都记下来，告诉你们。跟自己去看是一样的。”
“那就多谢荷华姑娘了。”这些伤员们立刻高兴起来，并且快速的推举出了两个伤好得差不多，而且行动无碍的人，跟着荷华一起去实地考察。
荷华一开始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去的路上问了才知道，如果不是有荷华带着的话，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自己过来看。毕竟这件事情还没有完全定下来。
路上那个在战场上失去了一截手臂的小个子石头兴奋中带着一点儿不确定的问荷华，“真能把这些地都划分给咱们吗？”
阴山阳山上的水流汇集成一条小河，从九原郡内蜿蜒而过，所以这片地方，虽然在北疆，却是难得的水草丰美之地，将来种植庄稼，自然也不在话下。
国人安土重迁，买田置地的风俗古已有之。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有几亩属于自己的土地，对他们来说，就是安身立命之本。也难怪这些伤兵们关心。
荷华记得，历史上所谓的“河西走廊”“塞上江南”应该就是这一片附近。她虽然不确定，但是心里也觉得只要这些土地开垦出来，出产一定是很不错的。
想到也许要不了几年，这个地方也有可能成为粮食出产地，她便笑眯眯的安慰道，“放心吧，九原地广人稀，还怕分不到土地吗？你们只要安心劳作，要不了几年，这九原城就能大变样了！”
她不知道别人心里是不是也这样子。但是她自己，每每一想到，这个地方会在自己的眼前手下，一点一点从如今这个荒无人烟的样子，蜕变成良田美宅，繁华热闹的所在，她就觉得满心的激动，恨不能让时间快快的过去，让改变早一点到来。
这种激动的心情催促着她，让她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精力，让她觉得每一天都是有意义的。
因为一切的改变都是实实在在的，睁眼可见的。
这跟她在咸阳城中所做的事情，其实本质上目的都是一样的，是为了令这个国家变得更好，让百姓安居乐业。
但是相较于坐在咸阳城中运用智力应付朝堂上的勾心斗角，荷华却更喜欢现在这样脚踏实地的感觉。
“这都是因为有了太子殿下，不然我等还躺在病床上起不来，哪能料到还有能分到土地的一天？”另一个士兵阿土一脸感激的说。
荷华笑了笑，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经过这件事之后，军队的忠诚度，肯定会更上一个台阶。
她先是带着两人去了扶苏的行辕，毕竟这件事还是先告诉他一声比较好。然而得到的回答是扶苏今日出城去了。
两个士兵就有些担忧，生怕去不成了。荷华却笑道，“太子殿下恐怕也是出城去查看实情了。咱们快些，说不定还能碰到他。”
荷华一开始还担心没有人引路，会找不到地方。但是到了城外一看，忍不住笑了。
却原来蒙恬调了不少士兵们，一部分人丈量土地，另一部分就建造房屋，务必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这件事情全部落实。所以他们只要朝着人最多的地方去就是了。
扶苏和蒙恬正在商量事情，见到她过来，便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我代表医疗部的同袍们过来看看，哪一片地方是划分给我们的啊？”荷华也不客气，直接问道。
扶苏跟蒙恬对视了一眼，道，“我的意思是，靠着国界线的那一片地方，划分给医疗部。你的意思呢？”
靠近国界线的地方？那岂不是很危险？
荷华刚要反对，看到蒙恬跟扶苏饶有深意的样子，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他们既然这么安排，肯定有深意。
她脑子一转，想到了一件事，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故意推脱道，“这个问题我说了不算，要医疗部的人也肯答应才行呢。”
说着就转头看向石头跟阿土。
扶苏跟蒙恬顺着她的视线，也将目光放在了这两人身上。
这恐怕是可怜的石头跟阿土二人头一次被这么多大人物注视着，立刻就紧张无措起来，石头人比较机灵，结结巴巴的道，“这……当然是听从殿下和将军……的安排。”阿土就跟着点头。
“他们没意见，那我也没意见。”荷华笑眯眯的道。
话说完之后，她才发现扶苏一直含笑看着自己，脸上带了几分纵容之色。她立刻就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转开话题，“既然定下地方了，那我们就过去瞧瞧吧，免得回去旁人问起，却是什么都答不上来。”
扶苏微微点头，蒙恬便回头叫了几个士兵过来，让他们跟着荷华，听她的吩咐。也就相当于是让他们护送三人了。毕竟是临近匈奴的地方，以防万一。
直到离开了扶苏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后，石头和阿土才重重的出了一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荷华看得有趣，忍不住问道，“殿下跟蒙将军又不会吃人，你们怕什么？”
“这可不是怕！”阿土争辩道，“咱们是敬重殿下和蒙将军，在他们面前，自然施展不开。”
“那你们怎么不敬重我？”荷华不依不饶。
“呃……”阿土傻眼了。荷华一手将医疗部建立起来，他们是最初受益的人，甚至一开始的时候，还是荷华帮着他们把病房给收拾干净，然后又一个一个的给他们治疗，上药包扎。
对医疗部的人来说，荷华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但是他们不怕她，也是事实。阿土笨嘴拙舌，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石头连忙道，“荷华姑娘，咱们可不是不敬重你。只是你脾气好，整天笑吟吟的，咱们在你面前才不拘束。”实际上，军中的人都觉得太子殿下身边有这么个女主人实在是太好了。
“对了。”石头生怕荷华没完没了，连忙问道，“荷华姑娘，为何殿下和蒙将军要将靠近国界线的地方分给我们？”他人机灵，也看出来这件事似乎还有别的深意，才有此一问。
荷华笑着道，“当然是因为咱们是当兵的，保家卫国是咱们的职责所在，就算是退伍了，也不敢有一日或忘。一旦匈奴来犯，这靠近边界的地方就是首当其冲，怎可让普通百姓来承担？”
“原来如此。”石头和阿土信服的点头。
尤其是到了地方之后，看出这里土壤肥沃，就更没有什么不满了。
但实际上，扶苏和蒙恬的目的，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第77章 【惊喜的二更】
荷华记得，扶苏曾经说过，他想要先跟匈奴一战，然后再开始修筑长城。而这其中的原因，除了免去毫无意义的多次消耗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想要阴山跟阳山中间的那片山谷。
这片山谷地理位置极佳，气候温暖适宜，水量丰沛，草木茂盛，乃是最好的牧马之地。对于早就有野心要自己养马，然后组建大秦骑兵队伍的扶苏来说，是个非常好的选择。
但是这块地方打下来了，用不用，怎么用，却都是要在朝堂上讨论通过之后，才能落实的。
始皇会支持扶苏现在就养马招兵，壮大自身吗？当然不会。
所以这块地必须从朝廷手里要回来。怎么要，却又是个技术活儿。
荷华听到扶苏的话之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把这块地当做粮食产地上报，划分在配给军中士兵们的土地之中，这样一来，分配权也就掌握在了他们的手中，根本无需经过他人之手。就算将来九原渐成规模，朝廷会派遣其他的官员来接任，对此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所以他才把临近那篇谷地的土地划分给了这些伤兵们。
土地划分结束后，就是垦荒工作。扶苏之前上奏朝廷，要求一批农具和耕牛，以作春耕之用。虽然朝廷没有如数拨下，但也有半数，勉强够用。
为了能在最短时间内将耕地全部开垦出来，扶苏跟蒙恬商量过后，决定暂停一日士兵们的训练，除了必要的巡逻和守卫之外，其他士兵，全部都投入到垦荒工作中去。
荷华跟着去城外看了一下，满目都是垦荒的人，显得热闹极了。
现在城外的格局非常的严整，基本上就是四个城门的方向，应对四个村子。说是村子，但实际上除了普通百姓之外，还会在这里安置一部分士兵，充作探哨。所以防御工作做得非常好，整个村子用土墙围住，东南西北各有一个瞭望的塔楼。屋子是土墙房，不虞被火烧，一间挨着一间排排并列，便于战时疏散。
而围绕着村子，便是将要开垦出来的土地。因为人多，进展非常迅速，这才过去一个上午，九原城北边的土地，已经翻了一半了。
刚刚解冻的土地十分柔软，还带着几分潮湿之气。翻开来之后，空气里都带上了这种泥土的气息，荷华深吸了一口气，笑着道，“我有点儿迫不及待想看到秋天这里会是什么情景了。”
蒙恬在一旁道，“是啊，九原适合耕种的土地不少，如果都能够种上庄稼，也许一年的收成就足够供给本地的军队所用了。”
对目前比较缺少钱粮的他们来说，这是一个比较大的诱惑。
荷华忍不住道，“其实蒙将军你有没有考虑过，让军队自己开垦一部分的土地，士兵们轮流劳作，供给军中？”
蒙恬皱眉，“这不好吧？”这一次事急从权，也就罢了。可士兵们本来是来打仗的，到了这里，倒变成了种地的了，未免本末倒置。
荷华道，“我听闻匈奴人全民皆兵，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放牧，为何我大秦的士兵不能？”
以前大秦以战养战，战争的缺陷一直没有被重视。但是想想后世汉武帝穷兵黩武，以致终于掏空了大汉的家底，就不得不让荷华引以为戒。
如果军队能够自己种地，自给自足的话，就要容易多了。
再说，大秦现在的军队数目，还是太多了。就算是按照荷华以前的做法，分成三种不同的军制，但是人数毕竟没有减少，还是需要朝廷养着。而且太平年间，又不需要打仗，人口只会越来越多，不想办法开源的话，总会出问题的。
不等蒙恬说话，扶苏已经开口道，“若是今年秋天，这些土地亩产能够达到平均水平，那就足够秋日与匈奴一战了。”虽然没有直接说支持荷华，但是言下之意，却是想要试试看了。
蒙恬想了想，也没有再反对。他们现在的确缺乏粮食。朝廷也不会给他们打仗的军饷，只能自己想办法。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调侃荷华，“荷华姑娘，虽说你每次提出的建议都不错，都能让我们有所得，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以后少提些建议。你与公子三言两语作出决定，可是要我去跑断腿的！”
“但我看蒙将军似乎乐在其中啊。”荷华分毫不让的道。
蒙恬反驳道，“非是我乐在其中，实在是公子一声令下，我当然不敢拒绝。”
“未见得吧？”荷华道，“我看蒙将军心里也自有主意，并没有那么听话啊。”
“好了。”扶苏打断两人毫无意义的争执，伸手将荷华拉到了自己身边，对蒙恬道，“以你所见，如果当真把这些土地全部开垦出来，需要多久？”
说到正事，蒙恬也立刻严肃了脸色，斟酌片刻才道，“如果像今日这般，所有人全都一起去的话，应该不出十日。”
扶苏却摇头道，“不行，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