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是一人吃两人补，每天定时定量，稍微超过一点儿都觉得饿得不行，现在其实已经有些迟了。
因为顾念两人许久没见，所以也没要人伺候，直接将食案摆在了床上，两人亲亲热热的坐在一处吃。
扶苏看了看菜色，见虽然数量不多，但是用料却十分周全，看起来很不错，这才满意的点头道，“厨房倒是有心，难怪你瞧着气色好，就该这样吃才是。”
“是我自己拟的菜谱。”荷华笑着道，“我还去厨房看过他们做，你尝尝味道如何？”
“不错。”扶苏说，“但这种事日后交给下面的人就是，厨房烟熏火燎，你去做什么？”
荷华不在意的道，“哪有这样精贵？以前又不是没有去过。况且每日走动一下，也省得养膘。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每天闷也闷死了。”
扶苏看了他的肚子一眼，笑道，“等咱们的女儿生出来，让她好好孝顺你。”
方才他说儿子，荷华不满意，所以这会儿就改了口。
荷华瞧着他并没有勉强的模样，而且事先准备得那样周详，似乎对男孩女孩的确没什么要求，心里略松了一口气。反而道，“其实我倒是希望头胎生个儿子，这样压力更小些。”
“不必想这些。”扶苏道，“咸阳那边且管不到这里来，儿子还是女儿都不要紧。”
扶苏这么善解人意，荷华心里的压力果然立刻就小了许多。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她始终相信扶苏能够应对一切的问题，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今日情绪太过激动，吃过饭之后，荷华就有些犯困。
扶苏怕她积食，拉着她又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见荷华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才把人抱上床。
荷华孕后本来就嗜睡，何况今天确实是有些劳累，所以几乎是一沾着枕头，立刻就睡着了。扶苏见状，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他在灯光下看着荷华沉睡的模样，渐渐的只觉得心下一片安宁。
在她身边，他总是更容易放松下来，似乎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操心，得到最好的休息，然后精神更加饱满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是他的妻。扶苏握着荷华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两只无名指上的指环在灯光下交相辉映，安静又温馨。
……
扶苏回来之后，行辕里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了。——倒不是说他不在就没人活动，但哪怕是做着一样的事情，有男主人在跟没有，是完全不同的。
扶苏不在，所有人似乎都要拘谨些，小心些，沉默些，说话做事都没有那么自然，仿佛底气不足似的。但是扶苏一来，大家脸上似乎都带上几分轻松惬意，不管做什么都更放得开手脚，可不就像是从死气沉沉中突然活过来了？
这一年来，长城的修筑情况非常乐观，而且各处都已经上了正轨，以后就可以稍微放松些了。扶苏的精力也转移到了北疆的守备方面。
又是一年秋天，也不知今年匈奴人是否还会南下来抢粮。
按理说他们应该被打怕了，但是事关生存，如果活不下去，到最后肯定还是免不了要来一遭，所以不可不防。
于是扶苏跟蒙恬商量着，加强了武备方面的力量，尽量避免因为疏忽而造成的损失。同时秋收的工作也要开始进行。好在去年已经有一次经验了，所以今年并没有那么紧张。
一个好消息是，土豆和玉米的研究已经有了进展，这两样东西都是可以在这里种植的，而且种植方法也差不多摸索出来了，只要等明年春天，就可以种植了。
另外，今年秋天的收成也十分不错，比之去年有了很大的增长。毕竟去年种的是刚刚开垦出来的荒地，能够有收入已经十分不错。等过几年地彻底养熟了，想必收获更加不错。
唯一比较让人发愁的是，因为气候的缘故，这里种植的更多的是大豆这种作物。虽说也能够当饭吃，但毕竟只是一时之计，所以怎么把这些大豆换成主食的黍和粟，就是扶苏现在要操心的问题。
后来萧何提议，可以跟朝廷商量，进行交换，不过这个事情真正实施起来，又有各种难题，所以还在磋商之中。
相较于扶苏的忙碌，荷华就显得悠闲多了。入秋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她也没有夏天的时候那么萎靡的，开始更加好动。而且孕期前三个月的危险期过去，适当的动一动反而比较好，所以荷华最近正忙着收获自己种在院子里的蔬菜瓜果。
也许是今年的年成好，她的收获也相当不错，还特意让扶苏派人来挖了个地窖，储藏这些蔬菜，准备用来过冬。
不过好日子也就只有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随着气温下降，西北风吹起来，带来大量的风沙尘土，荷华也就不敢随便在外面瞎跑了。
到了这个时候，又发生了一件让荷华比较发愁的事情。
之前她虽然怀孕了，不能做什么，但是却一直跟扶苏住在一起。她怀孕后虽然嗜睡，但其实晚上睡得并不怎么好，经常会惊醒，或是做梦，总之睡了之后还是会觉得累。
扶苏回来之后，每天把她抱在怀里哄，夜里她惊醒的时候也被吵醒，然后耐心安抚，这样荷华才觉得稍微好些。
她听说将来月份大了之后，人会浮肿，夜里腿还会抽筋什么的，好在有扶苏在，而且再三保证会照顾好她，荷华才不再为此发愁。
谁承想，等她过了四个月之后，萧何忽然来找扶苏，说是按照规矩，应该让荷华搬出去，直到生产。
扶苏当然不同意，但萧何引经据典，说了一大堆的话，就是认为必须要这么做。他身为太子家令，不能眼看着他们不合规矩的继续住在一起，这样对扶苏非常不利。
荷华抽了抽嘴角，在心里腹诽萧何自己没有老婆，就来做恶人，也不觉得他长得帅了，只觉得可恶至极。
好在扶苏最后也没有被他说服。
如果是在咸阳，或许还需要稍微避让，一下，但是在凡是自己做主的九原，扶苏并不愿意让荷华因此委屈。荷华不止一次表达过对生产的恐惧，扶苏心里一直都压着这件事，现在她有孕了，自然更不愿意让她为此多想。
所以最后两人还是如常的住在一起。扶苏给出的理由也很彪悍：马上就要入冬了，他怕荷华一个人住的话不知保暖，到时候受寒受冻，伤到腹中的孩子。
萧何默默退散，没有辩解有火盆又有人伺候的情况下怎么会受寒受冻的问题。
反正他已经看出来了，太子殿下色令智昏，在这件事情上是不会妥协的。反正不是什么大事，还是轻轻放过吧。
北方的冬天来得很早，荷华原本并不畏寒，但是怀孕后却非常怕冷怕热，才刚刚感觉到一点寒意，就立刻加衣裳生炭火，把自己围得密不透风，轻易不再出门，这才觉得好过些。
但长时间待在室内，又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憋闷，于是难免情绪不稳，加上孕期本来就容易暴躁，整个人变得喜怒无常。
阿喜这样伶俐的丫头都有些吃不消，经常在自己的太子妃起居注里抱怨，诸如：
“太子妃今日又发了脾气，好在没摔东西，不然行辕里的碗迟早会不够用。希望能坚持道小殿下出生才好。不然又要浪费钱财去买。”
“今日太子妃想出门去散步，结果走到一半儿又回来了，闷闷的生了半天的气，谁说话也不理，好在最后被殿下哄好了。我觉得太子妃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荷华第一次感觉到了孩子的胎动。
☆、第112章 甘之如饴
当时荷华正在吃饭，只觉得腹部剧烈一痛，连手中的筷子都握不住。
扶苏见她白着脸伸手去捂肚子，十分难受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荷华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轻轻的摇了摇头，眉头紧紧的皱着。
好在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很快就缓过来，并且意识到那是怎么回事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扶苏，“你儿子刚才踢了我一下。痛死了。”然后抓起筷子，继续吃饭。
扶苏被她刚才的样子吓得够呛，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听到荷华的话之后，顿了一下才说，“哦。”
又停了一会儿，他视线一直紧盯在荷华的筷子上，目光游移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你是说刚才孩子动了？”
他知道一点胎动的事，但是毕竟不是很清楚，以前也没有关注过，所以骤然听到荷华这么说，完全无法理解。而且看荷华疼得那个样子，显然不是什么小事。
于是他忧心忡忡的问，“以后会经常动？那么痛你怎么受得了？”
荷华这才放下筷子，想了想说，“不会一直这么痛的。这一次他太用力了，而且我也完全没准备，以后应该会好一点吧。”
扶苏点头。两人继续吃饭，然而他显然一直都不在状态，连吃了自己平时不喜欢的东西都毫无所觉。
等吃完饭后，他小心翼翼的护着荷华的腰，把她从餐桌边挪到榻上，然后盯着她的肚子，“他现在怎么不动了？”
“可能刚才太用力了，现在要休息吧。”荷华不确定的说。
两人不靠谱的猜测了一会儿，荷华觉得累了，就想让扶苏自己去做事。就在这时候，孩子又动了一下。这一次两人都看见了，荷华的肚子有一个地方鼓出来了一点点。
扶苏伸手碰了一下，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和语调，“他在跟我打招呼。”
荷华微笑着看他，这一瞬间她心里的感觉……非常奇妙。
荷华几乎不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反正有记忆一来，在她身边的就是爸爸，她以前也想过，自己的生父生母会是什么样子呢？他们会喜欢自己吗，为什么要这样早早的离开？
但是这一刻，她心中似乎隐隐的看到了答案。
那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人们常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这话是很有道理的，直到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荷华才突然明白“父母”这两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虽然她跟自己的生父母素未谋面，甚至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记忆，但是荷华就是笃定的相信，他们也是爱着自己的。就像此刻，她也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为他的每一个小小的反应而开心，而激动。
她有看了扶苏一眼，见他脸上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对待着自己的肚子，就知道他的想法应该是跟自己一样的。
从第一次胎动之后，就经常能够感觉到小孩子的动作。荷华和扶苏时常会兴致勃勃的猜测，他是在踢腿还是伸胳膊。并且扶苏终于有了“我要当爸爸”的真实感，每天都要腾出一定的时间来跟孩子互动。只要一有空，就会给孩子念书，讲故事，务必要给他良好的胎教，让他一生出来就是个有学问的宝宝。
而且随着胎动的出现，荷华的肚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鼓胀起来，有时候看着都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扶苏更加不敢让荷华随意出门走动，尤其是外面下了雪，万一要是不慎滑倒摔跤什么的，那可就太糟糕了。如果荷华要出门，那必须要他亲自陪护，还要跟上一大群人在旁边，保证她就算一时踩滑了，也绝对摔不到地上去。
这种“隆重”的对待让荷华鸭梨山大，被这么一群人环绕着，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她一点都不想出门了好么？
最后扶苏妥协了，让人清理出一小片地方，一粒冰碴子都不许有，然后每天亲自陪着荷华散步半个小时。
让荷华松了一口气的是，这个孩子真的很乖，几乎没怎么折腾人。
首先她就没有孕吐过，整个孕期都是胃口大开，天天不停的吃吃吃，这一点在阿喜记录的太子妃起居注中多次提到过。
然后她脸上也没有什么妊娠斑，反而因为胖了一点，皮肤看起来更加好了，又白又嫩，真正肤如凝脂。
最让荷华松了一口气的，就是直到七八个月，她身上也没怎么浮肿。不过这样一来，她的肚子也就看起来更是大得吓人，扶苏每天睡觉的时候，还会特意伸出一只手护着她的肚子，就怕她睡觉不老实，动来动去的时候伤着了孩子。
有时候荷华深深庆幸扶苏只在自己最初怀孕，几乎没什么感觉的时候离开了一段时间，之后就都一直陪着自己，而且非常照顾自己的感受，不然就算孩子不折腾，怀孕的过程恐怕也会很难受。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是在九原，除了萧何偶尔念叨之外，没有人会不长眼的来提醒这个不对那个不合规矩，所以扶苏一直留在她的屋子里睡觉，两人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极大的缓解了她的压力。
所以虽然有种种不方便不习惯不舒服，但是总的来说，这次怀孕，荷华并没有吃什么苦。
不过到了孕期第九个月的时候，整个行辕，甚至整个九原城都紧张起来，扶苏即便每天在外面理事，都要派人回来打探七八次消息，生怕一不小心荷华就要生产了，而自己不知道消息。
不过，萧何又一次提出了让荷华搬出去的事。因为按照规矩，生产是不能在正房的。荷华以前还听说，古代甚至曾经有女人只能去羊圈之类的地方生产的风俗。或者有的地方专门搭建一间简陋的“产室”，让妇人在里面生产。
相较而言，萧何只是让自己搬去侧室，已经算是非常客气了。
不过扶苏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个安排。
因为不管哪间屋子，实际上都不如正房布置得舒适妥当。虽然已经是三月，按理说春天到了，但是九原的天气还很冷，荷华生了孩子之后，不可能还要出来吹风，所以势必要在产房坐月子。让荷华在侧室住一个月，扶苏坚决不同意。
于是扶苏开始有计划的将自己的一部分东西搬到书房去。——荷华坐月子的时候，他大概就只能睡在这里了。
接近预产期，荷华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惊醒，并且传说中的小腿抽筋症状也终于出现在她身上。扶苏白天处理政事，晚上还要爬起来给她按摩抽筋的小腿，短短几天时间就憔悴了下去。
好在，荷华终于要生了。
始皇三十四年四月十二日夜，荷华在睡梦中发动。
因为是深夜，所以一切都显得非常仓促。先是荷华自己被痛醒，然后惊动扶苏，之后扶苏才匆忙的去安排各种事宜。
幸好系统给的生产大礼包里面除了必备物品之外，还有一本书，里面讲了生产时的各种安排，所以荷华之前就已经按照上面的流程，给行辕里的人做过特训，这时候虽然慌乱，但是众人很快平静下来，按照流程做着各种安排。
荷华觉得，秦朝最坑爹的地方，大概就在于这时候的各种体系都还没有发展完全。这个时代就连治病都还处在“巫医不分家”的阶段，就更别说稳婆什么的了。没办法，她也只能事前找几个有经验的人，然后进行特训。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毕竟也是第一次做，所以荷华根本不能放心。
这时候她又不免想到，为什么别家的系统都能出奇妙的药丸，吃了之后恨不能生个孩子比上厕所还简单，十分钟之内搞定。而她呢，空有系统，但是生孩子还要自己生。
不过算了，那些有系统作弊的女主，生产的时候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不是有人下毒，就是老天爷出幺蛾子，总之除了一部分顺产的之外，另一部分比难产还要糟糕，虽然不至于一尸两命，但是昏迷个三五个月只能躺在床上，完全不在话下。
这么想着，心气儿立刻顺了。虽然系统不能帮忙，至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