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打听好了乾隆正在御花园的万春亭赏春,跟前也就只有傅恒和福灵安父子,风倾玉微微一笑,带着一群人抬着锦匣,摇摇曳曳地出了坤宁宫,大大方方地穿门过道,进了御花园,果然远远地就听到了乾隆爽朗的大笑声。
高无庸眼尖,看到风倾玉的人影,连忙道:“万岁爷,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来干什么?”乾隆笑声顿时止住,怔了怔,顺着高无庸的目光看过去,但见风倾玉俏生生地越走越近,眼波流转风情万种,举手投足间更是楚楚生姿,显得身形十分袅娜,唇畔更有一种浅笑,比满园盛开的鲜花还要清丽妩妍。
乍然见到皇后过来,傅恒和福灵安均是外臣,不得见内宫之人,忙告罪回避。
乾隆大手一挥,笑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回避什么,皇后也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说着,起身迎了上去,一手扶着正欲屈膝行礼的风倾玉,笑吟吟地道:“皇额娘常说你很少出坤宁宫走动,怎么今儿个却出来了?后面的奴才们抬着什么?这么一连串?”
风倾玉嫣然一笑,风致端丽,道:“我是来向皇上请罪来了。”
说得乾隆大惑不解,正要寻根究底,然而风倾玉却不准备这就解惑,顺着乾隆的手一起走进万春亭,见到傅恒父子,装作一副惊讶的表情,随即莞尔道:“没想到皇上正在这里召见傅恒大人,是不是打搅皇上的正事了?”
傅恒带着福灵安赶紧施礼道:“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乾隆笑道:“没有打搅到朕,不过皇后,你说请罪,却让朕有些不明白了。”
风倾玉忙叫傅恒和福灵安起来,然后才对乾隆启齿道:“这的确是我的不是,不向皇上请罪,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
款款地叙起事情的来龙去脉:“皇上也知道,容嬷嬷是我的乳母,跟着我这么几十年了,劳苦功高,我心里很感念,就叫额娘跟阿玛说了一声,将容嬷嬷的孙子放出了奴籍,又赏了一点子本钱给他,让他在京城里头开了一家饭庄。不料这孩子却极孝顺,又懂得知恩图报,非得要将饭庄的收益孝敬给我。我也不好驳了他的孝心,也就答应了这件事情,将那饭庄归到了我的名下,算是我的产业了。”
乾隆听了,对容嬷嬷的孙子倒多了几分赞赏,笑道:“既这么着,你就收下就是,原也是你赏给他的恩典,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说的请罪却又是从何说起?”
“皇上有所不知,我也是今儿个额娘进宫来了才知道的。”风倾玉叹道:“这孩子却是个实心眼的,做事伶俐又不拖泥带水,饭庄原是奇巧些,就是咱们皇室的爷们,也常过去,更不用说朝中的大人们了。就这么着,才出了一件事情,叫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听到这里,傅恒和福灵安悄悄地对视了一眼,低下头不言不语,很明显就知道皇后说的是三天前的赔银事件,当初以为是乌拉那拉家门下的生意,没想到居然是皇后自己的。
这个皇后真是厉害!
居然能想到先发制人这一招。
父子俩心里翻江倒海一般,往日真是小觑了这位皇后啊,这样的精明强干,把后宫料理得井井有条,又能把持住皇太后和皇上的心思,可比孝贤皇后更有魄力,日后得小心着,只怕再过几年,这朝堂上的风向就会变了。
毕竟,贤妻良母,才能养出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儿子。
他们这么想着心事,就没细听风倾玉说起三日前的来龙去脉,只听风倾玉最后说道:“我刚听,也恼了,这秦方竟这么不懂礼数,得罪了永琪,容嬷嬷在我跟前哭得什么似的,我也不好数落她,只得来跟皇上请罪,还请皇上网开一面,饶了秦方的不敬之罪。”
抹了一下眼角的薄泪,风倾玉轻声道:“秦方原本心意是好的,毕竟当时有那么多的朝廷大员,若是传出去,坏的是皇家的脸面,他要这么多钱,不收当时客人的钱,也是为了用这钱堵住他们的嘴,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只是毕竟得罪了永琪,我也不好替他开解。”
长叹了一声,敛容道:“这饭庄的收益,我是不会要的,权当归了国库,听说今年又要打仗了,我不懂朝上的事情,只是算上永琪赔的那钱,饭庄至今统共得了五千两银子的利,宫闱重地,银子却不好送进宫来,因此我就吩咐额娘把那银子全部收拢起来,从自己的梯己中取了五千两银子来给打仗的军士买些粮食果菜,也是我的一点子心意。”
彼时乾隆登基已二十余载,国库银两已经损耗大半,即使五千两只是杯水车薪,却难得的是这份赤诚的心意,乾隆听了自然是大为感动,傅恒父子更是心中暗暗喝彩!
以退为进,好一招以退为进!
风倾玉一边说着,一边叫人将装银子的匣子抬上来,打开,全是亮晃晃的银锭。
乾隆叹道:“你有这份心,朕也觉得感动,那容嬷嬷的孙子也没做错什么,毕竟是为皇家圆了脸面,你很不用请罪,朕还觉得他做得不错呢!罢了,傅恒,正好朕要派你去整饬军务,这银子你就带了回去,说是皇后赏了军士的。”
“奴才遵旨,替大清军士谢皇后娘娘的恩典。”傅恒赶紧接银谢恩,越发感慨万千。
见事情按着自己的想法发展,风倾玉也微微一笑,端庄雅淡。
瞅着风倾玉越来越高贵雅致的气派,宽旷大方的胸怀,乾隆觉得真是心满意足,笑道:“只这一回,下不为例,你那饭庄的收益,还是归你的私房罢,国库再缺了银子,也不能用你的私房,你也是要替朕打理后宫的里里外外的,缺钱也不行。”
“谢皇上恩典,将来我必定替皇上好好地打理宫务,叫皇上没有后顾之忧。”
风倾玉心满意足。
算了算时间,一个时辰也过得差不多了,该这位叉烧五上场了吧?
说来也奇了怪了,这想法刚刚出头,就见永琪带着福尔康兄弟风风火火地朝御花园冲刺而来,一边冲刺,一边大呼道:“皇阿玛,您要替儿臣做主啊!”
正文 交锋
轻声咳嗽了一声,风倾玉低垂着双眸,以手帕掩住唇畔微微上挑的笑意。
实在是来得太让人叫好,出现的方式也太有喜感了。
乾隆却是满心怒火,只感觉永琪大大地丢了他的面子,厉声喝道:“永琪,你这是干什么?”成什么样子了?在傅恒父子跟前如此失礼,还大呼小叫,以为自己还是没断奶的孩子吗?什么事情不能自己解决?非得宣扬得人尽皆知?
高无庸眼睛望天,不动如松。
傅恒父子很低调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福灵安更是自信地研究脚底的蚂蚁为啥运食物。
风倾玉温软滑嫩的小手盖在乾隆手背上,轻声道:“还是听听永琪有什么委屈吧。”
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好不可怜见的,永琪和我向来不亲近,愉妃性子又软,竟像是没存在似的,到底令妃年纪也轻,不大懂得做母亲疼孩子的心意,也不能听听孩子说说自己的委屈。”令妃,你不就是喜欢给人上眼药么?咱也再来添一把火。
添火,要记得看准时机的哟!
今天最恰当的时机就是永琪旁若无人地对嫡母不敬。
在群臣眼里,也是大不孝的罪过。
一丝暗色浮现在乾隆眼中,多疑如他,自然生了几分疑惑,看着永琪冷冷道:“你有什么委屈?”居然不和生母亲近,和令妃亲近?他们在干什么?
好像,刚刚也没给皇后请安吧?
“皇阿玛,您那么仁慈,那么高贵,那么伟大,一定要给儿臣做主啊!”永琪跪在地上,双手扯着乾隆的袍子角,竟然将乾隆的怒气视若无睹,更仿佛没有瞧见周边还有风倾玉以及傅恒父子,还有那么一大群的太监宫女嬷嬷,依旧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风倾玉有些无语,这么快就诉说?急忙吩咐容嬷嬷道:“带人暂且下去罢。”
“喳。”见永琪如此失态,容嬷嬷掩饰着心里的好笑,急忙告了罪,带着巴不得赶紧消失的太监宫女嬷嬷远远避开,一排一排的人影儿,全部都是远目状。
“有什么委屈,说吧,朕听着。”乾隆气得呼呼喘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永琪这才刚发现风倾玉也在一旁似的,顿时恶狠狠地瞪了风倾玉一眼,转身咆哮道:“皇阿玛,就是那尔布家的奴才,居然开黑店,黑了儿臣一大笔钱。皇阿玛,您那么仁慈,那么高贵,那么正直,您一定要为儿臣,为百姓做主,查抄了这家黑店,查抄了乌拉那拉家!”
一旁的福尔康拱手道:“是啊皇上,您一定要给五阿哥做主啊!”
“啪!”的一声,一只茶碗摔到地上,顿时粉身碎骨,万春亭中瞬间寂静无声。
早就知道风临小筑来龙去脉的乾隆更加恼怒起来,那尔布纵然不是一等公,那也是正经的国丈,永琪居然敢直呼其名?还为一点子小事要抄人家乌拉那拉家?本来就已经恼怒了,当然更加不能饶恕的福尔康的无礼,于是冷笑道:“朕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奴才在这里多嘴多舌?见了朕居然还不行大礼,这是哪一门子的规矩?”
吓得福尔康连忙跪下,跟在最后的福尔泰急忙乖乖地跪下行叩拜大礼。
不等乾隆发号施令,风倾玉已经双眉一轩,喝道:“来人,拉下去重责三十大板!”
一边说话,一边起身站在乾隆身边,轻轻地为他拍着胸脯顺气。
愉悦地心想着,恨我吧,恨我吧,只有恨我,才能惹出更多不敬的事情。
“你怎么这么恶毒?尔康他做错什么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恶毒的人!”永琪睁大了眼睛,立刻站起身,对风倾玉怒声咆哮道:“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先对皇阿玛告状,所以皇阿玛才会被你蒙蔽,不追究黑店的事情!”
哎,现在又有一点儿小聪明了。
风倾玉乐了,事情实在是发展得顺心顺意啊!
“放肆!”
乾隆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大声道:“人都死到哪儿去了?还不遵从皇后的懿旨!”
“喳!”一溜儿的太监匆匆进来,将福尔康扯了下去,两个紧抓着他的双手,压在凳子上,两个力气大的太监拿着板子一五一十地狠狠地打了下去,绝对不是虚打的,谁叫这福尔康不过一个包衣奴才却对他们趾高气扬,亦曾嘲笑他们都不是男人。
要知道,太监也不是好惹的。
永琪眼睛几欲突出,面色狰狞,脖子上隐隐青筋浮现,跪下扯着乾隆的袍子道:“皇阿玛,你不要被恶毒的皇后蒙蔽了啊,他们真的开黑店啊!”
“够了!”乾隆冷声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皇额娘缺那几个钱吗?”
站起身,飞起一脚,将永琪踹到一边去,背着手气喘吁吁地道:“你居然对你皇额娘不敬,口出如此狂言!你皇额娘若是真缺钱,也就不会把饭庄的进益赠给军士!你这么大的人了,还闹什么小孩子脾气?”
永琪大声道:“她那都是黑心钱!皇阿玛,您别被她蒙蔽了!”
乾隆正要发怒,只听万春亭外有人“哇”的一声大哭,一个粉团团扑了进来,双手还抱着一个小匣子,不是别人,却是永璂,眨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小扇子般的睫毛似乎带风一般衬着眼睛仿佛噗嗤出声带着水波。
“永璂你怎么来了?”风倾玉连忙抱起永璂。
永璂讨好地举起小匣子,泪中带笑地对风倾玉撒娇道:“兰姐姐说,她替儿子出钱,要给咱们大清的军士买好吃的喔,儿子也把上一次皇阿玛赏给儿子的金元宝拿出来。皇额娘,这是金元宝喔,能买好多好多吃的。”
粉嫩嫩的小脸,红润润的脸颊,水汪汪的大眼,撒起娇来,愈加显得古灵精怪。
说着委屈地哽咽道:“可是五哥为什么说皇额娘给的是黑心钱?那里有兰姐姐和和婉姐姐积攒的钱,还有皇额娘积攒的舍不得给永璂的钱,不是黑心钱。”
儿子,干得好啊,这么小就学会打酱油了。
乾隆是一个喜欢美的事物的人,见到永璂如此可爱,如此灵秀,当然想充当慈父了,摸了摸永璂的小脑袋,道:“永璂好乖,这么小就懂得体恤咱们大清的军士。”眼睛却看向温柔得如水一般的风倾玉,“怎么刚刚你没说这里还有兰馨他们几个孩子出的钱?”
风倾玉略带惭愧地道:“还没来得及说呢,就见永琪过来了。”
一说到永琪,乾隆就有些恼怒,瞪向永琪道:“连四岁的永璂都如此懂事,你已经成年了的阿哥,居然还为这么一点子小事污蔑你皇额娘,对你嫡母不敬,你羞愧不羞愧?”
“皇阿玛……”永琪声音拉得长长的,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这是他的皇阿玛吗?为什么要护着那对恶毒的母子?不为正直的他讨个公道?
皇后与永琪的第一场交锋,皇后胜。
正文 棠儿
乾隆到底还是没舍得惩罚永琪,毕竟是自己宠爱了十几年的儿子么,而且有着极大的期盼,也想着可能这孩子只是一时气愤了口不择言,以后会好的,故此只是治了福尔康的不敬之罪,也治了福尔泰的挑唆之罪,算是将这件事情圆过去了。
不管怎样,还是在乾隆心底留了一个极其浓重的阴影,风倾玉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和永琪这一干人做斗争,不是一定要一开始就有结果。
至于富察皓祯,倒是让他给躲了过去,乾隆忽视他了,耗子实在是太渺小了。
风倾玉有心想把富察皓祯干掉,不过也不会在此时此刻提醒乾隆,毕竟乾隆已经很丢脸了,好面子的家伙,不能这时候再给他添堵,这是方法,方法。
不过令妃始终没出场,有点遗憾。
也难怪,令妃现在怀孕也有六七个月了,肚子很大,正忙着安胎呢。
乾隆还有事情交代傅恒父子,风倾玉就抱着儿子告退,一路乐呵着,索性在御花园里一路玩赏回去,人老了,筋骨总是要活动活动,养生之道嘛,嗯,明天开始,得训练宝贝儿子闺女晨练,不然再好的膳食也不能保证身体的健康。
先打太极拳好呢?还是让永璂练练形意拳?要不每天跑步?方法多得是。
永璂将小脸贴在风倾玉脸上,软软地道:“皇额娘,五婶和富察福晋还在咱们家呢!”而且福康安好可爱喔,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和自己真像,鼓鼓的腮帮子捏起来好舒服,就像皇额娘常常捏自己的腮帮子,还念叨着嫩豆腐。
“走,咱回去。”福康安可以训练成为酱油党,小正太最可爱了。
不过,绝对不能明面上拉拢富察家,这会让乾隆大为忌讳。
风倾玉笑吟吟地抱着儿子往坤宁宫走,一进门就听到和亲王福晋道:“皇后娘娘可来了,怎么方才听说在御花园里头,皇上生了五阿哥很大的气?”一面说,一面带着富察福晋给风倾玉见礼,富察福晋自然是以国礼叩拜。
以往虽然也见过富察福晋,今日风倾玉才算真正地仔细地打量这个清代传奇式的女子。
瓜尔佳氏棠儿。
但见这棠儿穿着厚重的诰命服饰,却难掩天生丽色,她虽然是继景娴之后的满洲第一美人,却带着一些江南的风姿和婀娜,一张鹅蛋脸比芙蓉出水更有秀色,秋水般的眸子清漪潋滟,身材更若风中拂柳,真真是容光照人,不逊景娴。
野史传说她是乾隆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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