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字,请得师傅教习琴棋书画,各种规矩女红, 也是她们聪颖,都学有所长,罗照影画技出众,香影精通琴棋,姐妹俩有一双巧手,绣艺极佳,老太太询问之下,得知她们原是在庄家学的绣艺,频频微笑颔首,一边用手点着徐府三位姑娘,说道:
“从庄家出来的姑娘,绣艺女红没有不好的,你们以后与表姐妹相处,多学学看看,可与你们师傅教的一样?”
候府来了罗氏姐妹,锦华堂便热闹欢快许多,徐小娟很高兴,她一家子住在北侧月华院,开始觉着平和安静,渐渐地又觉得有太冷清了,如今有罗氏姐妹住进隔壁的香兰榭,顿时觉得这方人气盛旺起来,很是喜欢,每日里有事没事过来串串门,与表妹们说说话儿,或一同前往锦华堂请安,有时带了姐妹俩上街逛逛绣庄首饰店铺,如此打发时日,又是另一种愉悦。
而候府和西府的爷们,除了二老爷仍常来锦华堂陪老太太一起用饭,徐俊朗兄弟几个却是早晚得闲过来作个揖请安问好便离去,极少留饭,即便是老太太出言留人,也多是寻了借口,实在搪塞不去才不得不留下,吃了饭后便赶快离开。
梅梅平日里仍悄然戴了面具出府巡看仙客来和别处生意状况,不时带恒儿回娘家,秦夫人提出要与冯氏一同来候府拜望老太太和病中的郑夫人,意在为女儿撑个脸面,不教老太太再轻看女儿,却总被梅梅拦下,秦夫人无奈,又让外孙和一双家孙分了心去,想想女婿也外出公干未在候府,不再与女儿纠结,且由着女儿爱怎样便怎样,自去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梅梅出了候府,打理生意或是访友散心游玩,林如楠总会出来相伴,而林如楠的行踪齐王没有不知道的,常常尾随而至,在两人间插一杠子,两人相聚变成三人行,跟着的侍卫随从丫头们早已见惯不怪,只觉得这三人再正常不过。
在外边无论多么愉快,一回到候府,料理内府事,上秋华院探看郑夫人,偶尔去锦华堂,要面对的人,总是会让她很快沉郁下来,只除了和恒儿在一起做游戏时,她才会真正笑得开心。
徐俊英的第四封家信只有四颗字:等我回家
梅梅不相信地两边翻看了一下,这人太会学样了吧?完全用了她的风格不说,还比她更简短,后边加三个感叹号是她的习惯,也被他用上了。
时至八月,暑气渐散,天气凉爽起来,梅梅在紫云堂上和专管果品点心的管事婆子商谈做月饼的事,早在几天前老太太就叫了她去,说八月十五快到了,徐府月饼馅料丰富多样,精巧美味是出了名的,历年来这个节气都会做大量月饼,四处分发派送给族里和各路亲友,名册都应有在那里,今年也不例外,制做月饼工序繁琐,饼模之类各样工具都还在候府库房里,此事便由候府承头做了,一并将那边的月饼也做好,省得他们又动一番心思。
正说着,白景玉带着两个丫头来了,笑着说:“老太太那天提了此事,我在旁不好说什么,今日得闲还是过来与大嫂说一声儿:月饼便一块儿做了罢,到时西府派些人,自带上馅料……”
梅梅笑道:“这算什么?让人听去真觉着我们小家子气”
“大嫂莫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新得了几个月饼馅料做法,到时做些让家里人吃出个新奇,岂不是好”
妯娌俩便和管事婆子一起商谈,刚说完,却听婆子报说六爷来了,梅梅觉得惊奇,徐俊轩来紫云堂做什么?
徐俊轩显然是刚从衙里出来,还穿着官服,由丫头引进来,朝梅梅和白景玉各施一礼,白景玉还礼笑道:
“六弟如何此时便回府?还未到午饭时候呢”
徐俊轩说:“今日衙司里也无大事,我是趁隙早回来的”
梅梅请徐俊轩坐下,看了翠喜一眼,翠喜从一名丫头手上接过热茶,递到徐俊轩手上,然后福了一福身,引着丫头们下去,廊下的婆子也都退至院内。
梅梅说:“刚好今日事情打理完了,六弟有什么事?你二嫂也在,可否说来听听?”
徐俊轩喝了口茶,放下茶盏苦笑一下:“两位嫂嫂都在,正好一起与弟弟拿个主意”
梅梅和白景玉听了徐俊轩的叙说,禁不住各自拿绢扇遮着脸笑,徐俊轩红着脸道:
“两位嫂嫂莫只管取笑,好歹救我一救”
白景玉笑着说:“这不正好?罗家表妹水灵灵花朵儿一般,琴棋书画规矩女红红样样精能通,为何留在府里住着?就差老太太说句话了”
徐俊轩涨红了脸:“二嫂此话是什么意思?我怎知罗表妹为何留住府中?可不能说与我有关系”
梅梅说:“你可有喜欢罗照影,或是罗香影?”
徐俊轩摇头:“只以表兄妹礼相待,没有喜欢”
“你确定?”
徐俊轩坚定地点头:“弟弟说的是实心话”
“那你成日里上锦华堂吃饭喝茶,还与人家姐妹谈诗论文赏画,花上半日时间下棋,却是做什么?”
白景玉看着他:“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罗家表妹十六七岁,正值谈婚论嫁的年纪,却不着急寻婆家,有闲空跑到京城来探望老太太?而且还安安心心高高兴兴在候府住下来?这其中门道你看不出来?你哥哥们都不敢上锦华堂了,就怕老太太指个表妹给他们,且不管他们有没有娶妾的心,我猜着有兰表妹在前,如今徐家的爷们却是怕了庄家表妹了”
梅梅瞪她一眼:“你不说你自己善妒,绕上别人做什么?”
白景玉笑个不止,徐俊轩大呼冤枉:“我是真不知……看着也觉她们年纪与将要出阁的二妹妹一样,可我确实心无杂念也不知道为何哥哥们都不在锦华堂留饭了,我每日回到府里,去给老太太请安,若见着几位妹妹在便也留下,因着夜晚用完饭多是由我带了妹妹们一路送回去。那两位表妹确实读了不少诗书,大表妹尤其有才,作了诗画,小表妹拿来请我点评,我、我既看了,能不说上两句?小表妹邀我下棋,棋艺精湛,胜过男子,我好此道,也还能与她对弈几局,俗话说棋逢对手,下着下着谁记得时日?却真没往婚娶上想”
梅梅和白景玉看着脸红了又白的徐俊轩,笑了个够,然后才问他:“那罗香影交给你的帕子在哪?”
徐俊轩说:“不是交给我晚日我好好儿坐在书房抄写文辞,她何时走来我都不知道,说是来探望姨娘,顺便进来借我两本书看,我总不好怠慢表妹,自走去书架前为她寻诗册,谁料想她在我案桌白纸上写了两句诗,留下一方绣帕,送她走后才发觉的,我不知如何是好——我又无意于她,那方绣帕让姨娘收着”
“她写了什么诗句?”
徐俊轩脸又红了,梅梅说道:“我们是你嫂子,罗表妹又不在跟前,只管念来”
“身无彩凤一起飞冀,心有灵犀一点通”
白景玉冷笑:“好个多情女子六弟却为何不动心?”
徐俊轩道:“我方才说了,只是当做表妹,绝无别的想法”
白景玉看着梅梅说道:“我料想老太太也有此意,只是这位表妹却心急了些,要说与老六为妻,也还轮不到她,就敢私相授受”
梅梅笑:“或许罗照影没那意思,是罗香影喜欢老六,她怎能不急?老太太要是把姐姐嫁了,那她怎么办?难道嫁一陪一,姐妹一起嫁过来?”
徐俊轩头都大了,站起来朝两人又深深做了一揖:“求求嫂嫂们了,帮弟弟一个忙两位表妹都好,却不是弟弟喜欢的”
白景玉戏谑道:“那六弟喜欢什么样的?罗家表妹如此标致水灵都不要,难道你总不娶妻?”
“我……”
徐俊轩低着头:“二嫂饶了我罢娶妻总是要娶,也得看缘份、听随自己心意,怎能说娶便娶”
梅梅点了点头:“好我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白景玉却说:“大嫂不要掺合此事,不然老太太如何与你罢休?我今儿却是来得对了,由我来办我这便随你去姨娘那里拿了那帕子,看我如何还她”
徐俊轩忙说:“我原也想过让二妹妹悄悄儿将帕子还她,但罗家二表妹胆大率直,怕她还会来,我寻大嫂是想还了她帕子,再与她说一声……就说我有意中人了,让她绝了这份心便罢……不必让太多人知道此事”
“放心,没人处我再还她帕子便是”
白景玉哼了一声:“六弟倒还顾全她名声,我看她可不在乎——早在她们刚住进来我便留意着呢姐姐照影倒还好,这个罗香影,一双桃花眼只管往爷们身上转,打量我们都是瞎子呢”
梅梅想了想,对徐俊轩说:“六弟,我觉着老太太可能真的想为你定这门亲,若不喜欢,到时推拒恐又惹老太太不高兴,你若有中意的人,我们便遣媒人先去问个讯,要是姑娘家里也肯了,先口头定下来,你也有理由拒绝老太太。”
徐俊轩愁道:“那罗香影来过我书房,留了诗和帕子,我才急了,今儿早上越想越不对劲,也觉出老太太似乎真有那意思,赶紧来寻大嫂,我想着大哥应有家信与大嫂,也不知大哥何时回来?我想,我想请大哥大嫂作主,保一个媒”
白景玉很意外:“想不到六弟还真有意中人?是哪家小姐?”
徐俊轩低着头:“二嫂误会了,我没有——有一次大哥带我外出应酬,定国公府门前,停了许多的车子,我偶然望见长乐候夫人领着一位姑娘走过,只是看了一眼,觉得那姑娘仪容很好……仅此而已,再没想什么而今若是老太太非要我与罗家议亲,我却愿求那位姑娘”
白景玉怔住,梅梅好笑:“你……你不是也犯了你哥哥那毛病吧?只看人一眼便要娶你知人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肯不肯……”
徐俊轩脸红到耳根:“我知嫂嫂意思——但我看那姑娘冬日里衣裳单薄简朴,应不是门庭很高的贵女”
第二三一章 议亲(二)
梅梅心里打了个转,思忖着徐俊轩是不是误会她看不起他是庶子?她却真没有那个意思,一时不知怎么说,索性踢皮球:“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你又是什么意思?”
徐俊轩抬起头,平静地说道:“我是候门子弟,但非嫡子名门贵女择婿岂有不看的?那女子与衣饰华丽的长乐候夫人相比,虽简朴单薄,却气质不俗,行止端庄优雅,显然教养极好,我觉着她应出自一般人家,可以问一问”
梅梅看着他:“六弟自己钻牛角尖了吧?抛开候门子弟、嫡子庶子不论,你相貌出众,风度翩翩,又有如此才学,正六品朝廷官员,前途无量,娶贵女如何了?不是你自己说了不得功名,绝口不提婚事,媒人早已踏破徐家门槛,其中不知有多少名门贵女来求嫁呢”
白景玉笑:“二爷说过:咱们六弟清高,看不上那些骄矜贵女”
徐俊轩被两位嫂子说得又低下头:“我心里自有择妻准则,低门小户女子未必不好……”
梅梅笑道:“没错,骄矜贵女不一定入眼我也出自‘低门小户’,或许不算温柔贤惠,但自觉还善良,你二嫂可是高门贵女,也就那样”
白景玉喝了口水,差点呛着:“我怎样?你、你倒是说说”
叔嫂三人笑着坐下认真商议一番,梅梅答应徐俊轩,为他去找长乐候夫人,寻问那位“冬末春初”时节,只是惊鸿一瞥,便被他记在心里的、符合他择妻标准的姑娘音信。
不出所料,晚上锦华堂设席,老太太说许久不得与儿孙们吃顿团圆饭了,将儿子儿媳、孙子孙媳们和孙女等统统召集去,因着外边亲戚多了些,便讲究起规矩来,男女分桌,以屏风相隔,待用过饭之后,只留下二老爷、二太太和梅梅、白景玉叙话,其余的遣了回去,特意交待老六徐俊轩:
“顺路将两位表妹送回香兰榭”
徐小娟一时犯傻,笑道:“六弟只与三位妹妹回去便好,两位表妹与孙女和孙女婿同路呢”
老太太淡淡地看她一眼:“你也留下,让孙女婿带了孩子先回去罢”
徐小娟便和二太太一左一右扶了老太太,重新到二堂落座,丫头奉茶之后,在季妈妈眼神示意下,全部退了下去。
喝了一口茶,老太太便将徐俊轩的婚事拿出来说,二老爷听母亲还是坚持要把罗氏姐妹指给六侄儿,便说道:
“是不是问一问老六?怎么说他也是新科贵人,娶一个乡下来的……”
“什么乡下来的?那是你母亲的故乡,江宁繁华富庶地你也去过多次,怎地胡言乱语,得罪了你舅家表亲们,仔细他们翻脸不认你这外甥”
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说着:“老六是个庶子,虽中皇榜有了功名,可若想娶京里的名门贵女,也得费上一番周折,且娶回来的不定是什么性情,若也是那跋扈刁蛮不听管束的,要她何用?罗家姐妹乖巧温柔,最难得是一番孝心可嘉,姐妹俩千里迢迢陪着母亲送了亡父骨殖归入祖坟,女子们有几人能做得到?她们的爹虽是没了,那也是有才华参加科考做过官的,官家身世在那里,姐妹俩是嫡女,相貌人品出众,琴棋书画女红规矩学得极好,配得上老六,我看他们相处融洽,很是投缘”
徐小娟笑道:“老祖宗真是好眼力,我也觉着罗家二表妹极配六弟,他两人经常下棋一坐就小半天,若是不投缘,哪能相处这么好”
老太太含笑点头:“最好的却是姐姐,姐姐照影性情温婉娴静,蕙质兰心,手儿又巧……嗯,若是她们愿意,可以一同为老六娶进门,一妻一妾,最是合适”
二太太质疑:“姐妹同侍一夫?这样可好?”
“如何不好?这样的多着呢,亲上加亲,自家姐妹,也不会有什么厉害的争吵。”
梅梅看白景玉一眼,白景玉问道:“老祖宗,此事罗家表姑母和表妹可应了?”
老太太说:“你表姑母没有不应的只需看个日子,将他们的生辰合一合,拟文书下定,待得秋冬时节,便可成亲”
二老爷喝了口茶:“是不是匆促了些?可等俊英回来再商定不迟”
“定好了便娶,有什么匆促的?老六都满二十二了,早该娶妻成家俊英他整日里忙前忙后,哪里顾得这个?回来与他说一声就是了”
“咱们徐家男儿原都是这般年纪成亲,可儿子看老六心气傲着,他要娶个门庭高的未必不能,儿子就有同僚来打听过,说是愿意将嫡女许给他,问过老六,他只是不肯”
老太太眼睛冷冷地扫过梅梅,哼了一声:“由长辈定下的婚姻,才真正长久有福,擅自作主婚娶,形同儿戏,哪一桩是好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家儿孙婚姻大事自来是长辈作主,由不得他来说什么,只需定下嫁娶章程便可老六从小孝顺温和,他没有不听长辈之言的”
梅梅默不作声,这种场合不要她说话,她还真不好说,人家儿孙婚姻大事,自有长辈理论,连老六的生母都没资格到场说句话,她不过只是个嫂子,拉着旁听是要她做好思想准备,筹办婚事时出力而已。
说是在商议婚事,却是老太太独断专行,自说自话,只让几个人做听众,偶尔插上几句也可以,但要想反对她那是休想。
徐俊轩听了老太太的话,带着三个妹妹和婆子丫环们先送罗家两位表妹回香兰榭,人多眼杂灯笼明亮,徐俊轩始终离罗香影很远,隔着徐府三位小姐,罗香影眼睛不时往他看去,无奈徐俊轩却似无知无觉,沉默不语地走着,只在香兰榭院门前停了一停,罗香影想上前,姐姐罗照影挡在前面朝徐俊轩福了福身,她只好跟着一起行礼,听到罗照影对徐俊轩柔声说:“有劳表哥相送表哥和三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