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把你和小雷看成……”
“不要!”小雨抬起头,她的脸色苍白,她的呼吸急促,但她却没有流泪。
她在微笑,“我明白了,我不会再问了。你休息一下好吗?”
别说你把我当妹妹,我不想……当妹妹……
常青迟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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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流云山庄的护卫们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上到主人下至仆人,都知道他们守卫不利,不止一次让蒙面人偷袭进庄,使主人和客人涉了险。
所以他们不但要加强巡逻,日夜守备,还要增加操练,以提高战斗力。
几日下来,纵然是叫苦连天,但是连他们自己也都觉得自己比以前强多了。
当然还是不能和真正的高手相比。
何家派来的高手。
但这些日子的苦练毕竟没有白费,所以当云朗星,小关,常青和谢清风赶到云淡月的诊室的时候,至少何家的人还被挡在门外。
淡月看到他们赶到,就走出了诊室。
外面有这四个高手在,他们有余力可以护她周全。
何家的人直冲诊室而来,很明显,目标就是她。
诊室里有她的病人,伤很重的病人。
她决不能让何家的人进入诊室或是把毒施到病人身上。
所以她走了出来,关上门。
双方人马仍在交手,朗星和小关在战团中心。常青和谢清风守在诊室门口,寸步不离。
淡月一出门,一个黑衣少年箭一般直扑过来。是何炎身边的那个“影子”。
谢清风和常青将淡月护在身后。
“影子”的剑直指向谢清风。
使剑的找上使剑的交手似乎是很自然的事。
谢清风挥剑应敌。
云朗星和小关吸引了大部分的敌人。
对方武功最高的“影子”在和自己交手。
淡月身边有常青。
他很放心。
淡月在常青身后,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和“影子”交手的谢清风身上。
谢清风的武功应该是略高一些,可是“影子”的身法刁钻诡异,一时之间也不能取胜。
远处,云朗星和小关配合默契,尽量牵制更多的敌人,不让他们靠近诊室那边。
云重山也带着几个贴身侍卫赶到了。
这几个人一加入,胜负立显,何家的人节节败退。
“影子”见大势已去,一边后退,一边伸手入怀,掏出一包药粉,漫天一撒。
顿时众人面前一片白雾。
一直注意他的淡月立即扬声大喝,“闭气!”
白雾扬起那一刻,常青犹豫一下,想伸手去拉身边的淡月。
他没有拉到。
白雾散尽。
所有人都一头一脸的白粉。
何家的人早已消失不见。
同时不见的,还有淡月。
众人都脸色大变,向外冲去。
何家其他的人都已退走,只剩下“影子”。
他不用着急,因为他手上有云淡月。
“影子”把剑架在淡月颈上,面对众人,慢慢后退。
众人亦步亦趋,却不敢妄动。
“影子”不急,经过花园,穿过回廊,马上就到大门,门外是他的马,只要一出门,门外的何家人就会帮他挡住面前这些人,他就有时间带走云淡月,即使挡不住也没关系,人再快也快不过他的马,等他们回头去牵马,他早就带着人走远了。
他们的目的本来就是云淡月。
淡月跟着“影子”后退,她努力地冷静,仔细地思考。她必须要想点儿办法,她实在是被挟持得有些厌烦了。
马上就到门口了。
淡月寻找众人的目光,爹和哥哥担心的目光,常青带着自责的痛楚眼神,谢清风如火焰燃烧的双眼,最后,和小关的眼睛相遇。
淡月动了,她的袖中滑出一包白粉,回手撒向“影子”的脸。
同一时间,小关也动了,她上前一带,将淡月拉开。
“影子”掩面惨叫一声,呼吸急促,脸上,手上冒出点点红疹,抛下淡月,冲出门去。
谢清风冲过去,一把抱住淡月。
他全身都在发抖。
淡月脸涨红,不敢抬头。他居然会这么大胆啊!
众人尴尬地看向别处。
常青黯然退后。
“淡月”,小关大叫,“这些白粉有没有毒啊?”
众人这才记起自己还满身白粉。
谢清风忙放开她。
淡月克制羞涩,上前仔细查看,“没有大碍。大家都待在这里不要动,也不要接触别人,一会儿服下解药,一个时辰之内把皮肤和头发都清洁干净就没事了。”
接着叫小夏去取解药。
解药取来,淡月分给众人服下。
“淡月”,小关靠近她,“你刚才往‘影子’身上撒的是什么毒那么厉害?我怎么不知道你也会制毒的?”
“我是大夫,我不下毒,我只用药。”淡月淡淡地说。
虽然她不制毒; 却解过不少毒; 她对药性更是极为熟悉。。人说是药三分毒; 说的是药性和药量对人体的影响; 有时候; 一点儿小小的改变就可以将救命的仙丹变成送命的毒药。
“你用了什么药?”小关好奇看她。
“关小姐”,小夏一脸骄傲地抢着说,“还记得上次在后山帮我们小姐采的草药吗?我们小姐就是用来制防身的药的。”
那时淡月就想着自己能做什么以自保; 她不愿意总依赖别人,所以才会在那种情况下出门采药。
小夏又转向淡月,一脸期待;“小姐,不是说不太顺利吗?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药啊?”
淡月有丝尴尬,“恩,不是药,只是些材料。”
“啊?”小夏傻眼。
“那个‘影子’对花粉过敏,刚刚经过花园时我就发现了,正好我袖里有些材料,就用上了。”
“影子”经过花园时不自然的僵硬肢体和加快的呼吸只有和他靠得最近的淡月才感觉得出来。她知道自己袖里有些东西; 那里面含有很浓,超浓,非常浓的花粉,比普通鲜花里的浓上许多倍; 她本来是要带回去制药的; 本来她也不确定这些材料会不会有用。
她在赌; 用她的专业判断赌“影子”会受不了那些东西。
她赌赢了。
“而且这游戏我和小关配合最默契。”
游戏?
见大家都看向她,小关不在意地摆摆手,“淡月小时候就喜欢在身上带些药啊粉的,我们那时经常拿来作弄别人,一个人撒药,另一个拉了跑。”
所以淡月才会向小关使眼色,重复她们童年的恶作剧。
青梅竹马啊!关键时刻还是有好处的。
淡月拿解药给站在远处的常青。
“有件事我要说谢谢。”常青突然低声说。
“什么?”淡月一愣。
“谢谢你……没有要求和我做兄妹。”他微笑,眼神中带痛楚; 笑容仍是温柔似水。
淡月赧然。
爱上的人不爱你,还要求: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是哥哥,以后兄妹相称吧。
这恐怕是世上最残忍的事。
可是有许多人就是会很自然地这么要求。
淡月没有。
并非因为她天生够聪明,够体贴,能体会常青会有的痛苦心情,而是因为她有朗星这个哥哥,小关这个朋友。
前车之鉴。
爱人变朋友,洒脱如朗星都做不到,更何况是纤细敏感又用情至深的常青呢?
淡月不会强求。
拒绝常青的淡月,当然希望有一天他们可以亲如兄妹或是做朋友。
爱上淡月的常青,却永远也不可能把淡月当妹妹或是朋友。
难成朋友
世界上的事,有时候会很奇妙。
可能人人都有过这种经验,就是说,某一天,你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格外倒霉,做什么事都不顺利。
听到乌鸦叫,看见黑猫跑,出门摔一交,走路撞上树,吃饭咯到牙,朋友翻了脸……
简直就是乌云罩顶撞了邪,让你只想回家好好翻翻黄历,看到底是什么灾星在挡道。
对淡月来说,今天就是这么难过的一天。
一起床就见外面阴着天下雨,让人心里郁闷。她最讨厌下雨天了。
才梳洗完,就听小夏报告说有今天很多病人,一大早就在等了。
淡月叹口气,本来说下雨天就是睡觉天的。
匆匆吃了饭出门,果然,诊室里里外外,挤满了病人和家属。
淡月专心看诊,可是她的病人却好像不太专心。
淡月一边开方,一边就觉着面前这个受了伤的五大三粗的大汉,一会儿瞟她一眼,淡月不理他,那人过一会儿就再瞟她一眼。
就这样瞟来瞟去,淡月叹口气,停下手,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就见那大汉左右看了看,然后露出与他的体形和长相不搭的,很神秘的,很诡异的兴奋表情,“云大小姐,镇上的大夫们说云大小姐好久没去看诊了,我听说”,他驱前压低了声音,“流云山庄出事了。半夜有蒙面人进庄来寻仇……我们刚刚进庄时还要反复盘查,看来是真的喽?”一副知晓天大秘密的神情。
淡月愕然,一瞬间仿佛面前见到的是另一个小夏。
事情还没完。
下一个,进来的是孙大娘。
淡月又想叹气了,说实话,淡月有点儿怕她。
是大夫都会有点儿怕那种总说自己不舒服,然后又说不出来哪里不舒服,最后还死不承认自己没病的“病人”吧。
但是淡月也明白,孙大娘决不是故意找麻烦,她只是想得到家人更多注意罢了。她的家人也明白。
所有人都不说破,辛苦了一辈子的老人不容易,老人家有时候就会像小孩子,需要家人宠。
但这次孙大娘没再坚持自己有病,只是直直地盯着淡月,“听说你们流云山庄出事了,有仇家上门寻仇,是真的吗?”
脸上却是决不允许她点头的神情。
淡月只有摇头。
“我就知道”,孙大娘很得意,“我就跟他们说了,才不是流云山庄出事呢,云大小姐不出门看诊,肯定是定下了亲事,准备嫁人了……”
淡月说不出话来。
“唉”,叹气的是孙大娘,“也是时候了,这些人,瞎紧张什么,女孩子家,难道一辈子守着这些缺手断脚的病人都不嫁人的?每天对着这么些病啊血的,多不容易……”她的眼眶红了。
淡月想笑又心头一热,她救治过的病人啊……
就这样一边看诊一边应付那些病人的好奇心,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小夏终于冲进来,一身狼狈,满脸惊慌。
“小姐”,她气喘吁吁,“那些病人一直抓着我不停地问,是不是流云山庄出事啦?是不是大小姐要嫁人啦?到后来还有镇上的大夫和药铺的人也托付病人家属来找我打听,快把我烦死了!”
看来小夏也不好过,淡月同情地看着她,那些人对她更不会客气。
就在这时,山庄大总管云鹏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小姐”,大总管威仪天生,淡月也不禁对他恭恭敬敬,“镇上有不少医馆的大夫和药铺的人来庄里打听,不能让他们都进来,只有请郝大夫一个人做代表了。”
郝大夫是医馆的管事。
他很紧张,满头大汗,“大小姐……”
淡月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淡淡微笑道,“郝大夫,麻烦你转告大家不用担心,最近只是些家务事绊住了,过些日子就好了,医馆药铺我云淡月决对不会不管的。”
郝大夫吁口气,好像放心了又好像不太放心,“大小姐,你不知道,很多人都说医馆要关门了,还有很多大夫威胁要走,本来医馆里不少大夫就是冲着大小姐的医术才来的,要是时间一久……”
淡月只有苦笑。
郝大夫走了,大总管还在。
“小姐”,大总管继续报告,“镇上好几家药铺掌事派人来问是不是要关门不再做生意了,我没让他们进来,做主替小姐答复他们了。”
做的好,淡月点点头。可是问题是医馆她还可以理解,药铺为什么要紧张?平时她也不怎么进去啊?她看了大总管一眼。
大总管却看向小夏,“药铺管事说小姐已经很久没派人去取账本了。”
小夏垮下肩。
原来如此!淡月恍然。
就见大总管一挥手,两个下人走上前,每人手里捧着一大摞账本。
这么多!小夏终于忍不住尖叫。
唉!淡月也很想叫。
小关一大早就出门了。
她收到传书,吴大人派来与她接应的郑海终于到了,邀她在镇外见面。
她必须把整件事目前调查的情况报告给吴大人。
这件事牵连太广又太敏感,虽然紧急却又只能告诉信任的人。
吴大人是宋离追随多年的人,郑海是宋离也是她自己合作已久的伙伴。
她信任这两个人。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怀疑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多信任,因为郑海听完她的话之后,就猛地抽出一把刀插进她胸口。
欺骗和背叛!就用他那张忠厚老实的脸。
小关忍住剧痛,拔剑反刺。
郑海躲闪的间隙只够她翻身上马。
他没有追。
小关苦笑,感觉血脉翻涌。
他没必要追。
刀上有毒。
小关伏在马背上。
是回流云山庄的路吧?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
再也见不到爹娘了吗?再也见不到淡月和……他了吗?
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他说啊!
某个冷雨凄迷的早上,我就要这样死在这条无人的泥泞官道吗?
宋离,你会笑我吗?还是会骂我?
不甘心啊,小关狠狠咬唇,实在是不甘心啊……
淡月的手在抖。
她知道作为大夫不应该,可是看到满身血污,呼吸微弱的小关,双眼紧闭地被下人抬进房里,她控制不了。
小关的情况实在太危险,毒已入血脉。
她可以用药,可以解毒,能做的她都做了,却不知道到底能不能保住小关的命。
大夫有时能做的事很有限,最后关头,只能听天由命。
淡月又想到了她救不了的宋离。
小关,她的泪流下,你要坚持住啊,即使是为了哥哥……
朗星回来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是一个早上而已啊,那个比谁都活跃,比谁都精力旺盛的人,就这样苍白的,虚弱的躺在那里,毫无知觉,仿佛要一辈子沉睡不醒。
“小关,小关,小关……”
跪在榻前,仿佛世上只剩下这两个字。
淡月好像见到了那时的小关。
“你说要当捕头,好,我支持你。
你说要做朋友,好,我配合你。
你说还不想再谈儿女私情,好,我可以等,多久都好。
可是现在,你又要做什么?”
颤抖的指尖轻触那张原本被晒得黑黑的,英气勃勃的脸,小心翼翼,仿佛怕一碰就会碎掉,有多久,没见过你如此苍白了?
“哥……”淡月知道,现在朗星能做的,就只有守着小关。
三天了,小关没有醒。
淡月很疲倦了。
她没有时间也不想见任何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她翻查医书,寻觅药材,她只想知道到底有什么是她可以做的,到底有什么是她可能遗漏的?
没有。她什么都找不到。
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直到顾嫣然来找她。
“淡月”,顾嫣然的脸色也很难看,“去劝劝你哥吧,他好几天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