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妻听得咯咯笑，插科打诨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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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少女露真容，一下子成了商队里的香饽饽。镖师、伙计、马夫……是男人都想方设法套近乎，就连聂掌柜都开始打听起少女的生辰八字，想给自家儿子说亲。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红夜不知所措，而原本众星捧月的大小姐实在有点不是滋味。美人碰上更美的人，难免心里堵得慌。好在龙芊芊也不是那么小心眼，因为这个就一下子容不下人。只是有点不平衡，揪着红夜拼命打听起来。
“喂，透露一下，你是怎么保养的？关外阳光那么毒，我打记事起，花在脸上的功夫就是每天最多的，可也没能养出这么嫩的皮肤，有什么秘诀？”
红夜被问住了：“什么叫保养？”
“就是护肤擦油啊，西凉‘不老仙’店里的香膏是最好的，我用了好多年了，可这趟出远门也还是难保周全。”
红夜更茫然：“往身上抹油？听着都很不舒服。”
龙芊芊更加惊奇，是，别的不论，仅从于阗走过来这两个多月，高海拔，日照吹寒风，她每日仔细维护丝毫不敢怠慢，尚且要留下远途奔波的痕迹，可是反观这个玉儿，至少这两个多月她肯定是啥也没用的，非但没有，更整日涂抹锅底灰。锅底灰有多伤皮肤啊，怎么就偏偏能白嫩得这般不像话？莫非……这便是传说里的天生丽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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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凉州，连过外三关，这日一条冰封大河横亘眼前。遥望河对岸，可见一座城池矗立在地平线。
老夫妻告诉红夜，这是西凉河，过河十里遥遥可见的城池，便是凉州州府·西凉城了。
“中原西出玉门关，西域通关进中原，西凉城正是河西走廊上最重要的枢纽。贸易往来发达，除了玉石，还有丝绸、茶叶、瓷器等等不一而足，世世代代繁衍生息，西凉城早已是关外第一大商贸重镇。”
听老夫妻描述家乡，红夜心生向往：“阿爹阿妈的家，就在这里吗？”
顾大娘笑说：“从今以后，也是玉儿的家。”
寒冬腊月，河面冰封，商队从冰面上直接过了河。沿河住民虽在此时歇了摆渡生意，但看到商队还是凑过来闲聊，于是，人们第一次听说了从关内传来的奇闻。
“龙四爷，你们听说了吗？九月天的时候，在秦州渭河，有神龙现世啦！”
龙四爷听得惊奇：“瞎说呢吧，哪可能有这种事？”
沿河住民一再肯定：“没错的，不信去关内打听打听，整个渭城的人都看见啦。”
一路走向西凉城，所遇之人添油加醋，皆争相说起洪水之夜，神龙摆尾。这般不可思议的话题，立刻让商队沸腾起来。所有人中只有红夜格外沉默，难掩满目哀伤，看到龙芊芊开口说：“大小姐，你的镜子借我看看好吗？”
手举铜镜，红夜摸向脖颈咽喉。就在这里，咽喉正中央，皮肤上留下一颗朱砂红痣。米粒大小，鲜红欲滴。她在变回女儿装时，才借千金小姐的镜子第一次看到。而从看到时，一颗心就疼到今天。一颗红痣，成了她错过回家路的证明，看着、摸着，难过得想哭。
“玉儿，怎么了？”
顾大娘注意到她的悲伤，红夜回过神，摇头说：“没事的阿妈，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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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商队终于赶在大年之前回到西凉。
西凉城是标准的州府格局，官衙行政枢纽坐北朝南，官宦人家、富商大户多集中在城北，作为商贸重镇，也只是南城的市集买卖街规模更大，更热闹繁华而已。
回到位于南城的成记玉器行，那个传闻里不成器的成家少爷闻讯冲出门。
“顾伯，你们可回来了，怎么样怎么样？这趟收成能还帐了吗？”
他谁也不看，都没数数同行的伙计有没有少了人，是不是都全身全影的回来了，一跑出来就直奔大箩筐。
红夜打量这个成少爷，大概20岁出头，小眯眼、扁鼻子，皮肤是西部人标准的粗糙黝黑。此刻冲出来，头发乱七八糟、衣服乱七八糟，似乎是很长时间无人替他打理，身上都泛着股酸酸臭臭的味道。
看见他，顾大娘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哼着鼻子说：“东家好歹先让我们进屋去，歇口气、喝口水，再卸货谈收成也不迟呀。”
顾老伯一再保证还债没问题，成少爷松一口气才反应过来：“啊，对对，先进屋……这一路……呀！”
‘一路辛苦了’还没说完，一转眼看到顾大娘身边的美少女，他立刻两眼发直啥也不会说了。揉揉眼睛，扇两个耳光，确定自己醒着呢，没做梦，一下子跳起三尺高。
“哎哟，顾婶子，这姑娘是谁呀？”
太过癫狂的成少爷，吓得红夜直往阿妈身后躲。顾大娘一边护着一边没好气的说：“我们老两口在半路捡的丫头，已认了亲，作闺女。东家收点嗓门，当心吓到孩子。”
成少爷乐颠了，手舞足蹈美上天：“认亲了？好啊，今后就是一家人。姑娘叫什么名？今年多大了？”
红夜实在讨厌他身上的酸臭，躲在阿妈身后不吭声。只有顾大娘代为回应：“路上起了名，叫玉儿，17岁了。”
成少爷越听越美：“17岁啦，哎呀，那可该嫁人了。对对对，不如我们亲上加亲……”
顾老伯连忙打断他：“东家，刚回来，还是商行的正事要紧。快跟我来，有话和你说。”
不由分说拽走不成器的少爷，这边有伙计忙碌卸车，顾大娘则带着闺女往后院去。一趟昆仑走半年，如今回来，前院门脸店铺好歹还有留守的伙计打扫维持，到了居家后院就真是没法看了。屋里屋外，所有东西都盖着厚厚尘土，房檐下蛛网乱结，炕是凉的、灶是冷的。顾大娘越看越生气，是啊，欠一屁股债，丫头下人，不必要的人手一早遣散光了。这个不成器的少爷，怎么就不能自己动一动？真不知道他这大半年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回到家却没有落脚的地方。任凭顾大娘一肚子火，也只能先收拾屋子上下大扫除。也就是仗着老夫妻人缘好，不等招呼，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小媳妇、俏闺女都呼啦啦上了门。说说笑笑，帮着一起忙活不在话下。
打商队一进城，十里八街就传开了，说顾家老两口带回个神仙似的干女儿，人传人、口传口，形容得那个美呀，就算为这个，大家伙也是忙不迭赶快登门来一睹为快。
“哎呦，顾婶子，这就是你那干闺女？瞧这细嫩水灵的，真真要把关内正经生在水乡的姑娘都比下去。”
一大群七姑八婆拉住红夜不撒手。瞧瞧，这手细滑的，倒像从没干过粗活的千金小姐。多大啦？从前家是哪里呀？有没有婚配呀？唧唧喳喳，七嘴八舌问起来没个完，顾大娘淬口笑骂：“行了，你们是来帮忙还是审案的？赶快，不干活不让看啊。”
一大群人齐动手，扫院子、擦门窗，上上下下一通忙活，一时短缺的东西也有各家热心帮衬。送了炭、点了火盆；劈了柴，烧了热炕；到晚餐时分，后院子里已重新燃起浓郁的生活气息，厨房灶堂饭菜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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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乱一天，大概收拾出家样。等吃过晚饭，顾大娘又开始忙着一锅一锅烧起热水。
“玉儿，这一天可累坏了，等会儿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才能睡得香甜。”
红夜不觉得累，抢过活计笑说：“阿妈，我来吧，等下热水你用，我用冷水就行。”
顾大娘听得瞪眼：“疯丫头，寒冬腊月用冷水？找生病还是找死呢？”
红夜呵呵笑：“阿妈忘了，我不怕冷。”
顾大娘还是连声摇头：“不行，让人看见不得骂我虐待闺女呀。好孩子，听我的，洗热水澡才舒服。赶快进屋去吧，隔壁巧家媳妇拿来的换洗衣袍在炕沿厨子里，你准备准备，最后一锅水说话就好了。”
先伺候当家男人洗好安睡，再伺候闺女舒舒服服的泡澡。红夜虽心里过意不去，但泡在热水里，有阿妈帮着搓背洗头，那种感觉真是太舒服了。尽情享受这一刻的温暖，忍不住心神荡漾，家，应该就是这样吧。
NO。5 兰馨相会
更新时间2012…3…12 10：23：48 字数：4056
年关将近，各家各户都歇了业。带回来的玉石一时无法出手，也就没有多少钱能好好过年。匆匆忙忙，左邻右舍东拼西凑，包出一顿饺子也就算吃了年夜饭。团圆饭席上，顾老伯首先代东家向伙计们道个歉。
“赶上难关，今年的红包只能先委屈大家，好在老天保佑，平平安安得了这批货，等过了正月顺利出手，欠大家的，保证一文不少全都补回来。”
老管事厚道，伙计们无一人有怨言。是啊，东家都欠了一屁股债，他们能留下来全都是看在老管事，是信他的本事、信他的为人，全是他一手撑起大伙最后的信心。不然的话，要冲那个不成器的少东家，早都散伙各谋出路去了。
午夜将近，门外已是烟花爆竹震天响。站到门口看热闹，顾大娘帮她捂着耳朵，笑呵呵说：“玉儿，你放心，等明年的时候阿妈一准也让你放个痛快。只是今年委屈忍一忍，反正看别家放花也是一样好看的。”
红夜才不在乎是不是自己放，缩在顾大娘怀里，只为眼前热闹咧嘴笑。
火花满街乱溅，少女在大娘怀里笑得娇腻，身边的成家少爷早看得飞了魂儿，哇，娇滴滴的小美人，连叫声都这么好听。实在……让人想挪开眼睛都很难呀。
成少爷不知怎么就凑过去，笑嘻嘻说：“玉儿，别怕，来，我护着你。”
臭烘烘的手伸过来，立刻打断好兴致。顾大娘皱眉挡开他：“东家，男女有别，注意点。”
成少爷没皮没脸：“怕什么，反正都是一家人了嘛。”
顾大娘听不下去：“我们老两口的闺女，啥时候卖给玉器行了。”
红夜扯扯大娘衣袖：“阿妈，我看够了，咱们回屋睡觉吧。”
顾大娘揽着人气哼哼转身走。
成少爷还在身后不知趣的叫：“喂，顾婶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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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东家的轻浮不成器，让老两口越看越寒心。因此关于那块极品的羊脂白玉，顾老伯思来想去，拿不准是不是应该据实相告。和老伴商量起来，顾大娘坚决不同意。
“不行，那种好东西给了他，不定又要惹出什么事来。别闹到最后债没还了，反生更大的祸端。”
是啊，顾老伯也是担心若让少东家知道，他卖不出好价钱，反要惹祸上身。只是……
“东家毕竟是东家，这么大的事不告诉他，自作主张成什么？这不合规矩呀。”
顾大娘不接受：“是规矩重要，还是饭碗性命重要？你自己整天挂在嘴边的话自己倒先忘了？平常货色是人选玉，真碰上极品至宝，那就是玉选人了。什么样的人方能受得起半点差错不得，否则便是祸事上身。你倒是自己说，凭那块料，他担当得起吗？”
顾老伯左右为难：“依你说该怎么办？”
顾大娘毫不迟疑：“卖给玉卿侯！得个好价钱，还清欠债，重振商行。其它更多就不是你我能要的东西了。”
顾老伯沉默良久，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样吧，你帮我准备一份礼，过年串门子，刚好可以去玉卿侯那儿探探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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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妻商量定了，瞒着不成器的少东家行动起来，玉卿侯府探口风，年近七十的老侯爷一听就表现出浓厚兴趣。说起来，顾管事鉴玉的眼力，在西凉城玉行也是一号人物。能让他紧张成这样，嗯，有意思。
约定鉴玉，大如汤盆的羊脂白玉料，一亮相就让老侯爷爱不释手。宝！果然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至宝！随便多少银子，二话不说，当场付账。
年节未出五，顾老伯就足足赚回了五万两银票。直到过了上元节，票号开门营业，兑出一万的票子一举还清债款，才算惊动了不成器的东家少爷。
成少爷一听就急了，如果不是伙计们阻拦，差点给最资深的老管事当场几个嘴巴子。
“顾老三，反了你了！还知不知道谁是东家？得了宝，悄没声的自己吞？还记不记得当初快饿死的时候是谁救了你啊？”
成少爷的反应一点不让人惊讶，顾老伯叹息摇头，他何曾自己吞什么了？五万两，一纹不少全在商行名下，如果不信，他自可以找玉卿侯去对证呀。
成少爷坚决不信：“你们串通一气，我问他管用吗？要真按你说的，那么大块的羊脂白玉才卖五万两？谁信啊？说，你到底私吞了多少？”
顾老伯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东家，那是没开料的毛石！出价凭的是眼力！能出到五万还不满意？你倒自己说，放眼整个西凉城，除了玉卿侯还有谁能出得起这个价？”
任凭他如何解释，成少爷就是坚决不信，非要他吐出私吞的银子才罢休。
顾老伯被激出火气，当场掏出印鉴丢过去：“东家，就算真私吞了银子，也不可能是现银堆在家里吧？西凉城有几座票号你也清楚，大可以拿着我的印章去查，看我这干了一辈子的老人儿，有没有私开其它户头，占东家的便宜！”
拂袖而去时，老人家冷冷丢给他一句话：“听我一句劝，做人最怕贪心不足，那块玉，你要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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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出宝玉，老夫妻和少东家的矛盾算是结得更深。这一天白天开业时，顾老伯忽然跑回后院找红夜。
“玉儿，和爹出趟门，一会儿就回来。”
顾大娘忙问什么事。顾老伯摆摆手：“别紧张，就是卖给玉卿侯的那块玉啊，不想也让兰若公子一下中了意，卖玉的时候我说起过来历，结果传到兰若公子耳朵里，他就坚持要见一见捞玉的姑娘。玉儿别担心，兰若公子人很好，就是想和你聊聊这块玉的事。”
红夜听得一头雾水，玉卿侯？兰若公子？他们是谁啊？
出门以后，顾老伯才和她讲起来：“玉卿侯家复姓兰若，听说早年是在大燕朝中做过侯爷的，后来遭了贬谪回老家。说起来也算仕途不顺，万幸祖业丰厚，又善经商，日子倒也未曾败落。只可惜这兰若家啊，香火不旺，老侯爷只有个独子，独子又生独子，那位兰若公子，便是老侯爷三代单传的独苗孙儿。听说打出生就体质单薄，从吃奶即开始吃药，到三岁时，父母相继逢灾过世，这一根独苗的孙儿也是越病越重，眼看快保不住了。老侯爷急得四处求医，后来据说碰上位仙人，告诉他务必离开中原，远走出关放能保子嗣活命。又给了个海上方，说按此方吃药，一生不可断。因这个缘故，老侯爷一家才搬到西凉，从此做起玉石生意，到如今二十来年，已成关西无可争议的玉石大王，所以世人都尊称他‘玉卿侯’。而这位兰若公子，保了活命，竟也是久病成医。他给人延医治病，不管什么病，三副药下去保证药到病除。在西凉人尽皆知，都叫他神医活菩萨呢。哦，对对对，尤其是不生育的妇人求子，吃他开的药，一吃一个灵。”
红夜越听越奇：“真有意思，他这么会治病，却治不好自己的病？”
顾老伯摇头苦笑：“谁说不是呢，天底下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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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城北的玉卿侯府，无愧玉石第一大商的显赫身家。比起红夜旧日见过的王府，规模气派只怕也不相上下。进府入厅堂，红夜立刻闻到一股馨香之气。真好闻，深吸一口都满身舒服，这是什么气息呀？
老侯爷现身，看到少女同样不免惊艳。难怪西凉城中人，口耳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