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皇,是容将军家的二小姐,容秋。”冷亦维的声音像一块重石,“扑嗵”一声砸进了本来就只是表面平静的水里,“哗”的一声激起无数的水花。
那水花冰凉入骨,似乎飞溅至冷亦修的心底,连带着血液都似乎被凉了凉,他霍然抬头,看到冷亦维的嘴角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冷亦修转头去看容浩,对方的脸上则是一脸的惊诧和茫然,与冷亦修的目光相撞,他不禁愣了愣。
冷亦修在心里飞过的闪现无数的问题: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冷亦维怎么会突然和容秋搭上?到底……是容秋自己的意思还是……容溪的意思?
如果是容秋,她为什么要如此做?前天她还在自己府中的树下……
如果是容溪,难道……她恨自己至此?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时间,大殿上的视线在冷亦维、容浩的身上来回的流转,容浩心下诧异,他实在不知道怎么会扯到容秋的身上,而刚才冷亦修的那道眼神更让他心中莫名的一紧。
容浩还正在迷茫着,冷亦维转身微笑着向他走来,施了一礼道:“容将军,不知道您可否同意让容秋嫁于本王?”
“……”容浩急忙侧了侧身,避过他的一礼,“王爷说得哪里话,只是……这婚姻大事,虽说父母之命,但小女生来是个主意大的,下官回去还要问过她……”
“本王已经见过容秋,她……”冷亦维微微一笑,那一笑温柔,却有坚毅冷然的神色在眼底蓦然一闪,一转眼却已经不见,他语气轻轻道:“已然同意了。”
哗……
这话犹如再次扔下一块巨石。
私定终身!
容浩愣在当地,脸色变幻难看,他深知,这是冷亦维步步在逼他,连回旋的余地都不曾留下,没有给他任何冷静和思考的机会。
一些不明内情的人眼底生出艳羡的光,容将军可真是会生啊,虽然没有儿子傍身,但是有这样的两个女儿也不错啊,都可以嫁给王爷,这是何等的荣耀!
容浩却在心中暗暗叫苦,两个女儿都是亲生,这万一将来卷入到夺位之争中去,到时候自己该如何自处?
他心中苦闷,脸上却不敢表露,只能惶恐的说道:“王爷——小女容秋乃是臣的小妾所生,是……庶出之女,实在是不敢高攀王爷的身份啊。”
他这话一说,有的人微微点头,的确,这两个人的身份悬殊太大,一个是皇子王爷,一不过是个将军的庶出之女,这实在是不相配啊。
冷亦修的心中却是微微一震,想当初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无法娶到容秋,碍着嫡庶的身份娶了容溪,却不成想……最终错成的姻缘,陷进了自己的一颗心。
皇帝听到容浩的话,也在心里暗暗点头,面上却没有表露,“维儿,你可是真心?容将军是朕的爱臣,如果你不能保证不会受到那些因素的影响,一如既往的对容家小姐好,那么……朕也无法答应你。”
皇帝的话说得隐讳,已经在提醒冷亦维多加考虑了,而冷亦维却提袍跪倒在地,向上叩首说道:“回父皇,儿臣对容秋感情坚定,不会因为其它的原因而薄待于她。”
话已至此,容浩无法再多说什么,人家是皇子王爷,当着朝堂上文武大臣的面,向皇帝请旨求娶,自己还能说什么?你有多大的脸?
皇帝见冷亦维心意已决,只能转头看着容浩说道:“容爱卿,你怎么说?”
“臣……”容浩无奈,只能出列向着皇帝施礼道:“臣无异议。”
“如此……”皇帝沉吟了片刻,“传旨,容家二小姐容秋赐予齐王为齐王妃,着吏部择良辰吉日完婚。”
“谢父皇。”
“谢皇上。”
冷亦修微微闭了闭眼,心里说不上的一种感觉,有几分轻松,几分酸涩,几分疑惑,还有几分微微的喜悦。
终于……能够摆脱这些年对容秋的那种情感了,对两个人而言都是一种解脱,她嫁作他人妇,与自己终于再毫无瓜葛。
只是,想着冷亦维休妻之后可以娶自己喜欢的人,可自己却只能孤单影只,陷在愁苦里。
不知道到时候冷亦维和容秋大婚之时,能否见到容溪?
冷亦修心中千回百转,却不曾想,冷亦维迈步走到他的面前来。
第一百七十章  ; ; 她去了哪里?
冷亦维对着冷亦修拱了拱手,满面春风的说道:“三哥,这休妻的文书要如何写,还请你多教教臣弟才好。”
众人正在准备散去,离着冷亦修近的人都不禁又竖起了耳朵,脚步也情不自禁的放慢了许多。
而容浩,却诧异的扭过头来。
冷亦修抬头看着冷亦维,心中的愤怒如火苗烤着他,眉宇间霾云层层逼迫到了眼前,他声音冷冷的说道:“八弟此话是何意?”
“唔,臣弟听说,三哥已经休了宁王妃,噢,现在应该叫容府的大小姐了,想必这休书写起来是轻车熟路的,不如……给臣弟写一个范本如何?”冷亦维笑意浅浅,一双桃花眼微挑,挑出凌厉的弧。
那弧度像是两把尖锐的刀,狠狠的挑入了冷亦修的心底,他的神色一冷,眼中的冷光一现,如苍茫雪白顶上突现日出东升,光线照射雪白之顶,反射出霞光万丈,却是冰凉而刺目的光。
听到人的都已经呆住,容浩深深的抽了一口气,这一刻头脑空白一片,他下意识的大步向前,来到冷亦修的近前,眼睛瞪着他,如一头准备发怒的牛,“此事当真?”
冷亦修转头看着他,容浩的眼白慢慢染上了血丝,一双浓眉紧紧皱起,鼻翼快速的煽动着,嘴(无)(错)小说 m。QULEDU。Com唇微微的张着,一脸震惊又愤怒的样子。
这种语气和神态对王爷说话,即使是岳丈对女婿却已经失了礼数,冷亦修却顾不上这些,只是看着容浩的神情,一颗心突然猛然沉了下去,如被从火中捞出来又被狠狠的摁进了冰湖里。
容浩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他竟然不知道?难道……他这些时日的神态自如并不是他装得好,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
那他不知道,容溪呢?容溪去了哪里?!
本为以为她已经回了容府,以为她就算是被休回家,念着她对容家一百多条人命的救命之恩,总不会太为难她,原来,这些都是自己以为。
这种未知让他心底升起一丝惶恐,仿佛自己亲手送进笼中的小雀儿,本以为她过得不错,但一转身的功夫,笼中空空如也,已然没有了它的踪影,连一片羽毛也没有留下。
“王爷,臣在等您的回话。”容浩声音沉冷的说道。
“容将军,难道……你不知道?”冷亦维也有几分诧异,转头看着容浩。
“臣不知,”容浩咬了咬牙,身上的铠甲锵然作响,“王爷……请给臣一个答复。”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冷亦修,想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心中如刀绞。
“此事当真,”冷亦修目光复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还有冷亦维似笑非笑的站在面前,他应该如何解释?如何告诉容浩自己的不得已,如何表达自己现在心中的焦躁不安?
“那我的溪儿呢?”容浩真的有些急了,那可是他最疼爱的长女,且不说这一次全家都承了她的恩,就算没有这回事,他也是分外疼爱这个女儿的,妻子过世之后,他心中一大半的爱都给了这个女儿。
“难道容溪没有回府吗?”冷亦修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他的心却跟随着这个问题的问题提了起来。
“当然没有!”容浩立刻回答道:“臣未曾见过她,她是什么时候从王府出来的?”
“已经……”冷亦修的身子微微一僵,耳边里呼啸着一个声音:她没有回容家,她没有回容家!
“已经什么?”容浩追问道,语气急切。
“据本王所知,此事发生已经半月有余了。”冷亦维在一边接口说道。
“什么?”容浩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肌肉微微跳动,声音都带着些颤抖,“那我的溪儿,她人在哪里?”
冷亦修的呼吸滞了滞,心里涌起淡淡的烦躁,他微微合了一下眼睛,“本王不知。”
“王爷怎么会不知?”容浩上前量步,声音也大了几分。
冷亦修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脸上,心里像迸发出了一点火星,缓慢却缠绵的烧了起来,“她见过了休书就出了王府去,本王也一直以为她回了容府……”
“可她并未回去!”容浩接口道,外面的阳光更热烈了一些,他的铠甲闪出刺耳的光。
“本王并未派人跟着她,所以……并不知她去了哪里。”冷亦修眯了眯眼睛,他表面上风平浪静,天知道他的心里已经是星火燎原。
“可是……”容浩还想再追问什么,冷亦修已经侧身避开他,转身向着大殿外走去。
他如果再不走,就会忍不住暴怒起来,他必须回府去追问,当日容溪离开时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态?这些时日他不敢去想去听去看,谁知道竟然出了此等大事!
冷亦维虚拦了他一下,刚想要说什么,冷亦修霍然转首看来,一瞬间斜飞的眼角目光凌厉如刀,冷亦维愣了愣,嘴边的话不知道怎么的就咽了下去,冷亦修就在他一迟愣的时间,转身大步出了朝堂。
他一路快步行走,翻飞的衣袂如行云流水,飞快的向后掠去,宫中的人与他擦肩而过,还没有来得及张嘴请安,就只剩下他的一个背影。
冷亦修到了宫门外翻身上马,扬起马鞭,飞速的向着王府急驰而去。
一路上风声在他的耳边呼啸,所有的思绪像是一团乱麻在他的脑海里搅来搅去,脑后的发在身后飞扬,他周身都散发出冰冷而疼痛的气息。
马儿还没有站稳冷亦修就马上跳了起来,门口站立的人吓了一跳,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接过马缰绳转身牵着马儿往里走。
“把王妃离府那日在门上当值的人给本王叫到书房来!”冷亦修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
“是!”
冷亦修还没有走到书房,就在院中的树下看到一个明艳的身影。
那人穿着艳紫色的衣衫,上面的大朵大朵芍药花妖娆的怒放,几只绣得精巧逼真的蝴蝶在花丛中翻飞,脚上穿着一双大红色的锦缎绣鞋,细碎而精致的花纹盛开在鞋尖脚背,带了几分媚惑,鞋尖上的明珠随着她的步子轻轻的晃动,散发着柔润的光泽。
她的发乌黑如绸,细细的梳成了复杂的发髻,发间插着赤金琉璃钗子,华丽富贵,耀眼逼人。
听到声间,她慢慢转过身来,一张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青黛色的眉如远山,一双眼睛波光闪动透出几分精明和算计,嘴唇红润饱满,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纹。
艳。
除了这个字,冷亦修找不到其它的字来形容。
看惯了容溪出雪山顶上雪莲高贵清雅的造型,再看到这个艳丽逼人的身影,他不禁微微有些厌恶,只是眼底平静无波,想着今日冷亦维在朝堂上的话,他的心里更是泛起一丝冷意。
容秋慢慢上前来,脸上溢满了笑意,却不似平日那个温婉,相反是一种冷亦修感觉陌生的深沉算计,她额前的红宝石细钿在阳光闪过冰冷的光。
“你不是已经回家了吗?”冷亦修看着她的表情,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人,想到自己曾经那样爱,到底……爱她什么?
难道只是从前那个印象中模糊的影子?
容秋极慢的笑了起来,声音却尖细明锐,笑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她捂着嘴,手指尖鲜红如血,“你巴不得我快点走吧?”
冷亦皱皱眉头,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转向了别处,想着容溪的去处,心中越发的烦躁了起来。
这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冷亦修侧头望去,一个门子跑了过来,看到冷亦修和容秋站在院子里,他识相的向后退了退,退到了院门外。
冷亦修看到他,更想急切的询问一下当日容溪离府的情况,不由得转过身去,声音淡淡对容秋说道:“如果没事,本王还有事情要忙,你速速回府去吧。”
容秋短促的笑了一声,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艳丽丽的泼开了无限的霞光,她的眼睛里却寒意逼人,透出渗骨的冷意,“你还不死心吗?”
冷亦修正欲迈出去的步子微微一滞,却未曾转过身来,容秋的目光快速在院门外站立的门子上滑过,声音略带讥诮的说道:“你知道容溪不见了?”
听到这样问,冷亦修霍然回首,目光紧紧的锁住了他。
他身后的大片阳光铺散开来,他周身都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偏偏周身散发出迫人的冷意,眼角里是森凉而坚定的光,如九天之上的飞龙俯首注视,沉默却带着肃杀。
这是冷亦修第一次以这种面目对着容秋。
容秋不禁愣了愣,后背上突然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突然觉得,冷亦修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愤怒、没有悲喜,平静像一潭没有一丝波纹的寒水,但是,她却明显的感觉到了杀机。
那是染过血见惯了生死的人才会迸发出生的铁血气质,她不禁抖了抖,手心冰凉。
第一百七十一章  ; ; 疼痛的真相
冷亦修的杀机不过一闪而过,但容秋的脸色已经慢慢变得苍白,冷亦修不去理会这些,眼睛逼视着她问道:“你知道什么?”
容秋看着他的样子,想起之前对自己痴情的种种,一股酸味儿涌了上来,她就不信,他还能动手杀了她?恐怕只是看在容溪的面儿上也不能吧?
于是,她勉强梗着脖子说道:“我知道什么?我当然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她出了你的宁王府之后根本没有回容府!她现在不知去向!”
她的声音尖利,划破了空气中的宁静,冷亦修眼底阴云翻卷,如层层的海浪,像是要把容秋吞没,“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的失踪,我也是前天才知道,至于……”她顿了顿,脸上扬起一丝讥诮的笑意,“其它的,我是早就知道了。”
“其它的?”冷亦修的心尖突然痛了痛,仿佛有把尖利的爪子狠狠的揪了一下,一种未知的感觉在他的心里漫延开来。
容秋短促的笑了一声,“哈,你还不知道?哈,你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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