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旭飞一脸焦急,双目专注的看着前方,偶尔得空垂头看到她的模样,便大喝一声,“不许睡!”,吓得她一激灵,这男人,还真是不温柔!她无奈的笑,勉强打起精神。
不知又过了多久,秦旭飞勒住马匹,大吼道,“传太医!”,又只听得下面一片喧哗,忙忙碌碌的声音。她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睛,只看到眼前一片黑暗,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秦旭飞将她抱入自己的营帐中,小心的放在床榻上,然后一件一件的替她脱去已经贴在身上的衣衫。沾了水的衣服相当沉重,她又昏迷不醒,以至于费了一番力气才脱了下来。随侍的婢女几次要帮忙,都被他喝了回去。
当他替伊然盖好被子的时候,宁致远刚好到了。
“臣叩见皇上!”宁致远刚要下跪行礼,就被秦旭飞拦住了,“免去那些虚礼,快来看看她怎么样了?”
见秦旭飞神色凝重,宁致远也不敢耽搁,上前一步看到是伊然的面孔时,不由得怔了怔,随即将手搭在了她早已放在被外的手腕上,凝神把脉。
少顷,他终于收回手,拱手对秦旭飞道,“回禀皇上,伊婕妤身体受了湿寒,幸而时间并不久,所以没什么大碍。只要好生休息,喝点姜汤暖暖身子,过两日便可痊愈了。”
秦旭飞终于松了一口气,从拉她出水到回营这一路上,他都有些心惊胆战的。明知道自己很快把她拉出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可一想到她小小的身子在寒风中冷得颤抖,他就忍不住的心疼。
此刻得了确实的消息,人一松懈下来,才觉得小臂阵阵生疼。他皱了皱眉,这细微的动作让宁致远看在眼里,他上前一步道,“皇上可有哪里不适?”
“没什么,只是手臂有点痛,想是方才太用力,有点受伤了。”秦旭飞虽是这样说,却也将袖子往上拉了拉,露出半截手臂。
宁致远上前查看,只见他的小臂红彤彤一片,有些地方还泛了乌青之色。他伸手按了按,换来秦旭飞痛的皱眉。叹了口气,他这才道,“皇上,您的小臂肌肉被拉伤了,想是用了重力,这几日,恐怕不能再行打猎之事。尽量少用力,好生休养!”
“有那么严重?”秦旭飞看了他一眼,有些怀疑,“只是用力过度,休息两天就没事了,宁太医经验尚浅,莫要危言耸听。”
抬眼看了看秦旭飞,宁致远有些欲言又止,顿了顿,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只道,“皇上还应安心休养,龙体为重!”
“行了,行了!你们太医院总是那一套,翻来覆去这么多年,朕耳朵都听出茧来了!”他不耐的摆摆手,再次确认道,“伊婕妤确实没事了?”
“休息两日,别再受寒,便可好了。”宁致远扫了眼床榻上依旧紧闭着双眼休息的伊然,垂首回答道,又从袖中掏出一瓶药膏,“皇上可用这瓶药膏来擦手上的淤青,有益处的。”
秦旭飞接过药瓶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那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宁致远行了行礼,退了出去。方才一团混乱的营帐内,此刻,又只剩下二人。
重新坐到她的床畔,一手去抚她的脸颊,方才还冰冷的脸,此刻已经暖了起来。她的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呼吸稍稍有些重,她是惊吓着了。
想到自己抓她上马时的凶悍,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当时太紧张了,怕是吓到她了吧!
这女人,总是能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状况,弄得他措手不及。似乎,似乎自己也习惯了这样跟在她的后面给她收拾烂摊子,照顾着她,宠溺着她。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自小以来,生命里就充满了陷阱和斗争。一个不小心,失去的可能不止是他的位子,甚至包括生命。所以他不得不小心,不得不步步为营,可她就像一头迷茫的小鹿,就这样跌跌撞撞闯入了他的心里,让他可以全心全意的宠溺下去。
“嗯……”她皱眉轻哼了一声,干燥的唇瓣动了动,秦旭飞回过神来,连忙替她将被子塞好,又凑近她低声道,“要喝水吗?”
她只是扁了扁嘴,又沉沉睡了,没有一声回应。
他无奈的笑,视线调转到自己的手臂上,那一片红色逐渐转深,看来拉她那一把太过用力,如果不是自己练过武,只怕会骨折了吧。当时只想着救她,没想到那么多,也没顾忌她那么沉,只是想着不能让她浸在冷水之中,没想到,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不能停止打猎就此回去,刚出来,猎物应当伺机而动,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他已经等了太久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眯起眼,瞳孔一瞬间收缩起来,就像一只盯上了猎物的猎豹,蓄势待发!
即来的危险
热……
伊然迷迷糊糊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很热,她试图动一下身子,却发现身上盖了厚厚两层被子,压得她动一动都费劲。
吃力的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把上面的一层被子往边上挪了挪,这才觉得舒服许多。她这一动,倒是惊动了一旁坐在书桌前批阅文书的秦旭飞。
“醒了?”他放下手中的信,起身走过来,看到她的动作,不由得微微一笑,替她将上面一层被子往边上拉开,温柔道,“热了?”
“盖这么多,不热死也压死了!”她大大的喘了口气,摸一摸身上似乎都有些汗湿了。
他笑着倾身,压低声音道,“你只能被我压死!”
语气暧昧,让伊然不自觉的红了脸,推了推他道,“色狼!”
“还有更色的!”就是喜欢逗弄她,看着她无所适从的样子会心情大好。
她退无可退,无奈的将双手抵在他的胸膛道,“这不是我的营帐,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睡了很久吗?”
“不久,一天一夜而已。”他淡淡的笑,说得稀松平常。
“天!”她捂住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还叫不久?一天一夜!她怎么会睡了这么长时间,而且什么都不知道,“我……”
秦旭飞依旧挂着那淡淡的笑容,轻轻执起她的手,“这是朕的营帐,你受了凉又吹了风,所以才昏睡了这么久,现在醒了,身上也不烫了,就没事了。”
她还有些迷糊,回想起之前的事,捕鱼、鱼饵、喀嚓……天!她怎么掉进去的,自己完全是一副不在状况的感觉,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对掉下去的那一刻一片茫然,只知道冰冷的水不停的从她的嘴巴鼻子里灌进去,好么,鱼没捕成,险些把自己当鱼饵喂鱼了!
越想越觉得发窘,却对他能这般迅速的把自己从冰窟窿里拉出来感到惊奇。大冷天哎,她身上还穿着毛皮的衣服,那有多沉!他——会武?
这是窜入她脑中的第一个念头,而她,也问了出来,“你……会武功?”
“一点点。”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也没有炫耀。
“那……也会飞来飞去?”她比较好奇这个,电视里演得人都是飞来飞去的,她知道那是吊钢丝,但是真正的武功呢?
“呃……没那么夸张。”他依然说得很含蓄,却成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问,就遭到了突袭,“啊——”,惊叫一声,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他……他居然咬她!
愤愤然的盯着那个罪魁祸首,他却一点心虚的表现都没有,没事人一样的看着她,理直气壮的说,“这是惩罚你不听话,还让朕小小的担心了一下!”
“你——我——”她登时气结,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谁让她理亏。好吧好吧,看在他救了她一次,看在他也是关心自己的份上,她大人有大量的不跟他计较了!
她还想到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皇上准备什么时候去打猎?”,不会是在她昏睡的时候已经去过了吧,那她就太冤枉了。
“明天。”他淡淡的说道。
耶,是不是在等她呢?伊然满脸欣喜的还没来得及开口,秦旭飞却又对着她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不许去!”
“耶——啊?为什么?!”她很愤慨的质问道,她醒了,也没事了,也没有生病,为毛不能去?捕鱼没成功,捕猎也不让去,那她这趟来干什么?过马车瘾来了?!
“因为你跟着会有危险。”他也不掩饰,坦白的说道。
“啊——”她愣住了,危险?“什么危险?”
转念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明天有人要行刺?”
“还行!”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无厘头的冒出来这么一句。
“什么还行?”她呆呆的问,摇摇头不习惯他这样摸她,跟摸小狗似的。
“病了一场,没把脑袋病傻了,还行!”他解释道,换来她一阵小拳头。
伊然气哼哼的说,“不跟你说话了,逮着机会就损我!”
“朕是在夸你!”他才不承认,笑嘻嘻的在她转过去的脸颊上亲了一记,成功偷得一个香吻。
想到那危险,她也顾不得在这个时候跟他赌气,又转过头接着问道,“到底是什么危险?有危险为什么还要去?既然我不能去,你也不要去好不好?”
她焦急的样子让他嘴角翘了起来,俨然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伤个屁!”她忍不住骂了脏话,凶巴巴的说,“呸呸呸,什么死啊活的!你得活的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天下百姓还都指着你呢。那么多人谋划着要害你,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死了,平白让那些人白谋划一场。你若是死了,下黄泉我也不放过你!”
一连叠说得很快,很利索,但是却有些心惊肉跳的。她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也知道若说不让她去有危险,那危险当真是不假的,只怕会应付不来。一想到这些,她就害怕得不得了,只怕他这一去,就再也不能回头。
秦旭飞笑得很开心,将她轻轻拉入怀中,柔声哄道,“其实也没关系的。只是你去了,朕怕会分散注意力。危险多多少少会有一点,朕等了这么久,怎么能这样错失良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说得清清淡淡,伊然一把推开他,两手叉腰恶狠狠的骂道,“你傻呀!明知有危险还要去,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什么虎穴、虎子,我只知道,你是龙,人人口中的真龙天子,谁也伤害不了你,你也别犯傻去犯什么险。”
“你也说了,朕是真龙天子,没有人能伤害的,放心好了!”再次将她拉入怀中,深深的印了上去,堵住她喋喋不休的愤怒。
唔……她抗拒不得,只得承受他如火的热情,心里却还是免不了隐隐担忧。
明天……
她心下有了计较。
捕猎进行时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秦旭飞一早就换上了一身戎装。
一袭明黄色的盔甲穿在他的身上,不但不流俗,反而增添了几分贵气,明晃晃的照眼。伊然替他戴好头盔,已经全然没有昨天的担忧之色,只是手从他肩头落下来的时候,重重的说了一句,“一定要回来!安然无恙的回来!”
秦旭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颔首,转身出去了。
营帐的门帘闪了闪,又落下。
营帐外,秦旭飞的声音坚定而有穿透力,“今日出猎,众将士只猎猛兽,不打弱禽。都明白吗?”
“明白!”洪亮的声音传入帐内,伊然没有心思仔细听,正在忙碌着换紧身些的衣服。记得为了出行方便,她特意带了些男款的骑装改良了一下,这会儿却怎么也翻不到了。奇怪!
她已经决定了,在秦旭飞出发以后,就穿着男装偷偷的跟出去,也许帮不上什么忙,可是起码这样看着,她也会安心一些。
翻遍了箱子也没有找到,挫败的发现,及其有可能是被秦旭飞藏了起来。想起他临别前眼睛里闪过的笑意,不由得心慌起来,正听到帐外一声呼喝,“出发——”
“万岁!万岁!万岁!”山呼震天,接着是马匹奔腾的声音。
心里一阵慌乱,连忙扔下满地的衣服不管,跳起来想要冲出营帐,却在一掀开帐帘的时候,只看到一阵被马蹄扬起的雪尘,顿时眯了眼。
“旭——”她没叫出口,眼泪却霎时落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从没有这样的担心过。恐慌,满心的恐慌。只怕这一次就是生离死别,拔脚想要不管不顾的追出去,却被一个人影挡住了去路。
“婕妤,请回营帐休息,哪里也不要去。”他静静的说,站在了伊然的面前,刚好挡住全部的视线。
伊然有些恼怒的抬头,却怔了一怔,“是你?”,是那个逆风。
他还是一动不动的说道,“请婕妤会营帐休息!”
“你为什么没有跟去?”他不是应该贴身保护秦旭飞的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皇上吩咐,臣留下来保护婕妤的安全!”面无表情的回答道,脸比这雪色还要清冷。
听他这样说,伊然顿时火大了起来,“我不要你保护!你应该保护的是皇上,真正有危险的人会是他!你快点去保护他啊,在迟了就追不上了!”
她着急,非常非常的着急,恨不得跳上马就去追,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会骑马,能不能追的上。她只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今天,真的会有危险的事情要发生!
而此刻,现在,他的贴身最得力的侍卫,却站在这里言之凿凿的要保护她。保护个鸟!她有什么可保护的,谁要杀她有什么用,最应该保护的人是他好不好!
“我不要你保护,你听到了没有?快去追皇上,他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近乎发狠的在痛骂,她实在忍不住要发火了。
可是逆风还是站着一动不动,脸上还是那一成不变的表情,“皇上命令臣在此保护婕妤,除非皇上下令,臣不会擅离职守一步。”
“他下令你就听,现在是他有危险。你难道不应该去保护他吗?若是他出了什么差错,你还听谁的去!你是死人啊,孰轻孰重都不知道的吗?”她真是急了,什么刻薄的话都骂出来了,只奈何,她面对的或许是个木头人,只是站在她的面前,也不生气,也没有表情,就这样守着,不让半步。
伊然为之气结,可她也知道,有逆风守着,她根本就不可能离开半步,只得深吸一口气,退而求其次的说,“那好吧!你保护我,我们一起去追皇上好不好?这样你既没有违反命令保护着我,又能去保护皇上的安全,”
“皇上下令,婕妤不得擅离营帐半步。”他还是那平平板板的调调,伊然都快要抓狂了。
啊——
怎么会有这么迂腐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死板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不可理喻的人!!!
她高高举起了手,仰头看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逆风,可他连眼都不眨一下,显然并不在意她这一巴掌是不是会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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