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模样,就倒在玉榻上睡着了。
第14章 另类
莫天问这一睡,并没有睡到“日上三竿”之类。相反,他醒得很早。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了,只知道从清楚记事时开始,他每天都会在寅末卯初时分醒来,沿着月亮河和坊市每条街道奔跑一个时辰。然后去“姜记”劈柴,再去引仙楼挑水。每一天都累得要死。
习惯性的,莫天问起身下地。听到声音,一个正趴在茶几边打盹的小姑娘惊醒过来。
“公子醒了?可有什么吩咐?”那小姑娘揉揉眼睛,颤声一福问道。
这女孩约摸十五六岁,眉目如画却稚气未脱,胆小得不敢抬头。
莫天问这才陡然想起,现在已经身处巨灵门中。步也许还可以跑跑,但显然,作为身份尊贵的“莫师叔”,他已经无柴可劈,无水可挑了。看来还需要些时间慢慢习惯才行。
“这个……”莫天问又开始挠头了。这个习惯并不好,让人总不免担心,如此频繁地挠将下去,会不会中年秃顶。“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这女孩蓦然一惊,两只本来就不小的眼睛又大了一圈,“奴婢名叫子鱼。还有外屋的青苹。我们都是公子的侍女。”
侍女?还公子?莫天问真是啼笑皆非,随口道,“我要侍女做什么?”
这叫子鱼的女孩花容巨变,眼圈一红几乎要掉下泪来,“公子不要我?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我一定改的!公子千万别不要我!”
莫天问这下彻底傻眼了。虽说天资极高,还拥有两个元婴修士的“财产”,但他可从不认为,自己就有多么了不起。
修仙界的小菜鸟,白石城的土包子。天地良心,他心里一直就这么定的位。成为父亲那样高山仰止的存在,那是他的梦想,但绝不是现在!他清楚得很,那些一旦暴露足够引发国际大战的“财产”,只会在遥远的将来才能发挥价值。一旦抛开这些财产,他莫天问,一个修炼不过六七年的炼气八层修士,实在渺小得可怜。
更何况,他其实很想通过自己的能力,而不是靠着母亲的庇荫生活。所以嘴上不说,他心里却是带着决心来到黄叶岭的。踏踏实实靠着自己修炼。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也许,师父是一番好意,是为了突出宗门对他的重视。但一切都让他别扭、反感。
现在倒好,连侍女都冒出来了,而且还是两个!
听这子鱼的意思,想必是门内下了严令的,真不要她们,其结局估计好不到哪里去。莫天问沉吟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有必要搞清楚情况再说。毕竟,他实在不愿意身边莫名其妙就多出两个人来。
“子鱼姑娘,我看你似乎也有三四层的修为,怎么会到我这里作侍女?而且,你叫我‘公子’而不是师叔,又是怎么回事?”
看见“公子”和言悦色,子鱼松了口气,神色更加恭谨,“我和青苹都出生在没落的修仙家族,是被家族送入宗门的,并不算宗门弟子。”
莫天问听了半天,总算搞明白过来。
原来巨灵门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套“阴阳诀”功法,属于双修功法,威力还不小的样子,更有加速修炼的功效。筑基以上修士多数都修习过这门法诀。一个“市场”就此应运而生。不少中小型的修仙家族和一些低阶散修,纷纷把自家颇有姿色的女子送入山门,成为筑基修士们的“陪练”和炉鼎。
好处多多。拉近了与宗主的关系,如果走了好运,女儿成了哪位高阶修士侍妾,家族自然也会跟着沾光。更为无语的是,绝大多数女子还并非强迫,而是自愿入门为婢。她们自知资质太差,同样都打着找个靠山安稳度日的主意。
莫天问对修仙界底层的生活,算是又增加了新认识,也让他心里颇有些黯淡。
这类事情,谁都在做,可说出来,实在不太好听。子鱼不得不对“公子”解释一番,面上自然多了几分羞涩。莫天问少年心性,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看得怦然心动。
僵持少顷,莫天问努力收敛心神,尴尬的咳嗽两声才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你们留在这里好了。”
“不过。”莫天问接着说道,“其实你也看到了,我也才虚岁十九,不过炼气期八层,实在也没有什么需要伺候的地方。你们要么安心在这里修炼,要么去宗门内和朋友玩耍,我都不禁止的。”
子鱼一听可以留下,也就放了心。不过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福了一福,乖巧地退了出去。
莫天问走出洞府,四下里看了看。
这山谷呈长方形,面积远比想象中大上许多,方圆不下数十里的样子。四面山间随处可见隐约的灵力波动,想必是相当厉害的禁制。四面山壁,象自己这样的洞府还有好几处。处处洞门紧闭,门前积了不少灰尘,想必是久无人用的缘故。
山谷之内也和想象中的“苦修场所”完全搭不上边。亭台楼阁、水榭池塘、花圃药园一应俱全。各种上年份的灵草灵花的气息,从清晨淡淡的水雾中飘散而来,闻之让人心醉。
“看来,这巨灵门的门风不是一味苦修,又是花园又是双修的,倒是享受得很。”这跟莫天问想象中的谨严气象相去甚远,算是对宗门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莫天问闭目站立,静静吐纳了一番。随即抬手张臂,打起一套世俗中的拳脚。越打越快,四下里只见身影片片,竟至连成了一条闪耀着金色佛光的光带。要是哪位江湖大侠由此路过,怕是要惊骇得咬伤舌头。
这分明是佛门至高武学“金刚拳”,练至大成境界方有的异象!
莫天问可不懂这些。对他来说,这“金刚诀”不过是母亲找来让他强身健体的手段而已。一套拳脚打完,全身筋骨“噼里啪啦”爆响,只觉得精神健旺,不由得从丹田深提一口气,发出一声清亮的长啸。下一刻,只见一道白色身影围着山谷奔跑起来,袍袖翻飞,越奔越急。亭台太多、处处池塘,还得不时留意脚下,一路窜高伏低的,跑得极为不爽。
足足大半个时辰,那白色人影才停了下来。
莫天问浑身大汗淋漓,低头内视了一番,暗暗高兴,“母亲真是了不起。仅凭世俗的武功,不过小幅的改动了些最普通的五行功法,就能有这般奇效。不光我的体质变强了,连修炼的速度都有加成的作用。这才没多久,已经快到八层的中阶了。”
回到洞府,没想到子鱼、青苹二女竟是颇为伶俐,早就烧好了一池热汤,一股药草的清香扑鼻而来,居然是提神醒脑的“神思草”。池边一张精巧的玉质小几,上面一碗莲子清粥,两样小点,两样腌制的小菜,碧绿嫩白煞是好看,让人一看之下食欲大开。
二女碎步向前,竟还要服侍自己宽衣,把莫天问闹了个大红脸。温言好语哄出去,莫天问这才安心滑进了浴池。
吃着精致的早点,泡在温热的汤池之中,莫天问自然觉得舒服享受,但想想母亲的叮嘱,又不得不暗自警醒。
用罢早点,莫天问把子鱼、青苹二女唤了过来。他倒是想道谢的,但十有八九反而会二女更不自在,所以直接询问起了门内的情况。
“那个。我刚入门,想了解一下最近门派里都有些什么要紧的事情?”
这是题中应有之义。二女本来有心讨好,就此呆在这位大长老爱徒身边,自然都提前做了不少功课。
“回公子。”那叫青苹的少女,与子鱼年龄相若,只是略微高挑丰润一些,恭敬地回道,“最近门中的大事,机秘的小婢们自然不可能知道,公子可直接去问大长老或是门主。其他算得大事的,就是一年一度的门中大比,本月初七开始进行,最近正在接受报名。”
“哦?”莫天问大感兴趣,一想今天是初三,正好可以去报个名。自己独自修炼,除了妖兽和冒险园中的短暂一刻,还从未与修士认真比试过,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还有什么?”
接下来,二女挖空肚肠轮番回答着,内容却实在让莫天问哭笑不得。
除了几个内门弟子刚刚闭关冲击筑基期这一条还算个事以外,什么“张管事前面生了三个女儿,新娶的小妾生了儿子”,“什么郑管事家的老大,居然搞大了李管事家闺女的肚子”,还什么“两个大有前途的弟子为了争当修仙家族的女婿,不顾门规大打出手,结果双双被贬至外门”。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不是花边,就是八卦,还几乎都跟男女之事有关。听得莫天问直翻白眼。这哪里象名门大派?“巨灵门”改叫“八卦门”好了。心里好一通腹诽。
二女退下以后,莫天问便信步出谷,驾起师父新赐的“天行舟”往前山而来。这天行舟比起母亲所给的寒冰梭,速度还要快上三分。冰系法术他造诣有限得很,坐了一次寒冰梭,冷得受不了,还得不时运功驱寒,让他很不习惯。两相比较,自然是天行舟为佳。
先去“演武台”报名参加炼气高级组大比,再去丹器坊拜访钱丰师兄。这是今天的行动计划。
入门以前他就想好了,无论如何,都尽量与门中子弟搞好关系,绝不轻易得罪任何人,更不愿把自己搞成特殊的存在。昨天的一幕已经让他大感头疼,他准备为此面见一下师父,把这个意思提出来,想必师父也不会不高兴。
半个时辰后,莫天问往丹器坊飞去。一路碰上的弟子一律让道,恭敬行礼,莫天问则勉强挤出笑容回应着。
刚才报名的一幕把他打击坏了。看来入门首日太过光鲜的一幕,不管他愿不愿意,已经被上千普通弟子毫不客气划到“另类”里去了。
他笑着走到报名处,还很是讨好地给两位记录弟子各递上了一块下品灵石。其中一位低着头问道,“姓名?哪个组?”
“莫天问。炼气高级组。”
那二位仁兄屁股上就象刚被大号“火球术”烧着了一样,刷的一下站起来,一躬差点鞠到地上去,“弟子王兴(沈智),参见莫师叔。”
其中一个看莫天问目瞪口呆,又解释了一句,“莫师叔,您是长辈,炼气组参加不了。”
另一位一看“莫师叔他老人家”面色不愉,牙疼似的咧着嘴建议道,“禀师叔。您老要么参加筑基组?”
莫天问听这二位磨矶了半天,就明白了一个意思:不管谁的意思,反正炼气组他是想也不要想就是了。筑基组?难不成上去让人当球踢?
莫天问只好怏怏离开。“不幸“的是,由于他长期炼器的缘故,神识比同阶的修士强得太多,远处自以为他听不见的片言只语不断的灌进耳中,让他不自禁眼前一黑,却是有火无处发泄。
“参加炼气组?亏他想得出来!好家伙,身上顶阶法器一大堆,随便丢一个,咱们就趴下了。比什么?比个屁!”
“就是!有本事参加筑基组啊。嘿嘿,炼气八层大战筑基高手。”
“哼!我还不信了。我比他足足高了四层,只要有件上阶法器,保准把他摞倒。可我敢吗我?异灵根。祖师爷的爱徒。还是我等的师叔,将来的金丹大高手。”
“师兄,我只听说过单灵根,啥叫异灵根?”
“……”
可怜的莫天问同学只好落荒而逃。
第15章 钱师兄
远远望见几排毫不起眼的低矮石屋,大半被遮掩在富丽堂皇的宫殿式建筑后面。外表看去朴实无华,却有蓬勃的火灵气在空中凝聚不散。这自然就是宗门“丹器坊”的所在。
一个面色泛黄的精瘦中年男子站在廊下,隔着大老远就笑嘻嘻抬手招呼道,“师弟,师弟!到这里来。”
莫天问刚刚收起天行舟,钱丰就走过来,亲切无比地拉着手一阵摇晃,“莫师弟啊,一大早你发来传音符,愚兄就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在这儿了,怎么这会儿才来?”
“抱歉。昨日太累,所以睡了个回笼觉。”被拒绝报名,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自然是略过不提。
“昨日那场面,啧啧。”钱丰艳羡地感叹了一句,丝毫没注意到这位小师弟的难堪。他一把拉起莫天问,“走走走,愚兄带你好好转转。师弟早些熟悉一下也是好的。”
“钱师兄这话何意?”莫天问不解。
钱丰一笑,“以师弟的惊才绝艳,这丹器坊还不早晚都是师弟的地盘?”一副都是自家人的神态,丝毫看不出抱怨之意。
莫天问不好接话,只是跟着钱丰走马观花。
大宗门的资源炼制重地,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一道显然经人力开凿、阔约丈余的庞大孔道,不知道绵延多少里,将黄叶岭地底深处的火脉引到地面,分解流向大小数十座密闭的石屋。屋内火质精粹之极,远在筑基修士的先天真火之上。最靠近中心的两间石屋中的火质,看威能已经非常接近结丹修士的丹火。
有了如此精粹的地火,尝试炼丹自然不在话下。莫天问欣喜异常,刚才难堪的一幕也就很快忘记,和钱丰说笑起来。
莫天问虽然于阵法上的研究粗浅之至,但也看得出来,这几十间石屋都有单独的聚灵法阵,用于聚集精炼地脉之火。而方圆数里的丹器坊,更是笼罩了在一个更为庞大的火系聚灵阵之中!
开凿如此规模地底孔道,需要多大的人力物力?要维持这一大数十小聚灵阵,每年又需耗费多少灵石?
一路看来,莫天问大开眼界,颇有感慨。
“师弟,咱们都是一家人。愚兄也不怕自揭其短了。”回到居处茶室坐定,钱丰挥退了煎茶侍女,不以为然的开口道。
莫天问询问之意一目了然,钱丰苦笑着说道,“愚兄初来时,和师弟一样。可却不知,这丹器坊看着气势不小,其实就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的。”
一经钱丰解说,莫天问才恍然而悟。
原来,先辈祖师开创巨灵门一派时,确实雄心勃勃,深悉掌控资源、不为外人左右的重要。于是才以大毅力、大神通建起这片丹器坊并留传至今。谁知,修仙界几经折腾,资源日渐匮乏,逐渐的,许多丹方器道沦为鸡肋,渐至失传。随之宗门实力锐减。二者互为因果,形成恶性循环。
近百余年,巨灵门多次发动扩张之战,牺牲很大,收获却也不小。一大堆被灭门的门派,不少功法都被巨灵门搜罗起来。越来越多的弟子醉心于寻找钻研速成一类的法诀,例如那什么双修功法就属此类,而原本的丹道、器道,门槛不低,学起来艰难,材料更是难找,干脆就丢到一边去了。
“真是学不如偷,偷不如抢啊!”莫天问老成的叹息道。
老钱一竖大拇指赞道,“师弟年纪不大,却是明白之人。”
随即,钱丰神神秘秘的低声说道,“其实,最近些年,这丹器坊关的关停的停,现在还在用着的,不过十间左右而已。倒也节约了每年数万的灵石开销。”
二人聊得投机,渐渐就扯到私人琐事上去了。
“师弟今年应该才十八岁吧?以师弟的天赋,筑基怕也就是这三五年了。有没有想过多做些准备?”钱丰一脸关切的说道。
莫天问心中好笑。据他所知,柳老太太那里别说筑基丹,怕是天机丹这类结丹的丹药都给他提前备好了。不过这话没法说,还不能无动于衷。当然,学习炼丹也是他的目标之一,有人愿意说,他当他的听众,正是求之不得。
“小弟不过才炼气八层,,现在考虑也太早了吧?再说,筑基丹哪是那么容易得的?”
钱丰大摇其头,“你是大长老高徒,筑基丹这种东西,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唉。现在门中弟子已经视小弟为异类了,小弟宁愿与大家一视同仁,让人在背后指点的味道实在是不怎么好。”被点到了痛处,莫天问大摇其头,也算有感而发。
钱丰见时候差不多了,终于转入正题,“我就知道师弟志向远大。愚兄不才,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