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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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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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生干犯律令,愿伏国法,并无冤屈!”,闻言,张幼谦那疲惫地身子忍不住一震,随即头也不抬地嗡声道。

    事一至此,公堂之上当即陷入僵局,眼见这张幼谦只低头认罪,崔破虽感觉其中必有隐情,却也无法继续问案,正当他抓起惊堂木,欲将此案押后再审时,却见堂下传来一阵喧哗叫好声,随即便有一个女子如阵风般奔进堂中,跪倒于地道:“与张郎出奔乃小女自愿,并无诱拐之事,还望大人明鉴,恕他无罪。”

    “你这没面皮的死妮子,我罗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还不快滚回去。”,一见是这女子到来,那旁侧跪倒的罗清泉当即咆哮出声道。

    “咆哮公堂,罗清泉,你好大的胆!”,一声断喝止住了罗清泉地怒吼之后,崔破乃向那容颜娟秀、面上却满是坚毅之色地女子道:“尔是何人?府衙正堂之上,诸事自有本官为你做主,尽将所知一一道来。”

    那女子闻言叩谢之后,更将身子又向右移过几分,离张幼谦更近了些许后,才缓缓开言道:“小女子罗惜惜,罗清泉正是家父,张郎……张幼谦幼时本与小女子家比邻而居,关系极好,我二人同日而生。幼时便常做一处玩耍,小女子七岁时曾寄学于张幼谦家,后,因人趣言‘男女同日生者应为夫妇’,遂密立券约,誓当偕老!后年纪渐长,为避嫌疑,乃归还家中,十四岁时,张伯父谴人上门求亲,家父当即因允,立有婚约,无奈自前岁张幼谦家道中落、双亲俱亡,家父也便有了悔婚心思,并借小女之手索回婚约。去岁,张幼谦来我家请求完婚,为家父拒绝,后又将小女许配本城辛氏,眼见婚期将至,小女子无奈之下,暗约张郎做私奔之计,是以此事皆是小女自愿,张郎绝无诱拐之事,还请大人明查,恕其无罪!”

    这罗惜惜初时说话尚是极为娇羞,到的后来,竟是愈发大声,脸上虽是红晕不减,但语中的坚定之意,纵使土偶泥人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尔之所言,可有何凭证?”,不理会堂下的片片喧哗之声,崔破跟上问道。

    “这三首歪句乃是我与张郎定情互换,而那十枚金钱及相思子是小女子赠于张郎的定情信物。”,自怀中取出几个纸折的方胜及诸物,罗惜惜便欲递交公人呈上。

    旁观众人听闻“定情诗句”,一时纷纷都来了兴致,更有那一等轻狂少年高声叫道:“念出来,念出来!”

    已然明了其中细故地崔破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那面如土色的罗清泉后,嘴角流出一丝笑意道:“勿需呈上,当堂念过便是”

    使君大人如此通情达理的一道宪令更惹来堂外一片欢呼叫好声,反倒是适才凛然不惧的罗惜惜陡然羞得垂下头去,将手中那方胜一把塞给张幼谦道:“你写的,你来念!”

    这罗惜惜的突然到来和这变故直将张幼谦惊地呆住了,此时茫然接过这方胜,读着那字字发自肺腑是诗句,再看看眼前那可爱的人儿,他竟是陡然将身转过,大不敬的侧身对着正堂,只盯住那一双遮蔽天地的明眸,朗声道:

    同年同月又同窗,不似鸾凤,谁似鸾凤?石榴树下事匆忙。惊散鸳鸯,拆散鸳鸯。

    两载不到读书堂,教不思量,怎不思量?朝朝暮暮只烧香,有分成双,愿早成双。

    “此词当是罗惜惜自书堂回家两载之后所作,用的还是这等少见的词牌,张幼谦小小年纪能有这份才华心思,倒也难得,只是他这‘恋爱’未免也太早了些!”,正堂之上的崔破喝止了捕快头刘睿欲要上前的举动,心下不无调侃地思量道。

    “天有神,地有神。海誓山盟字字真,如今墨尚新。

    过一春,又一春。不解金钱变做银,如何忘却人。”

    耳听着这无数遍揣摩咀嚼的诗句,罗惜惜面上的羞红渐渐退去,“这呆子,当日一听闻我与辛家订婚,他便传了这收诗词过来,说什么‘不解金钱变做银’,难道我惜惜真是这样的人吗?既已给了你金钱与相思子,我便是将一颗心儿都给了你,又岂能真个变心?”,心中这般思量,口中已是顺势接道:

    幸得那人归,怎便教来也?一日相思十二辰,真是情难舍。本是好姻缘,又怕姻缘假,若是教随别个人,相见黄泉下。

    此词用语虽极是俚俗,然则却胜在情真意坚,尤其是这样一个女子所作,经她本人念诵,更是别有一股魅力,果不其然,堂外在稍稍的寂静后,随即传来一片连天的叫好声,间中夹杂地更有“好姻缘、好姻缘”的喝叫声声。

    亲眼目睹了眼前这一幕“青春爱情剧”,以往对此类桥段都是嗤之以鼻的崔破大人也忍不住小小的感动了一把。待堂下喧闹渐缓,他才微微一笑后,对那罗清泉道:“尔更有何话好说,是否需本官再传当日知情人?”,言毕,也不理会他面色煞白的模样,续道:“罗清泉诱骗婚约,诬告他人,张幼谦,你若肯举告于他,本官定当为你做主。”

    “他是惜惜的爹爹,晚生不举告他,请大人念他一片爱女心思,恕了罪过才是。”,再凝视了一眼眼前的女子,张幼谦顿首言道,这一番话换来一片彩声的同时,也使那罗清泉长长吁出一口气后,软倒于地。

    “查张幼谦与罗惜惜乃佳偶天成,又有婚约在前,本府判令二人择近期黄道吉日,速速完婚。任何人等,不得拦阻。”陡然一拍惊堂木,使君大人起身结辞道。

第十八章

    江南西道鄂州驿馆,眼见天色近晚,正当那守门小吏欲要封门闭馆之时,却见两个儒服打扮的士子急急匆忙赶来,在他们身后,却是跟着两个骑驴的小书童。

    “两个穷酸,偏偏这时辰来,分明就是给爷爷找事!”,那小吏心下暗骂了一句,又知这两人必无什么油水,是已也没了降阶相迎的心思,只暖洋洋的在门前等候,面色之中,犹自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之意。

    “还是那江中舟子害人,四维兄,看这模样,你我少不得今天又要接哪门子几个好嘴脸子了!”,两骑越行越近,远远看到守门小吏的那副惫懒样子,其中一年在三旬的士子侧身调笑说道。

    他口中的那个“四维”兄却是一个生就的冷脸,闻言只将嘴唇一咧,便算笑过道:“车船店脚牙,最是势力所在,这朝廷驿馆说起来也并无区别,最是个会看碟下菜的,你我治装简陋,官小位卑,似这等事,历来如此,倒也并不稀奇!”,一言至此,那士子续又道:“说起来这事,我倒是要替东野兄叫屈,当年孟兄名题金榜,又有当红得令的贵人一力要拉着你入翰林清苑,偏生你却不允,非要钻到我等这最苦最累的监察御史行中来,今天吃这脸子倒也不亏你。设若孟兄仍是供职翰苑,今天虽是一样官阶,这门子的态度却决然两样!”

    原来。这冒黑赶路地便是来自长安御史台的两位监察御史,二人一姓罗,名仪,字四维;一姓孟,名郊。字东野。说起来,这监察御史本是御史台中品级最小之官,专司分察巡按州县,一年四季除回京叙职的几月外,终日都是在地方奔走,这一句“最苦最累”的考语倒也不为虚妄。而新进士初入翰苑者,虽也是同样的八品官阶,但因常在帝侧,一旦往行地方,反倒是比这黑脸地监察御使更得看重。是以罗四维方有此话。

    说话之间。两主二仆已是来到驿馆门前,递了名刺、记录过所之后,那小吏巴巴的见不到一文赏钱,也只是冷着脸将四人领至偏院一僻静所在。只将手一指,连话也不肯多说的便自去了。好在此类事情几人早经见的惯了,遂也不以为意,两个小童子自去寻到灶房,添水热汤不提。

    正在众人刚刚收拾停当之际,却见那小吏又是冷着脸领了一个身着轻便皮甲的军士进来,只看他头裹红巾、背负竹囊,却是一个奔驰官道、传送公文的急脚递。

    “仆你个老母!若非我家大人规矩严,就你这鸟模样。爷爷一拳打扁了你!”,那军士想必也是看不惯那小吏的冷脸子,待其转身刚走,他便一把扯下头上红巾,破口骂道。

    这一句略显粗鄙的话语换来正于院中赏月的罗、孟二人会心一笑,那孟郊却是个热心人,当即接话道:“这位军爷请了!哪里用得着为这等小人生气,譬如被狗咬了一口。咱也断然没有再撵上去还它一口的道理。”

    他这一句话换回那军汉哈哈一笑,指着孟郊道:“看你这装束是个斯文人,偏偏骂人这般出色当行,不见一个脏字,我老朱佩服!”

    同受了那小吏的腌躜气,孟郊见这军士倒也粗豪的可爱。一时动了心思道:“此时天时尚早,某家携有浊酒两壶,军爷若不嫌弃,就于这月下同饮两盏如何?”

    唐人好酒,不独诗客如此,便是乡野村夫亦然,何况这等军汉,当下几人自室内抬出一张小几,月下竹旁、席地而坐,倒也别有一番风韵。

    及至坐定,那军汉径直抓过一只朱漆葫芦道:“既然这位先生请喝酒,我老朱是个粗人,也不要你们那些盅儿、盏儿的,就着这葫芦才叫爽利,二位也请自便。”一句说完,已是拔下壶盖,咕咚声中,吞下大大一口。

    “这位军爷好豪爽性子!”,孟郊与那罗仪见他这番做派,相视一个苦笑,也只能如此出言赞道。

    二人方对饮一盏,那军汉已是半壶酒尽,腹中馋虫稍抑,才见他一抹嘴唇,喊了声“痛快”后道:“两位先生都是读书人,却不知学的是那一科?”

    “自然是进士科,军爷何有此问?”,不料他竟会有此一问,孟郊诧异道。

    “进士科!那不行。”,闻言,这军汉将头直摆道:“我老朱今晚生受了先生地酒浆,无以为报,就给二位指条明路如何?”

    见他这一介粗汉,偏要在科举之事上给他们这读书人指路,便是连适才一言不发的罗仪也大感好奇道:“愿闻其详!”

    那军汉就着葫芦再豪饮一口后,才开言道:“说起来,我三叔也是个斯文的读书人,读的也是你们这进士科,可惜,自我小时他就进京考进士,如今都三十年了,还是个白身。反倒是将十来顷良田、一点家业都折腾的干干净净,不说我三叔,就我们那一县,读进士科的有多少!这几十年可有一个考上的!所以说,这读书读进士科,就好比做买卖老陪钱一般,最是个不划算;又如我这等普通的厮杀汉上阵,想要斩将夺旗一般,三万人、五万人,甚至十万大军中也难得一个。”

    罗、孟都是经见过科场的,虽觉这汉子将制举与商贾之事一起分说,未免有辱斯文,却也大是实在话,那罗仪遂跟上一句问道:“那依军爷看来,不要进士科,那该读什么才好?”

    “明算科,当然,若是脑瓜子不太好使,读个明法科也是大大的不错。”右手抓住酒葫芦。这军汉将左手重重往几上一拍,斩钉截铁道。

    历来大唐之读书人都是将进士科视为正统所在,便是连明经出身也不免低人一等,遑论明法、明算诸杂科?今晚听这样一个汉子如此推崇此科,于孟、罗二人来说,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欲发好奇问道:“这却是为何?”

    “为什么?为的是钱粮俸禄!我们那里,现在凡是州学里读过两年的明法、明算科学子,一出来,月俸最低就有几十贯钱,平时还有各种年节赏赐,满一年就加薪俸,这等好事那里去找,不比你们这进士科要好?读了进士科,考中了出来做官。还不是也为图个钱?”见两个大有学问的斯文人如此全神贯注的听自己说话,老朱满心得意地宏声高嗓道。

    “军爷宝乡何处?”,这次紧跟发问的却是那孟郊孟东野。

    “什么宝不宝的,老朱我是岭南道广州人氏!”。军汉摇摇葫芦,见里面所剩酒浆不多,一时倒也舍不得放量而饮,也学了二人,一口一口地呷饮品评,只是说到“广州”二字时,他虽也是故做矜持,却依然掩饰不住的透出一股得意之情。

    闻言,孟、罗二人身子一振。尤其是那罗仪,更是眼神一亮,似是漫不经心道:“却不知军爷宝乡现任使君大人是谁,官声又如何?”

    “你们这些读书人,怎么都喜欢问这个?”,老朱小声嘀咕了一句后道:“说起咱这位使君大人,那可是大大的有来头,他老人家可是天上文曲、武威双星临凡。提笔高中状元、上马立平贼寇的人物!啧啧!那才叫一个了不得。”,咂摸着嘴唇说了这几句后,这军汉一时来了谈兴,再小呷一口酒后,将身子俯前道:“要说咱们这位刺史老爷,还真是奇怪。上任一年多,就升过一次堂,连一次板子都没动过!”

    “噢!这般疏慢公务,想来这位使君大人也是个大大的昏官?”,避过那军汉的眼神,罗仪一个嗤笑道。

    “啪”地一声巨响,却是那军汉闻言拍案而起道:“昏官?你这人好没见识!要不是老朱今晚吃了你的酒!哼哼!”

    “军爷莫要动怒!我这位老兄也不曾到过岭南,更不曾去过贵乡,那里就能知道那刺史大人的好坏?军爷消消气,也说说这位刺史大人的好处,也好让我等长长见识。”孟郊见状,急忙起身按住那军汉晃动不已的斗大拳头,做出一张红脸劝道。

    “昏官!你可曾见过不娶小老婆、不收礼地昏官?你可曾见过不找百姓收钱的昏官?就在三月前,正是朝廷收夏税的时节,广州七县暴雨成灾,各地乡老刚到府衙求情,说是想将这税缓缓,到秋季一体缴纳,可咱崔使君怎么说的?”,到得这关节处,这汉子却是玩了一个虚活儿,顿住不说,只是满脸得色地看着罗仪。

    “怎么说?肯定是不准呗!”满脸冷色的罗仪倒真是一个绝佳的捧哏,愈发撩拨起军汉的谈兴。

    “切!”老朱闻言一个嗤笑后,才开口道:“今天说给你听,可得记住了,咱使君大人就说了俩字:‘免了’昏官!你在这大唐地界上好好访访,有没有这样的昏官?如今,咱那地界,想给崔大人立生祠地都大有人在,还昏官!”,说着说着,这借得三分酒意的老朱愈发兴奋起来,仰脖高饮了一口后道:“就不说这,你二位有时间去咱广州看看,不是我老朱吹,如今的广州可不比这京畿诸道的大城差!自崔大人到任斩了那剥皮的黄阉宦,开海关、灭海盗,如今这广州码头上来来往往的总有几十国蕃邦商客,咱广州人如今不种田,单是只上货、下货,每月收入也尽够一家食用,就是这整个江南四道的丝绸、瓷器等等作场,也承着咱刺史老爷的情分,生生将价格都提了两成起来。如今,无论是咱广州百姓,还是那各色蕃人,谁提到崔大人不得赞声‘好’!昏官,这俩字你可千万不要拿到广州去说,要不然,就你这瘦小身个,我怕是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这老朱说话之间,将头连连点动,言语间直有说不出的自豪之意,而提及刺史大人时,更是句句不离“咱”字,似乎自己家乡能有这样一个好官,只让他也大感“与有荣焉”!

    一口气言说至此,那军汉见二人再无别话,遂也得意地嘿嘿一笑,抓起几上葫芦,仰脖一饮而尽后,拱手对孟郊道声“叨扰”后,便自回房歇息去了。

    “这老朱竟是生我的气了!”,见那军汉走时瞅也不瞅自己一眼,罗仪一个菀尔笑道,随即,他复又轻轻自语道:“崔破此人上任不过年余,何以就能收买人心至此?”

    小院寂静,罗仪虽是低声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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