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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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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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世家

    石榴要待答话,崔破早在窗中见到来人后走出屋子接言道:”思容,你怎么到了这儿来了,你不用参加这祭祖的”

    “我与娘原不用来,只是舅父说今日祭祖后也要考校我的我的课业,也就随着表哥他们来了。舅舅他们都到了,你也快去呀!”这时崔卢氏梳洗罢在枇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崔破忙抢上前去扶住了。

    “娘,你今日身子不好就不要去了,儿子代你去过也就是了”

    “傻孩子,今日是你第一次参加主祭,我怎么能不去?再说我也想见见你那苦命的爹爹,一晃十年过去了,如今你总算长大了,我也总算对得起他”说着说着竟又红了眼睛。

    崔破见母亲如此,怕伤了她的身子,忙将话岔开介绍道:”娘,这是同在学堂的卢思容,她是家主的侄女”思容见说到她,忙上前见礼后说道:”见过表舅母,前些日子,害的表哥跌了一跤,还请舅母原谅,表哥已经原谅我了”说道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又腾起一片红云。

    崔卢氏见她生的可爱,伶俐有礼貌周全,对她印象大好:”不妨事,破儿也没什么事,还计较个什么。”崔破也在一边逗趣道:”这几日你的小白喂的好吗?”

    好极了,小白现在长的可大了,红红的眼睛,耳朵也老是竖着,好玩儿计了,表哥改天我带你去看”思容兴致勃勃的说着,一边还忍不住的用手比划出小白的模样,那憨态可掬的样子逗的崔破及他的母亲不禁莞尔而笑。

    说笑间已是走到了庄中间的晒谷场上,,只见这硕大的场上早聚满了人,粗略看去,竟有二三百人。思容自去与他们站到一处,在人群正中站着一位年近四旬的中年,他身着圆领儒衫,面容颇为清秀,自有一份儒雅之气。他便是思容的舅舅,当代崔家族长崔知礼。

    见人聚的齐全,崔知礼一生令下,各房按照辈分,男左女右的站好了

    崔破前些年年龄未满十四只是作为孩子站在母亲身边。而今年却是不同,按母亲的指示走到左手第三排站立崔卢氏见儿子虽刚刚年满十四但步伐沉稳,自有一番气度,一领粗布衣衫却毫无卑琐之气。一时又是自豪又是心酸。竟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崔破站定只觉左手处有人狠狠盯着自己,不用去看便知必是崔凌,也不去理会。扭头向右看去,只见思容站在人群之外冲着自己甜甜的笑着。不由的也向她微笑致意。思容的小脸愈发的笑的灿烂。直到此时崔破才发现原来她长着一对小虎牙,衬着那瓜子脸上一对晶亮的眼睛,真真好一个美人坯子。正寻思间,只听身旁”哼”的一声,传来一句小声的低语:”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以后离思容表妹远些”扭头看去,入目的是崔凌那胀的通红的脸和眼神中深深的嫉妒。

    “诸位亲族,又是一年清明,我族合计三百八十七人齐聚于此共祭先祖。我崔氏。一门传承千年,豪杰英俊之士辈出。有载:”北齐崔氏一门,皆衣冠美族,吉凶仪范为当时所称,时太后为博陵王纳崔氏女为妃,敕提办婚事的中使曰;”吉凶仪范,勿使崔家笑人”。国朝初年更有民干公以山东安抚副使佐淮南王李神通安抚山东,三日之间,招抚山东一十八处义军,拯黎民于水火;弭战祸于无形。其后至今国朝一百余年,我博陵崔氏有七十四人或保荐或科举投身仕宦,欲以”礼”教化天下,而使四海升平。安胡儿之乱以及吐蕃蛮族之乱中更有数位宗族于刀兵战火之中,斧钺加身之时守节如一、从容就义我崔氏一门礼法传承数百年,以’知礼、守礼’为世人推重,许为衣冠美族、世家第一。今日列祖列宗在上,望诸位亲族勿忘我家族传承不易,牢记祖训,正言正行,戒之,慎之。”

    族长训话完毕,男子们入了宗祠,由崔破三伯崔无咎主持带领大家祭祀了天地、祖宗,女子门只能于殿外陪礼,二叩八拜之后,崔知礼念了一篇骈四俪六的祭文,公祭也就结束了。随后宣布给一个时辰,各家自去后山坟园为三代以内未入宗祠的先辈洒扫墓地,正午时所有男女齐聚族中议事堂,共进午餐。这本是年年如此。宣告完毕,各家也就自散了

    出殿后,崔破扶着母亲回家,石榴、枇杷早准备好了纸表香烛等物,遂一起去了后山,崔破为祖父,父亲洒扫了墓地,重培了新土,点燃火烛,焚香致祭,崔卢氏免不了又是一番痛哭,崔破三人苦劝不提。

    随后几人来到镇中义地遥祭了石榴二女的父亲,又为其母祭扫,崔破见二人姣好的面容上珠泪莹莹,同病相怜身世又感念二人小小年纪代己尽孝,照顾母亲,也于那燕氏坟前拜了三拜,低声祷告:”燕家姨娘,泉下有灵但请放心,我必待樱桃、石榴如同亲妹,他日如能小有成就,必为二人择一良婿,安居乐业,不再受那颠沛流离之苦”。二人闻听,愈发的哭的大声。一阵山风吹来那香烛的焰火青烟临风摇曳,竟似那燕氏泉下有知,正躬身致谢。

    祭祀完毕,回到族中议事大厅,早已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好在崔家大族,厅堂广大,各房按序坐了。因是清明节不能举火,自有帮佣将昨日准备好的胡饼和着公祭时的祭品分了下去,崔家礼仪传世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偌大一个大殿,虽三岁小儿亦不敢言,各人默默吃了,至于味道好坏,也就讲究不得了。

    一时食毕,族长咳嗽一声,只见老五崔守义站了起来,缓缓道:”我崔氏自先族陵公始,即从圣人礼仪,以儒家经典传家,昔日有先祖杰公,遍阅百家著述,时人钦佩其博学,共赠匾悬其门户曰;”不读五千卷书者,无得入此室”传为一时佳话,至今犹为人津津乐道,先祖遗风当为后人勉之,今日清明,依族规于列祖列宗之前重申礼仪传家,考校后辈儿孙,各人且自努力吧!”

    话语完毕,各房中八岁以上,男十七,女十四以下的都站了出来,各按顺序站了。崔破见他那一排排首的是族长之子崔烨,最后的则是崔无咎的长孙,年龄刚满八岁的崔骥,长的虎头虎脑,甚是可爱。

    崔守义见众人队列已齐,正欲宣布大校开始,却见族长缓缓站了起来,踱步到厅中队列之前。嘴角含笑,轻言说道:”说起来你们都是我的晚辈,若是小户子人家,我必然要人人都认识,极亲切的了,也不至于象现在这般许多的都叫不上名来”说话时,他已来到崔骥面前,摸着他的头说道:”骥儿转眼就八岁了,我与他见面竟是屈指可数,我这大伯当的不称职呀!”

    “大伯,我年年都给你拜年,您不记得了吗?去年您还答应给我买一个大风筝的,我都等了这么久了,您什么时候给我买啊?”原来是崔骥见大伯慈爱便也来凑趣,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大伯,似是要他立即拿出风筝一样。他此言一出兼之那可爱的样子惹的崔破及厅中众人无不轰然一笑。

    “都是大伯不好,忘了骥儿的事,你这次如果考校的好,大伯不仅给你买风筝,还奖你一套城中李糖人的全套糖人”崔知礼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说道,慈爱之色溢于言表。

    “大伯你可不许耍赖,先生说我的论语是背的极熟的,肯定没有问题”

    “好,好”崔知礼含笑答应,抬头凝望众人一眼,复又向排首走去。崔破只听到背后传来族长幽幽的声音”待得再大些,你们中的许多人经拔解选了乡贡生,就该出去漫游应举了,到了那时,你们才会真的明白’博陵崔氏’这四个字的分量,谁不称你们一句’衣冠子弟’但是这一份荣耀靠的是什么?”说道此处声音陡然拔高,而众人也感觉到气氛的不同,整个大厅的气氛再无片刻之前的轻松,只有无数双眼睛在用眼神互相询问,但是得到的都是茫然的回答。

    “靠的是历代祖先的苦心经营、靠的是他们宁死守节喷洒的热血、靠的是数百年儒家正统的传承、当然也靠这数百年森严的家法。”说道此处,他的声音愈发的低沉,而整个大厅也已经是鸦雀无声。

第五章 族规

    “崔烨,你给我跪下”族长崔知礼一声暴怒的低喝使厅中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添了三分森然之意,尽管得到的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也无人敢发一言加以议论。

    崔烨脸色苍白,一抬头看到父亲激怒的神色,积威之下,两膝一软跪了下去。

    “逆子,自你初入族学,四书五经便念不进去,我原以为你是资质驽钝,加之你自小体弱,又不是长子,我也不过分逼迫于你。本想着你虽不能光大门楣,倒也不至于辱没了家风。后来你沉迷于道家玄学,我虽警戒了你几次,但也不曾真的怪你。毕竟至圣先师也六度求教过玄元皇帝,再说国朝本有道举一科,倒也不失为一条晋身之阶。谁知你这逆子终究成不了气候,只看了几日便又扔过一旁,这也就罢了,我万万想不到的是你胆大包天到竟敢置族训于不顾,跟着那震旦胡妖的妖子妖孙念起了妖经”说道此处,崔破才明白事情的缘由,心中万分疑惑;”信奉佛教何以惹的族长发如此大的无明火。”

    “你想着念那妖经就可入西方极乐净土,整日里说什么’念佛三昧、十念相续’。更可恨的是你这忤逆子不顾你母亲年高体弱,竟鼓动她断了荤腥,做什么在家居士。我原想着你年龄尚幼,如此行为难免不是受了那妖憎的蛊惑,让你背诵本朝武德四年的傅弈公的望你迷途知返,现在你且将它背来给众人听听”

    崔烨自小虽知父亲爱重大哥远过于自己,却也不曾见到如此暴怒,他自小体弱,念书不进,素不为严父所喜,性格愈发的懦弱,今日一见如此阵势早吓的傻了,那里还说的出半句辩解的话,只是这当日在父亲的严令之下实在是背的烂熟,当下不假思索顺口而出。

    崔破本也知道自东汉明帝佛法初传入中国,儒、释、道三家即斗争不断,尤其是北朝之时魏太武帝一道诏令:”一切佛法胡经,尽皆烧毁;沙门无论老幼,悉数活埋”造就了无数佛寺的断壁残垣及数十万僧人的累累白骨。仅仅是百余年后,元气尚未恢复的佛教又遭北周武帝的再次灭佛,毁塔烧经不可尽数,抄没佛寺四万余座,逼令还俗百余万人。而这两次历史著名的法难后面都闪动着儒、道的影子。魏太武帝奉天师道寇谦之为师;而北周武帝灭佛后即奉儒学为正宗。这中间的关联已不言自明。有唐一朝,虽曰儒、释、道三教并举,但是从唐初的高祖、太宗崇道抑佛,到则天武后的大肆佞佛,打压道教。再到玄宗继位后的重立道教,这其中斗争之激烈、手段之残忍实不足为外人道也。而这傅弈的不过是历史的延续而已。,只是不曾想到儒家正统的崔氏对佛教竟是如此的恨之入骨。嗟叹之间,只听得耳边传来阵阵崔烨的诵书之声

    “妖胡渐入而滋胜,太半杂,缙绅门里,翻受秃丁邪戒;儒士学中,倒说妖胡浪语。兼复广置伽蓝,壮丽非一。劳用工匠,独坐胡泥。撞华夏之洪钟,集蕃僧之伪众,动淳民之耳目,索营私之货贿……”不一时已将此文背诵完毕,竟是无漏一字。崔破心中大大佩服。只是崔烨心中惊骇,声音不免打颤,将一篇美文念的磕磕巴巴,不免美中不足。

    “噢!你记的倒是还挺清楚,,那为何还不明白那妖胡的荒谬之处。反而明知故犯,沉迷愈深。逆子,今日我虽欲饶你,但家法须饶你不得”说道此处,崔知礼已是声色俱厉“崔知信,你掌管族中家法,这逆子所犯之事该如何处置?”

    崔知信是一个面目黧黑、年龄在四旬许的偏瘦中年,闻声站了起来,瞟了一眼崔烨,也只能微叹一声道;”依家法,事胡神者,初犯禁足一年,鞭笞五十;如有再犯,逐出宗族,永不放还”

    “既如此,那就执行吧!其余人等当戒之,凡有敢事胡神者,当以此例”

    崔知信挥挥手,厅中一旁走出两个手拿长鞭的汉子,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长鞭油浸的深了,竟呈乌黑之色。将那犹在发傻的崔烨一把摁倒,只听”啪、啪”声响,行起家法来

    这时,女眷堆中传出一声”阿母”的叫喊,原来是崔烨的生母看到儿子受如此折辱刑法,一边怒其夫心狠,一边又心疼儿子体弱受不得如此鞭打,激怒攻心之下昏厥过去。崔知礼不为所动,略一招手进来了两个婆子将她扶了出去另行安置。

    可怜这崔烨身为族长之子,虽平日不为其父所喜,却也是在福窝中长大,那里受过如此毒打。他原本体弱,今日又受了惊吓,前二十鞭还能嘶叫呻吟,待计数到三十时竟已是再无声息,直如死了一般。

    崔破眼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动用私刑,原已觉得不该,只是虑及自己身份,不宜强行拦阻,眼见崔烨已是奄奄一息,而鞭打依然如故,如此下去,岂不要活活打死了,情急之下,再也按捺不下,冲上前去,抓住那尤自挥舞的长鞭,大叫一声:”住手”

    随着他的一声叫喊,厅中几百道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崔知礼及众人见抓住刑鞭叫停的是一个身穿粗布儒服的少年,仪容俊朗。虽穿着简素,却别有一番气度众人不觉眼前一亮,竟自寻思这是那一房的少年,如此好风姿。有知道的自然忍不住买弄一番,只是心下暗自纳闷:”为何月余不见,此人竟然判若云泥

    小思容站在最后一排的队列之中,听到身后的嫂子、婶子们议论崔破目若朗星、鼻若悬胆,真真是一个风流人物。不知道为何又想起了那日桃花树下白衣少年抚弄自己小辫儿的那一只手,只觉一阵脸红,不由得害羞起来。要待不想,却又那里能够?只觉得厅中站立的少年全身上下散发出道道光芒,亮亮的灼人的眼。她心中这般胡思乱想,竟将对崔烨表哥的担心放在了一旁。

    崔知礼此时心中也自纳闷不已:”族中何时出了这样一位少年,而自己毫无印象”口中却道:”你是那房子弟,竟敢阻拦实施家法,你可知此事的后果吗?”

    “晚辈崔破,家祖无波公,亡于安史乱中。先父讳知廉,亦不幸亡故。多年来多承族中照顾,我母子始能苟全性命于乱世,家母及崔破均心存感激,不敢一刻或忘。今日小子斗胆冲撞族中执法,非是狂妄不知轻重,实是有一点浅见,不吐不快。望族长赐准”

    原来是五叔一脉,果然是家传风仪”崔知礼心下思量,开口道:”讲”

    “烨表兄在家中的情形,晚辈不知,不敢妄加置评,但观他在族学之中,尊敬师长,爱护年幼弟妹,实在是大有兄长之风。以此观之,烨表兄断然不是那忤逆之人,又怎会不孝;再者,自那胡妖邪教传入我华夏以来,向以妖经邪法蛊惑世人,数百年来,上当者不知凡己,其欺诈手段之高由此可知。闻听族长所言’念佛三昧、十念相续’诸情状更知蛊惑表哥者必是那胡教之净土宗一支”他此言一出引来一片侧目,可急坏了一边的思容:”哎呀!表哥这不是把自己绕了进去吗?”

    崔破一时口快,话方出口已察觉不对,所幸他素有急智,话锋一转接道:”当日也有那妖僧假借化缘为名,前来蛊惑家人,晚辈虽未受其蛊惑,但也不免心动。这胡教净土宗实是邪中之邪,混不似那天台、华严诸宗还讲究个持戒修行。说什么念佛三昧,死后即可入西天佛土,更说父母诵经念佛者可保子女平安康顺,而子女如此则可保其父母身键寿永。虽然是一派胡言却也欺骗的许多性情纯孝之人。甚至许多当世大儒亦受蛊惑。”他这一番话说的厅中不少人点头称是。净土一宗确是中唐初年开始传教、发展、兴盛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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