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房遗直应该认不出来才对,于是真不该把人家当傻子,呼口气咧嘴一笑,杨书瑾也干脆不再演这辛苦人的戏码,道:“那你们可不能说出去让我丢脸。”
她一正常,其余三人也都变正常,李愔那表情足足像是饱餐一顿,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朝她一挑眉:“那你还蹲在这,前日里见你的时候只差没爬上桌子。”
杨书瑾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原本半蹲的身子直接全蹲下去,双手勾着石桌干瘪瘪的回道:“你以为我不想站起来,腿麻站不起来……”
“小瑾。”杨崇敬对这没大没小的口气暗自捏把汗,走过去扶住她小声提醒,毕竟坐着的是当今六皇子。
杨书瑾这才觉得自己是随意过了头,哪有人家客气说声多住几日你就当真赖着不走的,一想自己和那刘姥姥没两样嘴边的笑也尴尬起来。
“哈哈,你这丫头还真是有趣,房遗直你说是不是?”李愔是个爽落人,大腿一拍还高兴得很。
杨书瑾才不会管他在不在意,听他问房遗直止不住勾着眼偷偷瞧过去,只见房遗直修长的手指稳当的放下茶碗,嘴角顺着很有弧度的唇线变成极其好看的笑,一张清秀的脸顿时比这春风还暖,看得杨书瑾只差两眼发直了。
“嗯,比大家闺秀多了一抹天真,又比那邻家碧玉添上几分大气,着实是个不一般的女子。”你看看你看看,连夸人都这么有水准啊!
所以说容貌绝对会为一个人加分,这句话若换成一个流着哈喇子抠着鼻屎的男人说出来,杨书瑾绝对会将他当做流氓。所幸房遗直长得很英俊。
杨崇敬扶着自个妹妹当然是将这幅表情收在眼底,恨不得把她一张脸揉巴揉巴再拿出来见人,好歹是个女娃娃,喜欢人家也不能顶着一张想要把人吃了的表情吧。
好在杨书瑾还没到那种忘我的地步,感觉出兄长扶她的手劲有些大就回过头去瞧,见到杨崇敬满脸神情复杂脸色混杂的脸慌忙咽了差点流出来的口水,为毛她觉得她哥有种想把她踢出杨家大门的冲动。
杨崇敬终究是没有这么做的,碍着两个尊客再也不会这么做,于是乎只是将她扶到石凳上然后自个坐回去而已。
现在这场面是个死人应该都能看出杨书瑾那么一点小心思,这么一来另一位主子可就没那么爽快,臭着脸闷闷不已。
“啊,那天在六叶斋没有认出殿下身份多有失礼,还请殿下不要介怀。”偶尔也还是要照拂着小屁孩的心情,杨书瑾立马堆着笑看向李愔。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堂堂大丈夫对着一个小女子实在没必要计较,小孩脾气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是我没告诉你在先,不用记在心上。”
冲着李愔笑笑,回头又撞见房遗直探究的眼神,忽然想要说的话都吞了回去,四个人坐着竟也无语了。
杨书瑾左挠挠右挠挠,一身叠纱裙更是让动作拘束,侧头想想还是去换一件好,就先行退下。即使不用演戏,对着半生不熟的人也还是累的慌。
一回到房中,清儿就赶忙迎了上来:“怎么样怎么样,房大人有没有对你刮目相看?”
“我本性全露,估摸着没刮目反而吓到了。”杨书瑾两手一摊叹口气。
“小姐,你不是收敛的吗。”清儿讶然。
“没想到蜀王也来了,他们都认出我,没办法装下去。”杨书瑾挑眉答。
“呃,也许小姐真实的性子反而更惹人喜欢……”清儿这明明就是没底的话,让杨书瑾起先不觉的什么的内心此刻也变得酸劲十足,无力的趴到桌上。
“看他那眼神就知道看不上我,呜哇——”
远在花园起身准备走的几人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只有杨崇敬憋着笑意道:“无妨,许是踩着老鼠。”
房遗直脸上随即浮出笑意,李愔却有些不明白,仍由着杨崇敬引出门告辞,这厢送走人杨崇敬匆匆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虽然知道多半是自个妹妹没事乱嚎,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踩到老鼠他都担心不已。
待见到她那幅模样略略宽心,脚步却未放缓,挥手让清儿退下才好笑的扭过那张苦兮兮的脸:“小脸都快挤成麻花了。”
“哥,我是不是特没女孩子家该有的样子。”杨书瑾异常认真的开始审视这个缠绕多年的问题。
“的确是没有,不过有哪里不好?”杨崇敬知晓她这股子认真从何而来,念及这么多年她从没认真今天居然会为一个男人这样不住有些胸口发闷。
“你觉得好不一定人家这么觉得,唉,放眼望去大家都一个样偏偏我特立独行,也不知是福是祸。”她一直知道该做些什么,该隐藏些什么,可是吧,人总有个习惯成自然是不,特别是她这种一不小心就得意忘形的。
“这是在意谁的看法呢?”杨崇敬笑着打趣,也听出话中另一番担忧,不由捏捏她云片似的脸颊:“你自小就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性子散漫惯了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收回,还不如顺着心意活得舒坦一些。”
“说起来都是很容易,只是我一直活在你们庇佑下,日后要是我一个人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未知因素实在太多,比如嫁到别人家,比如天灾人祸不小心流落街头,比如说哥哥突然横死,好吧,弹弹额角青筋,最后一条实在不是她愿意去想的。
“哈哈,年纪小小想这么多干吗,怎么今天见到房遗直就忽生感慨?”杨崇敬就见不得她哀哀切切的样子,试想你养的猫儿平日里都吃老鼠忽然有一天改吃草,谅着你也会觉得很怪异。虽然可能养着杨书瑾还不如养着一只猫。
杨书瑾也不知怎么了,心底直冒酸泡,扯着他的朝服蟒袍也不怕那金边绣咯得慌,把脸捂得死死。
“哎呀,这多大了还哭,要让人家见着这幅模样还真不要你了。”杨崇敬没法子软声宽慰着,想着好在是没娶亲,这女人一个妹妹就有他受得。
哪知道越宽慰杨书瑾哭的更厉害,眼泪鼻涕不住的抹:“人家早已经不要,谁爱看谁看就是。”
“人家邀你明天去游船,你要不乐意那我就去回绝。”说着作势就要站起,那根水麻花立马仰起脸眼冒金星,一抹鼻涕很是不雅的和着眼泪湿答答挂在鼻尖。
“真的?”猛地吸吸鼻子拽住想要走的人。
“明天是三月三上巳节,你莫不是又不记得日子?”杨崇敬无奈的看着深绯朝服上一滩浸湿的痕迹,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不过蜀王、吴王以及房遗直的两个弟弟也会去,顺道叫上你我而已。”
后半句显然还是没有熄灭杨书瑾高涨的兴致,房遗直,你给我等着!杨书瑾此刻心中的豪云壮志一点也不必当年唐高祖起兵造反时差。
而那边坐在马车上回家的某人莫名其妙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照理说这几日天气好得很,应当惹不出病来。
口水壮人胆
第二日,想着出行方便,杨书瑾穿了一身束腰胡服,这唐朝明明流行圆润之美怎么自己偏偏就是长不胖,放到现代这身材指不定多惹火,在这里却只能呜呼哀哉希望不要被人说成营养不良就好。否则她真对不起自家天天揪着头发想着给她弄好吃的厨子大叔。
和杨崇敬来到河边才感觉出自己的失策,她怎么就忘了今天根本就是一个相亲大会,哪个女人不打扮的花枝招展,往河边一瞧那些子花花草草都失了颜色。难怪出门前清儿一个劲的问她是不是想到特别的主意才穿着一身,殊不知她真的只是图方便。
虽然也不断吸引着不少视线,但是,要知道鹤立鸡群是一种效果,而鸡立鹤群绝对又是另外一种反效果。
“杨公子,请往这边。”正拽着杨崇敬衣角辨不清方向的时候,一个小童冒出来领着他们灵活的穿过一群人,来到渭水河旁最大的登封楼二楼。
跨进去杨书瑾还不忘摇头感叹这楼的名字取得太俗,难怪日后没有作为中国名楼流传下来。一进厢房看见那群男男女女杨书瑾却莫名紧张起来,就好像是带着家长见老师一样,你根本就猜不到老师到底是要夸你还是贬你。
想到这,杨书瑾又觉不对,自己好歹也曾经是几千年后的现代进步文化青年,对着这些个古人紧张什么!腰板又给挺直了。
一圈晕乎乎的介绍施礼总算把人给认清,李恪李愔二人,房家三兄弟,还有一个七公主和十七公主,个个都是身份显贵,两个女子打扮也自然是般般入画,杨书瑾又是一阵羞愧。
直直的向房遗直看去,他触着自个目光倒是十分温柔的回了一笑,竟有丝丝赞许,杨书瑾心地顿时乐开花。
“喂,那个女人,你冲着遗直哥哥傻笑什么!”不和谐的声音传进来惹得杨书瑾一阵怒意,回头看去正是十七公主,眉头一皱不打算理睬这个身材扁平的奶娃娃。
“本宫在问你话,你敢当做没听见!”十七公主气恼的撅着嘴,在旁的七公主准备拉住她却被李恪拦下,示意她看好戏就成。
本宫?她还本母了,瞅过去还不到十岁的样子,嚣张什么,杨书瑾心底又为封建等级哭了一把还是挤出个笑脸:“公主也听见这外头嘈杂,我离公主坐的远没听清也不为过吧,更何况,臣女有名有姓并不是叫‘那个女人’,一时也就没反应过来公主是在叫我。”
她看出来了,这个公主眼睛不停的往房遗直瞟,一看就是暗恋,古人还真是早熟啊,看在是个公主的份上,勉强视为情敌。
“你放什么厥词,这桌上一共就三个女子,我自然不会这样喊我七姐,分明就是故意装作没听见。”小公主也不甘示弱,一句一句跟个连珠炮似的。
杨书瑾仍旧是那不变的笑脸,反驳的话语早就到了嘴边脑中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急急止住话头。她是十七公主,刁蛮专横又这般喜欢房遗直,难不成就是历史上那个有名的想嫁房遗直结果人家没要无奈嫁给他弟弟房遗爱的高阳公主?微微凛着眉,这念头浮出水面就越琢磨越像,不管有没有猜中都还是不要结怨的好。
“臣女不敢拂逆公主意思,没听见公主喊话还望恕罪。”话锋轻轻一转,赔了个不是,一圈子的人听着不禁纳闷,这不像她的性子啊。
好在是没人再挑是非,也劝住十七公主,杨书瑾这才想起瞪一眼身边的哥哥,好你个没良心的杨崇敬,自个妹妹被人骂居然还在旁边起哄看热闹。
杨崇敬似料到她会有这动作,直接选择无视投入到一干人的闲聊中。其实心底肯定是早做过盘计确定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才放任不管,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当真是十分有趣。
诶,不是来游船的吗?杨书瑾撑着下巴很无语的看着一圈的人在说着她从来不感兴趣的朝政,眼皮直耷拉,天知道昨天听到消息后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做梦都不忘蹬两脚,早知道是坐在这听他们说话还不如在家睡觉。
“杨小姐似乎精神不太好。”只差再点一下头就要睡着时一道声音伴着轻笑传进耳中,杨书瑾手一滑牙齿不幸的咬到舌尖,疼的泪花都憋出来,忿忿的看向肇事者,竟是坐在正对面的李恪,碍于人家是王也没好再瞪下去。
众人显然是看到这一幕,都很不给面子的笑起,倒是李愔很好心的先止住笑替她化解尴尬:“三哥,今天本就是出来游玩,憋在这倒显得奇怪了。”
李恪点头称是,也不再坐领着浩浩荡荡一群人走出去,当真是说风就是雨。
杨书瑾就一直跟在后面赏赏花、听听曲,看着不少美女朝这边搔首弄姿,丢枝花什么的,也津津有味。原来这些大家闺秀表达爱意的功夫不比楼里姑娘们拉客的功夫差到哪去啊。
杨书瑾点头直叹,乐滋滋的替自个哥哥收下不少手帕荷包,说起来,杨崇敬也到该成亲的年龄了。
正想着,一行人又停下脚步,抬头一瞧满眼黑压压的脑袋。踮起脚,脑袋还是挺多。自个怎么就生不出杨崇敬那样的海拔,郁闷放弃挤上前这种不雅动作,杨书瑾没了兴致。
“在对对子,走,上前瞧瞧去。”她没兴致其他人却是极其感兴趣,杨崇敬略略一解释就牵着她向前挤去。
所谓团结就是力量啊,居然真给他们挤到最前面来,还是最佳观赏点,当然,这和几人身上华丽丽的衣装打扮分不开,一看就知道是贵人。
“我听六哥说你写了个十分好的对子来着,怎么不去试试。”一直没再找茬的十七公主又冲她发话。
无声的在心底咒骂一句那多嘴的六皇子李愔,杨书瑾皮笑肉不笑的摆手谦虚:“公主误会了,那天是误打误撞,以前无意中做的那个场合刚好用而已。”
十七公主脸上立即浮现果然如此的鄙视神情,七公主却柔声道:“六哥也拿了对子给我看,即便是之前做的也写得很好呢,字字均是珠玑。”
干笑两声打算糊弄过去,李恪显然不饶她:“上次本该是你赢得那烟翠镯,你却让给我,实在是受之有愧。”杨书瑾听的眼皮直抽,感觉到李恪这话是个大坑,果不其然就听他又说:
“后来听说有人在上巳节办学会,就又拿来做奖品,杨小姐不是想要镯子吗,这个机会倒是不该错过。”
“是啊,丫头给我们增增光。”李愔也跟着瞎起哄。
杨书瑾顿时有些下不了台,不去参加,拂了两个皇子面子不说肯定会给臭脾气的十七公主嘲笑个没完,参加吧,写得太好锋芒尽显,写的不好又会惹他们怀疑。真是纠结死人。
求救的看向杨崇敬,他倒是宽心一笑,朝她点点头,杨书瑾舒口气,不就是对对嘛,还怕了不成。
题目倒是很简单,为庆新茶采撷,以茶为题做对联一付,只要写得好都可获得新茶半斤,而胜出者则有新茶一斤外加烟翠镯一只,引得不少学子跃跃欲试。
领来笔纸,杨书瑾站在桌边却是思量许久。对联还真是她的拿手好戏,不过写茶的对联印象中也有不少,但大多都是涉及历史人物比如陆羽啥的,写出来估计也没人看得懂,眉头越皱越深,那一圈等着她落笔的人还以为是有困难写不出来,暗自神情各异。揣测纷纷时,这边忽然落笔,字如行云流水一一铺陈开来:
竹无俗韵,茗有奇香。
啊,印象中这个联子年代比较晚,而且清丽婉约一直颇为喜爱。杨书瑾吹干墨迹,心底又对自己的盗版行为狠狠唾弃一把。
“果然好对,不过八字,字字尽得风华。”七公主这孩子就温婉多了,说话也不拐弯抹角。
对着那么些夸赞的表情饶她再怎么厚脸皮此刻也羞红脸,回头看兄长竟也是那个眼神,止不住尴尬慌忙跑去交上作品,一刻钟后揣着一斤新茶、戴上烟翠镯离开诗会,感觉背后目光聚焦的温度都能烤熟一只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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