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踏雪怎么说也是生长在野外的,还是一匹马王,怎么会这样?
看着踏雪原地不安的刨地扬尾,我向小银走去——
蹲下,抚上它——
“小东西,你怎么回事?”正想把它抱起,却发现它突然站了起来。
伤那么重,站起来做什么?
接着我张大了嘴,因为我看到了异状发生!
小银身上的血越来越少——
那道看起来不浅的伤口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在愈合、愈合、愈合——
就像倒走的画面,水泼出又再收回一样的,血流也在逆着而上——
又回到了它的体内!
我瞪着眼,眼前的一幕像变戏法,怎么回事?
此时,身后的踏雪又开始双蹄刨地,并且开始嘶叫,动静搞得很大,而我已顾不得回头去看,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无法拔开眼睛——
小银在变!
这只娇小的、像猫一样的小动物,竟然在变!
不停地变!
不是变成其他的样子,而是在现在的基础上,不停地变大!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而它腹侧的伤口已收敛,收敛得看不出任何痕迹,就像那儿从来没有流过血、没有绽开过一道口子!
同时——
它的周身腾起浓雾——
很浓很浓!
它在眨眼间,变得有将近一人高,身子又两米多长,全身银色的皮毛在泛着刺眼的亮光,而它也终于停住变化不再长!
那双眼,莹莹的绿中泛着诡异的光,在它娇小时显得几分可爱,变大后,便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慑人——
站在我面前,高度到了我的眉头间,它,大的让人有压迫感。而身后的那条又长又粗的尾巴正摇晃着,硕大的头颅,向我伸来,冲着我喷出鼻气——
它是个怪物吗?
我眨眨眼,再眨眨眼,无法把它平时的弱小与现在的模样联系到一起——
嘴角僵直,说不出话来,心里却开始明白,它一定是故意引我来这儿的。
它的伤口不医而愈,足以说明一切,包括第一次在枫楼竹苑抱回它时,那伤口是否也是假的?
这是为了什么?
它有一接近我,是好意还是歹意?
如果是好意,为何要避着众人?如果是歹意,它与我早已相识,为何一直没有动作,却偏偏在这里变身?
我的身体也在僵直,发现它正优雅的走来——
邪气而优雅!
想躲,却离得它太近,它已开始围着我在转——
转了不到一周后,突然在我身后用牙齿往我腰间的束带上一叼——
来不及反应,就感到自己的身子腾空,而且被它一甩,整个人开始翻转——
“轰”的一下,血冲到脑子里,我吓了一跳!
因为我现在就像一个跳水员在跳下跳板一刻,在空中凌空翻着三百六十度的筋斗!
“啊”的一声本能的反应,让我叫出来,除了脑充血的感觉,我认为自己如果这么被抛出去,死不了,也活不好了,不摔个八块才怪。
与此同时,我听到踏雪的嘶叫在拔高,并且在我翻筋斗的同时,眼睛瞟到它正在冲过来——
踏雪要救我?脑中一个闪念间,我发现自己翻了一圈后,没有落地,竟然是坐到了一个光滑滑、柔软软的背上——
自己骑在了小银身上?不,不是小银,是我不知道属于何方怪物的异兽!
怔神中,踏雪已奔过来,腾起前蹄,踢向身下的兽——
我惊心,踏雪光论个头上,就已输了一大截子,刚刚还对这只兽戒慑而不敢靠近,现在竟不顾安危地冲过来,若是别的马,早自己吓得跑了。
有些担心,而担心成真,因为我看到一道绿光射向踏雪——
“哧”的一声,踏雪前腿受伤了,痛嘶——
那道绿光似乎是从身下异兽的眼里射出的?我惊归惊,但势头不妙,再不反应就来不及了!便打算从它背上溜下去——
可是,感觉周围在动——
不对,不是周围在动,而是身下的这只兽在动!
它竟腾空而起,载着我,无翅而飞——
我还来不及翻下去,就发现我们已离地数米了,这么快?
下边的踏雪在不停地长嘶,似乎知道它的叫声可以引来救兵,而它的前腿上肢被那道光灼了一个铜扣大的洞,正汩汩的流着血——
我不敢乱动,因为越升越高,连忙摆正姿势,紧紧抓住手下的皮毛,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向小巧的小银,竟然会变大,还会飞?
越来越高——
视野渐宽——
金云关的城楼在望,两边山上也隐隐地看到有人踪——
那是在山上控野菜的士兵吗?其中可有梅无艳?
而远远掠来的身影可是清风?
在无法形容的快速飞起中,在漫入云端前,我听到一声惊急的呼声——
“姑娘——”
是清风的声音,而我,只能看着越变越小的她,感觉云在我周围流动——
我,就这么被这只兽带着,飞入云间——
地上的人,估计是想看也看不清楚的了,太高了,而它飞得很快——
我只能伏低身子,紧紧爬在它身上——
感觉它飞出一段距离后,速度放慢,已不像刚才那样快得让我心惊,而四处云雾漫漫——
我在云中——
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双手紧紧攥着身下异兽的皮毛!
印象中的小银一向是乖巧的,是没有伤害性的,是带点野性、却也是娇小的,而这个——
它到底是什么来路?要带我去哪儿?
我只要手中一滑,就会坠下云端,它,没有鞍、没有辔、没有缰……什么都没有,我只能抓着它,调动起全身十二万分的注意力,来保持警醒,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看不清云下面,是什么情景,只觉得茫茫中,有大片大片的绿色,被云絮掩着,瞧不分明,似乎还有青色山脉,像龙一样,蜿蜒在远处——
有谁从这个角度俯瞰过地面?
那个世界中,也只有跳伞员有这个荣幸,却也得是在高空上千米后才有这个视觉!乘坐在飞机上的人,也不能如此俯视万里河山,只能透过机上的窗户,看看外面的云层——
想起也曾在凤鸟背上有过穿云而行的感觉,但那时有梅无艳伴着,没有紧张与恐慌,这一次,我却是被一只畜生给绑架了,前途未卜,又抓不牢它,生死一线间,没有那么好心情去大赏风光——
不多久,感觉它在下降了,我更加紧张,而它,下降时就像踩着云团,缓缓的,没有俯冲,减少了许多危险。
看着地面越来越近——
“噗通”一下——
我的屁股着了地,很不光彩地被甩在了地上,虽然是在它四肢着地后才被它从背上甩下来的,但依然很痛!
爬站起,大量四周——
很快发现,这仍然是草原上,只是这里有些山脉,而最近的地方有几颗很大的岩石。
再看,离大块岩石不远的地方,有树一棵,人一个!
那个人很显眼!斜斜坐在一块石上,手中执一银壶,往另一只手中的银杯中倾注——
他似乎在自斟自饮,慵懒地半靠着旁边像石桌一样的大石块上,神情间也是懒懒的。只扫在我出现前,他似乎只是懒懒的,而在我从地上爬站起后,他的眼微眯,看向了我——
眼中是讶异闪过——
他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没有想到我会出现?
我也没想到我出现的地方,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他!
这只银兽,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把我带到了这儿?而那个他,坐着不动,将我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的看了一遍,眼里的紫雾萦起,懒懒地勾起一抹笑——
那一笑,邪魅而掺杂着一份说不出的优雅——
是矛盾的综合体!
天下,有这种笑容的——
只有一个人!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当我看到那个人时,他的眼中现出诧异——
而他上上下下打量我后,挑起一笑——
邪气而魅惑,眉峰微挑,眼睛从我身上移到我身旁的异兽——
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遇上他,却又根本不算是“遇”上,明明就是被旁边这只银色怪兽给掳来的!而这只异兽与他是什么关系?
我的眼也瞪向旁边——
却惊讶地发现——
这只兽,竟然将前面的两只腿伸展,将头伏在前蹄上,背高高弓起,尾低顺的夹着——
那样子,像在行礼?而且是恭敬无比的礼?
这种礼,我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朝拜”!
就像一只普通的动物在朝拜万兽之王时的恭谨!
深深的诧异——
再看向石上坐着的人——
他似乎也很意外,眼神盯着这只兽,缓缓站起——
站起的同时,一手执银壶,动作懒懒的注了液体到杯中,便将壶留在青石上,只拿了那只银杯,脚下像踩着云端而来,一边来,一边将杯递到自己似笑非笑的唇边,饮下——
他,与梅无艳的步履都像浮云在动,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一个是清雅、出尘——
一个是邪魅却带着雍容——
但同样的飘逸、流畅、舒缓——
而他,是雪山上挥袍而去的夜修罗!也是我迟迟早早不得不面对的一个人!
再见他,心里知道了那些往事,仿佛对这个人多了些了解,心底有些无奈,静静地盯着他走来——
不知为何,这一次的他,身上似乎多了点东西,在他本就混合的气质中,又多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气息,使他更加的复杂。
越走越近,他是朝着这只兽走来的——
而我旁边的兽,仍然低伏着头,不动——
我看到他的眼里又茫然闪过,盯着银兽,神情间有些微的迷怔,仿佛在记忆中搜寻着什么似的,走到这只兽前时,站住,不动,不语——
我也疑惑,仔细地看着这一幕——
只见他抬起一只手,伸向银兽低伏的头顶——
这银兽躲也不躲,任他抚上,没有任何不满的样子——
“你,似曾相识——”夜修罗说话了,他的眼中是迷雾,紫色的迷雾。
银兽此时抬起头来,前肢仍然伸着,眼睛看着夜修罗,虽然没有语言,但它恭顺的样子,比它没有变化以前还要像一只小猫。
而一人一兽就这样互相对视着——
夜修罗的神情是想着什么,异兽的眼里是异光闪闪,像一种喜悦的光彩?
他们的这个姿势保持了有片刻后,才见夜修罗放下了手,那只兽则突然像爆了的气球,从大到小,“嗤”一下冒出一溜轻烟,然后——
它又成了那个小小的它,那个娇弱的它,但现在的它,小归小,却再也不能把它看做是无害的那个小家伙了。它不但不柔弱,还很可怕!
至少会绑架人!
只见它变小后,仰头望着夜修罗,盯了又是稍许,才一调身子,向草丛中窜去,如电闪一般就到了附近茂草边,在没入草丛前,停住,回身,又看了夜修罗一眼,那一眼,似乎有不舍?
是这种情绪吗?是吗?
而它,转眼消失——
消失后,我才开始反应现在的局面,这只兽是否是夜修罗派去的?看起来又不太像,因为夜修罗似乎对我的出现也很惊讶,而且对这只兽也不是很熟悉的样子,难道——
我甩甩头——
有些想不通,再看夜修罗,竟然发现他又坐回了那块石上——
什么时候过去的?而他,从始至终,大量我的时间并不长,至少没有盯着那只异兽的时间长,现在,就好像我这个人不存在似的,坐在那里,自斟自饮。
那壶中的,应该是酒,而他一个人坐在这草原中,只是独饮?
他的样子,在此时,怎么看怎么觉得的确是多了一些说不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我偏头,摸着下巴研究——
日已偏西,金色的辉芒洒在他的身上,四处空野寂寂,他背后是一棵形单影只的树,他则坐在青色石旁,黑袍一袭——
袍子虽然是黑色的,但材质半透,泛着一种似绸非绸、似缎非缎的光泽,并不显得沉闷,反倒使他有种邪狞的神秘,而长袖宽摆的随风扬动,更增添了他无比的张扬——
包括长发,仍是那种大部分披散着,只用一块像黑玉一般的东西束着少许,在风中同样张狂地舞动。那缕窄窄的银发,仍然使他凭添了几分说不出来的魔性——
只是在他眉宇间,轻笼着的是什么?
使得他在邪魅中,似乎有一份孤寂?而神态中,是淡淡的忧伤吗?
那种多出来的东西,是一种愁意,很淡很淡,隐在他的邪魅中——
看出了这一点的同时,心里一紧——
就像萧瑟的秋风,在这种春季的暖意中划过——
吁口气,再观察周围——
天快黑了,我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眯眼看,那几块大石很高,最大的一颗,有近五米的高度,如果不是一整块的杵在那里,就能把它归为一处小山,但它只是石头,超大的石头而已。
我走过去,把衣摆往腰间一别,开始往上爬——
好在坡度不大,高低有致,而我身穿男装,行动也灵活许多,三两下爬上去——
手搭凉棚,四处望——
站得高、望得远,而望得远时,吃了一惊!
那是什么?
连成片的帐篷,密密麻麻地汇在远方,旗帜鲜明地插在其中,迎风招展——
那是军营!
是的的确确的军营!
而且还是不陌生的军营!
那旗帜上的图腾和鬼画符一样的文字,是叛军的旗!曾在关口城楼上远远地望到过,而这里离金云关应该不远,却不在我的视线内——
从方向来推断,金云关也在那个方向,前面的帐营,隔在我目前的位置与金云关中间!
那就是说,如果我要想回关口内,就必须要穿过整个敌营了?
抬头看天上,如果我有一双翅膀,倒是可以像来的时候一样飞回去,但现实摆在面前,我并没有翅膀!叹气——
再瞧一眼下边独自斟饮的他,嗯?
居高临下地看,发现他身前的石上,似乎刻着什么字?却不太清楚,但应该是有两个字?
而这个人,是我要找的人,也是我必须要面对的人,我却实在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局面下碰上,更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在与梅无艳分开的情况下——
梅无艳此时一定已知道了我的失踪,他心里,会是怎么样的情绪?
咬牙——
怎么会这样?连任何的思想准备都没有,就突然与他分开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再看下面的人,他旁若无人,而他的记忆究竟恢复了多少?
以他现在对我的态度,莫非他还没有想起什么?如果我真是那个紫萝的转世,那他至少还没有把我和那个紫萝联系到一起,这应该是个好情况吧?
心中彷徨,也很乱,实在把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等待着我的,到底会是什么?再看远处——
梅无艳,你可是在心焦?
咬牙,再咬牙——
滑下石块,走到坐着的人前面,发现他正在用手指在石上刻画——
吃一惊,他一只食指,像在豆腐上面刻画一般,就在石上留下痕迹,而且是深约半公分!
那手指是用了功力的吗?就算用凿子凿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在这种石上留下印迹,他却像沾着水在面上画一样的轻松,而且好像在写着什么字?再看旁边——
什么?
旁边已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是我刚才在石上看到的,而现在站在近前,我才惊讶的发现那两个字,似乎是“紫萝”二字?
吃了一惊,定睛细看,是“紫萝”!
不由后退两步——
强大的压力升起——
这两个字笔画复杂,但因为这是两个让我倍感敏感的字,我认得很准,是“紫萝”!分开来看没什么特别的字,组在一起,就不简单了。
他想起紫萝了?他真的想起紫萝了?
“女人,你知道紫萝?”我发现自己的下巴被抬起,而我对进一双紫雾萦绕的眼里——
糟了!
心“咚咚”跳!
我的神色太明显,让他看出我对这个名字有反应了?
竭力平复呼吸,压下心口的紧张——
如果我真是紫萝,他恢复记忆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你说什么?你是紫萝?”我下巴上的力道加重,很痛。但我已顾不得痛,而是惊讶的张大嘴——
怎么回事?我不小心说出来了?在太吃惊时,我连心里的话也不自觉的说出来了?好像又不是?
这种时候,我竟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错口说出心底话了。
“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