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二十六年,深秋。
凌王率兵攻打越国,凯旋回京,不但击退了越国,还同时拿回了越国十五座城池。
并且带回了于两年前,前往越国和亲的纯净公主。
两年前,大煜朝曾面临了一次自建国以来前所未有的旱灾,虽然国库充沛,但若出征讨伐,军饷必定不能维持。
所以皋帝当年在面对越国的境上作乱时,选择了以和亲化解,逼得当时年仅十七岁的纯净公主皋璟雯下嫁越国。
方保住了一方太平。
齐清儿和严颂来到密林当中,密林虽然很密,但深秋时节,树上的叶子都基本掉光了。
隔着相互交错的树枝,齐清儿和严颂能够隐约看见凌王的人马,气势磅礴,到底是打了胜仗回来,底气十足的样子。
严颂将齐清儿护在身后,用手指着下方。
“看到这下面的官道了吗,我已经在路面做了手脚,纯净公主所乘的马车会在此处出现故障,到时就看她纯净公主会不会下马车休息了。”
他表情严肃,连说话声都异常稳重。
齐清儿杏眼一凝,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等他们再靠近一点,我就先下去,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对我手软,扮刺客就要狠。”
她现在全身心的投放在被纯净公主救起后,该说些什么上面,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顾及严颂此刻的感受。
“对了,日。后我不再是齐清儿,我叫嬅雨,是那个布匹商人的女儿!”
齐清儿边说边不眨眼地盯着凌王的人马,浩浩荡荡的人马已经走到了严颂所指的官道上,纯净公主的马车也离严颂所指的路面不远。
严颂在一旁听着,低头冷笑。
她还记得要换名字,看来睡了这么多天,她不痴也不傻,要回京昭雪的心也一点没变。
事到最后关头,严颂还幻想着她能够回心转意,也是够傻,戏言道:“嬅雨,这个名字不适合这幅美艳皮囊下真实的你。”
齐清儿却没有听见,已经从严颂的臂膀下抽离开身体,向下坡走去,她要保证严颂行刺的时候,她能够及时的出现在纯净公主面前,挡那一剑。
走到一个二人合围的大树后面,齐清儿屏气凝神,直直地盯着官道。
不多会儿,纯净公主的那辆马车就出现在官道上面,夹在长长的队伍中间,马车前后重兵看护,马车两侧侍女跟随。
走到严颂所指的那个路面时,果然听到纯净公主的马车轱辘间发出?吱呀?的声音,随即马车停止不前。
整个队伍也被叫停,侍女忙殷切地问着马车当中是否安好。
由于相隔有一段距离,齐清儿听不见她们在说些什么,这时马车晃动几下,一个身材纤细,面容清秀的女子踏下马车。
齐清儿看着纯净公主,难以想象当初同祁王一起进宫玩耍时,看到的纯净公主皋璟雯不过三四岁的样子,模样可爱动人。
然现在,那张般般若画的笑脸上满是悲凉意。
好端端的碧玉年华,却献给了年过花甲的越王,任哪个这般大的女子都接受不了。
齐清儿替她微叹一口气,做公主真不是个好差事。
皋璟雯踏下马车,所到之处左右两个侍女相互紧随,她望了望远处的凌王,冲他点了点头,表示安好。
然后瞟了一眼附身跪地修车轱辘的小卒,径直往齐清儿的方向走来。
秋风落叶,连官道上都落叶声声。
皋璟雯像是踩着枯枝干叶,觅声而行,两个侍女也相行跟着,一个嘱咐公主脚下小心,另一个往公主身上披着披衣。
这个公主,她似乎也不知道要往哪儿,好像就想离官道远一点,离凌王的人马远一点。
忽然!
丛林中?嗖?的一声,一个黑色身影映入眼帘,齐清儿知道严颂出手了。
他面戴黑纱,身躯凛凛,轻功了得,如一阵疾风扫秋叶,手持长剑,剑头直指纯净公主。
他还真的不和齐清儿应和一下,就这么直接飞了出来。
齐清儿来不及多想,成败在此一举。
使出浑身力气,冲到纯净公主身旁,一把拽住皋璟雯的胳膊,拉到自己身后。
时间仿佛就这么静止了一般。
枯黄的落叶漫天飞舞,凌绕在这三个人之间。
严颂整个人悬在半空,手持长剑,力度向前,已经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齐清儿拦在皋璟雯身前,盯着长剑,双眸定然,唇边一丝倔强。
而纯净公主则是一脸茫然,面前又是长剑,又是齐清儿满头的乌发飘拂,不知所措。
两个侍女也慌张的伸手,张嘴瞪眼。
所有人中只有齐清儿和严颂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下一秒。
长剑刺进了齐清儿的胸口,正是严颂在院中所指的位置。
一开始没有鲜血,齐清儿只感觉胸口一阵冰凉,没想到被刺伤的一瞬间竟也不觉痛。
随后,严颂脚尖落地,手还握在剑上没有松开,双眼通红瞪着长剑刺进去的地方。
他突然有个念头。
刺死齐清儿,然后把自己交给凌王处置,或许还能和齐清儿做对儿生死鸳鸯!
第二十七章,生死攸关
随后,刺痛从胸口开始扩散,鲜血也开始往外渗,在齐清儿的胸口染红了一片。
像是一朵红得刺眼的花,吸食着齐清儿的血,不断生长。
“有刺客,快来人,保护公主!”一个侍女开始尖叫。
严颂收起了适才的思绪,猛地拔剑,鲜血向外喷撒,染红了严颂的视线。
他一时忘了撤离,他真的很想去看了看她的伤口,去问一问她痛不痛,这一剑下去愈合需要很长的时间,他还有很多话想提醒齐清儿,告诉她如何应付这样的剑伤。
然凌王已经闻声而来,众士兵也成合围之势。
严颂不得再多逗留,一挥袖,四周枯叶随着严颂的挥力而起,再一挥,合围上来的第一波士兵全部倒下。
接着第二波士兵蜂拥而上,后面的强弓手也已经做好准备。
齐清儿不由得心头一紧,严颂这是在耍什么幺蛾子,说好的撤离,怎么现在反倒是虎视眈眈准备迎战的样子。
齐清儿剧痛之中,连忙给严颂递去了眼神。
严颂心知,再不撤就没有机会了,心疼地又看了齐清儿一眼,跃身而起,割断腰间的一块玉佩,隐身而去,消失在密林当中。
后面几十个士兵相随追去,密林当中一阵沸腾。
齐清儿看着一块玉状物体从严颂腰间掉落,然后被一个士兵捡起,一时乱了心绪。
那不会是自己交给严颂保管的玉吧!
上面还刻着字迹,虽然凌王在齐府被封当日并没有在齐府当中,不代表他不知道祁王曾送给齐清儿一块玉,更不代表他认不出祁王的字迹。
齐清儿心血往一涌,当即晕了过去。
……
等齐清儿再醒来的时候,在一个帐篷里面。
她身下的床虽是临时搭建的,看上去比较简单,但从木质上来看应当是上好的梨花木,除了皇室还没有哪户人家能用得这样质地的木头。
帐篷高大宽敞,另有四五个侍女靠边站着,恭恭敬敬地样子。
帐篷中间升着炭火,火苗不大,映着篷顶红红的。
已经是深秋,一到晚上只有几度,帐篷这样的临时居处又不保温,没有炭火,确实会比较寒冷。
齐清儿环顾了下四周,看到一张小巧的脸突然瞪大了眼睛,附身看着自己。
“公主,公主,这个姑娘醒了!”一个十五六岁上下的侍女从齐清儿的床榻上探下身去,欢喜地向在一旁赏弄字画的纯净公主跑去。
到了公主跟前,忙施一礼。
“嗯,我瞧瞧去。”皋璟雯放下手中的字画,脸上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踩着小碎步,脚步间倒有那么些着急,很快来到齐清儿的床榻前。
齐清儿看着视线当中逐渐出现的纯净公主,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第一反应就是想起身给公主施礼。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宫廷当中的礼节,齐清儿竟然一点未忘。
那个时候见到还只有三四岁的她的时候,齐清儿是行的大礼,现在面对一个已经出落成大人的她,更是应当行礼了。
然齐清儿踌躇了半天,抬不起身,伤口很痛,估计还渗着鲜血,齐清儿能明显闻到血腥味儿。
“你醒了,快别动,你身上的剑伤不浅,那刺客若是再偏移这么一点,可就刺到你的心脏了。适才刚请了大夫瞧过,说你必须卧床静养,头三天可不能下床。”
皋璟雯到底是个公主,说话都拿着调,不过倒是挺关心齐清儿的。
“谢公主救命之恩。”齐清儿气息微弱,说话声很小。
烛光照在她脸上,憔悴的美貌,让人说不出来的想要去保护她。
“是你救了我,要不是你及时出现,现在躺着就是我了。”皋璟雯稍稍抬高了声音,安慰式地在齐清儿手臂上拍了拍。
“对了,姑娘叫什么名字?”皋璟雯继续问道。
“草民嬅雨。”齐清儿轻声应着。
“嬅雨,嬅这个字还真是个罕见的姓氏。嗯,你先好好歇着,大夫说了你现在不能多说话,那个刺客拔剑的时候,你流了很多血,现在没有多少体力。我让灵儿在这看着,你有什么需要就叫她。”
皋璟雯边说着,边起身让开,让灵儿坐下。
齐清儿暗暗自喜,总算是让纯净公主暂时收留了自己。
可皋璟雯离开的身影又转了回来,用满是疑惑的眼神看着齐清儿,道:“从你出现到现在,几乎是一直昏迷,无人曾向你提过我公主的身份,你是怎么知道,适才还要向我行礼!”
齐清儿顿时头疼,怎么能拿眼前的纯净公主和十五年前的比呢。
且她还在越国做了两年的皇后,心肝自然又多了几窍,长了见微知著的本领。
齐清儿目光幽幽地看着皋璟雯,朱唇轻启,“公主忘了,我挡了那一剑的时候还是清醒的,自然也听到你侍女的呼救声了。”
较弱的身子骨,才说了这几个字,齐清儿就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皋璟雯一听,细细回想起来,确实是那么回事,脸上怀疑的表情随即消失,淡唇微笑,“我都给忘了,当时只顾着看那突然刺过来的剑了。灵儿,照顾好嬅雨姑娘。”
“是,公主。”灵儿点头答应。
齐清儿看着面前一脸嬉笑的灵儿,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看来不能小瞧这个纯净公主,以后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要小心。
不然这幅身体还没好起来,就被掀出了老底,还谈何翻案。
这时帐篷外面进来了一个侍女,在皋璟雯耳边嘀咕了些什么,齐清儿感觉皋璟雯往自己这里看了一眼,方才跟着那个侍女出了帐篷。
帐篷外,圆月当头。
深秋夜里的空气已经可以用寒冷来形容,呼出一口气,在火把的照映下,能看出明显的白团。
凌王站在纯净公主的帐篷外,一身黑色袍服,上面镶着细细的金边,月光下显得特别冷酷无情。
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看得刚踏出帐篷的皋璟雯心中一颤。
“皇兄,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凌王向皋璟雯靠近一步,语气冷淡,道“听闻那个姑娘醒了?”
“嗯,刚醒,皇兄的消息可真快。”璟雯露出反感之意。
“那明日。我们就启程,已经在她身上耽搁了一天一夜了,父皇那里还等着我回去呈报战况呢!”凌王说话不留余地。
璟雯顿了顿,继续道:“皇兄既然知道她醒了,难道不知道她这三日都不能下床,必须卧床静养吗?”
“璟雯,不是哥哥不愿等,难道你要让三万大军为了一个女子,就地扎营再过三天三夜吗,就算我愿意等,父皇那儿呢?!”
凌王说着说着,挥起衣袖,露出一副璟雯是在胡闹的表情。
两人的袍衣均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帐篷中静静躺着的齐清儿虽不确定是谁将皋璟雯叫了出去,但多半也能猜出来,这里能将公主请出帐篷谈话的,除了凌王,别无他人。
心一凉,齐清儿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看来不止要担心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被戳穿,还要保证自己的这幅身体能撑得过去。
若真能像皋璟雯说的那样,卧床休养三日,当无大碍。
但若不能,那就生死攸关了。
第二十九章,回京不易
帐篷内只有炭火燃烧发出的呲呲声,伴着些许外面的寒风声。
齐清儿看着这个背影,在他身后拉出的长长的斜影映在帐篷内异常寒气逼人。
这个人高傲的仰着头,像在思考什么,单手别在身后,握着松松的拳头,随着齐清儿的一声轻咳,他转过身来。
他就是凌王,那个十五年前应当出现在齐府给齐清儿过生辰,却自始自终没有出现的凌王。那个齐清儿当年等了一上午,也自始自终没有等到的凌王-皋俊扬。
齐清儿一眼就认出他了,十五年过去了,他的容貌竟没有多大的改变。除了面部线条变得更加清晰深刻,五官比之前的长开了些之外,其余的几乎没变。
也就是一个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变成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时,面部体型该有的变化。
细长的眼睛,眼尾稍稍向上吊起,如漆的眉毛,显得他的神情有些凶,高鼻梁,中等偏薄的嘴唇,虽谈不上俊美,但整体形象可以说是玉树凌风,一表人才。
他怎么来了,还支开了所有人。
齐清儿心中微颤。
当年在齐府,凌王到齐府拜齐帅为师,学习武艺的时间最早,虽不能说齐清儿和凌王之间的关系最为密切,但凌王对齐清儿的认识,对齐清儿的了解,确实比其他皇子都要早。
难道他识破了身份?
眼下的齐清儿已经能够下床走动,掀开被褥,缓缓起身,在凌王转身的同时,又缓缓屈膝施礼。
“你身体不适,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变了,变得更加磁性,雄厚。
齐清儿停住了屈膝的动作,保持低头的姿势,站在床榻旁边,双手轻轻搭在一起放在腹前。
三日平躺,汤药相伴,齐清儿的面色不能说是大好,但雪白的肌肤稍稍渗透着丝丝红晕,朱唇微微泛红,精神尚佳。
“谢殿下。”
十五年前的齐清儿向来都是直呼众皇子的姓名,这一句殿下,齐清儿说得有些变扭。
凌王嘴唇轻抿,当他那淡淡的眼光射过来的时候,齐清儿立时觉得脸上被泼了一盆冷水,浇得她莫名的发寒。
“我未曾说我是王,姑娘这句殿下从何而来?”
“回殿下,您腰间所束的腰带上绣着金丝双龙戏珠,以及这一身深褐色袍服,在方圆上百里除了刚从越国征伐回来的凌王,别无他人敢有这样的装束。”
齐清儿说得平心静气,面无太大表情变化,尽量表现出对凌王的尊重。
她心中明白,光博得公主的同情是远远不够的,要想跟着皇家的人马,和公主坐同一辆马车回京,不是件易事。
面前的凌王这一关,就不那么容易把握。
倒是陵王的这第一个问题,让齐清儿彻底打消了对于凌王是否识破了自己身份的怀疑。
以齐清儿对他的了解,他若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子就是齐清儿,他就不会问她为何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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