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祁王便从茅草屋中出来了。
他看着竹婉,道:“我马车上带了棉被,你去取了给方远送进去吧。”
竹婉微福一礼,跑开了。
齐清儿扭头看向祁王,淡淡地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
祁王垂头往齐清儿身边走近一步,道:“谢我什么?”俊眉稍皱了一下,他到底不喜欢齐清儿对他言谢。
齐清儿的杏眼落在了祁王的面容上。
寒月下,他比六日。前清瘦了不少,眉峰变得更高,衣领口能隐约看见蜿蜒的锁骨。
她定眼看了良久,直到自己都觉得不自在,方转头侧对着祁王,道:“谢谢你安抚住了方远,想必他在刑部天牢吃了不少苦,估计半年都未曾开口说话了。”
“这样的小事,你又何须言谢。”祁王说话间吐出大团的白雾,寒月下他的薄唇浅红,映得格外鲜明。
“谢谢你救了我。”齐清儿复又对上祁王的目光,顿了顿,继续道:“那日在蓉王府。。。。。。”
祁王往前斜了斜身,胸口微震。
他跳池相救,本就不是为了有一日齐清儿当面言谢。
听到齐清儿如此说,心中难免怅然。
齐清儿见其不语,气氛又有些尴尬,继续道:“楚姑娘说,你昨晚突然重病不起。其实你今天不用来的,楚姑娘吩咐得很详细,我会尽力而为的。毕竟,事关扳倒凌王,我也正有此意。”
“不过一点风寒,休息一个晚上就好了。”祁王迎着月光微微一笑,这种笑叫人有说不出来的寒凉。
齐清儿摆弄着手炉,没看见祁王唇边浅浅的笑。
她抬了抬眉,看到祁王好端端地站着,自也相信了祁王的话。
转了话题道:“楚姑娘说,定要想办法让方远在璟雯生辰的时候出现在公主府,为何定要是在生辰的时候?”
祁王往前走了一步,走出了茅草屋前短短的屋檐。
月光如同披丝般,绵绵扬扬又密密麻麻地覆盖在祁王周身。
他仰头看了一眼月光,道:“既然要扳倒凌王,定然不能再给他有翻身的机会。”
“可这和纯净公主过生辰又有什么关系?”齐清儿不解。
祁王的这个棋局,她也是后来者,自然不能猜到其中缘由。
“要揭凌王与滨州刺史共谋鱼肉百姓的短,定要当着璟雯的面。”祁王道,抬目看向齐清儿。
齐清儿自然知道祁王这么做的用意。
皋璟雯舍弃了自己的青春,下嫁于越国,若不是她有一颗深深系着百姓的心,怕她是死也不会嫁的。
祁王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皋璟雯更加的憎恨凌王。
“即便是要当着璟雯的面,又何必选在璟雯生辰当日。更何况,最终给凌王治罪的是皋帝,光让璟雯恼怒,未必就会真正的惹恼皋帝。没有皋帝的一旨朱笔给凌王治罪,我们最终还是扳不倒他的。”齐清儿说完这些,画眉紧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二章,共谋者
寒凉浅薄的月光下。
祁王听完齐清儿的话,点了点头,脸上亦无太大表情。
他挪动了一下脚步,后道:“到时让皋帝亲自驾临璟雯的生辰宴便是。”
语气坚定,似已有完全的把握。
齐清儿想到皋帝会来,心不由得拧了一下。
她望着祁王的脸,他在私下的时候也不愿称皋帝为父皇。
稍顿后,方道:“璟雯现在虽是皋帝面前的红人,但璟雯的生辰皋帝未必就亲自前来,一国之主,岂有屈尊折贵的道理。”齐清儿略停,眼眸闪着幽光,继续道:“更何况公主只身一人,尚无婚事,也不关系国运,皋帝未必就会如此在意璟雯。”
祁王微咳一声,长长的睫毛掩在桃花眼上。
他轻动薄唇,道:“你以为自比武招亲之后,皋帝便不再有给璟雯择胥的意图了吗?他的后宫向来都和前朝有着盘根错节的裙带关系,你认为他会白白放掉纯净公主这一颗棋子吗?”
此话叫齐清儿心寒。
帝王的心里永远只有江山,不但公主是政治的牺牲品,就连后宫的嫔妃们,她们的荣辱也很大程度的受到前朝的控制。
情意这种东西,早被高高在上的皇权分食掉了。
可怜的纯净公主,终逃不过要嫁给一个她自己不喜欢的人。
齐清儿想到此处深吸一口凉气。
公主若是再嫁,齐清儿自己必逃不了陪嫁的命运。
“你的意思是,皋帝会在璟雯生辰当日再择胥吗?”齐清儿终还是不安的问了一句。
祁王转身靠向齐清儿,桃花眼伴着月光,丝丝绵绵的撒在齐清儿身上。
他看了半饷,后道:“你放心,生辰当日皋帝不会有余心去给璟雯择胥的。”他顿了顿,眼眸中闪着几分期许与似有似无的无奈,道:“若你能有自己的府邸,便不会再受公主的牵制了。”
在这个偌大的京城当中。
齐清儿这样的朝廷钦犯想要有自己的府邸,那比登天都难。
若是要有一处脱离公主的住处,隐去身份,也能过活。但翻案又从何谈起,没有公主的势力,她又如何能够接触到朝廷的核心人物。
如此,她眼下唯一的寄托就是公主。
齐清儿冷冷地一笑,“殿下说笑了,眼下我也只能依附璟雯。”
祁王心中拔丝般的冷,他本该是她的依靠,是她可以光明正大依附的人,只因血案来得太快。
当年的她们年纪尚小。
根本无力反击,也只能任人宰割。
祁王垂目,自嘲般的勾了勾薄唇,道:“越国刺史已经在来大煜的路上,大概也就是璟雯生辰的时候到京城。”
“殿下的意思是。。。。。。”
齐清儿随即改了称呼,以殿下呼之,生生地拉开了距离。
那句“眼下我也只能依附璟雯。”让齐清儿心中更加清楚的发现,她眼前的祁王不过是共谋者,怎可因楚姑娘的一番话,而动摇了自己对祁王的心智。
她很快调整好心绪,完全处于谋划的状态。
祁王感应到齐清儿瞬间的变化,自也挪开目光,避免接触。
他道:“越国刺史此番前来定是为了公主险遭行刺一事,到时候我会想法办让他直接到纯净公主府面圣。”说着语气变得严肃,继续道:“最好要让方远和越国使臣一起面圣。”
此话一落,齐清儿思绪飞快的旋转。
使臣向来清高,何况越国使臣是为行刺一事而来。
想必越国也是想别清和行刺一事的关系。
眼下因为严颂丢下的玉佩,使得大煜朝对越国反目,越国此时该是想尽一切办法向大煜朝示好,又怎么会出手去管大煜朝内的国事呢?还是这样牵动到大煜上千万百姓生命的国事。
自然是少一事,不如多一事。
祁王这是要她去完成这么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么??齐清儿微合了下杏眼,道:“殿下早已知道皋帝会在璟雯生辰当日再择胥,至今我也尚未听到有何关于公主婚事的消息,想必皋帝也就是亲自邀请朝中权贵门第世家中的公子,在璟雯生辰时赴宴。这些公子本身虽无太大的权力,但他们的父亲却有。殿下想在璟雯生辰宴上揭凌王大逆不道之罪,也是想让皋帝碍于众臣的势力,不得不给凌王治罪,且必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齐清儿倚着墙面,微喘几下。
祁王手在袖中欲伸出相扶,但一瞥念,还是没有那么做。
他现在身上的伤,能让他如此站着,已是极限。
齐清儿看了祁王一眼后,继续道:“凌王四次三番出言挑拨我和璟雯的关系,又对我的身份持怀疑态度,殿下能查出我的身份,凌王他一次查不到,并不代表日后就查不出来。我要京城中名正言顺的留下,凌王是留不得了!殿下大可放心,方远是揭发凌王的引火线,璟雯生辰当日我必让他跟着越国使臣一同进殿,这样他才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说完这些,齐清儿明显觉得身体发凉,已在寒夜下站了这么久,手里的手炉都基本凉了。
祁王微微一震。
她的清儿也不再是十五年前的那个清儿了。
他桃花眼波动,道:“清儿……”
无数触动,感慨,在听完齐清儿的这些话之后,和着当年年少轻狂偶尔浮在心头的悸动,化成难以言状的心绪。
祁王心中纠结半饷,只唤出了齐清儿的闺名。
齐清儿身体微微一颤,垂目,道:“寒夜寂凉,本不易出门,殿下交代的事我自不会忘,告辞。”
说着抬手唤来了竹婉,将手炉交到了竹婉手里。
斜身背对着祁王。
竹婉拿不定主意,她看得出祁王并没有要让齐清儿的意思,故而接过手炉之余,望了一眼祁王。
祁王胸口轻轻起伏,给了竹婉一个稳妥的眼神。
齐清儿此时只想早早地脱离祁王周身让人难以把控的气场,免得心绪难静,找不到让越国使臣带方远进殿的合理方式。
以至于祁王和竹婉之间的眼神交流。
她不曾看见。
目光落在隐隐约约的青石路面上,倚着竹婉的手上了马车。
祁王在原地目送齐清儿的马车离去。
最终,面颊骤然的绯红,上半身剧烈的弯曲。
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一口鲜血吐在了这凉飕飕的青石路面上面。
随同而来的剑枫,听到声响,飞快地闪到了祁王的身边。
刚欲开口,却被祁王一个手势打断。
“无妨,严颂那边你可有安排妥当?”祁王忍痛直起身体,单手按在胸口。
“殿下为何还要去帮他,他伤你已经不只是一次了!”剑枫愤愤不平。
“帮他亦是在帮清儿。他又何曾真的想要伤我……”
祁王缓慢挪动的脚步,往自己的马车边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三章,伤,无心
剑枫漆眉高高皱起,边扶着祁王,边道:“他都已经伤了你了,还谈何是否是真心。”
祁王突然站住了脚,道:“他是八大江湖严仪之子,江湖门派的继承人,凭他的武力若是真的想伤我,我便不可能站在这里。”
“还不是殿下让他机会,他才得以下手。”剑枫不依不饶。
看着祁王这般模样,他像孩子一般心疼他。
又嘟囔,道:“殿下适才都吐血了,还不是真伤了么?!”
祁王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那是风寒所致,身体才会这般不适。”
话至此。
剑枫也不再多言。
祁王继续往马车上去,道:“最近一段时间,就不要让严颂再入京了。刺州行刺一事,多半就是他和清儿联手,这个时候越国正到处找行刺的破绽呢,不要叫他被越人发现了才好。”
剑枫只顾点头。
着其中的利害关系,他跟随祁王多年,自能理解到八成。
刺州行刺一事后,严颂便和齐清儿的身份死死挂上了关系。
寒月下。
两人依次上了马车。
祁王坐在车厢中,取下按在胸口的手,上面血红一片。
他合眼,叹出一口气。
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万万不能病倒。
马车开始前行,车轱辘压在空旷的街面上,更映出孤月寒星下的京城是多么的寂寥不堪。
……
自齐清儿在蓉王府落水之后。
纯净公主府上便是忙忙碌碌没有一日停歇过。
公主绕着齐清儿的暖阁不愿懈怠,那全府上下的婢女妈子们更是日夜操守,生怕哪里照顾不周,惹毛了处于焦急头上的公主。
直到这两日,齐清儿康复之后,方平静了不少。
至少不再人人自危,公主府的日常才趋于正常。
只是皋璟雯这样如火如荼的照顾,逼得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集体到纯净公主会诊,已然引起了宫里某些人的不满。
太医乃为宫中贵人瞧病诊脉的,皋璟雯要求太医为齐清儿瞧病,论理也不是行不通。
只是情急之下的皋璟雯也不曾想过。
若是宫中哪位贵人病疾,太医又都在公主府中,宫连个侍疾的人都没有。
未免叫人捉了辫子去。
也使得齐清儿这个人物,在京城贵府之间宫墙之内,开始被拿出来谈论。
齐清儿病好之后。
轩王和蓉王曾同时到府拜访。
偏偏皋璟雯不愿,只留喝了口茶,等轩王提到要见齐清儿的时候,皋璟雯立马像炸了毛的猫一般,叫灵儿送客。
倒是祁王来的时候,皋璟雯态度温和。
还特地请了进去,同坐于齐清儿暖阁前的庭院当中。
自大雪后,天气一直晴朗。
院中虽无夏日里虫鸟轻盈的鸣叫声,至少风和日丽,阳光充足。
齐清儿见灵儿领进来的是祁王。
忙起身,施了常礼。
那日在寒冷的月光下,未看清祁王的面容。
今日一看,气色尚佳,只是清瘦了不少,身板依旧健立,徐步自带着清风。
但以齐清儿那样的心肝,自也能觉察到祁王前几日的幸苦。
不由得微垂下面容。
楚秦歌在茅草屋的话,充斥在耳边,只做充耳不闻。
皋璟雯忙叫着祁王坐于案几前,“今日天气虽好,却不甚寒冷,俊昇哥哥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皋璟雯说着眯眼笑着,让灵儿给祁王上茶。
祁王突然这样登门,齐清儿也很吃惊。
听到皋璟雯的这些话,齐清儿不自觉地抬头,看向祁王。
祁王恭谨地坐着,微一点头,道:“公主的生辰将近,不知送什么好,今日特地想来问问璟雯的意思。”
说话间不留意地瞟向齐清儿。
齐清儿只静静地坐着,心中顿时明白了祁王的来意。
皋璟雯爽朗一笑,“俊昇哥哥过来就可以了,我皋璟雯向来不重视什么随礼,不必麻烦。”
祁王相视一笑,后将目光自然地落在了齐清儿身上。
“嬅雨姑娘如此兴致,能坐于屋外喝茶,想来定是大好了。”他说得很是沉稳,无半点轻浮之意。
齐清儿心沉了一会儿,欲搭言。
皋璟雯抢话道:“多亏俊昇哥哥当日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边说边随意地看了一眼齐清儿,继续道:“嬅雨,你该好好谢过祁王!”
齐清儿眼眸悄然收紧,缓声道:“多谢祁王殿下救命之恩。”
这话听在祁王的耳朵里,异常的刺心。
随即,扭过头,转了话题,道:“听闻璟雯此次生辰,惠妃娘娘会亲自到府和璟雯一同祝寿,不知生辰当日父皇是否会亲自驾临?”
说话间,他的眼眸静澈如深深的寒池。
皋璟雯细想一下,道:“父皇尚未表明。”
此话一落,祁王的表情明显的失落,皋璟雯看着,又道:“俊昇哥哥多年生活在宫外,不涉朝政,又与父皇来往甚少,多少和父皇过于生疏了。不如我情父皇在我生辰当日移驾我府上,俊昇哥哥也能和父皇见上一面,不知俊昇哥哥可是此意?”
众皇子中,也就是祁王让皋璟雯觉得比较容易亲近。
尤其是自越国回来之后,皋璟雯更加能够体会到什么是被父皇抛弃的心酸。
便更加地同情祁王。
齐清儿听着,微微吃惊。
想来祁王定是十分了解皋璟雯的。
不过三言两语,一个看似失落的表情,便让皋璟雯自己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