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璟雯先是露出拒绝的神情,但又立刻转了神态,道:“也好,说来也奇怪,大年夜那天晚上下了这样大的雪,这才过了几天,雪是化得一点都看不见了,天气也开始渐渐回暖了。”
齐清儿微微一笑,“年都过完了,春天也该来了。”
这样和皋璟雯说话,齐清儿还真的有些不适应。
以往她总是一半吊嗓子说,一半扭头看着别处说,说话时两只眼睛也总爱遛遛地转。
可现在,这样沉稳的说话。
着实让齐清儿心中微颤。
她坐直身,强忍着胸口的痛痒,将手搭在皋璟雯的手臂上。
皋璟雯一边将齐清儿扶起来,一边冲着灵儿和竹婉,道:“灵儿你去外面的院子里打点一下,烧了暖炉。竹婉去把那件细罗缎皮裘皮衣拿来,另外再看看御医华驮的药熬好了没有。”
灵儿和竹婉齐齐应声去了。
齐清儿搀扶着皋璟雯的手,站起,道:“何必这样麻烦,真是连累了你们。”
皋璟雯一听这话,不高兴的嘟起了小脸,手却缠着齐清儿没松手,道:“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
“好了,何必说那些不开心的。”齐清儿打断了皋璟雯的话。
两人缓步走到了暖阁的屋檐下。
天气果然晴朗,冷冷的空气中也多了几分春的温暖。
只可惜。。。。。。
齐清儿叹了口气,火烧眉毛,且看眼下吧!
灵儿很快将院落中的案几收拾干净,也添了炭火,还不忘加了茶水和点心。竹婉将披衣给齐清儿披上,说汤药还需再等等。
齐清儿合了合披衣,眉间一股冷冽的痛。
若果她下一秒就要离去,她也不愿闷死在暖阁当中。
胸口一边是灼烧,一边是酷寒,寒毒和热毒相容亦相克,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要付出比常人多百倍的力气,还有常人没有的煎熬。
在院中坐下后,乘皋璟雯转身和灵儿说话之际。
齐清儿用丝绢唔住口鼻,控制不住地咳了两下,无声的,又很快将满是血迹的丝绢藏了起来。
院中,暖阳高照。
上天有眼,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天中给出这样的好天气。
阳光下,皋璟雯的面色亦不好看。
秀气的双眸下,一层乌青。
这个时候,府上的一个婢女跑来,道:“公主殿下,轩王和蓉王来了。”
“不见!”皋璟雯不假思索。
这个时候,她不想齐清儿被任何人打扰,尤其是轩王这样的花花公子。
可来报的婢女却没走,继续道:“轩王殿下说,公主若不让他进来,他便和蓉王殿下一起在府门一直等下去。”
“那就让他等好了!”皋璟雯不耐烦道。
婢女却依然没有离开,只那手扳动着手指,望了望齐清儿。
齐清儿倚在竹婉拿来的软枕上,明白婢女的意思,对着皋璟雯缓缓道:“年节刚过,本也是皇室宗亲之间相互拜访的时候。再说外头还有个蓉王,总不能让两个王都在府门外守着。”
齐清儿看着皋璟雯一脸阴沉的不说话,又道:“就让他们进来吧!”
半饷,皋璟雯方违逆着她自己的心意,道:“让他们进来吧!”
府门外的轩王听到他能够进府,脸上了开了花。
可进府之后,那浓浓的汤药味儿,又让他整个人阴沉下来。
对于啼血之毒,他只了解半分。
府上的汤药味儿让他了解了另外半分。
看来性命堪忧,是真的命不久矣。
蓉王看着轩王突然变了脸色,在一旁跟着也是不敢说话嬉笑了。
两人很快在婢女的带领下来到了齐清儿暖阁的院落中。
皋璟雯心中不爽,自也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但齐清儿碍于身份,刚欲起身,又被皋璟雯按了回去,“你身体不适,不必和他们多礼,坐着吧!”
齐清儿也不强求。
有礼无礼,也不在于这么几天的寿命了。
轩王看着皋璟雯这样,也不敢鲁莽地直接走到齐清儿面前,只原地站着,望着齐清儿面前的案几。
蓉王摇晃着脑袋,陪笑了几声,见无人反应,拿臂肘捅了捅轩王。谁料轩王又反捅了回来,还一个劲儿地给蓉王挤眉毛弄眼睛。
蓉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了半饷,方支支吾吾道:“今儿天气大好,我和俊桉皇兄来府上看看。”
皋璟雯依然没有要请他们坐下的意思,眉眼稍抬,冷冷道:“那现在看过了。”
蓉王被回得说不出话。
轩王却站那儿望天,继续用臂肘捅蓉王。
蓉王不清楚状况,脸一下红到了耳朵根,复又支支吾吾道:“这……这怎么能算看过了呢!我口渴,能不能……”说着便青涩地往案几边靠去,拿手指了指案几上的茶水。
轩王在他身后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这个蓉王难道就不能稍微含蓄点吗?
齐清儿看着这两个人倒也有趣,便将手搭在皋璟雯的手腕上,轻轻地递了个眼神。
皋璟雯这才冷冷道:“坐吧!灵儿再去添些茶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五章,离人泪凄
院落中,一半是疏密有序的常青树,整个冬天郁郁青青,只比别的季节更加的墨绿。另一半是合欢花,在这晚冬早春的季节里,还看不见任何花朵的踪影。
不过天气还算明朗,暖阳下亦有暖炉,一切看上去不再似前几日那样萧条。
听到皋璟雯的许可,轩王飞快的从蓉王身后推了一下。
然后,斜身抢在蓉王前面先坐下了。
蓉王看上去似有些木讷,但木讷中又有隐隐约约的灵气。他往轩王身上瞟了瞟,也顺势坐了下来。
四人同坐,一府之主竟是一言不发。
只扭身整理着齐清儿身上的披衣,将垂在地上的那一部分拉到了齐清儿的膝盖上,似乎不愿有一点凉风吹到齐清儿身上。
齐清儿将手握在皋璟雯伸过来的手背上,“无妨的,这样的暖阳,又有暖炉,握并不觉得冷。”
皋璟雯手背感触到齐清儿手心的冰冷,眉心高皱,“还说不冷,你的手这样的凉!”
说着将两只手一起伸了过去,妥妥地将齐清儿的手握在手心。
然皋璟雯手掌心的潮热反倒让齐清儿感到一股强烈的灼烧感,不由得微微一颤。
关于啼血之毒,蓉王还是从轩王那里刚刚得知的。
并不知其中的利害,看到齐清儿这样的难受,圆圆的双眼中更多的是好奇,少有几分无奈。
轩王这里却是另一个态度。
得知啼血之毒能夺人性命的时候,还是着不大相信的态度,更多的还是不信虞妃,这个皋璟雯的亲姑母会真的要的皋璟雯的命。
但眼下看到齐清儿这幅模样。
脸庞清瘦,额角上还有层细密的汗,双眼那样无神亦没有焦点,双唇干白,毫无血色。
这张倾城的美貌,如同被磅礴大雨拍打了的梨花。
一地的残花,惨惨戚戚。
轩王的手不由得在袖中握紧,双眸游走在齐清儿的脸颊上,这才明白原来齐清儿真的是命不久矣。
齐清儿轻轻从皋璟雯手里抽出手,抬到鼻子前面掩了掩。
院中的气氛有些尴尬。
面前的皇子公主,年关节下的,说来是来拜访,却不唠家常,甚至连话都不说,一个个都将注意力放在齐清儿身上。
尤其是轩王那边,齐清儿不用看他都能感到他眼中传递过来的眼神。像是一层黏稠的气体笼罩在齐清儿周围。
这时竹婉端着熬好的汤药过来。
齐清儿正好扭转过身体,面向竹婉,避开了院中众人的关注点。
“药是六分热,现在喝正好。”竹婉边将药碗递到齐清儿手中边道。
齐清儿只轻轻点头,毫不犹豫的接过了汤药。
院落中顿时充满的浓烈的汤药味儿,连蓉王都微皱了下眉头。
皋璟雯看着齐清儿喝着汤药,她自也知道这样的汤药即浓稠又味道极苦,却换不回齐清儿的命,只能让她好受些,连拖延死亡的功效都没有。
不由得掩面抽泣。
废了虞妃终是不能换回齐清儿的命了。。。。。。
皋璟雯在她自己发现之前,已经哭出了声音,索性起身跑到了一边,独自抹眼泪。
轩王见状,又将胳膊肘子捅了一下蓉王。
蓉王的情绪已经被皋璟雯感染,正处于低落当中,被轩王这么一捅,整个从座椅上跳起。
扭头看着轩王的时候,只见其不停地挤眉毛。
这眉毛像是贴在轩王脸上似的,上下挪动幅度之大。
半饷,蓉王终于反应过来,露出理解之意,起身往皋璟雯的方向走去。
齐清儿放下药碗时,只看到了轩王一人。
她迅速环视了一下四周,见蓉王正掏着手绢给皋璟雯擦泪,多半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轩王没有独自登门来访,拖着蓉王一起。
无非就是让蓉王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缠着皋璟雯,轩王也好有单独的时间和齐清儿相处。
她捏着丝绢擦了擦嘴角,骨节却在这样的暖阳下泛着让人心寒的白光,亦还有些颤抖。
“喝杯清茶,过下口,去去苦味……”轩王瞧了她半天。
眼中丝丝情义,缕缕忧凉,不经意间轩王的眼角浮起了红血丝。
又忙道:“深冬节下的竟还有这样耀眼的阳光,刺得我的眼睛疼。”说着抬手掩去了眼角那一点点泪水。
齐清儿稍稍抬了抬眸子,也未扫过轩王的脸庞,只落在他身后的常青树上,声音细微道:“过了新年,在过一段时日就是早春了。这样的暖阳来得也不算出乎常理。”
轩王忙垂下头,拿着茶壶的手也有些僵硬。
好半天才斟好了一杯茶。
他眼下的状态实在一反他昔日的风流和无所畏惧。
再加上皋璟雯在一旁剪不断理还乱的哭声,实在叫轩王的心绪难平。
齐清儿看着摆在案几中间轩王倒的半杯茶水,“轩王殿下也听闻了啼血之毒了?”
轩王复将双眸挪到齐清儿脸上,半饷,他道:“我听闻那个御医华驮深研毒理,难道没有能够清理掉毒素的方子吗?”
他说着并失望的看了看齐清儿面前被竹婉撤走的空药碗。
是啊,皋璟雯哭成那样,明理儿人都能猜到那药不过是一剂寻常的缓症之药而已。
若是喝下药,齐清儿就能好,皋璟雯也不至于怎么劝都止不住眼泪了。
齐清儿撇了一眼抽泣得双肩颤抖的皋璟雯。
心中像是被凉水浇灌了一般。
她望了望轩王,终是没有说话。
沉默是再好不过的答案了。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谁来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好好一个美人儿,却要驾鹤西游。
轩王心中莫名的强烈的感到不舍,他明白齐清儿沉默的含义,也不再多问。
整个人一时僵在那里,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齐清儿看着这样的轩王,心中也是变扭,他不愿轩王对她有情,也不愿看到轩王这样明显的为她伤心。
不经意的索性扭头看着别处。
案几旁顿时再现尴尬。
轩王手指一紧,感到气氛的僵硬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忙抬起手准备再斟一杯茶,竟不知他适才斟的那杯茶齐清儿并没有喝。
齐清儿觉察到了轩王的不在状态,看着他自顾自的斟茶,只将脸扭向了一边。
忽感膝盖处湿乎乎的热,再转过脸来,才发现轩王完全魂不守舍,茶水早从杯中溢出,顺着案几的边缘往下流淌。
轩王双眼无神地看着杯口,竟是没有发现。
“殿下……”齐清儿边挪开放在案几下面的腿,边道。
轩王怔怔地嗯了一声,这才发现了他自己的失态,忙将手里的茶壶放下。
又见齐清儿的裙摆被打湿,未及多想,忙附了身去擦拭。
轩王是皇子,齐清儿总不能让他真的去擦,忙也附身道:“一点茶渍而已,不必在意。”
两人面对面附身之际,齐清儿的余光中看到了轩王身后祁王的身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六章,如隔三秋
祁王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没有府上的婢女前来通报。
齐清儿稍有诧异,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和轩王之间的动作在祁王的角度来看过去很是亲密。
猛地直起身,但动作过于激烈,胸口剧烈地痛痒起来。
忍不住剧烈咳嗽。
整个上半身也扭曲在一起。
祁王就这样站在院落当中,朦月色长袍,阳光下被笼上了一层薄雾。
齐清儿咳得抬不起头,肺中绞痛不已。
轩王忙从自己的位置上挪到了齐清儿身边,略有些亲密地搂着齐清儿咳得上下抖动的肩膀。
“如何咳得这样厉害!”轩王忍不住心疼道。
齐清儿摆摆手,微微挪动了肩膀,试图不碰到轩王伸过来的手。
万分疼痛当中,她感到耳朵后面一阵一阵的热。
脑海中突然想起大年夜晚上在武英殿门口,祁王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和轩王。
他会不会误会她和轩王之间的关系?
这个像火焰一样的问题迅速地霸占了齐清儿的整个大脑。
这时院落中响起了蓉王声音,“俊昇哥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个人前来通报一声?”
蓉王说着眼睛圆溜溜的四下望了一圈。
这时,皋璟雯和轩王才注意到站在院中的祁王。
他负手而立,似从画中而来。
但眼下的乌青是那样明显,依双肩垂下的衣襟都能看见他微微凸起的骨头。
他又瘦了,这样憔悴。
双目依然像一口深井,看不见底。
齐清儿欲起身,却反被轩王按压坐下,“你身体不适,且俊昇皇兄从不在意这些礼数,不用施礼了。”
齐清儿本就无力,被轩王这么一按压,更没有站起的余力。
只看着祁王,微微一笑。
只是这笑,实在不自然。
皋璟雯立刻抹掉了眼泪,三两步跑到了齐清儿身边,将轩王推到了一边,眼神嫌弃地瞪着他。
直到轩王回到了他自己的位置上,皋璟雯方看着祁王道:“皇兄是什么时候来的?方才没看见,失礼了。”
祁王往前两步,脸上看上去憔悴,但却看不出他的神情,淡淡道:“刚到,进来时并无人询问,便直接过来了。是本王失礼了。”
齐清儿坐在远处,只觉脑袋特别的重。
耳中祁王的声音,让她说不出的寒凉。
这些日子没见,竟是如隔三秋般叫人想不起上回见面时的情景。
蓉王见院落中来了新人,气氛也不似适才那样沉重,调高了音调,道:“俊昇哥哥也是看望璟雯的吗?可也是听闻了宫里面发生的事情,特地来看看璟雯的安危?”
他这话一落,轩王迅速地瞪了他一眼。
平白无故地何故再提!
祁王的眼神有意无意地从齐清儿身边掠过,眉间略有愁容,但很快消失,道:“宫里面的事?”
然后用疑问的表情看着蓉王。
齐清儿心下顿时了然,祁王表面这样冷淡,原来是不愿在蓉王和轩王面前表现出来。
蓉王吃惊,竟还有人不知道!
忙瞪了双眼,道:“俊昇哥哥,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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