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婉,“一般的姬人,红娘都会在她们正事接客之前取个好听又上口的义名。我听说这个杨柳是不接客的,只卖艺,至于红娘是否改了她的名讳,我就不知道了。只知她头一次出来现艺的时候,名字就叫杨柳。”
到底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杨柳?
光靠这些消息,齐清儿拿不定。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那就是皋兰洁忌讳后街寻物一事,而她真正要的寻的应该是名字中带柳字的人。
可她为什么既寻这样一个人,又不愿让别人知道。
实难言释。
齐清儿掏出丝绢,细细看着上面的这个柳字。
这种字体当是出自手臂有力之人,且具有尚好的修养,依帕子边上的金丝边来看,细到肉眼几乎看不见,当是出自京中哪户三品以上的官宦之家。
这样推理,那就更有点意思了。
齐清儿捏着帕子,在指尖摩擦。
门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步子由远及近,只在一秒。
连竹婉都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卧阁的大门已经敞开,随之呼进凉森森的空气。
“若下次有府上的婢女前来禀告你到访,那才叫稀奇了。”齐清儿放下手里的帕子,照站在门口的身影说道。
他看着竹婉退了出去,方道:“那就只能怪你府上的这些人视线太短,根本瞧不见我。”
“你看到过风吗?”齐清儿问。
严颂斜嘴一笑,笑得有些牵强,他走到齐清儿跟前,史无前例的乖乖坐在了边上的软座上,“下次来走慢些就是了。”
他的举止让她微微诧异。
但下一瞬间,她却彻底的愣了半秒。
严颂胸口的图龙玉佩这样显眼的挂在外面,浅紫光萦绕,连上面扯断过的细线,他都没有更换。
**裸的将断结之处摆在齐清儿眼前。
于整条细线上突兀支出的两截,像是恶魔般拨动着她的心。
严颂随意地拎起案几上的丝绢,“柳,这是秋韵楼头牌的帕子,怎的在你这里?”
齐清儿迅速冷静,接着严颂的话道:“你如何知道的?”
严颂沉一口气,挑着眉道:“自然是在秋韵楼里看到的了,这样的帕子看过一眼就不会忙望,青楼里有哪个姑娘身上的帕子上能秀出这样的字体。”
说完,又将帕子丢回了案几。
齐清儿继续道:“那么这个帕子便是名姬杨柳的,无疑了。”
严颂听着这不痛不痒的完全没有嫉妒的话,粗辱地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你怎么会有她的东西?”
“捡来的。”齐清儿简单说。
大概他来有更重要的目的,见齐清儿不预多说,转了正题道:“某人似乎忘了翻案,尽捡了一个姬人的帕子来消磨时间。可惜啊,我却不能,做个御林军统领除了要护陛下周全,还像刑部尚书一样会追查,会结案子。”
齐清儿一听这话。
定是关于虞才人的消息了。
“暗巷行刺一案,你找到破绽了?”她急问。
严颂,“是啊,不知要如何处置,事先来问问你。”
齐清儿,“发现什么了?”
严颂,“当初暗杀公主未得手自刎的那个正是御林军中的人,和前任御林军统领还脱不了关系。”
这话自相矛盾。
自暗巷行刺之后,纯净公主府上便一直是御林军的人重护把守,若真是和前任御林军统领有关,那皋璟雯早就性命堪忧,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未可知。
严颂看出齐清儿的困惑,继续道:“前任御林军统领四肢发达,却是个胆小如鼠的人,一次未能解决了纯净公主,之后便再没了贼心,动辄就是借酒化解心中的恐慌,不然我也得不到今天的这个位置。据说她和那天牢里的虞才人还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远房亲戚。”
齐清儿神色凝聚,“你确定无疑?!”
严颂不自然的咧嘴一笑,手拍在大腿上道:“前任统领刘桢现在就在刑部,不信你去问他。”
“严颂,兹事体大,能好好说吗?”
“皋帝虽不愿再用他,但也未彻底费了他的职位,在我手下呆了几日,不过现在被我打发到了刑部做事,李轩看着呢!”
齐清儿微了下双眼,要严颂把话规规矩矩的讲清楚比登天还难。
不过照这个意思,那个刘桢当还不知严颂发现了他的违逆之举,不然也不会乖乖去的刑部,明知那里关着虞才人。
“我知道了。”半饷后,她道。
严颂,“你知道什么了!”说着瞅一眼齐清儿继续道:“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接下去该如何我猜你也早就算谋。”
从严颂进屋,她就觉得他怪怪的。
听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齐清儿隐隐觉得严颂能发现刘桢背后的勾当,少不了祁王的帮衬。
可严颂什么样的脾气。
她自小就清楚。
让他和祁王共谋,那简直不如直接杀了他。
相隔一米的距离,齐清儿能明显的觉察到他的不自在。
但再看一眼他胸口的图龙玉佩也明了了。
祁王是将当初是如何让轩王在圣旨前失仪,那现在他便是将同样的手段用到了严颂身上。
他们两人之间都有同一特点。
不管这个特点,谁的更深,谁的更早,简而言之,情之一字,他们不约而同的对齐清儿动了情,并在情中不能自己。
她将目光锁在严颂胸口的图龙玉佩上,点了点头。
沉默许久,她终于问道:“关于这块玉佩,你为何不问我缘由?”她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
缘由,如果他问,她当如何解释,实话实说,告诉他是因为她和祁王一夜缠绵么?
很显然,严颂藏了痛的眼神告诉她,她不能这么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最后严颂道:“图龙,你不愿戴着无妨,但请不要忘了你的承诺,你该知道背弃承诺会给对方带来怎样的痛楚。”
齐清儿埋面坐着,直到严颂离开,她都没有说话。
夜深之后,剑枫再次到访。
看他装束和他身上散发的寒气当是在暮色下站了许久。
三月的黑夜,冷得和深秋一样。(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章,黄雀在后
“剑枫大人久等了。”
齐清儿坐于主坐,并将右手的拇指搭在左手的拇指上,来回抚动。
有一个竹婉在身边还不够么,祁王就这么担心严颂和她单独见面,还让剑枫长夜在外候着。
当初说好一起翻案,怎的如今她越发觉得她成了他走向帝王之路的一刻棋子。
她这样想着却也没有说出来。
剑枫施礼,“郡主言重了。郡主府上有客,在下等多久都是应该的。”
齐清儿指了边上座位,同时道:“大人请坐,不知深夜为何事到访?”
剑枫瞧了一眼座椅,却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
他道:“在下过来,请郡主移步纯净公主府。”
他是祁王的人,却半夜三更跑来让她移步纯净公主府。
齐清儿听完愣了半饷。
但很快会意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剑枫大人,麻烦转告祁王殿下,我会尽量为之。”
剑枫是个武人,果断不拖延。
听到齐清儿应下了,撩了前襟,稍稍福了一福转身离开。
安静无声的正殿中,齐清儿伴着烛光独坐了近一盏茶的时间,方起身让竹婉准备了披衣出门。
一路走到了纯净公主府。
时下月上三竿,齐清儿在公主府门前顿了顿,隔着高墙望了眼墙内被染亮的古树,还点着灯火,估摸皋璟雯还未睡下。
方敲了门。
前来开门的是灵儿,标志的铜铃眼,二话不问就将齐清儿迎了进去。
边走边道:“公主一直念叨着您呢,您可算是来了。”
齐清儿闻言,有些惭愧。
她利用纯净公主回京,如今算是在京城当中生了根,却又一脚将公主踢了。离开公主的这几日。还是皋璟雯亲自跑去郡主府看了她,而她每每到纯净公主府却不是简单的拜访或者是话个家常。
微风一吹,微微的打了个哆嗦。
清了嗓音道:“我看着府上还亮着灯,心想公主应该还未歇下。”
灵儿斜身,只走快半步,和齐清儿保持小半米的距离,“公主这些日子睡眠浅,稍有动静就惊得睡不好觉。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能做的都是些粗活,却也实在不知如何才能让公主安睡。郡主来了,可一定要好好开导开导我们公主。”
齐清儿听得身子微僵。
公主小小年纪,且日子过得安乐,如何就睡不踏实了。
“灵儿说开导,怕是言重了。”齐清儿道。
灵儿微蹙眉,继续带路,“郡主该听说了吧,虞才人出逃被抓回来了,现在关在天牢里,也不知陛下准备对她做何处置。公主一想起那晚虞才人准备的啼血散,就害怕得睡不安稳。奴婢怎么劝都无用,之前公主就听您的话,还请郡主一定好好开导开导。”
齐清儿闻言,点了头,未语。
随着灵儿来到皋璟雯府上的主卧。
刚推门进去,灵儿的话还没有说完整,齐清儿只觉得面前一阵温热的风,然后视线埋了一堆乌发当中。
“雨姐姐,你可算是来看我了。”皋璟雯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拥抱,拿手腕绕着齐清儿的手臂,近看看,又后仰身子看了看。
这样热情的见面,让齐清儿心底暖暖的。
就是她实在不配有这样的拥抱和暖意。
两人相搀扶着进到里面的厢阁中坐下,齐清儿直截了当的入了主题,把适才在外面灵儿的话说了一遍。
皋璟雯拿侧脸贴着齐清儿的肩膀道:“关进掖幽庭的人都能逃出来,我能不惊心么?!想想当初那杯和白水几乎无区别的毒药,我便浑身不舒服。现在她是被抓回来了,可她能逃得出掖幽庭,未必就逃不出刑部天牢。”
齐清儿听着,脸上挂着同情。
轻抚着皋璟雯的肩膀道:“去看看她吧,毕竟她也是你的姑母。”
“我适才说的话,你都没有听见么?我哪里还有这样恶毒的姑母!”皋璟雯噌地从齐清儿的肩膀上竖起了脑袋。
又不解又诧异的眼神看着齐清儿。
齐清儿弯了弯嘴角,将手覆在皋璟雯的手背上,苦口婆心道:“去看看,也能知道她在天牢是个什么样子,免得你****。睡不好觉,担心着她还能再逃出来。”
皋璟雯五分理解,五分不解,“雨姐姐说话越来越隐晦了,我去看了她便能睡好觉了么?!”
“去看了她,我不确定你一定就能安睡,但至少你知道她的状况,总比晚上趴在床上辗转反则的猜忌她能够逃出来要好吧。”齐清儿覆在皋璟雯手背上的手,用力捏了捏。
皋璟雯垂目思索,片刻用不确定的眼神看着齐清儿点了点脑袋。
又道:“怎么现在就去吗?”
齐清儿心下明白,她如此着急的要带她去刑部天牢,多少是过去仓促了,可事情已经有了前半局,这后半局万不能断在她自己手里。
咬咬牙,道:“是,我陪你一起。”
皋璟雯皱了皱眉,隐隐觉得有些事出突然,但想法只在脑子停留了半秒,随后扬声叫来了灵儿。
备下马车。
匆匆理了行装。
齐清儿便带着皋璟雯往刑部天牢去了。
到的时候,李玄上来和公主寒颤了几句,问了为何事到访。
皋璟雯也直截了当,“来看看虞才人,顺便看看你们天牢到底能不能关得住她。”
李玄呵呵的笑,二话不说引了二人进去。
齐清儿心下想,这祁王的人都如此会装么?李玄他早该知道她带着公主为何而来,不过那寒颤问候的样子,装得真像。
这样想着,齐清儿自己又打了寒颤。
她是把祁王越想越坏了,这一切似乎是从皋帝要封她为婕妤开始的。
两人随着一个狱卒往里,往下。
过了石阶,又转了几个弯。
隐隐听见地牢深处有人交谈的声音。
皋璟雯深宫多年,对于她姑母虞虞才人的声音,她在熟悉不过了。
闻声,突然站住了脚。
拿手放在自己唇边,示意齐清儿不要说话。
另一只手摆了摆。
那狱卒像是调教好的,立刻会意退到一边。
齐清儿也将手按在唇上,表示理解了皋璟雯的用意。
声音隔了几个弯道,再加上天牢中空荡无物,听上去嗡嗡的。
不过还是能分辨出,除了虞才人的声音,还有一个男声。
虞才人,“没用的东西,做了这么多年的御林军统领胆子还这样小,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提携你到这个位置。”
男声,“刺杀公主多大的罪呀!我和你只是个远到不能再远的远房亲戚,说白了诛九族,也连累不到你。可我上有老,下有小,总不能不为他们着想吧!何况,我也尽力了,当时就死了一个。。。。。。”
虞才人,“我呸。。。。。。要没有我,你家那老老小小现如今还不知在哪要饭呢!”
男声,“现如今我被调了刑部,得过且过。我劝您还是死了那条心吧,再折腾下去,永巷中的凌王也跟着您一同受罪。要没有那些事,您还是虞妃,我还是御林军统领,相安无事的,何必害人害己。”(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章,死,有何难
里头沉默了半饷。
忽传来铁链碰撞的声响,然后是虞才人嘶叫般的嗓音,“好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边的远房亲戚!是啊,我是周国人,你是大煜人,我们确实算不上有什么亲属关系。你说就算我们有一人被治了株连九族的罪,另一个照样会安然无事。哈哈哈。。。。。。你觉得我将你暗杀公主罪告诉陛下又会如何呢,你死了,我还照样活着。。。。。。哈哈哈。。。。。。”
男声,“您是忘了,是您指使的我,陛下知道了只会加重您的罪,我固然也活不了了,但你落不得好!”
虞才人,“……”
之后是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分不清谁是谁的。
男声,“我本不该来看您,您好自为之吧!”
……
齐清儿看着皋璟雯脸上的表情不断的改变,变红,变紫,变得铁青。
两只手握着拳头,不住的抖。
那里面可是她的亲姑姑,这般要了她的命,熟能忍??
她立刻叫来了狱卒,“将里面的说话的,给我拿下!”
此话一落,牢狱之中顿时一片混乱。
前任御林军统领刘桢虽是个胆小如鼠之人,却是个更怕死,惜命如金。再加上他多年习武生涯,四肢粗壮,听到自己被逮了个正着,便拼死不愿降服。
也是,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
他自己清楚这要是被捉住了,他这口气也留不得了。
看到蜂拥而来的狱卒,挥着拳头,是人就打。
人在死前的一博,总是刀枪无眼,手下无情。
刑部尚书闻声赶来,立刻先将齐清儿和皋璟雯两人护出了天牢,然后一声喝令,连同下面的多名狱卒,通通关在了里面。
暮色下,皋璟雯瑟瑟发抖。
两眼惊恐地瞪着齐清儿道:“我现在就要进宫,禀告我父皇,好一个虞才人,非得让父皇治了她的死罪不可!”
说罢,叫上灵儿,头也不回走了。
留得齐清儿一人站在原地。
耳边是从牢狱深处传来的厮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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