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将军找在下何时?”兰庭奇看不出对方身份,称声将军总是对的。
“这花开了八个年头了。”男子神情有些落寞,抚摸着其中一朵花的花瓣,说道,“我是夏晓,你是叫兰庭奇吧?”
“是”
“知道这花为什么开得这么艳吗?”
“恕在下眼拙,实在瞧不出缘由。”兰庭奇看着这人的背影,有些诧异,难道就为了让我看花来了?
“这花下的泥土里埋了一个人,一个我深爱的人。”男子缓缓把头盔取下丢到一旁,闭着眼睛长叹了一口气,落寞悲切之情以言难表。
兰庭奇向前走了两步,走到那男子身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八年了,整整八年。你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须臾之间的不果断,就因为慢了那么一刹那,她去了,死在我怀里。”男子眼睛有些发红,他侧头看了兰庭奇一眼,又有无尽回忆荡漾在心头,有快乐,有欢笑,但更多的是痛苦,是死一般的沉寂。
“青衣结发长相守,无奈花去人不知。”他只手接住飘落的花瓣,静了静心说道,“知道我找你来所为何事吗?”
“前辈自不会无故和我说这些事,还望前辈明言。”兰庭奇现在觉得这夏晓有些可怜,一种不需要被人怜悯的悲切。
“那姑娘是叫江近月吧?”
“是的前辈。”
“我妻子名叫赵江月,说来还真是缘分。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就你们这般大的年纪,年少轻狂,总爱生事。”男子小心地把手中的花瓣放到树根上,“你师父和城主关系看着不一般,想来也是高人。恐怕你也不会在这庆野待太久。”
“是的,我和近月成亲之后,就会赶在年前离开庆野。”
“去哪儿清楚吗?”
“不清楚,到时一切听师父安排。”
“能有点主见行不?自己的事就要自己决定,不要被被别人左右。你的决定关乎的不只是你自己的安危。”夏晓眉头一紧,显然有些不快。
“我提醒你三点,一是落月郡的人不要招惹;二是我们戚风郡参将以上的将领值得相信,遇难可以寻找他们帮助;三是不要让近月受到一点伤害,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别问我为什么,我喜欢。”夏晓扔给兰庭奇一块令牌,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这?兰庭奇摸了摸脑袋,不知所措地拿着令牌,想了想发现这事还是怪,但又无可奈何,“嗯,前辈那我先走了。”
“以后我们肯定还会再见,到时如果近月没有受到丝毫伤害,我会帮你做件事,好自为之。”
兰庭奇走了,夏晓盯着花坛里一朵朵娇艳的玫瑰,“江月,我看到了我们曾经的样子,年少不谙世事。想来真是难以忘怀啊,你在那边还好吧,会不会感到寂寞呢?”
出了城主府的大门,兰庭奇已经将令牌收好。他盯着近月不停地打量,也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最多也就清秀点,还容易脸红。
近月红着脸,有些恼怒,“奇大哥,别一直盯着行不,这在大街上像什么样子!”
“哦,没事,走吧。天快要黑了,先回庄子再说。”
想不通的事自然不必多想。
。
在庄子待了月余,师父就把聘礼都送了过来。有鲛珠数百,有血珊千斤,有鸾骨短刀一把。
宝物众多,最贵重的还是其中一件看起来很不起眼的软甲,由青枭之羽根做成。青枭本就稀少,更何况用的还都是羽根中的一丁点材料。软甲别无它用,只能用来防守,给近月穿是再适合不过。
聘礼下了,日期也已定好。之后的事情是近月母亲和其他人在张罗,他们也得以空闲,在城中闲逛。
“近月,还有十来天就成亲了,你之前说的那个地方在哪?”兰庭奇拉着近月的手,悠闲地在城中自我行走。
近月今天穿了一件花叶裙子,配合甜蜜的笑脸,显得格外明艳,“离得还有点远,待会到了我再跟你说。”
清晨的街道上人还不是很多,十月里的朝阳还斜斜挂在东边。清爽的空气,清脆的鸟鸣,伴着店铺里传来的阵阵面香。
一家清净的面馆前近月停了下来,“奇大哥,先吃点东西再走吧。这家面馆其它面一般,但是清禾面是城里排的上名号的。”
“嗯,有如此美味,怎能不一饱为快。哈哈,走吧。”
。。。
面确实是好面,看着近月眉开眼笑,不断在自己面前表功,兰庭奇捏了捏她鼻子,“近月,过十几天你就是我娘子了,还这么闹可不成,会教坏孩子的。”
“谁要给你生孩子,要生自己生去。”近月佯装生气,不理兰庭奇说的那些羞人的话。
数月过去兰庭奇和近月都生活在一起,他们对彼此也更加了解,兰庭奇也不再自讨没趣,“还有多远?”
“快了,就百米左右,过了前面那片竹林就是。”二人一路边走边聊,不觉已经快到目的地了。
这城西向来人少,竹林密布,落叶封路,看样子很久没有人来过。
过了竹林,眼前恍若是另一个天地。青色的草坪,干净的石铺小路,中间搭着一座茅草屋,茅草屋前有一条蜿蜒的小溪,在与竹林交界的地方形成一汪水潭。
近月跑上前去,到了茅草屋前,喊到,“离石爷爷,你在里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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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离石书上
茅草屋简陋异常,顶上用空地上的枯草做了蓬,底下用竹片扎了一排,便是墙。兰庭奇莫名觉得里面的人很不简单,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能在这清幽之地自在安闲度日,这离石前辈到底是谁?
林子里静得异常,飞鸟虫鸣皆不得见闻。忽然茅草屋里响起咯吱咯吱的怪声,像是木门开合时的声音,“近月,你这丫头,都多久了?这才想起来看我这把老骨头。”
竹门从里面被轻轻推开,除了开门声,兰庭奇竟没听到老人的脚步声,当真是世外高人。
老人拄着一根檀木杖,扭曲的木杖上的裂纹,如同老人脸上的岁月痕迹。深陷的眼窝下眼睛里没有半丝光彩,沉如死水,不起一丝波澜。老人须发皆白,一口牙,也所剩无几,看来所剩之日已经不会太多。
“离石爷爷。”近月眼中噙着泪花,呜咽不止。这才一年,离石爷爷怎么会突然老成这样?
“丫头,进来吧。”离石拍拍近月脑袋,又对现在一边的兰庭奇招手道,“小子,一起进来,傻站在那里做什么?”
温和的声音让兰庭奇感到格外亲切,却又不禁担心起来,人有生老病死,谁也不能摆脱,谁也放不下,特别是自己喜欢、熟悉的人。他可以感觉出老人的确身手了得,只是没想他已到了这步田地。要是老人还是健康年轻的时候,实力会有多恐怖?
屋内自然不大,除去一张木榻,和几张简陋的桌椅,余下的地方勉强够几人站下。
近月扶着离石的胳膊,“离石爷爷,快躺床上去吧,站着太累了。”
离石也不反对,他的身体确实已经快不行了。站了片刻,就感觉乏力,几乎快要倒下。
“丫头,这是你夫君吧?想不到一年过去,你都成亲了。”老者躺在床上,喘息声很大,却毫不在意。他不怕死,活得太久也并非一定就是什么好事。
“嗯,”离石爷爷。他是兰庭奇,我们订了婚,还要到月底才成亲。”近月坐在床沿,握着离石的手,心里很是难过,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见过离石爷爷,晚辈兰庭奇,正是近月未来的夫君。”兰庭奇上前一步,躬身行了一礼。
“好好好。。。”离石心里高兴,一笑却又感到胸口发闷,无奈摇了摇脑袋说道,”奇小子,以后近月就交给你了,我这把老骨头看来是等不到你们成亲那一天了。”
近月听到离石说这个,绯红的眼眶里泪水止不住流淌。她本无意间来到此地,见到了老人,这已经有十年了。十年间老人如同爷爷一样呵护她,一想到即将永别,就心如刀割。
“近月,都多大人了,还哭哭啼啼的,别让人看了笑话。不必担心,就算我死了,化成了天上的云彩,也会一路陪伴你的。”这是离石以前和近月讲的故事,人死了就会化作云彩保护他们所珍爱的人,这是近月小时候最爱听的故事。
“近月,你父亲母亲还好吧?”离石抬头望着屋顶的草蓬,神色有些落寞。
“爹娘都还好,怎么了,离石爷爷?”近月擦掉眼角的泪珠,疑惑的看着老人。
“嗯,没事,忽然想见他们一面。”离石目光落在近月脸上,想了想,才缓缓说道,”奇小子,你能帮忙请近月她父亲母亲还有白贺白城过来一下吗?”
兰庭奇不知离石用意,却也不担心有什么不妥,自然应下。之后便匆匆往江家庄子赶去。
再次和近月父母弟弟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温和的阳光洒在身上,激起沉沉睡意。
离石老人躺在床上已经睡去,趁着空当近月做好了饭菜正在一旁等待。
“近月?”看到近月正在出神,兰庭奇轻声喊道,示意她到外面去再说。
“爹,娘。你们来了啊。”
“嗯,屋里的老者没事吧?”渔夫并未到过这里,自也不识得里面的人。刚听兰庭奇略微一说,得知这老人有恩于近月,不敢耽误片刻,匆忙带着家人就赶了过来。
“离石爷爷睡了有一会,现在应该快醒了。”
“离石?”渔夫只觉得这名字很熟,但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他诧异地看着屋内,想进去看看究竟。
“咳咳。。。”
“离石爷爷醒了?我先进去看看。”近月听见老人咳嗽声,心急火燎地便往屋里小跑过去,渔夫和兰庭奇也跟在其后。
离石已经醒了,他看着屋外,终于在某个瞬间,眸子里有不一样的感情流露出来。
“来了?”
近月发现老者目光并没放在自己身上,扭头向背后望去。只见父亲呆若木鸡,整个人都僵硬的立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来。
“多少年了?我已经老了,你也快当爷爷,只是我再也见不到那一天。”老者撑着疲惫的身体坐起来,示意近月坐旁边,让她父亲坐过来。
渔夫呆滞片刻之后,缓过神,走到老人旁边坐下。离石?难怪听名字会感到熟悉,江石离,自己大伯的名字,也就是躺在床上老人的名字。
渔夫手颤抖着将烟袋掏出,抽出几条烟叶,捏碎,慢慢裹成乱。“还好吧?”
“暂时还死不了,只是想看近月成亲是见不到了。”
“我父母没怪过你,他们知道你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渔夫依旧埋头裹着烟卷。
“那你和小柔呢?我如今也不奢求你们原谅,只是想再见见你们。这人到死前,方才明白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然而发现自己选错了,已经没有机会再次重来。”
“我让他们进来吧,白城白贺你应该还没见过。”
“也好,以前只是听近月时常提起你们。我又立了誓言,绝不出这竹林半步,想去偷偷看上一眼都没机会。”
渔夫把烟卷点着,深深吸了一口,浓重的烟气从嘴鼻中溢出,“近月,你也知道了吧,他是你大爷爷。现在先去叫你娘和弟弟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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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离石书下
离石已是风烛残年,若不是身为修士,恐怕再没有机会见近月一家人。
竹林很密,阳光照不进来,草屋变得有些阴冷。离石看着近月带着两个七八岁的小孩走了进来,却没有见到近月她娘,渴望的眼中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这么多年了,难道见我一面都不肯吗?
“离石爷爷,别担心,我娘在烧热水,好了就过来。”近月喊了十年的离石爷爷,哪里是一时半会能改口的。
老人自嘲地笑了笑,看着两个孩子,向渔夫问道,“觉明,你不打算让他们走这条路吗?”
“修士?修士有什么好的,即便修成不死心,也是孤魂野鬼,没有家的人罢了。”渔夫心情烦躁或者高兴的时候,手上的烟卷就没断过。
“。。。”
离石惨然一笑,是啊,不死心又有何用,到头来还是生死永隔,徒增笑耳。他从枕下掏出一卷泛黄的兽皮书,也不知该给谁,这是他一生的心血,却被人当做笑话。
“这是我这些年记录下的点点滴滴,修心一道,太过艰难。历尽千般苦,练就不死心,这不死心,让多人深陷其中,死无所归啊。”老者埋头看着手中的兽皮卷子,虽然仅仅差那么一步,却如隔天坠,耗光了他大半生的时间和感情。
“你打算将这东西传给谁?白贺白城我不会让他们走这条路,近月又是女孩子。”渔夫认真的说道,”要是实在没办法,我可以帮你送出去。本来给奇小子也不错,但是他已经是修士,再给他只会害了他。”
“这心术不能同修,确实也没别的办法。但是你就不担心,近月这丫头以后跟着奇小子出去闯荡?这其中的险恶,没有自保之力你能放心吗?”离石把羊皮卷塞到渔夫手里,“别固执了,我犯下的错,不代表别人也会犯。当时我也是心魔太重,心志不坚才至如此,修行的本身何来好坏之说?”
想要劝渔夫让白贺和白城修炼,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近月却不一样,渔夫本以为兰庭奇和近月会一直留在庆野,却不料事不遂人愿,兰庭奇被迫出去闯荡,近月又不能不跟着一起。
“近月可以修炼,不过一切看她自己意愿。她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不要再提此事。”
“爹,离石爷爷,我愿意学。学成后,还可以帮帮奇大哥。”
“丫头,以后千万小心。我陪不了你们几天,要问什么就问,我这把老骨头,不动几下再死,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离石爷爷,这修炼到底是怎么回事?”近月心里对修炼不反感,也不喜欢,为了使老人最后几天高兴一点,即便装也要装出喜欢修炼的样子。
“丫头,我问你,最关乎人性命的是什么器官?”
“心脏。”
“不错,那么人身上的气血又源自哪里?”
“心脏。”
“对,近月。心脏是人生命的根本,比如平时伤了手脚,不会有大碍,但是伤了心脏却是必死无疑。”
渔夫不想听这些修炼之事,赶着江白贺和江白城往屋外走,在门口的地方,顺便把兰庭奇也叫了出去。
离石完全没有在意,又说道,“一般生灵的心脏多为两个心室,而独有人的心脏有四个心室。这就是人为万物之灵的原因。但一般修心而言,仍是只分为左右心室。”
“难怪,异族虽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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