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遥遥眺望片刻,风里传来狼嚎,守城卫兵们冻得发抖,天空又下起雪来。
“都给我打醒精神!慎防偷袭!”张辽踹了打盹的小兵一脚,小兵慌忙扶正帽子。
张辽在城墙上走了几个来回,终究觉得不妥,转身去侯府请吕布手令,打算再调点士兵来守门。
侯府大门紧闭,张辽连拍几下,管事提着灯笼匆匆来开门,张辽道:“张文远求见主公。”
管事睡眼惺忪,转身入内,张辽不待传,便大步进了厅内。
管事进去足足半个时辰,不闻通报,张辽越想越不对,冲进东厢,西厢,登时紧张起来,沿房踹开房门,道:“主公!文远有事求见!”
各房一片漆黑,空空荡荡,吕布不在了。
管事在院内发抖,张辽上前揪着管事,喝道:“主公呢!”
管事颤声道:“主母……吩咐,吩咐今夜有有有,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许惊扰了主公……”
张辽又道:“王司徒呢?王允那老不死的去了哪?!”
管事答不出,张辽火起一剑将那人捅了,匆匆奔出府外,吼道:“来人!快来人!”
“报——”
未几,一小兵来报:“张将军!主母的车两个时辰前出了北门!手中有主公兵符,属下无论如何拦不住!”
张辽:“两个时辰前出的城!现在才来报?!”
小兵跪地惶恐道:“主母言明是主公令她出城办事,不可惊动任何人。”
张辽:“……”
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张辽闭上眼,在侯府前站了片刻,暗道不可慌张,冷静数息,方沉声道:“你马上到贾先生府上去,将今夜之事一五一十告予他,半句不可遗漏,我现带兵前去追主公!”
张辽带了近千亲兵,从北门出城,大雪纷纷飘落,掩去了车辕马蹄印。
怎么追?张辽真是头大如斗。
张辽刚走不久,黑暗里,雪地上一根带火羽箭飞来,穿过城外空地,噔一声牢牢钉在城楼上。
“杀——!”
无数兵士于远处雪地中现身,雪夜里,上万火把照亮了黑暗,带火瓦罐被投进城,摔在房顶上。
武威沦陷的下一刻,自家大本营陇西,后院起火了。
文姬临阵智敌万军
贾诩仓皇奔出府外,变故只在短短顷刻,城内屋顶尽数燃了起来。
“主公呢!”贾诩上马,匆忙奔向侯府。
张辽出城,侯府空空荡荡,贾诩仿佛身在梦中,谁也找不到,一个管事的都没了。
“怎么回事!温侯呢?!”——女人焦急的声音。
贾诩松了口气,总算有能说话的人了,蔡文姬披头散发,手中拈着根银钗还未插好,下了马车便奔入侯府。
贾诩哭笑不得:“方才有人攻城……”
轰一声,带火瓦罐砰然落在侯府院内,溅了满地火油,打断了贾诩的话。
蔡文姬难以置信:“张辽将军呢?”
贾诩道:“不知去了何处。”
蔡文姬:“城内就你与我了?”
贾诩颔首:“目前看来,似乎确是如此。”
蔡文姬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
无数羽箭飞进城内,射破屋顶,兵士抱头鼠窜,百长沿街茫然呐喊,乱成一团。
幸而吕布军内辖下甚远,寻不见发令人与军师,裨将与牙将纷纷补上位置,发号施令,拦住了攻上城墙的长梯。
贾诩又说:“要么……将军师收押的文人们都放出来?让他们上城楼去说降?我倒想试试那祢衡,一张利嘴能不能骂跑上万兵马。”
蔡文姬道:“贾文和!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攻打城门的是何方军队?”
贾诩摊手:“不知。”
蔡文姬:“你……去调集西营处的兵马,上去守城!”
贾诩:“调不动,无兵符。”
蔡文姬彻底无语,一阵风奔入吕布房内,东翻西找,蹙眉道:“兵符呢?!”
贾诩尾随而入,缓缓道:“物事完好,床帐整齐,主公却不知下落,此事显然早有预谋。”
“你说得对,但现在要先找兵符!”
蔡文姬在书架上翻寻,找到一盒夜明珠。
贾诩悠然道:“既是早有预谋,当然也将兵符也一并带走了。”
蔡文姬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道:“这珠子是什么,能当信物用不?”
贾诩笑道:“连你都不知来历,如何能当信物?”
蔡文姬抱着那盒,冲到到麒麟房内,掀开盒盖,房内大亮。
蔡文姬叹道:“一军军师,堪比主帅耳目心智,却每日住这狗窝牛棚不如的地方……真是……”
“书架上是什么?”贾诩忽道。
蔡文姬将夜明珠盒扔在榻上,提了那金光灿烂之物,又将架上狼牙牛角不由分说一扫,笼进袖内,伸手架着贾诩一边胳膊,冲出府去。
二人乘车抵达西城门,蔡文姬站在车前,披头散发,赤着脚,手中提着一根红绳,绳上摇摇晃晃,系着吕布送给麒麟的金珠。
“将士们,都听着!”蔡文姬道:“主公前往金城,攻打韩遂!军师前往武威,攻打成宜!如今敌人趁着主公与军师都不在,偷袭陇西,主母不知下落,请诸位将性命托付于我!”
沿路牙将纷纷聚拢,总算见到个能发话的了,各自大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蔡文姬道:“现把你们的部将都清点一次,听贾军师吩咐!”
“你如何得知是韩遂的兵?”贾诩诧道。
蔡文姬小声答:“不知道,我瞎蒙的。”
贾诩笑道:“我亦猜是韩遂的兵马。”
蔡文姬:“派一队千人,前去百姓家中叩门,将所有百姓都叫醒!挨家挨户,把油都收到这处!你们取炭生火!再派一小队人,前往武威,给军师送信,着他火速回援……什么?董君又怎么了?”
一亲兵上前说了句话。
蔡文姬一捋耳畔头发,低头听清,吩咐道:“早饭让他自己吃,馒头在蒸屉里搁着。”
贾诩:“……”
蔡文姬顷刻间打点好几队人,贾诩接过兵册名单,眺望道:“现城门上守的是哪几队?蔡琰!你不可上城楼去!”
蔡文姬:“不上城楼,如何督战?”
贾诩:“当心流箭无眼!”
蔡文姬怒道:“你尽可龟缩在城内,贪生怕死。”
贾诩嘿嘿一笑:“我自然是贪生怕死的。”
蔡文姬手持金珠,上了城楼,攻城梯已架上,兵士乱箭齐射,远处打着大旗,火光中鲜明夺目的“韩”字战旗,于寒风中猎猎飘扬。
蔡文姬退了半步,赤足冻得通红,未料自己一猜便中,真是韩遂。
蔡文姬喊道:“将士们!你们的家小都在城内,主公天明时便可归城,到时两路夹击,敌人必将大溃,一定得拼死守住!”
蔡文姬手持金珠,迎着高处火把暖光,衣袂在寒风中飘荡,如仙女般出尘脱俗,守城士兵齐声大喊,登时士气大振。
贾诩将守军安排完,匆匆上得城楼,一眼扫去,莞尔道:“咱们军里,就连女军师亦料事如神。”
蔡文姬风韵依然,吩咐道:“请先寻双靴来给我穿上,贾文和,你怕不?”
贾诩点头道:“看这架势,四个城门,每处五千,城外满打满算,也就三万军。有什么好怕?”
蔡文姬问:“守十日,你说守得住么?”
贾诩答:“守得住,你尽可派人传信。”
蔡文姬嫣然一笑,吩咐道:“派快马追回先前传令兵,向麒麟军师报信,不须回援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就是。”
两日后,信报抵达武威,全城已平,姜夫人吞金自杀,成宜南逃,众将在城内歇了一天,又在太守府中碰头。
马超清点完全城军队,黯然道:“早知胜得如此简单,便不劳烦你们跟我走一趟了。”
高顺莞尔道:“军中最黑的两名军师,一个在城内,一个在城内,内外夹攻,不破才有鬼了!”
“多点人也是好的,起码保险些,别玩了,趁早收兵回去。”麒麟心内七上八下。
“报——”蔡文姬派来的第一波信报没命催马,先到了近半日。
“韩遂大军进犯陇西!主公不知去向!张将军追出城外!贾诩蔡文姬率军迎敌!盼军师火速回援!”
麒麟听到陇西紧急情报,刹那间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麒麟道:“搜他的身!”
“我有信物!”那传令兵单膝跪地,递出一物。
麒麟忍无可忍,一脚把他踹翻,抓狂道:“拿根破钗儿来晃!我知道个屁啊!现在都流行随便摘个玩意就能当信物是不是!谁让你来假传消息的!说!”
陈宫道:“等,关心则乱,不可心急,先听他说清楚了。”
麒麟听完那话,太阳穴突突的疼,又问:“张辽去追主公了?”
传令兵被反剪双手,惶急道:“是,现主公主母下落不明,韩遂大军逼至城下,如何是好,还请军师定夺!”
马超道:“怎会如此?温侯武力天下难逢敌手,岂会受制?!不管了!我们一齐杀回去!”
陈宫悠然道:“温柔乡便是英雄冢,武力再高,也扛不住下毒,麒麟,全因你一念之差。”
麒麟怒道:“我告诉了他东西不能乱吃,他在我们出兵后,肯定会忍不住去拆锦囊,字条也看到了,自己脑子笨能怪谁?”
麒麟敛了怒气,与陈宫各自拢袖,陷入漫长沉默。
马超焦急道:“你们倒是给个计较!”
高顺道:“莫急,他们在想。”
陈宫开口道:“此计周详慎密,咱们都栽了。”
麒麟点头:“估计他们在几个月以前,就开始打陇西的主意,那时候都没察觉?和许昌,金城两地,有眼线通消息。必须先找出眼线,否则无论是回援,还是围魏救赵,咱们都是死路一条。”
高顺变了脸色,道:“城内有奸细?”
陈宫道:“一定是邺城逃来的人,与曹操暗通消息已久,现几乎所有人都被我们看着,唯蔡家父女与王家父女,定是王允与貂蝉合谋。”
麒麟问那亲兵:“王允在城里么?”
亲兵道:“府中上下人等,一概逃得干干净净。”
王允自己跑得最快,肯定是他和貂蝉了,麒麟再无疑问:“现怎么办?兵分两路?还是如何?”
陈宫颇有点斟酌不定,高顺道:“一路前去追主公,一路回去救城?主公究竟在何处?”
麒麟问:“貂蝉的车,从哪个门出的城?”
亲兵答:“北门。”
麒麟沉吟片刻:“贾诩,蔡文姬,手中两万兵,约莫守个十天还是没问题的,甘兴霸已经回去,现在估计快到城下了,那边不用管,先去金城。”
陈宫点头:“主公多半是在去向金城的路上,赌它一把就是。”
麒麟道:“全军听令!上马!孟起你留在武威。”
马超道:“我必须同去!”
陈宫使了个眼色,麒麟只得道:“那好,你派个亲信,把守武威城,你跟我们走。”
部将纷纷靠拢,麒麟喝道:“马上拔营!辛苦大家了!年前的最后一战,全部出动,韩遂敢打陇西,咱们就全军南下,抄他的家,砸了他的城!”
正要拔军,又一信使来到。
“报——”
陈宫冷冷道:“这个定是佯报,拖下去斩了!”
“我有信物!”信使骇得魂不守舍,伸手到怀里去摸,摸出两枚狼牙。
麒麟接过,手中摩挲,马超道:“狼牙?”
麒麟:“你知道狼牙做什么的不?”
马超道:“塞北一带,猎人春秋两季出猎,射狼后,便将猎物两枚前牙取下,赠予心仪女……女子,我爹当年便送了我娘这物定情,这……是何人所赠?”
麒麟登时满脸通红:“还有这种说法,我忘了谁送的呢,你听谁的命令来的?”
信使:“蔡……蔡文姬。”
麒麟:“说吧。”
信使逃得小命,道:“让……让军师爱做什么……做什么去。”
陈宫道:“好胆识!不让须眉!”
蔡文姬本意是让麒麟与陈宫等人率军南下,突击袭城,行围魏救赵之计,只需坚守数日,待得金城沦陷,陇西之危自解。
麒麟却一直念叨着那话,心不在焉,手中摩挲着两枚狼牙,行至半路,忽道:“公台你们带兵去打金城,我有点事,先走了。”
陈宫道:“务必截住主公。”
麒麟一点头,摸了摸赤兔的头,道:“看你的了。”
赤兔长嘶一声,四足疾奔,在众人目光中偏离大部队,冲进了茫茫雪原。
张辽救主踏雪千里
这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大雪掩去车轮印痕,黎明即将来到,
张辽率领两百人,在茫茫风雪中迷失了方向。
“张将军!”部众焦急道:“朝何处追?!”
张辽驻马旷野中央,一身盔甲铺满大雪,部众纷纷朝手上呵气,快要被冻僵。
“朝南。”张辽道。
张辽拨转马头,于平原上掉了个弯,冲向南路,丝绸之道沿路戈壁被结出一层闪亮的冰,他们在路旁艰难穿行。
戈壁另一面,马车走得很慢,貂蝉捧着个手炉,炉中炭火发出微弱的红光,映着她的面容,倾国倾城。左慈一面痛呼,一面朝大腿上贴膏药。
吕布熟睡的面容像个小孩,貂蝉怔怔地看着他,一刹那似乎有点动摇。
左慈道:“我算明白了,你们家从头到尾,就是曹孟德的人。”
貂蝉淡淡道:“义父是,我不是,我不过是想和奉先终身厮守,寻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安安稳稳,过完下半生……”
左慈啧啧赞道:“女人,你这张脸蛋可真是祸水,我若是男人,说不得也娶你。”
貂蝉脸色阴寒,不作答。
“什么人——!”
马车停。
貂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左慈掀开车帘,朝外张望。
张辽率领两百士兵,追赶整整两日两夜,终于在被白雪覆盖的戈壁谷中截住了貂蝉的马车。
张辽道:“请主母下车。”
车内没有半分动静,张辽又喝了一次,貂蝉下了车。
马车停在谷里,商道中央,张辽与貂蝉遥遥相对,吕布麾下亲兵与马车中央隔着鹅毛似的大雪。
貂蝉冷冷道:“张将军,请让路。”
张辽道:“请问主母,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貂蝉直斥道:“与你何干?让路!”
张辽道:“随我回去,勿要作无谓抵抗。”
貂蝉低声道:“把他们赶走,看你的了。”
左慈似乎在等待什么,半晌后道:“先拖住他,我有计较。”
貂蝉蹙眉,张辽见车内毫无动静,便知吕布多半中毒沉睡,不敢用强,随从纷纷架箭上弩,却不发射,纷纷围了上来,以弩箭指向貂蝉、左慈二人。
貂蝉面容平静,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胆!你敢用强?!”
张辽丝毫不惧,以剑一指:“我自十四岁起便追随主公,如今已是第十载,主公待我情同父子,尊你一声主母是抬举了你!”
“你想将主公带去何处?欲置我并州千万军民于何地?!”
貂蝉不气反笑,冷冷道:“好一个情同父子!”
张辽道:“愚蠢至极,你究竟将主公如何了?!”
貂蝉挑衅般地答道:“我能将他如何?我不懂你们男人的雄心壮志,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你们满脑子里尽是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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