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咒- 第22部分

　　“陛下，陛下。。。。。。”外面传来的声音让我和段临宇皆一愣，对视片刻。段临宇紧崩着面容，我知道他甚是不悦。而我，拉住衣襟，不知是否该松口气。

　　殿外走进来一个女子，我定睛一看，是蓉妃。

　　“侍卫都不让我进来，陛下，我。。。。。。”蓉妃在惊见我的刹那犹如石化般呆立。

　　“谁准许你进来的？”段临宇下了床铺，走到她面前，“是朕下令任何人都不准进来打扰，你莽莽撞撞闯进来，可知道后果？”

　　蓉妃眼中闪过一丝瘟怒，随即便克制地掩盖住，她跪倒在地，“蓉儿不知，不知雪琉姐姐在此，冒犯了，还请不要计较。”

　　段临宇点头，“你的确坏了朕的好事。不过，念你初犯，起来吧。”段临宇向她伸出手，蓉妃在起身一霎那向我投来的目光，复杂而怨尤。我勉强挂起笑容，“其实也没什么，陛下，不用和蓉妃那么计较，看把她吓得脸色都变白了。”的确白了，只不过，不是被段临宇吓得，而是看到了我吧。我想，一个被段临宇打入冷宫的人，此刻却在段临宇的寝宫，这是蓉妃怎么都猜不到的。

　　“蓉妃如此急匆匆来见朕，想必是要事了，究竟何事？”

　　蓉妃看了我一眼，脸上居然泛上两片红晕，低头轻声说道，“方才蓉儿请过御医了，御医说，说蓉儿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

　　殿内一片寂静。我沉默了片刻，然后走到蓉妃面前，“这是好事啊。陛下，让人好好照顾蓉妃，不要累着了，刚才下跪那种事，可千万不能了。“我怕拍了拍蓉妃的手，她却不着痕迹地抽开。段临宇的确难掩欣喜之色，“也是。既然怀了孩子，便不要到处走动，待在慕月楼便是了。晚些朕去看你，现在朕派人送你回去罢。”

　　蓉妃点了点头，“雪琉姐姐，蓉儿在慕月楼过于清闲，能否请姐姐陪蓉儿坐会儿，陪蓉儿聊聊天？”

　　“也好，琉儿，你就陪着她，两个人也好解解闷。”

　　我悄眼望向蓉妃，她满脸纯净的笑容。但方告辞退出龙馨殿，转过一个角，她脸上的笑容就敛住了。

　　“陛下从来没有留我在龙馨殿过，我从来没有在那儿侍寝过。”她停住脚步，忽然如此说道。

蓉妃的心思

　　我知晓她要接下去说，便没出声。

　　“可他却让你留在龙馨殿过夜了。”我听不出她的声音中的任何波动，但我注意到她的芊芊玉手慢慢将衣袖的一角捏紧，颤抖。蓉妃转过了身，原本纯净的双眸此刻却显得悲哀，“你不爱陛下却要呆在他身边，我爱陛下却要夜夜苦苦等待他来慕月楼给我一个微笑。”

　　我不禁往后退了几步，“你爱他？”

　　蓉妃深吸一口气，缓慢靠柱而立，而后自嘲地露出笑容，“蓉儿想，天下没有几个女子能不为陛下心动的。的确，过去我是狠段氏的，是段家的人让蓉儿与亲生哥哥阴阳相隔，让蓉儿颠沛流离，沦为卖唱的女子。可是那日当我走进增辉殿，身穿红袍，踏上台阶，陛下伸出手给我的时候，我就醉了。”

　　我望着她的侧脸，“于是，过去的一切你都不计较了是吗？”

　　“蓉儿并非身怀大志的人物，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我同样渴望夫君能够双眼只望着我，如此而已。也许，陛下将我带进皇宫，也是一种补偿啊，虽然我失去哥哥，可是我得到陛下的宠爱，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幸福么？”

　　我深深一震，另一种幸福？

　　“蓉儿本来是这么以为的，你不爱陛下，陛下不可能在你身上悬挂太多心思，那么长此以往，他会渐渐只注视着我一个人。”她伸出手抚摸还是平坦的小腹，“直到昨日之前我都是这么想的。”

　　“原来如此，方才在龙馨殿，你分明清楚我在里面了？你故意来闹的是不是？”我了悟了些，那是女子的嫉妒心作祟啊！

　　我闭了闭眼，“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蓉妃望着我，“你不该插进我和陛下之间。”她那样流连在我身上的眼神就好像，我才是那个故意破坏她和段临宇笃深感情的罪魁祸首，“蓉妃，你不要忘了，我先你入宫。”我说不清楚我在气什么，她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口吻，让我有了一种不可遏制的怒意，“如果要命令我，你还不够。”

　　“蓉儿知道蓉儿的身份地位，蓉儿也知道陛下的整个心都悬在娘娘你身上。但是，”他忽然眸中一闪，将正面对向我，让我好好看清她的腹部。“恐怕娘娘也清楚蓉儿腹中的胎儿对陛下意味着什么吧？”

　　我咬朱唇，浑身血液都冲到了头顶，沐雪琉，又要成为被动的那一方么？

　　“蓉妃，你威胁我？”

　　蓉妃冷冷一笑，“别说的如此难听，娘娘，其实你根本没有缺什么，反正对于陛下，你没有情，那么，又何必浪费陛下的感情呢？让他的感情投注在值得的人身上岂不是更好？”

　　我咬住下唇，顿觉双腿发软，“你太放肆……”

　　蓉妃收敛了笑容，“是不是放肆，我会证明给娘娘你看的。”她眼神转为忧伤，“蓉儿也不想这样。但蓉儿得为腹中的皇子考虑，娘娘你说是不是？过去的蓉儿受尽了苦楚，但蓉儿不能一辈子那么惨。”她笑了，那声音传到我耳侧让我发冷，步步为营，这就是深宫，我早该看透的。我无心去争，去抢，但是别人不会轻易放过我。

　　“你要怎么做？难道一辈子不见殿下？”

　　她靠近我，身上夹带一股幽香，“蓉儿听说近日边境骚扰厉害，今儿个早朝群臣意见不同，让陛下很是烦心。陛下刚做上皇位，操劳政事，作为妃子是否该体贴地为他端茶倒水，吐慰几句言语呢？而那个人，不是你即是我。蓉儿希望接下来的几日，娘娘最好不要出现在陛下面前。”

　　“然后你温情问候，博得陛下好感？”我嗤笑，“蓉妃，向我祈求这些的你够可怜。”

　　他脸色一变，“听着，我不是在祈求。”

　　“你不是？你一听到我在龙馨殿就赶过来，那是因为你明白，陛下的心思根本不在你身上，所以你只有在我身上下手，祈求我放开他。”我可能真的说道她的痛处了，在她清秀白皙的容颜瞬间更为苍白，镇定自若又如何？得不到爱的女子，怎么说都是甚为可怜的。这样强装风光的蓉妃似曾相识。我心下软了一些，“我们都无权左右殿下，但是我向你保证，我绝没有想要和你争宠。”会接受段临宇，可以说是意外，但那是必然的，就如蓉妃自己所言，当段临宇温情时，没有几个女子当真能拒绝。

　　她咬住唇，“这是你说的，不与我争。我会让陛下知道谁才是最适合留在他身边。”她收起一切多余的神情，又恢复了最初那个可人无害的面容，转身离去。

　　我有些瘫软。抬头，举目宫闱森森，第一次，有种支持不下去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日，我是真的没有见过段临宇，不是因为被蓉妃的话语给吓到了，而是她的话让我心乱，他的那一句，就当是补偿啊，让我心悸。从某些方面而言蓉儿和我的遭遇有些相似，只是，真的能够当做补偿吗？蓉儿是因为爱上段临宇所以在替自己找借口么？

　　“为什么对朕视而不见？”在那日凌夏跪着的小径上，我与段临宇不期而遇。

　　“雪琉参见陛下。”

　　“为什么要把头放的那样低？”段临宇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朕喜欢看你注视朕说话。”我对上他的眼，哪里有些隐怒，却也有克制，我想他的确生气了，说不定此刻他会出现在这里是正要到金鸾殿找我兴师问罪。

　　“说，为何躲着朕？”

　　我脑中闪过蓉妃那双澄澈却带着幽怨挣扎的眼还有她肚子里的龙种，我微微撇开头，“鼻血啊，蓉妃身怀有孕，您应当去慕月楼看……”

　　“是啊！”段临宇打断我，“琉儿总是有一大堆的理由，这些日子蓉妃到是时时陪伴在朕的左右替朕分忧，陪朕散心，朕几乎是天天‘关怀’她，那你呢，你不需要朕的关怀么？”话落便毫无顾忌地伸手将我一带，我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狼狈不堪地当着丫鬟公公的面被他牢牢锁在胸前。　　

　

假孕

　　我大骇，想要推开他，却感觉他胸前的起伏，一抬头，段临宇居然嘴角向上勾起，眼里一股玩味的笑意，然后松开了我，“瞧，朕不过是和琉儿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我满脸通红，苑儿站在我身侧偷笑。

　　我张口，刚想说些什么，有人却先一步叫住了段临宇，“陛下，陛下……”

　　我定睛一瞧，是蓉妃身边的丫鬟音眉。她面连焦急，香汗淋漓，“陛下，快去看看娘娘吧，娘娘从今儿个早上就一直嚷着肚子痛呢，事关龙种，兹事体大，音眉不敢耽搁。”

　　段临宇皱眉，拉住我，“我们去看看。”我一愣，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恐怕琉儿踏足慕月楼似乎不妥。”蓉妃又怎会希望看见我的脸？她要的，不过是段临宇一人的安慰照顾。段临宇瞧了我一眼，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走吧。”不容置疑的声音，我踌躇的当下，他已经带着我去了蓉妃的住处。

　　重重帷帐之下，便是蓉妃了。她汗湿淋淋，一件段临宇便紧紧抓住他的手，“陛下……”

　　“蓉妃无须多言，好好休息。”段临宇放开了握住我的手，然后俯下身替蓉妃盖上了锦被，捻好背角。我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手，方才那一瞬间，心里冒起的那些不知名的感觉，居然类似于失望。

　　蓉妃在长久的凝望段临宇之后，终于将眼神投注到了我的身上。那一刻我分明见到她眼中的风起暗涌，但顷刻归于平静，苍白的小脸堆上了微笑，“是雪琉姐姐来看蓉儿了，蓉儿今日不适，不能给姐姐行礼，还请姐姐见谅。”

　　“蓉妃说哪里的话。好好休息，别伤了孩子。”

　　蓉妃点点头，“姐姐说的是。”她修长的手往下移去，轻柔地拉起段临宇的手抚在了她的腹部，“陛下，您能感觉还在动么？”

　　我低下头，转过身，这样的场景，并不适合我多留驻于此地。我看不见身后段临宇会有什么样的神色，或许将要做父亲的他正沉浸在蓉妃那未出世却已注定荣宠的孩子带给他的欢喜里面，因此他无暇顾及我的离去，因此这是他第一次，为了别的事情忽视了我。

　　不想承认的落寂却席卷而来，我暗笑自己着实不该跟着来。我凝神之际，却听闻后苑窸窸窣窣的声响，依稀可辨那是音眉的声音。本来我是不会多加留意的，但之后有人抱着一大堆衣服神色诡异地从后苑跑出来，被我撞个正着，此人手一抖，衣物落了一地。

　　“娘娘……”慌慌张张的声音令我起疑。

　　音眉从后面急急赶来，见了我整张脸就变色了，“音眉，参见娘娘。”

　　“那些是什么？”我指着地上的衣物笑着问她。

　　“这……回娘娘，是蓉妃娘娘的贴身衣物，音眉让浣娘拿去清洗。”

　　我点点头。让人洗个衣物需要如此鬼鬼祟祟，暗地进行？而且，见着我如同见着了鬼，这之中会没有蹊跷么？

　　“是我吓着你们了，起来吧，赶快去清洗了。”

　　音眉望了我一眼，有手肘推推那浣娘。那人匆匆抱起地上的衣物，在我的注视之下如芒刺在背地消失在苑落转角处。就刚才那么一瞬，就足够了，足够让我看清蓉妃的贴身衣物上残存的那醒目的腥红，也能明白音眉为何如此慌张，试问来红的女子如何能同时怀有身孕？蓉妃，根本没有怀上龙种。我站在苑落中抬头望向楼阁，蓉妃，着实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

　　我不是什么圣人，会为了可怜她而将这件事情压在心里，也不可能纵容她如此隐瞒下去，这样的欺骗瞒不了多久。虽然知晓了这件事情之后有所挣扎犹豫，但是最后还是决定告诉段临宇。如果段临宇勃然大怒之下想要了蓉妃的命，我会想办法救她，事情会有转圜的余地，但是如果这样一直瞒下去，等到真想揭开的那一日，蓉妃就真的要梦断芳魂了。

　　我自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所以思索了一整日之后，我叫来苑儿，让她掌灯，跟随在我身边来到御书房。

　　“琉儿？”段临宇见到我很是诧异，双目泛着光亮。自从父皇服毒自尽，御书房几乎成为了我最不愿意踏足的地方，而这里，至今还保持着原样，一切就好像是在父皇没有离开之前。

　　“夜深了，琉儿为何还不入睡，反倒跑这儿来了？”段临宇放下手上的卷宗，走到我面前。借着清冷的月色，我瞧见了他脸上的疲惫。他掬起我耳后的一束发丝放在鼻尖轻闻，“莫非，是朕今日早上说的话刺激到了你？”

　　“陛下，我有话说，可否让他们都退下？”我扫视四周的宫女侍卫，段临宇一挥手，“都退下吧。”

　　待人全离开时，我藏在衣袖中的手已经汗水淋淋，我在紧张。

　　“现在，可以说了吧？”段临宇慵懒地对我笑道。

　　“我……”我咬咬牙，“蓉妃根本没有怀上孩子。”

　　段临宇面容上的笑立即褪去，声音变得很是阴沉，“你说什么？”他拉住我，“知道欺骗我是什么罪么？朕不希望你无端生事非。”

　　“我没有。我可以确定，是蓉妃骗了你。”

　　“好，说话可是要有凭证的，琉儿。你说蓉妃不惜顶着杀头的危险骗朕怀上了龙种，那就该清楚，没有凭证，朕不可能相信。”

　　“蓉妃今日换下的衣物就是最好的证明。”我暗暗觉得不妙，就算这是凭证，但痕迹恐怕也早就被擦洗干净了，“她……今日腹痛恐怕是……女子都是如此。我瞧她那神色，应该假不了。”

　　段临宇沉默了，我悄悄走过去试探他，“陛下？”

　　“报告陛下！蓉妃娘娘的贴身女婢音眉在外求见，说说有要事！”此时御书房外传来侍卫的通告声。

　　“让她就在外面说罢！”段临宇与我对视片刻，如此说道。

　　谁料音眉的话语夹带着哭音，“陛下，快去看看娘娘吧，恐怕，恐怕……恐怕龙胎不保！”此话一出，震住了我和段临宇，烛光摇曳，他死死地盯着我，静锢了半天，他似是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话，而是甩头离去。我用手抓住案台，脑中一片混乱。　　　

沦陷

　　我摇摇晃晃跟着他们去了慕月楼。那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刚踏进内寝便有一个人急急匆匆的端着一盆东西出来。我往盆中望去，竟半天没有回过神，盆中是红色的血迹，伴着不知名的一团。我有许腿软，背靠在柱边，望着来来往往穿行的宫人。

　　

　　隐隐约约我听闻内室传来御医的声音，“陛下，龙胎没能保住。”

　　

　　我心沉甸甸的，蓉妃低泣的声音竟充斥在我耳畔。难道，真的是我错了？今日那一瞥是我看错了？可是……不，那样醒目的红色我怎可能眼花便看错？蓉妃，我的确低估了她。一定是音眉怀疑我知道了蓉妃假孕的事，告知了蓉妃。她这么做，是兵行险招。

　　

　　过了不知多久，宫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内室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段临宇出来的时候我与他对望，他什么都没说，掠过我便离去。我用手捂住胸口，那里，闷得发慌。我快步奔下楼，赶上了外苑外走的段临宇。

　　

　　“你不信我。”

　　

　　夜幕中的段临宇沉默许久，“该不该相信，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