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林依依朝天翻了个白眼。
“嘻嘻,小姐,你就喜欢逗我。”翠儿嘻笑着走过来,看到林依依躺在石凳上,立刻上前要扶起她“小姐,这么冷的天可不能睡在石凳上,要是你着凉了,夫人又要伤心了!”
伤心!伤心!!伤心!!!这是林依依现在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也是她对此最无奈的一句话。
她现在能深刻地体会出“女人如水”这句话了,因为她现在就有一个水做的娘。
每次只要她明确的表示自己不想做她安排的事情时,她的这个娘就会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她,然后毫不费力地泪如雨下。
“唉”林依依又无奈地仰天长叹一声,原来这就是她想要的自由啊!怎么让她觉得比跟那个臭男人在一起还要郁闷一些?!
“小姐,你可别再这么唉声叹气地了,不然夫人”
“又要伤心了!”林依依不等小翠说完就接着她的话说下去,然后不满地发牢骚“我说你能不能换句新鲜点的,每天都这么说,我的耳朵都快起茧了!”
“小姐,你不知道,自从你和老爷……我是说小姐的亲爹”小翠小心翼翼地看了下林依依的神色,生怕勾起她的伤心事。
见林依依一脸无所谓地盯着她,才敢继续接下去,不过还是小心地省去了中间一节“自从小姐下落不明后,夫人就整天以泪洗面,要不是现在的老爷,恐怕夫人也早就伤心而死了,夫人是真的很疼小姐的!”
“照你这么说我娘现在的老公对她很好喽!”林依依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
“啊?老…公?!”小翠被她天外飞来的一问,问得愣了一下。
“就是她现在的相公,我的后爹啊!”林依依白了她一眼。
“哦,是,是啊,老爷对夫人可好了”小翠低头害羞地继续道:“老爷不但人长的俊,还对夫人温柔体贴,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夫君呢!”
“哟,这园子里哪来的鸟儿开始思春了!”林依依忽然故作惊讶地叫道。
“啊?!哪有鸟儿?现在还是秋天,春天还远着呢……”小翠愣愣地顺着林依依的话接下去,四下张望的眼在对上林依依脸上捉狭的笑意时,才羞红了脸,不依地叫道:“小姐,你又捉弄小翠,小翠不理你啦!”
“好啦,好啦,我不捉弄你就是了。”林依依大笑着朝她这几天学刺绣的亭子走去。
迂腐的古人
林依依的娘现在该叫西门夫人,因为她现在嫁的这个老公,也就是那天在市集上救林依依的白衣男子,叫做西门寿。远远地林依依就看到西门夫人的身影出现在凉亭内。
看到两人走过来,西门夫人转头朝两人柔柔一笑,看到她这个笑容,林依依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现在的后爹。
不知道为什么,林依依总觉得她现在的这个后爹看她的眼神,总有那么一丝不善的意味在里面,她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出,他是很不愿意看到她的,他甚至也不喜欢南宫夫人跟她过于亲近。
虽然想不通原因,但她进府的这几天也没怎么见过这个后爹,所以也懒得费神地去想,就当是后爹后妈的特性吧,反正她也不是没见过后爹后妈不喜欢继子的。
“我午睡睡晚了点,所以才来迟了。”林依依调皮地朝西门夫人一笑,又朝西门夫人身后的张姑姑吐了吐舌头“姑姑,对不起啦!”
“西门小姐多礼了。”张姑姑淡笑着回了林依依一福。西门夫人见状叮嘱了林依依几句,才在小翠的搀扶下,风拂弱柳般地离开了。
林依依笑看着她离开,才回过头,却看到张姑姑眼中一闪而过地轻蔑之意。
“姑姑也觉得我娘不对吗?”林依依认真的问。
“西门小姐,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姑姑目光闪烁地回避着她直视的双眼。
从她第一天来教这位小姐刺绣时,就发现这位小姐跟自己以往教过的那些大家小姐有所不同。
她的目光太过清澈坦然,不似一般少女的含蓄娇羞,却偏偏有一种让人不能轻视的感觉,而现在这位小姐的眼光像是能看透她的心一样,让她不敢正视。
“姑姑是不是也觉得我娘该守着我爹的牌位,一辈子活在痛苦和孤独中郁郁而终?”林依依笑问。
“这……”张姑姑语塞。这有什么不对吗?大家不都是如此,女子若不能从一而终,那与那些妓馆里的淫娃荡女又有何区别?!
“逝者已终,为什么还要让活着的人还生活在痛苦之中,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痛苦,为何不能重新选择幸福的生活?”她声调不见起伏,却字字如震人心弦,挑战听者的心理底线。
“不曾经历者总会自以为是的大加评论,但他们又何曾置身处地地想过别人的痛苦。”林依依目光转向面前的妇人“姑姑,你想过吗?”
“我…我……”张姑姑被她这一番大胆的言论震住了,一时呆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林依依淡然一笑,没想到这霄月王朝的人竟也是这般迂腐,没有理会张姑姑的呆愣,她径自走到小翠帮她架好的绷架后,拈起一旁穿好线的细针问道:“姑姑,我们今天绣什么?”
“绣…绣梅花……”张姑姑回过神来。
离亭子不远的假山后,一抹白影静立片刻,悄然离去。
危险的处境
夜深沉,风暗入,林依依在睡梦中忽然感到一丝凉意,朦朦胧胧睁开睡眼,却被窗前那个模糊的人影吓了一跳。
“是你?!”林依依以为是那个将她困在林中的混蛋,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看错了。
这是个蒙着面巾的男人,虽然身着黑衣,但体形明显与那家伙不一样,看起来没那么高,也稍稍壮实些。
“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有失忆!”那男人在听到她这一声惊呼时,脸上掠过一丝杀气。
“你是谁?想干什么?”林依依有些慌,若真是那个混蛋她倒还不会害怕,但这个身份不明的人却让她感到他的来意不善。
“哼!”男人像是不屑再跟她说话,从袖中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那匕首上的寒光反射在他的露在面巾外的双眼上,林依依心中忽然一动,那双眼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见那蒙面男人举起匕首向自己刺来,林依依才终于记起这双眼是属于何人。
“西门寿!”她不敢置信地低喊。
见身份被识破西门寿冷哼,手上的动作不停,林依依慌忙向一旁闪去,嘴里低喊:“你应该不是来杀我的吧!”
西门寿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他确实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杀了她,若不是顾忌柔儿,这少女早该在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就从这世上消失了。
手中的匕首故意偏了半寸,险险地从林依依脸旁擦过,挑落她几缕鬓发,将林依依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竟能从银面狂魔的手上逃脱,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你!”西门寿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来,是为你爹报仇?”
见林依依一脸茫然,他冷笑一声,嘲讽地看着她“你可别告诉我你早忘了你爹是怎么死在你面前的!”
林依依忍不住吃惊地看向西门寿“我爹是死在我面前的?!你怎么知道?”她只听小翠隐约提过自己的亲爹是被山贼所杀。
“因为杀他的人就是我。”西门寿阴森地冷笑。
“啊!”难怪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西门寿看自己的眼光不善,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她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还真是个可怜人,亲爹被后爹杀了,她还很不幸地成了目击证人!
震惊过后,林依依开始后背发凉地意识到自己正陷入一个十分危险的处境中,尽管她觉得这是别人的事,但面前的这个男人显然不这么想。
西门寿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被黑巾遮住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我从没想过要报仇,而且我也根本不记得你说的这些。”林依依心底发慌,却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试着说明西门寿。
“再说,我一个女孩子怎么打得过你,而且你要是杀了我,我娘一定会伤心死的,倒不如你也别总想着杀我了,等再过段时间我想个两全齐美的办法自动消失,如何?”林依依努力地将这段话说得诚恳一些,只希望这个男人能打消杀自己灭口的念头。
西门寿沉默地看着她,脑中掠过白日在假山后听到的那番话,过了好一会,他才在林依依的屏息静气中,微点了下头。
“你最好别忘了你说过的话,要是被我发现你心口不一的话,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西门寿冷瞪了她一眼,向门外走去。
直到他真的走了出去,林依依还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相信了自己的话,心里一松,才想起自己刚刚承诺过的话。
只不过,她该怎么自动消失呢?既要离开这里,还得不让西门夫人伤心,这个两全齐美的办法还真是难想啊!
经过这一场惊吓,林依依的瞌睡虫也早被吓跑了,她躺在温暖的棉被中,睁着眼愣愣地看着床顶发呆,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办法,直到想得睡意再度袭来,她才昏昏沉沉地再次沉入梦乡。
惆怅
翌日一早,林依依就被人粗鲁地摇醒,她睁开眼就见小翠正在她床前,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怎么啦?一天清早的,我还没睡够呢!”林依依口气不太好,睡个觉被人打扰两次,还真是让人郁闷!
“小姐,是夫人找你啦,今天一早张姑姑就叫人来说她不能再教小姐了,夫人都快急死了”小翠无视她的抱怨,拿起衣服就往她身上套,然后慌慌张张地说了个大概,拉了林依依就往门外冲。
“这有什么好慌的,我本来就不想学那个鬼东西,不来不是更好。”林依依止住了小翠拖拉的动作,正想倒回床上继续补眠。
“小姐,你知不知道,张姑姑可是我们这里刺绣最好的姑姑,哪家的小姐没有经过她的指教!现在她也不知怎么不愿意来教你,连夫人说要多给她些教习费她都不要,这要是传出去,小姐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小翠见林依依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更是着急,边说边拖着林依依火急火燎地朝西门夫人的房间跑去。
林依依身不由己地被拖了过去,却没想到一进门竟看到了西门寿,她一时没有心理准备,被吓了一跳。
西门寿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眼里充满了警告的神色,但在看向一旁满面愁容的西门夫人时,眼中的阴冷却化为满腔柔情。
西门夫人见林依依进来,便再也忍不住了,眼中的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你昨日究竟是何处冒犯了张姑姑?”
“昨天?没有啊,我昨天很乖地跟张姑姑学绣梅花来着,没干什么呀!”林依依一脸无辜。
“那她为什么不愿再来教你?”西门夫人说到这里泪落得更凶了。
林依依很认真地想了想,才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娘,你别伤心了,我看,估计是张姑姑看我太笨了,怕我学不好坏了她的名声吧!”
“都是娘不好,让你在外流浪这几年,把女孩家的礼仪和技艺都荒废了……”西门夫人闻言又陷入了自怨自艾之中。
西门寿扶住她柔弱的肩轻声哄劝着,跟昨晚那个阴冷的男人完全就是天差地别。
林依依则满头黑线,一脸不安地站在一旁,生怕西门寿会一个不爽找自己的麻烦。
西门夫人在他的哄劝下总算是收住了眼泪,却还是一脸愁容,看着林依依忧心地道:“你也不小了,什么都不会,将来有哪个大户人家会上门提亲呢?”
“不来提亲更好,那我就可以一辈子陪着娘了!”林依依撒娇道,却没想到这句话立刻就换来了西门寿一记凌厉的眼神。
她猛然想起两人之间的协议,立刻吐吐舌头,改口道:“我是说,总会有识货的人,你女儿我这么聪明活泼漂亮,难道还愁嫁不出去吗?”
“你这丫头。”西门夫人被她自夸的一番话逗得破渧为笑,林依依这才得以脱身。
出了西门夫人的房门,她百无聊赖地逛到后院,心不在焉地坐在靠墙的一张石凳上,一边等着小翠送早膳过来,一边为昨晚的事发愁,正烦乱间,忽听院外有人声传来。
“胡夫人,你听说没有,上次从咱们这路过的那个九王爷听说这回是真的不行了!”一妇人的声音从院外飘来。
林依依一怔,忍不住开始凝神细听。
“是啊,我家老爷说现在九王府的人正四处放话说是要找人给他冲喜呢!”另一妇人接道。
“你说这不是害人吗,有哪家肯把自己好好的闺女嫁给一个时日不多的人……”院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林依依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双半垂的温润眼眸,还有半张惨白无血色的脸。她们说的好像就是那个男人,他就要死了吗?
心里不觉有些惆怅,但随即又自嘲开来,不过是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他的生死又与她何干!
果然阴险!
林依依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晚饭后,西门寿突然来到她的房间内。
不用西门寿开口,她也知道他来是为了问她那个所谓的两全齐美的好办法的进展情况。
“你不用问了,我还没想到。”林依依趴在桌上,头也没抬。
“我来只是要告诉你我已经为你想了一个办法。”西门寿忽然笑了,笑得不怀好意。
林依依一动不动,抬眼看他,直觉地认为他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主意,而西门寿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她的想法。
“这些天柔儿一直在我面前提到你的婚事,我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不如你嫁给我的手下,这样我们倒省了不少麻烦。”
“啊!”林依依弹跳起来,看见西门寿脸上的笑,她又镇定下来,迟疑地问道:“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我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西门寿阴笑。
“确实不像……”林依依彻底傻眼了。
嫁给一个山贼,然后生一堆小萝卜头,那情形,想想就觉得很可怕!不行!绝对不行!她宁愿死也不答应!!
“你还是杀了我吧!”林依依又趴回桌上,闭上眼睛道。
“你想死?”西门寿倒有些诧异了。她为了活命都可以认他这个杀父仇人为父了,现在居然会为了要嫁人而宁愿去死?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林依依无奈,人为刀俎她为鱼肉,与其这样莫名其妙地去嫁人,还不如让他杀了算了,说不定死后还可以再穿回现代!
半晌却不见有动静,林依依睁眼,见西门寿还是坐在那张凳子上,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自己“我也可以给你两天时间自己找一个!”
“你这算是心怀愧疚,还是善心大发?”林依依不怕死地道。
“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得太痛快!”西门寿咬牙道,心中也对自己刚刚的莫名其妙的手下留情懊恼不已。
林依依聪明的选择了闭嘴,她可不想真的死在他手上,必竟死了以后能不能再穿回去还是个未知数呢!
西门寿猛然起身,动作之大带得身后的凳子翻倒在地,他大步走向门外,头也不回地下最后通碟“记住,你只有两天时间!”
“我选嫁给九王爷!”林依依在他快走到门口时,突然出声。
西门寿回身,瞪向她。林依依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喊出那句话。
“你说什么?”西门寿一字一顿地道。
“我说我选嫁给九王爷……”林依依弱弱地重复了一遍。
西门寿紧紧地盯着她,半晌才慢慢回道:“我会如你所愿。”
等他走远了,林依依才放松地将自己投入棉被中,脑中开始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
那个念头不知怎么就蹦了出来,让她还没有开始意识到,就溜出了嘴,而她更没想到的是西门寿竟然会真的同意。
眼前又不期然地浮现出那半张苍白的脸,不明白自己为何对这惊鸿一瞥地一眼那么印象深刻。
而这个让她印象深刻的人,很有可能不久便会消失了,这念头让她的心情又开始有些低迷,但她又很快地调整了过来。
现在她该想的是她真嫁给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