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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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宸宫-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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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条密道并无出口,你也不怕?”他又问道。
    “难道皇上怕?”她含笑反问。
    “朕若逃不过此劫,也不过是‘宁为玉碎不作瓦全’的结果,有何可怕?”
    “皇上都不觉得害怕,那么臣妾又有何可怕”
    “此话可否理解为,你愿意陪朕赴死?”慕容宸睿低笑,似打趣,又像是认真。
    “臣妾倒是愿意,不过委实对不住腹中的宝宝。”路映夕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
    “若生,一家同生。若死,亦不孤单。”慕容宸睿沉敛了语气,郑重道。
    “若生,一家同生。”路映夕轻喃重复。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两人缓慢地走着,心情出奇的镇静平和。
    不知不觉间,彼此都将对方的手握得很紧很牢。
    “倘若真出不去,皇上与臣妾的故事算不算一段传奇?”路映夕忽然突发奇想,轻笑着道:“也许百年之后人们会口耳相传,曽有一位皇朝皇帝爱美人不爱江山,为了一个女子不惜涉险亲自前往敌国,最后不幸与那女子一同身亡于烽火战乱中。”
    慕容宸睿沉默了会儿,才低哑地接话道:“朕爱江山,也爱美人。”
    路映夕抿唇而笑,他这句话是否间接说“他爱她”?
    幽谧中,两人安静地走了片刻,路映夕逐渐察觉他的呼吸变得滞缓。
    “皇上,怎么了?”她担忧地停步,取出火褶点亮。
    黑漆漆的空间突然有了光亮,两人都不适地遮眼。
    待到适应了火光,路映夕定睛看他,刹时惊震!
    “为何会如此?”她不禁低呼,忙道:“快坐下!”
    慕容宸睿沿着石壁坐下,脸色巳是苍白,额鬓滚落冷汗。
    “这条密道不知有多长,也不知通往何处。”路映夕忧心蹙眉,解下系在腰的布囊,取出其中的药瓶,“幸好臣妾有随身带药的习惯,皇上先服用一颗益气丸,然后运功调息,应能撑上一阵子。”他若是在这密闭的地道里昏厥过去,就更是九死一生了。
    慕容宸睿依言服下药丸,盘膝打坐,闭目调息。
    路映夕静静凝望他,抑不住地感到心痛。他连唇色巳泛白,显然巳经独自硬撑了许久,他的肩胛旧伤绽裂,鲜血直流,,而胸前遍布鞭痕,处处血迹,一眼看去,惨不忍赌,但他没有喊出声,甚至连吭都没有。
    而他所遭遇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手中火褶的光芒渐渐微弱,因空气稀薄而濒熄灭。
    就在最后的一点火光,路映夕看见他的嘴唇变成惨淡的灰白色,身躯痉孪般地战栗着。
    她心中的恐惧逐渐扩大,颤抖地伸手扶住他歪斜倾倒的身体。
第十二章 生死离别

       “宸?”幽暗中,她不自觉地颤着声唤他。
    但却得不到回应,只听到他沉重无奈乱的呼吸声。
    她的手指滑到他的手腕,心中越发透寒,不过神思逐渐冷静。他失血过多,体力透支,再加上地道里空气稀薄,一时虚脱晕阙。若在平时这并不算棘手的情况,但在此时的境地,前路难卜,只怕他撑不了多久。
    “宸,醒醒!”她轻拍他的脸,低低呼唤,“你现在不可以睡,快醒醒!”
    他毫无反应,她手下的力道变越来越重,“啪啪”的清脆耳光声在地道理回荡。
    “唔——”
    不知掌掴了多少下,慕容宸睿终于缓缓转醒。
    “醒来了吗?再服一颗药。”路映夕倒出药丸塞进他嘴里,听到他咽下的声音,略松了口气。
    “你方才在掌掴朕?”慕容宸睿靠着石壁坐正,嗓音暗哑,语气深沉难辨。
    路映夕不由一怔,刚刚她并没有存在着掌掴他的心思,纯粹只是焦急。
    “这是你第二次扇朕耳光。”慕容宸睿扶墙站起,轻描淡写地再道,“必须抓紧时间寻找出口,火褶还能点亮吗?”
    “应该能,”路映夕试着擦亮火褶,果然,一小簇的火光亮起,照明了这窒闷的地道。
    “这地道里空气不足,火褶一会儿就会熄灭。”慕容宸睿瞥了火光一眼,面色沉凝。
    路映夕把火褶递到他手上,一边迅速地撕下自己的内杉下摆,一边道:“皇上,现下没有金疮药,只能先包扎止血。”
    慕容宸睿淡淡地“唔”了一声,任她动作。
    “皇上说的‘第二次’——”路映夕双手利落地替他绕裹伤口,脑中思索着何时曾掌掴过他。
    “那日,朕曾问你,‘如果我承诺你,保你邬国子民安康,你可会相信?’”慕容宸睿十分缓慢地吐出当日说过的原句。
    “哧”地轻响,他手中的火褶无力的灭了。
    四周回复黑暗,路映夕顺着他的臂膀寻到他的手,轻轻地握住,应声道:“臣妾相信。”
    “终于相信。“慕容宸睿语意深长,带着一丝慨叹。
    路映夕无声地弯唇笑了笑。确实,这个“终于”来的万般不易。
    “皇上也相信了臣妾?”她亦问。
    “朕做了这么多,你还需问这个问题?”慕容宸睿不屑回答,握紧她的手沿壁移步。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明显体力犹虚。路映夕悄悄运气于掌心,欲要传输真气给他。
    “停手!”慕容宸睿低喝一声,“你别忘了你怀着身孕!”
    “皇上先前不是说‘若生,一家同生’吗?”路映夕收息,轻声道。
    慕容宸睿抿唇不吭声,牵着她继续摸索着前进。他确是说过,但若无法顾全,他必然选择保她和孩子的命。
    路映夕幽幽叹息,她何尝不知他心中所思。身为一个男人,他有他的傲气硬骨,自要担起保护妇孺的责任。
    只走了片刻,慕容宸睿突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路映夕心头抽紧,以为他又将缺气昏厥。
    “前面没有路。”慕容宸睿声音极为低沉,却令人震惊。
    路映夕探手向前,果真摸到一堵土墙,心中刹时一阵冰凉。死路!这条密道竟没有出口!
    “也许前人来不及挖掘完成。”也许那人也死在了这密道中。但后一句慕容宸睿没说出口,只把她的手握的更紧,有意无意地传达抚慰的力量。
    “或者我们应该原路折回?”路映夕蹙眉,心知返回囚室同样是死路一条。
    “这条密道已挖的这样长,或许再掘数丈就能通到外面。”慕容宸睿稳住微乱的气息,沉吟道,“既已到此境地,只能坚持到底。”
    路映夕闻言拔出靴间的匕首,但却感到踌躇。谁能预料这条密道到底有多长,倘若需要费时几日或更久……
    “事不宜迟,快动手,我们时间不多。”慕容宸睿催促,但语调沉稳有力,“你要注意,切莫运用太多内劲,以免伤了腹中孩子。”
    “知道。”路映夕回话,开始抹黑凿前面的那堵土墙。
    慕容宸睿席地坐下,渐渐感觉昏沉,额上有渗出冷汗。
    路映夕凿了半晌,擦觉他静默无声,心头一颤,急道:“皇上?!”
    “朕在调息,你只管安心快点凿掘。”慕容宸睿若无其事地应道,勉力控制住鼻息,不让自己发出混乱的喘息。
    “这样凿太慢,却又不可用掌风震击,否则有坍塌的危险。”路映夕自言自语地喃着,实则是说与他听,以防他陷入昏迷。
    慕容宸睿静静听着,感受到她的用心,微扬起唇角。
    “那位不知名的前辈能挖掘出这条密道,也已是不简单。照这密道的长度推测,那位前辈至少被关在囚室三年以上。”路映夕絮絮说道,心里益发觉得无望。人家挖了几年,她却妄图在一时半刻凿出通路?
    慕容宸睿眼睛半闭,神智已不清明。
    “皇上?”路映夕一面凿着,一面不放心地轻唤。
    “唔?”听到她的声音,慕容宸睿顿时醒了过来。
    “皇上可还好?”路映夕担忧地问。
    “无事,不需担心。”慕容宸睿清了清嗓子,一正常口气回道。
    “那就好。”路映夕稍安了心,愈加奋力地凿墙,泥土纷飞地溅到她脸上,也无暇去拭。
    慕容宸睿暗自深吸口气,然后抬起一臂,凑近嘴边,狠狠地咬下,嘴里尝到血的腥味,剧烈的痛感令他清醒了不少。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路映夕已是汗布满额,但那堵墙才被凿出一个凹洞。
    慕容宸睿松开了口,手臂被他自己咬得麻痹,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头颅有渐钝重起来,眼皮直打架。
    “映夕,罢了。“他自知再撑不了多久,低低启口道,”你返回囚室吧。“
    路映夕拿着匕首的手僵在半空,惊疑道:“皇上是要放弃了?”
    “并非朕要放弃,但你若再不走,恐怕真要在此陪葬。”慕容宸睿虚软地斜倚着石壁,尽量让话语保持平缓无波,“你是邬国公主,渝城的人不敢轻易动你。你先回囚室,找到机会再来救朕。”
    路映夕怔然。他这话分明是安慰她,即便侥幸囚室里没有驻兵守着,但他也必定等不及她想到法子再来此救他。
    “如果朕真的注定命绝于此,你要答应朕一件事。”慕容宸睿的语气听起来波澜不惊。
    “何事?”路映夕接言问道,素手已然愤怒地紧攥。
    “替朕去一趟皇朝京都,到法华寺劝四皇弟还俗,继承皇位。”慕容宸睿再次暗暗地深呼吸,顿了顿接着道,“朕信得过四皇弟。倘若你腹中的孩子是男孩儿,将来四皇弟会辅助他登基,如果是女孩儿,皇朝江山交给四皇弟也是好的。”
    路映夕沉默听着,突地发出一声冷嗤。
    “映夕?”慕容宸睿不由疑惑。
    “皇上这是在交代遗嘱?”路映夕忿然,咄咄逼人道,“既是遗嘱,那应该白纸黑字写下,再盖上国玺,不然将来臣妾的孩子继承不了皇位,要找谁人喊冤?”
    慕容宸睿怔愣,路映夕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大声又道,“不知是谁还想一统天下,不知是谁应允臣妾要保邬国子民安康,不知是谁说会坚持到底,难道全都不算数?”
    慕容宸睿苦笑,道:“做人优势不得不权衡利弊,在朕心中,江山固然重要,但家人更加重要。以前朕不晓得,惟到此临头,才觉悟。”
    路映夕眼眶一热,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她也舍不得腹中宝宝,可是她更舍不得他。也是到了今日,她才顿悟。
    “映夕,折回吧。朕应该还能撑上一两个时辰,你快去快回便是。”慕容宸睿低缓了语声,异常温柔,“朕现在把性命交付到你手上,从今你再也不需问朕是否相信你这类的问题。”
    路映夕的眼角划过一滴热泪,滴落泥地,无声无息。“从今往后”,他们可还有往后可言?
    “映夕,你若再犹豫不决,朕获救的时间就越少。”慕容宸睿温声催道。
    “好,折回。”路映夕重重咬牙,心中对自己发誓,她一定会回来救他!
    “带着朕的玉扳指一起,四皇弟看到就会明白。”慕容宸睿在黑暗中摘下指上玉扳,示意她接过。
    路映夕划亮火褶,默默接过,鼻尖阵阵酸涩,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剧痛。他的面色这样惨白,薄削的嘴唇近乎透明,一向幽沉敏锐的眸子此时晦暗乏力。
    她半蹲下身子,搭上他的手腕,细细诊脉。
    “如何?路神医,朕是否还能撑一两个时辰?”慕容宸睿轻轻扬起,掠过一抹温情柔和的微笑,抽回被她握住的左手,而右臂悄然下垂,用衣袖盖住咬得深入骨的伤处。
    “是。”路映夕点头,把系腰的布袋扯下来,递到他手上,“这瓶药留着,在关键时刻也许能派上用场。”
    “嗯。”慕容宸睿含笑睇她,语带揶揄,“你若再不走,朕可就连一个时辰的时间都没有了。”
    路映夕眼底涌上湿润,发狠用力地闭眼,猛地转身,狠心不再看他,向前跨出了一步。
    “映夕,记住,朕对你确是真心。”浅浅淡淡的一句话,飘散在幽暗的地道里。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滚落,心如刀割。
    可她没有停步,继续往前走。不回头,不敢回头,怕一停顿就再也没有勇气举步。
    他将生命交到她手上,她必须理智,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想到良策回来救他。
第十三章 神秘失踪

        走至地道入口的地方,路映夕停住了脚步。眼眶里不断涌出来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神智仍旧冷静,侧头仔细倾听上面囚室的动静。她要为他探路,如果囚室里没有伏兵,她就来接他。
    心中这样想着,静静地聆听片刻,她轻手轻脚地飞身跃起,顶开了上面的砖块。
    阴森的囚室里,仍旧燃着一盏昏暗的烛火,但极寂静,并没有驻兵留守。
    路映夕凝神侧耳,隐约听到地牢外传来的嘈杂声。庄守义一定没有想到囚室里有密道,此刻正在府衙内外四处搜寻。
    这是一个时机,或许她和慕容宸睿能够趁乱潜走。就算失败被擒,也好过闷死在地道中。
    打定主意,她蹑手蹑脚地重回密道。
    她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地道的尽头。
    “宸?”黑暗中,她轻声呼唤。
    回应她的是一片鸦雀无声,死寂得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
    路映夕心中忧急,沿壁摸索,直至摸到那堵土墙,都没有觅到挂心的那人。
    “慕容宸睿!”她压低嗓子喊着,脑中发懵,未干的眼角又一次湿润。他是不是已支撑不住,昏死在哪个角落?
    这个念头一起,心里顿时抽痛,但也因此想起火褶在她身上。急急取出点亮,环照四周。
    微弱无力的火焰只能照明一小块地方,她用双手护着火光,慢慢地将地道重新走了一遭。
    但是,没有人。竟没有人!
    还来不及感到恐惧,地道入口处突然响起一阵喧嚣。
    “进去搜!带上火把!”
    “莫伤人性命,要生擒!”
    路映夕僵在原地,手中的火褶缓缓熄灭,四周陷入黑暗,但下一瞬簇簇火把照耀得整个地道亮堂如昼。
    窄窄的通道,很快就站满了一个个表情萧杀的士兵。火把的松油味弥漫整个地道,令人逐渐呼吸困难。
    路映夕愣愣站着,没有打算逃,也不想逃。是否从一开始,这密道就是个阴谋?是庄守义已将她看作叛徒,但这已不重要。
    “末将护送公主回行馆。”庄守义站在她身后一步的位置,语气冷淡。
    “庄将军真是厉害。”路映夕忽然回转身,淡淡地看着他,“本公主易了容,你依然认得。”
    “末将只是依照常理推测。:庄守义不卑不亢地回道。
    “恐怕不只如此吧?难道皮毛有幕后军师在为庄将军出谋划策?”路映夕的面色沉凝,声音莫名有些嘶哑。
    “末将不敢欺瞒公主,确实有高人指点一二。”庄守义的脸色同样阴霾,一双烔灼的虎目直望如她眸中,“还请公主念在邬国临危的份上,莫再做忘本叛国之事。”
    路映夕不吭声,抿紧了菱唇。
    地道里的士兵鱼贯折回囚室,大声禀道:“将军,密道里搜不到人!”
    庄守义文言一怔,路映夕却比他更加惊异。并不是庄守义设下的陷阱?那么慕容宸睿为何无故失踪?
    “公主!”庄守义目光冷锐地逼视她,质问道,“人在何处?”
    路映夕看向密道的入口,暗暗沉下气来,低着声恳切道:“庄将军,请容我再入一次密道。”密道里必定有玄机,是不是段霆天偷偷劫走了慕容宸睿?
    庄守义沉默地思量须臾,而后铿锵断然道:“末将送公主回行馆。”
    路映夕知道他已不信任她,但事情实在蹊跷,正欲再软言恳求,又听一个士兵上前回报:“将军,密道里并无出口!犯人定是早已从别处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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