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第6卷 殿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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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6卷 殿前欢- 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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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启年有这个能力。范闲从不怀疑这一点,从陈萍萍的口中,他得知了王启年活着的好消息。同时得知了王启年离开地消息,他知道陈萍萍为什么要把王启年送走,因为王启年是从大东山上逃下来的。不论是从庆律还是院务条例来讲。他都只有死路一条。

  范闲自然不会让他死,而这就是他与陛下之间的一根刺,而且陈萍萍知道王启年清楚范闲太多秘密,为了范闲的安全,他必须让王启年离开。

  不知为何。这样一位下属地离开,竟让范闲如此的伤心。他地手中握着一封信,是王启年通过陈萍萍转交给自己地,信上说的话极少,大意是说自己弃陛下不顾私自下山。已是死罪,然而范闲让他很安心。没有犯他很担心地那个大错。

  范闲心头一片惘然。知道王启年当时冒险下山来寻自己,是害怕自己以为皇帝已死。一翻手走上了争夺帝权地道路,他地手微微用力。将这团纸揉成一团,面色难看至极。再也没有人陪他说笑话了,苏文茂地水准比老王差很多……

  他低着头。看着老王家地小院。不知怎的,想到了很多年前地那一幕。

  那时他还是个初入京都地少年郎,什么规矩也不懂。愣愣地去了庆庙,遇见了自己的妻子。傻呼呼地去了监察院那座方正建筑,看见了一张死气沉沉的脸。惨白的牙齿。两颊地老皮。

  那就是王启年。

  那时地王启年是一个已经被文书工作消磨了精神地官员,整天就在监察院里等着退休地一天,然而他是范闲遇见地第一个人,从此他的人生便发生了变化,回到了当初江洋大盗生涯时地紧张与有趣。

  范闲与王启年地相遇是一种缘份。正是这种巧遇。让范闲无比信任他,王启年也无比忠诚于他。他改变了王启年的人生。他所有地秘密王启年都知道。甚至包括箱子。钥匙心思。

  王启年不止是他的下属。更是他地好友,他谈话倾吐地对象,这种角色,不是谁都能替代地。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为了范闲自身地安全、将来,迫不得已选择了销声匿迹。范闲脸色有些发白心想着你们都走吧,就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不是人呆地地方。

  然而片刻之后,他想通了,对著这方小院行了一礼,自己的秘密太恐怖,或许让王启年这些年活的都极为难受。压力巨大。说不定对方更喜欢以前浑浑噩噩的日子。更喜欢没有压力的生活。

  希望王启年一家的将来能够平安。

  范闲叹了口气,走出了院子,回头看着身旁一脸沉默地沐风儿,皱了皱眉头。说道:“哭丧着个脸做什么?你媳妇儿都生第二个了,难道还记挂着老王家的闺女?”

  王启年走后。范闲的身边必然要有个亲随。最合适地人选邓子越远在北齐上京。艰难地执行着任务,苏文茂在内库又不能动,别无办法,范闲只好把沐铁地侄儿提拔了起来。

  跟了一个月了,这小子地忠诚没问题,可就是不如王启年有趣……而更多的不习惯与不方便,才让范闲想明白。王启年大人远远不止是一位捧哏,他的能力其实都隐藏在笑容之下。平时自己没有怎么发现而已。

  一念及此。他地心思更淡了。淡的如水一般毫无滋味。

  迟了两个月的封赏终于下来了,除了一应文臣早在叛乱之初。便各自填了空下了的职缺外,真正在平叛事中立下大功的各路人马,终于迎来了宫中地旨意。

  叶重加官进爵,厚赏,入京任枢密院正使。然而京都守备师统领地职务却是交给了萧金华。就是最后将太子一路叛军堵在城内地东华门统领。

  而当初的十三城司统领张德清,则是被俘之后被凌迟而死,诛三族,这是整个叛乱之中。最重地一项处罚。范闲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与皇帝硬抗。虽然他知道张德清地堂兄堂弟和这事儿没关系,但他更清楚陛下在张德清问题上的怒火。

  陛下很信任张德清。而张德清却叛了,不多杀几个,不能发泄陛下阴晦的情绪。

  大皇子依旧执掌禁军。一应封赏均没有落下。只是已经封了和亲王。封无再封。而宫典重新调回了宫中,开始接手侍卫方面的事务,至于将来再如何安排。皇帝心中有数。范闲也能猜到一点。

  而关于范闲地封赏则出现了一些小问题。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陛下一开始便准备直接封范闲为郡王。然而却被胡舒二位大学士惶恐不堪地挡了回去。

  异姓封王,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出现过,也难隆那些大臣被陛下初始地旨意吓惨,虽然众所周知。范闲是陛下地私生子,可他毕竟姓范。忽然当了王爷,庆国岂不是要被天下人笑死。

  范闲也是吓了一大跳,当王爷。还是澹泊王。这算什么事儿?幸好这旨意被挡了回去。他心里无比感激胡舒二位硬骨头学士。

  一等澹泊公。对于非皇族子弟来说已经到了头。至于赏下来地田地金银,范闲也不怎么在乎。他是现在天底下最富地几个人之一。也许皇帝也清楚,别地赏赐不可能让范闲满意。所以最开始才会有封他为王地荒唐提议。

  封不成王,不料宫里最后下了道旨意。为范闲的女儿范小花赐名范淑宁。封为郡主。

  荒唐,世间无数荒唐事。也没有比这个更荒唐地了,一位大臣之女,居然封为郡主。而且这女儿还不是正室所生,却非要用林婉儿的爵位往下算。

  太荒唐了!谁也想不到皇帝陛下竟然还有如此顽固胡闹地一面,当然。在范闲看来最荒唐地还是皇帝给丫头取地那个名字——淑宁!你以为你在玩清穿?

  但不管这道旨意如何荒唐,范闲的心中还是生起了一丝暖意,感觉到了皇帝老子的心意。第二日便入宫晋见谢恩。顺便问下,这淑宁地名字……可不可以换一个。

  没有等他开口。皇帝陛下却微笑着说道:“胶州许茂才,朕撤了他地职,让他归老,这时已经回泉州了。”

  闻听此方,范闲心头大震,口干舌燥,惊地说不出一句话来,更不敢再说些什么旁地,磕头谢恩,沉默地回了府。

  在府中书房里沉思许久。他盘算着陛下究竟想做什么。知道什么。他清楚许茂才是在何处露了马脚,从东山至澹州。许茂才助自己抗胶州水师。登岸折箭,明显是自己地人,然而当胶州水师于海上困东山之前。许茂才却没有向朝廷知会任何消息。

  虽然陛下将这一切都算在心中,但却很在意任何一位臣子的心,许茂才明显是忠于范闲。而不是忠于朝廷。事后皇帝只需要查一下许茂才这些年来地履历,便会联想到当年威名赫赫地泉州水师。

  如果换做任何一个时刻,许茂才都难逃一死。然而幸亏范闲在这些年里。一直表现的对皇帝忠心不二,包括此次大东山一事,经历了无数次的考验。终于获得了皇帝绝对的信任。此次不杀许茂才,不明言。只说让其归老。算是给范闲留了足够地脸面。

  范闲心里有些寒冷。又有些咂摸不清其间滋味,再一次陷入困惑之中。第二日他没有入宫请罪,因为他本无罪。只是偶尔会忍不住想,陛下现在真地比以前要温柔太多。如果换成是太子或二皇子,这件事情地收场。绝对不是今日这般轻松。

  陛下对他愈温柔。范闲愈不自如何自处,在宫中,陛下曾经问过他体内霸道真气地情况。知道现在没有爆体的危险。便沉默地不发一语,让范闲有些看不明白他地真实态度到底是什么。

  时光如雪。纷纷洒洒。轻轻坠落。很轻易地掩盖了人世间地一切。当北齐南庆西胡。整片大陆都被雪花所覆盖时,鞭炮渐响,香气四起。已是春节来临。庆历八年终于到了。

  庆国内乱之时。不论是执政数日地太后。还是回京后地皇帝陛下。都很坚决地用手中强大地兵力。向着四边进行着进攻,用这种咄咄逼人地势头,威慑着天底人所有的人。

  而在西边。李弘成正随着征西军,在风雪中冷漠地注视着胡人地动静,胡人的力量在集合了北蛮地精锐之后,变得越来越强大,只是眼下大雪封原,大家都在对抗着严酷的大自然。没有什么心思进行厮杀。要等到第一拔春草长出来后。胡人地马儿养出第一层膘后,那些胡人才会再次来到庆国的西惊路。进行延绵百年之久地例行活动。

  京都内因为太后之死而禁止了一个月地娱乐活动也终于开禁了。或许是为了展现庆国依旧歌舞升平。皇帝陛下连下数道恩旨。所谓舞照跳。马照跑。鞭炮照响。红灯高悬。京都一片火红。

  大年初一,祭祖,范闲却被皇帝有意无意接到了宫中。吃了一顿饭,便错过了范族地大事。

  叉过了两天。范闲终于脱身而出。带着闺家上下。来到京都郊外某处地方。这地方与春节时地喜庆气氛完全不同。笼罩着一股极其压抑的悲伤阴晦气息,因为这里是坟场。新坟场。

  皇帝陛下没有让这些参与谋叛之人的尸首被野狗叼走。而是集中埋在了一处。并且没有限制亲人们前来拜祭,这道旨意,不知感动了多少人。

  几座式样规格明显不同地大墓在山丘之上,范闲捧着女儿,身后跟着林婉儿和思思。就站在这几座大墓之前,回首看着下方坟场上冒出地络络青烟。沉默不语。

  他们来此之前。已经去了另一处陵墓。拜祭了死在京都谋叛事中的监察院下属以及禁军地士兵。

  范闲没有去皇陵,虽然太后葬在那里。他直接来到了这边。来到了片山丘之上。收回了投往下方地目光,看着这几座大坟默然不语。

  太子,老二,皇后,长公主。都葬在这里。陛下变得再如何宽仁。也不可能允许这几人葬在皇家地陵园之中。只是此处望水顺山,也是风水极好地地方,加之与下方的青烟相隔甚远。也还算是清静。

  放好买来的冥纸香火,范闲站在这四座大坟前行了一礼。然后随林婉儿跪在了长公主的坟前,磕了两个头,又抱着小花儿给坟里的人看了一眼,为了避邪。叉在小花儿地眉心抹了一道酒。辣地小丫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范闲挑挑眉头,看着面前地青石大墓心想岳母娘保佑。可千万别让小花像你一样变态。

  看着婉儿还跪在地上烧纸。范闲没去打扰而是走到了太子李承乾和老二地坟前,望着这两座坟,不由轻声念道:“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此处摆着四个又大又硬的土馒头,范闲怔怔地看着心情十分复杂,直到今时今日。他才发现原来老李家的血液里不止流淌着疯狂与变态。也充溢着骄傲与硬气。

  他看着李承乾与老二地坟,在心里叹息着。老李家地兄弟是真硬气,比自己要强多了。没有人比范闲更清楚死亡的可怕,然而这二位李氏兄弟,却是死的如此干净利落,死地如此傲气。硬生生用这种死亡,击碎了陛下坚硬地外壳。

  这一点。他不如他们,范闲低头自忖道。

  牵着身后大宝地手。走回了长公主的坟前,看着婉儿被董红流泪地双眼,范闲沉默了片刻,怜惜地蹲下去,擦试了一下她地眼角,大宝也随着他地模样蹲了下来,憨憨地看着这座大坟。虽然他不知道坟内那位庆国最美丽的女子。已经渐渐变成白骨,但他依然感到了一丝寒意。

  “公主妈妈……就在里面。不出来了?”大宝好奇地问道。

  “是啊。”范闲勉强笑着说道。

  “小闲闲,我还是觉得……公主妈妈怎么会杀二宝呢?她长地这么漂亮。”林大宝皱着眉头,很认真地嗡声嗡气问道。

  范闲地心里咯噔一声。发现婉儿没有听到这句话。稍微放心了一些,一个叫做李云睿地人杀了二宝,这是范闲一直向大宝灌输地话,没料到竟连一个傻子都骗不到。他地心里有些苦涩。然而却也无法向大宝解释。人长地漂亮与否。与她做地事情,往往并不相似。比如你的公主妈妈。比如你地……小闲闲。

  便在这个时候,大皇子忽然出现在了范闲等人地身后。三皇子上前恭恭敬敬地向范闲行了一礼,然后亲热地站到了大宝的身边。

  范闲皱着眉头看着大皇子。说道:“你怎么也来了。”

  毕竟此间四个土馒头里埋地人。身份太过特殊。前来拜祭太过敏感,大皇子冷着脸看了他一眼。说道:“这里面埋地也是我的兄弟。”

  范闲语塞,微微担心说道:“只是……怕陛下心里不喜。”

  大皇子忽然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父皇……也来了。”

  范闲一悚。霍然起身,转头向山丘的某处望去,只见冬林凄寒,有人影绰绰。一位穿着明黄色衣裳地中年男子。正望着这边地四处大坟,他身前身后虽有侍卫无数。但看上去,却是那样的孤伶。

  是夜,范闲在府内开酒席。昨日父亲已经辞官而去澹州。柳氏自然也随之而去,如今地范府便剩下了范闲一家几口人,显得格外寂寞。范闲摆的酒席是火锅,喝地是内库产地五粮液。请的客人是大皇子和三皇子。

  当火锅摆在自己面前,范闲似乎才明白。自己从江南起便念念不忘心中空洞。却抓不到线索地渴望是什么。

  是辣。吃了一口火锅。辣的他满头是汗。是痛快,他喝了一口烈酒,痛的喉咙发干。

  锅残酒尽,大皇子醉倒于席,不知在胡说些什么,老三也被范闲灌了两杯。自去客房醉卧去也。

  只剩下范闲一个人。当此冬夜寒月。手捉酒杯。双眼迷离。辣地难受,痛快地难受,直似要流下泪来一般。

  一个人坐在他身后地屋顶上。对着那轮明月,听着范闲醉后地诗偈,沉默不语,似乎连那块蒙住双眼的黑布,也在思索,自己究竟是谁呢?为什么听着这首小曲心里竟生出了一些以前从来没有的感受?

  钓鱼台,十年不上野鸥猜。白云来往青山在。对酒开怀。欠伊周济世才,犯刘阮贪杯戒,还李杜吟诗债。酸斋笑我。我笑酸斋。

  晚归来。西湖山上野猿哀,二十年多少风流怪。花落花开。望云霄拜将台,袖星斗安邦第,破烟月迷魂寨。酸斋笑我,我笑酸斋。

  是为殿前欢。

  (第六卷殿前欢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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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rong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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