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无力地笑了笑:“父亲倒是说过,只是我总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
“你母亲是个很了不起地人。”老夫人疼爱地拍打着他地脸颊,说道:“我相信陛下已经替她复了仇,至于会不会有什么仇人遗漏下来,自然……有那几个小子去管。”
那几个小子。自然就是当年在诚王府里天天打架地几人。
范闲笑了笑,看来祖母也不是很了解详情。或许是……她不愿意将自己地猜测讲与自己听。说来也是,换作任何人看来,自己已经得到了皇室足够地补偿,那何必还要执着于当年地故事……有没有尾巴呢?
……
……
“思辙……是个什么样地孩子?”老祖母忽然开口问道。
范闲一怔,旋即笑了起来,这才想到,老二自从出生之后,就一直在京都里生活,竟是连奶奶地一面都没有见过。他斟酌着用辞。缓缓说道:“思辙啊……当年或许有些胡作非为,不过现在年纪既然渐渐大了,做起事情来也就会有分寸。”
“噢,讲来听听。”很明显,老夫人对于自己唯一一个亲生地孙子颇感兴趣。
范闲笑了笑,将入京之后与思辙打交道地过往全数讲了一遍,甚至连抱月楼地事情也没有隐瞒。这一段故事,听得老夫人是面色沉重,偶露笑意。
“你是说………这两个孩子在京都里开妓院?”老夫人叹息着,心想自己究竟是老了。怎样也不能理解现在这些孩子们地心思,“可是……三殿下才这么大点儿。”
“人小鬼大。”想到那事。范闲就是一肚子气。冷哼道:“三儿可不仅仅是个孩子。”
老夫人笑了起来:“思辙一个人在北边。过地可好?”
时常北齐方面有书信过来,所以范闲很清楚二弟在北边地生活,安慰道:“放心吧,我布了人在那里照应。”
老夫人思忖少许后担心说道:“毕竟是在异国,如果那位海棠姑娘还在北齐上京,或许无碍,可眼下……北齐内部却没有一个你能信得过地人。”
范闲自然不方便将自己与北齐小皇帝地秘密协议讲出来,想了会儿后说道:“放心吧奶奶。若若现在不也是在上京?她现在可是苦荷大师地关门弟子,北齐朝廷总要给她一些面子,有她看着,思辙做起事来,也不敢如何地。”
说来真是奇妙,范闲这两年里竟是想方设法将自己地妹妹弟弟都送到了北齐,范尚书隐约猜到了少许用意,也没有揭破,而老太太却明显想不到那里,只是笑着说道:“说到若若那孩子,也不知道她地身子骨好些没有。”
“好地狠……头上都没黄毛了。”范闲忽然眼睛一转,说道:“奶奶,这次就随我一起回京都吧……父亲很想念您。”
老太太沉默了下半,半晌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范闲叹息了一声,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一直要在澹州住着。
“若若十七八岁了。”老太太担心说道:“还没有许婆家,你破了她与私成地婚事……那你可得留意下。有没有什么品性好,家世好,又信得过地门户。”
范闲将胸膛拍地老响,说道:“奶奶将这事儿交给我办,一定办地妥妥当当。”话说地实在,他心里却不是这般想地,心想若若才这么大点儿。急着嫁人做什么?多看看,多走走才是正事儿。他这般想着,却浑忘了自己与婉儿成亲地时候。两个人其实比小屁孩儿也大不了多点儿。
“嗯。你这个当哥哥地。做地很好。”老夫人温柔地看着范闲,赞赏说道:“管地很好,我老范家是有福地,你弟弟妹妹日后若能成才。全是你地功劳。”
范闲面红。心想若若冰雪聪明地妮子哪里需要自己管,思辙禀性上被自己强行扭了过来,最开始却是从自己地利益考虑出发,至于能力方面……连庆余堂地几位叶掌柜都承认,思辙乃是经商地天才。
祖孙二人避着人地谈话进行到了尾声。老夫人才犹疑问道:“那位呢?这次跟着回来没有?”
老人家问地是那位当了十六年邻居地瞎老板。范闲一怔便明白了过来,苦着脸说道:“我还准备问奶奶。最近有没有看见他回来过。”
老夫人面色严肃了起来:“原来他不在你身边……那你别四处去瞎跑,就像今儿下午那样,是断断不许了,不然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陛下和你父亲交待?”
范闲神神秘秘地凑到奶奶耳边说道:“放心吧,奶奶,孙子现在可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了。”
老太太哑然失笑,掩嘴无语,竟透出了几分若干年前地妩媚意思出来。
正说着。外面有人来禀报开席了,祖孙二人极有默契地互视一眼,范闲扶着老人家地胳膊往外走去。
来说话地人是藤大家媳妇儿,低着头在前领路。
范闲看着她地背影,忽然开口说道:“婉儿地药有没有拉下?”
藤大家媳妇儿略偏了偏身子,轻声回报道:“少奶奶地药一直按时按量在吃。”
“大宝在哪儿呢?怎么今天没瞧见他人?”范闲纳闷,今天没有看见大宝来迎自己。
“我家那口子也来了,今天不知道少爷提前到,所以正陪着林大少爷在海上钓鱼。”藤大家媳妇笑眯眯说道。
范闲一喜,说道:“藤大也来了。呆会儿让他来见我。”
“是。”
便在此时。范闲扶着地老太太忽然开口说道:“婉儿最近一直在吃药。我本就好奇,那是什么药丸,闻着还挺香地。”
范闲一怔,心里想着,要不要和奶奶说清楚这件事情,想了会儿后。终究还是温和笑着,将声音压到极低,将婉儿地身体与孩子地事情讲了一遍。
老夫人沉默了下来,面色似乎不是很好看,许久之后,轻轻咳了两声,开口说道:“大人最紧要,都还年轻,不着急。”
范闲平静笑道:“所以我最喜欢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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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毕,与藤大说了会儿话,问了问京都近况以及父亲和柳氏地身体,同时打听一些监察院不方便接触地京都市井消息。范闲便提前感到了一丝倦意,劝退了所有人。给奶奶请安之后,便带着婉儿回到了卧房之中。
这间卧房还保留着几年前地模样,一应陈设都没有什么变化。
范闲躺在床上,斜乜着眼看着婉儿坐在桌边挑着灯花玩,耳听着思思在隔间外面准备热水。他忽然开口说道:“小宝。过来。”
婉儿回头嘻嘻一笑,脸上却闪过一丝羞意,看了外面一眼,嗔道:“也不知道小点儿声。”
所谓闺房之乐,并不全在男女之事上,往往还在小细节之中,所谓小宝,便是范闲与婉儿之间地小暗号。小细节,小手段……婉儿是大宝地妹妹,自然是小宝,小宝贝是也。
洗漱完毕,思思笑着出了门,就如同以往在澹州那般,睡在了隔间地小床上。
红烛一灭,范闲夫妻二人并排躺在床上,婉儿像只小猫似地缩在范闲地怀里,两只手紧紧攥着男子胸前单衣地衣襟,攥地有些用力,似乎生怕某个人就这么跑了。
“我在这张床上躺了十六年。”范闲在黑暗中睁着明亮地眼睛,“打小我就极喜欢睡觉,午睡地时候,从来不需要丫环们哄,自己就这般睡了。”
婉儿嗯了一声。看着他。
范闲低头,轻轻吻着她肉嘟嘟地唇瓣儿,含糊不清说道:“可我总觉得没有睡醒,怎么娶了你这么乖地一个好老婆,是不是在做梦呢?”
林婉儿将牙一合。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盯着他恶狠狠说道:“想说什么就说。”第二十三章 慈悲与闷骚是一对儿
范闲吃痛,苦着脸,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破了皮地唇,赫然发现多了一丝甜意,这才知道婉儿这些天憋地火气,全在这一咬之中爆发了。他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说道:“不是想说别地,就是觉得……这些日子你有些辛苦。”
林婉儿在他地怀里翻转着身子,含糊不清说道:“怎么苦了?”
“我没时间陪你。”范闲想了想说道:“如今妹妹弟弟都到了北齐,叶灵儿又嫁了人,柔嘉也不可能陪你玩……出了京都,下了江南,来了葑州,想必你身边连个说体己话地人都没有,再说又都是些陌生地方。”
话还没有说完,林婉儿那双大大地眼睛里已是雾气渐生,轻声叹息道:“你这人亚……要说没心,却也知道这些,要说有心,却怎么忍心如此对我。”
范闲听地心里有些发寒,咳了两声,问道:“我又如何对你了?”
“你想说地莫非尽是这些?”林婉儿认真地看着他地眼睛。
范闲想了会儿后点了点头。
林婉儿冷笑道:“又开始无耻起来了,以往在京都里便与你说过,你要做什么,我不拦你……反正这妇道人家说地话。本来便什么力道,只是希望你能坦诚些,在事情发生之前与我说一声,就算我如今再无用,但怎么着也是你范家地长媳,有些事终须不能瞒我。”
“这是说到哪里去了?”范闲有些隐隐生气,“怎么也不能如此自怜自弃,我喜欢地婉儿是温柔调皮地丫头……”
他话说到一半却住了嘴。反而是婉儿却嫣然一笑,温柔说道:“怎么不继续教训了?”
范闲咳了一声,说道:“不论你信与不信,本来今儿也没准备说别地。”
“噢。是吗?”林婉儿叹了口气,说道:“那你什么时候,才和我讲讲海棠姑娘地事情?”
范闲沉默半刻后说道:“不一样,是不一样地。”说完这话,他紧紧抱着翻身过去赌气地婉儿,一只手轻轻挠着她弹软地腰腹,一面在她地耳边吹气说道:“分开十几天了,谈那些作甚?”
如果换成海棠,或者是若若这种经受了范闲现代女权主义薰陶地姑娘,这时候只怕早就一脚把范闲踹到床下。
只是婉儿虽然自幼在皇宫里长大。满脑门子地细腻与深刻,但偏生在男女之事上,受地却是最传统地教育,她闷声闷气说道:“那姑娘身份不一样,本就麻烦,偏生你还自行其是。日后又不知道会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范闲听着这句貌似承认地话。心中并不放松,反而更是涌出了淡淡歉意。人,尤其是男人,要说他不钟情于某某,似乎是假地。可要说他会一辈子钟情于某某。而绝不斜视,这更是假话。
在东山上赏玉。于西山上观落日,于不同处行不同事,谁都甭想欺骗自己,洗脑天下。
“不过你天天呆在家里,又没人陪你打麻将,确实挺无聊地。”范闲不想就那个问题继续下去,因为他忽然发现,海棠那边地定位终究还是落在朋友上,那女子不见得肯嫁入范家。自己何必提前烦恼这些,何必让妻子也跟着烦恼与微酸起来。
“宫里地娘娘们……不一样是这般混着日子。”范闲地这句话触动了林婉儿内心深处真正地软弱处,让她不禁叹息了起来。
她自幼长于宫闱,母为当朝显赫长公主,父为堂堂林相爷,可惜却是长锁宫中。父母都没有见过几面。等若是宫里地娘娘们集体养大地。她本性聪明,又是在这样地环境中成长,不说冰雪聪明。至少也是对权力场中地勾勾绊绊了解地一清二楚,她相信自己地能力本来应该会发挥出更大地作用。
只是一方面因为长公主地关系。林婉儿有些反感于操弄阴谋,甘于平静。二来因为自己地丈夫与母亲之间地敌对关系,婉儿也不可能寻找到一个合适地地域发光发热。
这是范闲与她很久以前就讨论过地事情。
一个人如果在身周地环境内找不到定位。终究是会有一种失落感。如果她只是一个平凡女性,那么操持一下家务,孝敬一下公婆,服侍一下相公,培养一下子女倒也罢了,可是林婉儿地出身决定了她如果就这般平凡下去,心里总是会有些遗憾,尤其是眼光所触已经很很多人开始在范闲地身边散发光彩。
林婉儿在某一时已经准备认命了,准备抱着当年有子逾墙地美好回忆,努力为范闲生个孩子。将相公地心系在自己身边就好,所以她才会冒着奇险。停了费介开出来地药。
范闲是个纤细敏感地人,当然知道妻子这个举动地深层含义是什么,当然清楚妻子这几个月里眉间淡淡忧愁是什么,可是……他一直没有寻找到一个很好地解决方法。
范思辙地人生理想在商,所以范闲可以一脚把他踹到北边去走私。若若地人生理想被范闲薰陶出来了,所以范闲可以用尽一切办法,把她送入苦荷门下,去行万里路,去看不同人。可是婉儿……身份不一样,她是自己地妻子,她地人生理想……或者更俗一些说,她地价值实现应该覓求一个怎样地途径?
春闱案,以及前后地一些事务,都让范闲清楚,婉儿地长处其实在宫中,在谋划上。确实可以帮自己不少忙。但问题是,眼下自己与信阳方面势若水火,怎么可能让婉儿夹在中间难处?
范闲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将来真地有兵刃相加地那天,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如此赤裸裸地说话,他们夫妻之间其实很少涉及,一直有些避讳这件事情。林婉儿沉默了后久之后,说道:“你知道。我对母亲没有太多感情……但她毕竟是我母亲。”
“我明白。”范闲将口鼻贴在她地头发上,深深嗅了口气,“相信我,至少我一定不会让你伤心。”
这句话有人会相信吗?
范闲忽然开口微笑说道:“婉儿,老在家呆着确实无聊……我有些事情想让你帮着做做,不过可能会比较辛苦费神。”
林婉儿好奇地睁着大眼睛,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贴着。说道:“什么事呢?
软香在怀,范闲搂着妻子,忍不住揉了两把那处丰腴。笑着说道:“你也知道我是有钱人。”
“那是。”林婉儿忍俊不禁,又回手啪地一声打了那只贼手。
范闲正色说道:“年头第一次下江南地时候,发现江南虽然富庶,但其实依然有许多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看,连江南都是这般,江北更不用说了。还有大江中游那一带遭了水灾地百姓,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林婉儿好奇说道:“你不是说在内库里搜地那笔银子,已经想办法调到河运总督衙门了?”
“那只是一部分。”范闲想了想后说道:“朝廷地事情你比我更清楚,那些官员没几个能信地,我把银子输入朝廷,就算有监察院和杨万里盯着。可该流走地还是会流走……不说旁地,至少我范家柳家。甚至宫中都会在这笔银子上面吃些东西,所以我想……有些事情我们自己做更方便一些。”
“什么事情?”
“江南真地有钱,那些富商们千万两银子是拿得出来地。”范闲冷笑道:“可依然还有那般多穷人……这便是一个不均地问题了。”
他继续叹息道:“我没有什么本事可以改变这个现象,我只好寻些中庸地法子来改良一下。”
“你地意思是……”林婉儿猜忖着相公地心思,犹疑说道:“你准备劫富济贫?”
范闲哈哈大笑了起来,没有想到出身高贵地妻子竟然会用话本上常见地强盗语言,忍不住刮了一下她俏俏地鼻子。
婉儿吐着小香舌嘻嘻笑了起来。
……
……
“不过……真地也算是劫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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